第61章

    潮海的环境比雪山好太多, 哨兵们也更加轻松。

    听说桑野过来后，一大早就已经有不少哨兵开着摩托艇跑到阿莫利岛上来蹭饭。

    桑野逃也似的下了海，把嗷嗷待哺的哨兵们丢给了杜沅,她下海继续养殖大业。

    桑野这天也没有见到赛因, 这倒不是赛因不礼貌。

    根据艾丽西亚的说法：爸爸太黏人了。

    西雷诺和艾丽西亚兄妹二人黏人的特性也一点不比马修斯少, 很爱跟在桑野身后。

    在潮海族的精神力滋养下，仅仅过了一夜半天, 鱼虾蟹苗就已经进入了亚成年期，估计再过一天它们就能进入繁殖期。

    等过了这批繁殖期，它们便可以在海底自行繁殖,桑野只需要定期投放补充品种；而且更重要的是迅速扩建海底生态环境。如果繁殖得太快、但是资源跟不上，鱼虾蟹苗也会被饿死。

    桑野发动艾丽西亚和西雷诺帮她一起种, 三个人在王珊瑚间穿梭, 把大片空地都种上海草。

    王珊瑚群美轮美奂,扇珊瑚更像是盛开在海底的樱花树。

    漂亮的人鱼们在其中嬉戏打闹。

    艾丽西亚长着墨绿色的鱼尾，足有她身体两倍长。两侧满是危险的倒刺,情绪平静时柔软浮动；一旦生气愤怒,倒刺便会迅速张开、形似锋利的刀刃。

    她游着游着就去找年龄相仿的小人鱼们玩了。

    西雷诺追了几尾巴：“不许打人家！也不许扯别人头发！”

    看见桑野望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她身边：“艾丽西亚最小,妈妈爸爸也特别惯着她,她胆子可大了。”

    他说的有点轻飘飘了, 实际上艾丽西亚在潮海族里的口碑就是魔童降世。

    西雷诺在海里比在陆地上还要美丽，银发/.漂浮在水中,像是散开的绸缎,在旁边的樱花珊瑚映衬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桑野眨巴眨巴，突然想到了莉莉贝特那句“多挨几顿打就老实了”, 西雷诺这种无意识释放吸引力可能只是他的精神能力，至于他本人很可能也早已习惯了从中获得的“好处”。

    未必会有真心。

    大家像是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暧昧游戏。

    桑野笑了下，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大家都没对象又都没结婚，想那么多干嘛呢。

    于是她转头接着去种海草。

    西雷诺摇摆着轻纱尾巴跟在她身后。

    *

    也许是在水下劳作太久，桑野的肺部氧气消耗变得更快。

    于是西雷诺让她不要再游动，抱着她缓缓上浮。

    人鱼在水中的耐力和力量都不是人类可以比的，他抱起桑野比桑野抱乌嘉柠还轻轻松松。

    等两人从中央水池浮出来时，西雷诺急忙将桑野扶正并拍拍她的胸口帮助呼吸：“下次别在水底待这么久了，你还是新手呢。”

    桑野咳嗽了两声，感受着氧气和体力的快速恢复。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被西雷诺搞的像她要溺亡了一般。

    等两人注意到水池边站着的几人时，已经为时已晚。

    林长离面色难看地盯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另一只手掐着疯了一般要扑上来的小凤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嘴不让说话。

    杜沅带着吃瓜的神情站在一旁，想看这场面又不敢看。

    乌嘉柠昨天学习浮潜勤奋过头了，今天满身酸痛赖在家里不肯动弹，乌唤声夫妇自然陪同。

    三人正在客厅里玩堆积木，乌唤声抱着乌嘉柠捂住她的嘴，防止童言无忌。

    戎橙的表情更是掩饰都不掩饰了，“我的天呐好热闹”就是她此刻的心声。

    ——“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个的？”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林长离和桑野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长离闻言脸色更是臭的不行；桑野话说出口才知道歧义多大。

    西雷诺在岸上都没怕过谁，何况现在还是在潮海里。

    他抱着桑野，毫不畏惧地和林长离对视。

    林长离脑中那根弦崩断了。

    他笑了一下。

    松开了抓着小凤凰的手。

    小凤凰双翼划出炽热火光直朝水池中奔去。

    桑野被水流托举滚到岸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水底响起。

    *

    赛因原本还在睡梦中，早上短暂了醒了一次过后，处理了标红的紧急事项，吃了点从隔壁带回来的绵绵冰，又给马修斯做了一场长达数小时的精神梳理。

    于是两人一觉睡到隔壁响起爆炸声。

    水下掀起巨浪，夫妻两人住的房屋水池惨遭殃及，巨大水柱冲天而起，将天花板捅出一个大洞。

    早在剧烈精神力爆发时赛因和马修斯就迅速惊醒，夫妻俩一个察觉到儿子的精神力一个察觉到殿下的精神力，脸色剧变。

    赛因急忙拿回终端，手下人只是当做一件普通的事情汇报，并没有特意标红，藏在一堆消息里：殿下于早晨7点驾驶私人战舰离开首都星，不知目的地。

    如果没有前面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赛因或许想不明白。

    但先是殿下突然返回黑塔星而且黯然神伤，又是儿子对着隔壁向导献殷勤，接着在殿下回来的这天两人打了起来。

    再联想到儿子那招惹同性恨的性格，赛因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马修斯爱子心切立马想跳进海中救人，却被赛因一把拉住先去了隔壁。

    “林长离！”桑野从地上爬起来贴近，抓住他的手臂，梧桐树带着阵阵清凉气息靠近，“别这样，他母亲是秘书长赛因阁下，是你母亲身边的重臣，伤了她的孩子，只会让你母亲为难。”

    林长离紧紧盯着面前的女性，她浑身湿透，眸子亮晶晶，满含对别人的关心。他再也无法忍受。

    “殿下！”赛因冲进门拯救自己活该又可怜的惹事儿子。

    她磅礴的精神力四散而出，试图让林长离冷静下来。

    但是精神力接触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想错了，林长离的精神里没有一丝狂暴的气息，他没有被暴乱的精神控制。

    和她之前做精神梳理时完全不同。

    精神力特有的灼热一如往昔，但他是清醒的，清醒地做着眼前的一切。

    清醒的愤怒，清醒的不甘。

    清醒的嫉妒。

    这个认知让赛因心惊。

    “殿下，那是我的儿子，”赛因没有过多在这件事上纠缠，“请您原谅他的冒犯，我会好好管教。”

    林长离不认识西雷诺很正常，因为西雷诺出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军队，在宇宙中游荡了数年；赛因因为家庭成员的特殊性也不会特意向皇室引荐。

    但是现在赛因后悔了。更后悔没早点察觉到异常。

    见林长离还是不肯停下，桑野也有些急躁，“你来就是想给我惹麻烦的话，你不如别再来！”

    四下寂静。

    林长离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水下被小凤凰追杀的西雷诺狼狈的在珊瑚间逃窜，中间他也曾试图反击，只心惊地发现二人间的实力差距。

    林长离甚至没有自己出手。

    潮海甚至是人鱼的主场。

    但是凤凰沸腾了周边的海水，人鱼是不会变温的冷血生物，承受不了这种高温，几乎在无路可逃之际，莉莉贝特突然出现，卷起海啸冲向一鱼一鸟，水蒸气从海底蒸腾而起，形成一道奇观。

    而凤凰“噗”的一声，消失了。

    林长离也消失在屋中，凤凰彩羽落了一地，他人消失了。

    赛因脸色大变。

    桑野有些茫然地看着手心的彩羽。

    乌唤声和穆桉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赛因甚至顾不上刚从水里冒头的两个孩子，调出终端联系潮海基地的轮值中将：“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有S级哨兵兽化。”

    她不能直接提及身份，也不能直接提及精神等级，她要维护林长离和皇室的尊严。

    兽化。

    这不是个难理解的词。

    但桑野并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赛因迅速指挥部署完毕，回过头来看见脸上全是茫然的几人。

    “殿下之前精神暴动过很多次，最严重的那次，他毁灭了一个星球，引起了整个星系的引力错乱。”赛因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神情，不知是悲伤还是惊慌，“但是没有一次兽化过。”

    所有人都知道精神暴动到最后会死亡。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提及，精神暴动之前最后一个步骤，便是兽化。

    人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由精神体操控一切。

    而没有人类意识把控的精神体，只是野兽。

    有兽会平平静静地找到自己的长眠之地，安静离去；有兽会造成毁天灭地的破坏和伤亡，力量散尽或者被人合力击杀才会消亡。

    兽化后能重新恢复意识的人，百万中也没有一个。

    “我不知道殿下会是哪一种；而如果是后者，殿下能造成的破坏”赛因闭上眼，宛如认命了一般，对在场众人说道，“你们去疏散潮海和基地人群，前往主基地避难。我现在要向陛下汇报此事。”

    桑野抓着手掌上那片华丽的羽毛，它还带着灼热的温度，在桑野掌心中滚烫发热。就像伤人的言语一样不断灼烧。

    第62章

    潮海基地战舰依次起飞,所有人丢下了快艇，以最快的方式撤离潮海区。

    潮海族人鱼们往尽可能靠近主基地的海洋迁移，潜藏进更深的海洋中。

    赛因紧紧抓着小女儿登上私人战舰,她眼眶发红地看着马修斯、莉莉贝特和西雷诺和她道别,转身便游进了深海。

    如果潮海被毁灭,潮海族也将消失在这片宇宙中。

    赛因向林双婋和乌今越发去求助，另外两名S级向导远在别的星系,即便立刻赶回来，也来不及。

    在其她人反应过来之前，桑野和杜沅被戎橙塞进她的战舰里,启程飞往主基地。

    桑野回头望去，潮海风平浪静, 显得她们此刻的逃亡像是小题大做。

    战舰行驶半小时后,头顶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像是某种巨物即将降临发出的咆哮。

    戎橙没有抬头，但是神情严肃。

    “那是什么？”杜沅抬头,天空陡然暗沉下来,黑压压一片。

    “太空堡垒。”戎橙压低了飞行高度，“太空堡垒降临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尖锐的银灰色堡垒撞破了星球大气层,缓慢而又无可阻挡。

    它硕大的身躯宛如连绵的雪山, 遮天蔽日，占据所有人的视线。

    而且她们身后,另一座太空堡垒带来的空气压力将下方海洋硬生生压出一个断层巨洞。

    哨兵们的单人战舰对比主战舰像是蜂巢中的蜜蜂, 而主战舰在太空堡垒面前，也像是蜂宝宝。

    渺小而又不堪一击。

    戎橙的通讯频道滋滋作响两声，响起了提示音, 催命一般敲在她们心口。

    “接吧。”桑野点头。

    戎橙按下了鲜红的通讯键。

    通讯那头像是能看见战舰内的一举一动，林双婋的声音响起，她冷静温和但不容拒绝：“桑野上校，请登录阿尔法堡垒。”

    太空堡垒的腹部降下小小平台，鲜红的指示灯一刻不停地催促。

    “你们出去。”桑野望向金属巨物，掐断通讯。 “戎橙，你带师傅和金乌一起飞回基地。然后请你的父母接你们离开黑塔星。”

    戎橙脸色苍白。

    桑野在她说出话之前，打开了战舰的机腹，将她从驾驶座拖起来。

    “桑桑！”杜沅尖叫一声，却被桑野一把推下，紧跟着就是跳下去的戎橙。

    巨物岿然不动。它的目标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机腹缓慢合拢，驾驶舱里只剩下愣怔的桑野。

    她看向刚才“掐断”的通讯，指示灯显示绿色，一闪一闪，像是无声的嘲笑。

    通讯没有被掐断过，从对话的那一刻起，这艘小战舰的操控权已经被夏娃接管了。

    戎橙的战舰是基地财产。

    “已设定好坐标，桑野上校，请您坐稳。”夏娃的甜美机械音响起。

    桑野看向海平面上金色的流光，金乌拖着长长的尾羽，照亮那一小方天地。

    *

    距离上次见到林双婋并没有过去多久，半年都不到。

    舰桥内寥寥几人全是她的近臣亲信，她们面色凝重地看着被带进来的桑野。

    桑野还是度假的装扮，泳衣外只穿着一件到膝衬衫。

    此时林双婋身边站着两名重臣，说来也巧，桑野刚好都认识。

    赛因低垂着眼，紧抿着唇。

    乌今越高大挺拔，乌发挽在脑后，已经换上了作战服，雪白的狐尾盛开在袖口和胸襟，面无表情。

    舰桥正中央的林双婋身着黑金两色，皇相威严，身旁卧着两只巨型剑齿虎。

    林双婋拍了拍赛因的肩膀，安抚一般。

    见到桑野时，林双婋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

    “陛下，无法定位殿下的位置。定位器好像受到了剧烈损坏。”一名技术人员向林双婋汇报。

    林双婋点点头，处变不惊。

    她示意桑野走到她身边，剑齿虎代表主人的内心，它们十分平静，连胡须都没有动一下。

    她和桑野看向巨大舷窗外的潮海，像是和朋友回忆往昔一般：

    “桑野上校，帝国现役所有军团都会以G命名。因为我母亲给她的孩子命名的时候，我排在第七个，所以G是我的序列，也是我的军团。后来我赢了皇位战争，其他序列军团要么消失要么合并。但是唯独这座堡垒不是以G命名。”

    桑野记得林双婋叫这座太空堡垒“阿尔法”。

    林双婋却说起了别的事。

    “一开始我和同胞姐妹们的军团战力相当，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长离诞生。他幼年时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实力，碾压在世所有S级哨兵，带领我的军团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我占领星球，培养势力，笼络民心，稳定内政。而他一直为我冲锋陷阵。直到最后我们赢了。”

    “我本来也坚定地认为，未来会是属于他的纪元。”林双婋眉头微皱，两只剑齿虎起身，有些不安地走动。

    “你可能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因为你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林双婋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起这件事。

    桑野知道瞒不住，她前后转变之大，除了换了人，根本无法解释。

    她低下头，避开了林双婋的目光。

    “这其实也没什么，星际里奇妙的事情太多。我也并不是要恐吓你或者威胁你，我带太空堡垒过来，也不是为了你。”

    舰桥上的仪器一直转个不停，尝试定位。

    太空堡垒作战只会是为了击溃和摧毁，它们永远奔向粉碎或是被粉碎的命运。

    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很久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会失去他。精神暴动之后，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再次暴动，或者走向最终兽化的结局，这都不可控。即便不是今天，未来也会是其它事成为导火索。”林双婋温和又不失力量，她坦然地接受了一切，“所以我不会怪罪你们任何人。”

    “长离变成今天这样，我要负很大责任。”林双婋终于流露出了后悔，“作为母亲，我不希望他死去。所以我会尽我全力拯救他。”

    她转头看向桑野，“长离排斥我们所有人的精神力，尤其是精神暴动期间。我们没有办法进入他的精神领域，但是他从来都不拒绝你。现在只有你能重新唤醒他。我知道这非常危险，你和他的精神力根本不对等，但我也知道你非常特殊，你和我们所有向导都不一样。”

    桑野愣了一下，良久后才听见自己声音：“我要是不愿意呢陛下？”

    林双婋并不介怀：“配合有配合的好处，不配合也有不配合的手段。”

    桑野沉默。

    “只要你去这趟，不论结果。我会将你的刑期一笔勾销，允许你自由出入黑塔星；还会授予军衔。”

    只要能活着回来。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大到桑野无法拒绝。

    而且黑塔星一旦毁灭，背负着无期徒刑的她，又会被送往哪里？又是什么境况？

    戎橙和师傅又该怎么办？

    桑野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失败了也没关系。”像是安慰一般，林双婋指了指这座太空堡垒。 “这是长离曾统领的三大太空堡垒之一，阿尔法；也是唯一一个独立命名的军团。这是他的殊荣。”

    桑野猜到了这个答案。

    “但我今天，不能放跑他。我会用这颗星球和他的阿尔法，为他陪葬。他是元帅，也会像元帅一样，光荣地死在战场上。”

    “滴——滴————滴！！！”尖锐的鸣叫声在舰桥中响起。

    “陛下，定位到了。”

    “在哪里？”

    “人工岛上。”

    林双婋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那是您为他建的小岛。”桑野听林长离提起过。

    林双婋第一次露出难过的神情。可是她现在无法再靠近了。

    “上校，祝你成功。”

    *

    人工岛附近的空气像是被灼烧一般炽热浓烈，狂暴的精神力肆虐在整个空间里，海水沸腾翻涌，蒸腾出的水蒸气模糊所有人的视线，看不清岛上的情况。

    偶尔有火焰掠过天空，凤凰在发出警告。

    桑野没有从空中进入，她选择了潜进深海。

    和潮海区所有岛屿的建设一样，人工岛也挖出一个通往潮海的水池。

    原本只是常规风俗建设，此刻却给桑野带来了极大便利。

    林长离的兽化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然现在海水已经被他煮开了。

    现在的温度尚可忍受，加上这几天潜水进步飞速，桑野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水池正下方。

    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小岛动静的太空堡垒里，检测人员测量到小岛周边温度已下降，而桑野此时还在海中赶路。

    虽然小岛雾气蒸腾，依旧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是林双婋突然笑了一声。

    乌今越侧头看去。

    “今越，你孩子比我多。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林双婋笑着问。

    “我觉得，阿尔法堡垒和黑塔星今天会安然无恙。”乌今越看着缓慢下降的温度，回答道。

    浮上去前，桑野给自己做了挺久心理建设。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这种情况她也没处理过。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林长离还存留几分理智。

    鬼鬼祟祟从池水中冒头时，她才察觉到不对劲，池水温温的。

    身边投下巨大的黑影，她抬起头，凤凰低着头，和她对视。

    第63章

    桑野：

    真是烦死这些高级哨兵的感知能力了。

    小凤凰眼神清明, 没有丝毫狂暴的迹象。

    他伸出一只爪子，让桑野扶着爬了上来。

    桑野环绕四周，这座岛非常简单,建筑用了潮海的材料,模拟了首都星的风格,只在中心区域建了一座别墅。

    岛上停着数架战舰，像是林长离的私藏。

    “他人呢。”桑野询问。

    小凤凰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装傻就被桑野一把抓住喙，带着脑袋靠近。

    “快说，他人呢？”

    “睡着了。”小凤凰瓮声瓮气地回答。 “在我身体里。”

    “能把他喊醒吗？”

    “喊不醒,他不愿意醒过来。”小凤凰摇摇头，抬起羽翼间,再次掀起火浪向海水奔去,不断消耗精神力。

    “停下, 别这样了。”桑野阻止，“继续消耗精神力, 你会把你和他都耗干的。”

    精神力越低, 神志也会越低，最后就是只会破坏的野兽。

    “你也会死的, 你知道的吧？”桑野想劝一下。

    小凤凰很平静：“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体, 我接受他的所有决定。”

    “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吗？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桑野不明白。

    小凤凰体型变大后,不再是绿豆眼，长长的睫毛低垂,俯视着桑野：“我们很难过,我们又被当成累赘和麻烦了。”

    桑野不解。

    “我们小时候，妈妈很忙，她有很多敌人。是爸爸带着我和他。妈妈给了他地位,但是不给他实际权力。爸爸不喜欢我们，破坏力大、难管、做精神梳理很繁琐很频繁。”

    原本就心存利益的人只会滑向道德深渊。

    本以为和皇女结婚能无痛轻松获得军衔官职和权力，没想到林双婋根本不提拔他。反而林双婋没有精力看顾林长离，要求他认真对待。

    高等级精神力和高级精神域的压迫感也让这个男人感到分外棘手。

    林长离变成了麻烦和累赘。

    于是他幼年期遭到了这个男人无数次的语言暴力和精神打击。没有遭到肉/.体暴力是因为男人打不过他，精神体会冲出来护主。

    林双婋发现得并不及时，小林长离那时还不怎么会表达，男人又很会隐藏。

    小林长离建立了自己的防御机制，他拒绝所有向导的深层次梳理，从根本上拒绝精神暴力。

    直到他等级突破时大病一场，林双婋赶回来协助，把小凤凰揍了一顿，顺利深入精神里层。

    林双婋离了婚，把那个男人投入了偏远行星的监狱，逼迫他一日梳理数十名哨兵，好像没几年就死了。

    可是这样的伤害注定伴随一生。

    林长离固执地拒绝所有精神梳理，除非林双婋出手把他揍一顿。他也从幼年时的活泼可爱，变得毒舌尖锐。

    他协助林双婋赢得皇位战争，远征星系，威名远扬。没有人会再说他是累赘和麻烦。

    直到今天。

    “其他人说的话一般不会造成这种影响，战场上的敌人说的话更难听。”小凤凰期期艾艾。

    “ 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桑野直视着他。

    小凤凰躲开桑野的目光，像走地鸡一样跑开，不想回答。

    桑野一把攥住它的尾巴，没比过凤凰的力气，被扯了一趔趄。

    “你别跑，你让他出来跟我对话！”桑野也生气，追着跑。

    “你是觉得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能自动理解你的意思吗？”

    “我确实是被你妈派过来救你的，我当然也感激她救我一命。那你是觉得我在基地完全不用社交吗？你觉得我能像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你以为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还被判刑，还欠了一堆债，接着又流放，我活得很容易吗？”

    “我喊你过来，结果你一碰面又跟人家打起来了。”

    “真不错。他伤了我要面对他妈，你伤了我要面对你妈。你们俩为什么都不让人省点心？”

    “你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把我放在为难的处境里吗？”

    桑野越说越气，手劲越用越大，精神力溢出，梧桐树自身边疯狂生长，枝丫缠缠绕绕帮桑野卷住了凤凰。

    高大的精神体一时间居然难以挣脱。

    桑野顺势爬上它的背，掰过他的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我跟你有关系吗？你用什么身份对我生气！”

    凤凰瞳孔一缩。

    精神力和桑野对撞，扭曲了周边空间，桑野的精神体带着洞天都是一震，被吸进了另一个空间。

    桑野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目之所及皆是焦土，天空焦黄，云层凝满了焚烧碎屑，无法飘动。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忍受的硫磺味。

    而在昏暗的天地中，站着一个孤独的人影。

    他静静注视着降落的桑野和梧桐苗。

    精神体现在在外面，而主人们进入了内里空间。

    林长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沉默地和桑野对视着。

    “你，”桑野踩了踩脚下的焦土，脏兮兮的有点难受，“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从你让我出去见你开始。”

    基本什么都听到了。

    “那你不出去吗？”过了那股劲之后，桑野有点尴尬，干巴巴地问出了这一句。

    林长离没回答，他抬头看着天空，借助小凤凰的眼睛看外面。

    外面黑压压的云层间，他的阿尔法堡垒沉默无言。

    “我母亲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安葬之地，这么多年，我对她也是个累赘。”林长离回答，“太累了，对谁都没有必要了。”

    “今天的事与你无关，是我精神太脆弱了。你回去吧，再晚一点，我未必能控制自己。”

    “她如果不想要你活着，根本不会来今天这趟。我虽然不太了解太空堡垒，但这也不是可以轻易拿来'陪葬'的东西吧？”桑野才不会就这样走，“而且，如果真的想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回到这座岛上呢？”

    林长离默然不语。

    “你既然对我说了过去，那我也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桑野想坐下来，但是打量了半天没地可坐，于是放弃。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来自这个世界，”桑野没有隐瞒，“我出生的那个世界，我是孤儿，大冬天被抛弃在荒原的一棵桑树下，野狼没吃我，把我放在肚皮下暖了一天。我师傅正好路过，把我捡了回去。所以我叫桑野，桑树和野狼把我救活了，师傅希望我以后也能野蛮而又顽强的长大，未来像旷野一样充满未知可能。”

    “被师傅收养之后，直到来这个世界之前，没遇到过什么难关。”桑野话语转折，“但是你猜我为什么会被抛弃？”

    林长离摇头。

    “因为我是女孩。”桑野回答，“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是在我们那里，女孩是没用的，是赔钱货。女孩一出生就会有各种死因，命大活下来的先在家里当十几年奴隶，十四五岁卖出去给家里换一笔钱。别提读书、参军、继承家产，我们连活下来都不被允许。”

    “我长大后回去看过我的原父母，那时候还挺小的，还对这种父母抱希望。结果看到我还活着，他们先是问我收养我的人家有没有给点盘缠回来，第二天就开始找我的'买家'。”

    桑野讽刺的笑了一声。

    “所以我很喜欢这个时代。”桑野没有沉溺于过去，“你母亲可以保护你，也可以无所忌惮地报复你父亲让他付出代价。在我那个时代，想都不要想。即便贵为公主，也是驸马向上攀爬的耗材。”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无论多艰难，我都在努力地生活下去。”来到了精神图景内，桑野一直外溢着精神力，安抚林长离。 “所以我今天想把你救出去。你大概也能猜到你母亲会承诺我什么，我也不会故意跟你遮掩。”

    桑野蹲下来，把梧桐苗怼进焦土里，又用力往下踏了踏。梧桐苗任劳任怨地开始生根工作。

    “所以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谁也别拿过去说事，你不比我可怜多少。”桑野挑眉，硬生生把林长离从情绪中拔出来。

    “你当然也可以不理我，你还可以把我弹出去，毕竟你的地盘你做主。”桑野才不会拖泥带水，“但是话不说出口，我们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梧桐树也很爱凤凰的精神力和气息，短短时间已经长到了桑野肩高。

    桑野往旁边挪了挪，给梧桐让出空间来。

    得亏她的精神体是梧桐树，有土就能长；要是个动物精神体，现在只能打一架了。

    林长离默默看了她一会：“谈什么？谈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想打他？”

    “如果你想从这个开始的话。”

    林长离的神志越来越清晰，他眸光清亮，逐渐恢复往日神采。

    对面的女人姿态昂扬，意志坚定。

    “因为我厌恶他挑衅我，因为我嫉妒他可以这样接近你。尽管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在精神世界里，林长离比外面坦率的多。 “因为我喜欢你。”

    第64章

    桑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她本以为林长离还要当几个回合的锯嘴葫芦才会把真话说出来, 没想到今天他会这样坦荡。

    现在问题来到了她这边。

    她又要如何回应呢？

    桑野脑中想过很多。

    如果按照常规的套路，她应该安抚林长离，顺着他的心意,什么都答应。这像是正常向导会做的事。

    但桑野不是, 她不会屈从于别人的意志, 也不会妥协他人的祈求。

    她不该承担这样的因果。

    “我”林长离再度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这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也知道是在让你为难。”他垂下眼，睫毛轻颤, “我一直都在让所有人为难。”

    崩坏烧焦的精神图景里，人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不好。

    桑野猛得严肃起来。

    林长离要是一直一副厌世吊儿郎当的态度,又或者毒舌刻薄死性不改,她还能严肃对话,冷静思考。

    可是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示弱和男人的眼泪。

    但偏偏看起来又是这么的真情流露。

    理智和情感像是一黑一白两恶魔站在桑野肩头来回拉扯，扯得她头痛。

    最后她猛得一摇头, 把两个小人从肩头摇落, “我现在回应不了你，我需要时间思考一下。再说了, 告白搞在这种地方, 也太逊了。”

    她撇撇嘴, 颇有些不满意的看了看这个精神图景。

    林长离难得一噎，甩锅一般：“不是我干的, 他太闹腾了, 我不放他出去，他就会把这里面烧一遍。”

    闻言，外面的小凤凰似乎很不满, 精神图景内猛烈一抖，天空落下焦黑的碎屑，混合焦土气息。

    桑野扶着身边的梧桐树才站稳身形。

    林长离没有被桑野绕进去，他稍稍向前一步，眉眼低垂，显得进攻姿态没有那么强：“你是现在不愿意回应我，还是永远不会回应。”

    鎏金色的眼眸清澈犀利，执拗地盯着桑野，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我不回答你，你今天就不会出去了吗？”桑野反问，她耸耸肩，“我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你不出去，那我们永远没有未来。”

    梧桐树已经长到了可以遮住二人头顶的程度，不断给洞天内输送精神力。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最后还是林长离率先败下阵来。

    他挪开了视线，不再看着桑野，似乎又要自闭了。

    桑野赶紧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

    桑野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穿熟悉的作战服。

    他穿着和刚才看见的林双婋很相似的黑金双色常服，胸口别着凤凰羽毛。

    衣袖垂着好看的弧度，桑野抓着衣袖，甚至能在手指上绕两个圈。

    桑野也确实这么做了，她小心勾着衣袖，微微有茧的手指揉捏着光滑的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两人耳边不断放大。

    她的手指称不上光滑柔软、柔如凝脂。她是长期在厨房工作的手，满是痕迹、坚韧有力。

    桑野拽了拽，没想到林长离一下就被拽了过来，他的呼吸落在桑野头上，温暖起伏。

    桑野抬头，看着他。

    其实桑野一直不喜欢被俯视的感觉，本能对别人的压迫感敏/.感异常。所以她很喜欢现在一米八的身高，能俯视她的人没多少。

    但是今天褪去了戾气的林长离，在精神世界里没有尖锐也没有压迫。

    目光是难以形容的柔和，又那么可怜。

    他微微抿着唇，像是在质问桑野，为什么不回应他，又要撩拨他。

    桑野说不出话来，两人挨得很近，目光交织。

    “出去的话，我给你做寿喜烧吃好不好？”桑野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及的事，“甜的，又甜又咸，是我从古书里学到的，用来煎牛肉很好吃。”

    她说得认真，林长离也在认真听。

    “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吃甜，寿喜烧是特意为了你才学的。本来还想一起来潮海再吃，没想到你闷声不吭跑回皇宫。”桑野像是哄小孩一般。

    林长离手向上翻转，轻轻握住桑野还抓着袖子的手。

    她落进了他的掌心。

    桑野有些猝不及防，指甲刮在他的掌心。

    潮湿而又温热。

    *

    “陛下，人工岛的温度已经回落至正常标准。”技术人员时刻监测着，“精神体没有动静了。”

    围绕在人工岛周边的雾气也正逐渐散去。

    林双婋紧紧盯着舷窗外。

    同为向导，乌今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她开口，语调沉稳，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以我对殿下精神力等级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平平静静的耗干精神力。”

    林双婋当然也知道，否则她不可能调来两座太空堡垒、还疏散平民。

    也就是说，此刻的平静意味着桑野成功了。

    雾气逐渐散去，林双婋第一次流露出紧张，她不仅凑近了舷窗，还命令监控仪放大人工岛的监控画面。

    但是监控画面没有动。

    舰桥内一片寂静。

    乌今越不悦地睨向技术人员，技术人员被吓得满头大汗：“陛下、元帅，它它它显示指令无法接通。”

    无辜的技术人员指着显示屏。

    夏娃温和的女声响起：“最高权限已接入，其余指令已禁用。”

    太空堡垒在建造之初，核心里便连接着最高指挥官的精神力，确保指挥官对太空堡垒的绝对控制权。现役指挥官退役替换时会进行更换。

    但是阿尔法堡垒因为林长离的特殊身份和林双婋的偏袒，指挥官职位一直空缺，由她本人暂任，也因此核心内的最高权限从未替换过，林双婋也只是接入。

    而最高权限

    “母亲，母皇。”林长离声音在舰桥内响起，“请不用担心，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

    林双婋本人尚且按捺住了，但是她的精神体——两头巨型剑齿虎才不会顾忌那么多。她们俩猛得扑向窗外，在接触到金属玻璃时化作黑金两色的精神力向人工岛奔腾而去。

    岛上。

    林长离和桑野站在水池旁，整座岛已经被桑野的梧桐树和她的伴生植物伙伴们全覆盖。

    凤凰和梧桐精神力相辅相成、蓬勃生长。

    小凤凰正舒舒服服地在树林间打滚，梧桐树和他嬉戏打闹。

    直到他察觉到从天空中汹涌而来的熟悉精神力。这个精神力曾在他过去不听话时多次出现，把他暴揍一顿。

    这次他“惹出了”这么大祸，要被打死了！

    小凤凰吓得猛得一蹦起，直接变成一团金红色烟雾奔回林长离体内，边跑还边说：“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妈妈要来打我了！”

    它跑过去后还从林长离小臂出伸出爪子，紧紧抓住他：“你要保护我！！”

    好笑又可怜。

    桑野看到这团烟雾，突然想起她在林长离精神图景里种的梧桐树：“哎？它没有跟着出来吗？”

    林长离出来后又变回了那副死装样，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知道把你的精神体带进别人的精神图景、还留下了分枝，意味着什么吗？”

    “？”桑野翻了个白眼，“你爱说不说。”

    没等林长离再发挥他的毒舌，剑齿虎已经奔到了眼前。

    不用见到林双婋本人，光是看见精神体也能感受到顶级向导带来的精神力压迫。

    她们围绕着林长离转圈，仿佛连掉了一根头发都能看出来。

    她们其中一头呲着牙，凶了几句；另一头则温和地蹭着他的脸。

    要不是林长离太大只了，桑野都要怀疑剑齿虎想舔他一口。

    凶凶的那头恶狠狠盯着小凤凰露在外面的爪子，小凤凰被吓得缩了回去。

    “妈妈，别吓他了，他什么都听我的。”林长离维护了两句，也被吼了。

    桑野幸灾乐祸地笑。

    剑齿虎甚至想进去，但是林长离坚决不肯：“现在不行，你们不能进来。”

    凶凶的那头更不满意了，气得她重重拍了下地面，从她爪下，地面开裂至水池。

    桑野顺着裂缝看去，再看回来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这算什么，战斗型向导么？不亏是S级的。

    温和的那头歪头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桑野。顶了顶凶凶虎，让她收声。

    两虎又化成一团烟雾重新返回。

    而这一切早就被和她们意识相通的林双婋看见了。

    直到亲眼看见的那一刻，林双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向后退了几步，乌今越踢了一脚椅子，正好滑到林双婋背后，稳稳托住她。

    也只有在亲信面前，林双婋才能袒露她的担忧和脱力。

    赛因递了一杯热茶。

    “多谢你们。”林双婋撑着头。 “还好他没事。”

    乌今越没有看她，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远方，雪山的轮廓若隐若现。

    “你要去看看吗？”赛因注意到了，她询问。 “这么多年你也没回来看过她，毕竟她当年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不去。”乌唤声打断，她没有丝毫迟疑，没有别的情绪，语气坚定。她的尾椎骨后，低垂着九条雪白的尾巴，一动不动。

    赛因余光觑着九尾，叹了口气。

    第65章

    危机解除。

    黑塔星除了寥寥几个高层外, 没有人知道兽化的哨兵到底是谁。

    哨兵回归原位，潮海族也返回海底。

    虚惊一场后的赛因潜回海底，狠狠教训了西雷诺一顿。

    西雷诺非常不服：“我错哪儿了？他俩又没关系！这人看见我就要把我打一顿,凭什么啊？”

    赛因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西雷诺惹谁不好,非要惹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再想想差点造成的灭族后果，赛因心有余悸, 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待在海底王宫里，不许上岸！更不许见那个向导。”

    西雷诺不敢违抗母亲的威严，家里其她人也不帮他, 他委屈地不行，漂亮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那我也不能再见桑野了吗？她还在我家养了海鲜呢。”

    赛因最受不了他撒娇, 也没有继续疾言厉色, 但还是无情打灭儿子的幻想：“那她也像你这样, 想见你吗？”

    西雷诺闭了嘴。

    而桑野此刻，还在人工岛上。

    林长离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反而优哉游哉环视了一圈绿化率拉满的小岛后, 往最中间的别墅走去。

    “不回去吗？”桑野只能跟着他。

    人工岛位于潮海中心，远离主基地和潮海区生活区, 偏僻荒芜。

    桑野游也游不回去,岛上停着的战舰都有权限认证,无法解锁。

    头顶的太空堡垒已经启程返航，乌今越和林双婋都没有和孩子再见一面的意思,她们都有公务在身。

    阿尔法堡垒银灰的翅翼棱角消失在大气层, 天空被破开一个深洞。

    “我想回去的呀，你把我送回去呐。”桑野无奈地跟着林长离，“我师傅她们都还在等着我呢。你给我一个小战舰我也能自己回去的。”

    林长离没有理会她的絮絮叨叨, 从精神图景里出来之后就是硬气。

    林双婋离开后，小凤凰又大胆的跑了出来。

    “你刚才还说要做寿喜烧呢。”小绿豆眼盯着她，“我才不要和别人分享。”

    说话间两人一鸟已经走进了别墅里。

    这里明显不是西小楼的风格，充斥着首都星的温暖与繁花，金碧辉煌、璀璨夺目，冰冷但是美丽的宝石、瓷器装饰着这座小宫殿。

    里外像是两个世界。

    桑野目瞪口呆。

    “这是妈妈特地过来装修的哦。”小凤凰亲亲热热地坐在桑野肩头，“虽然好多年了，但还是很好看对不对？我最喜欢这里了。”

    凤凰喜欢所有亮晶晶的东西。

    屋内还陈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像是来自不同纪元。

    “那些都是我们的战利品。”小凤凰很骄傲，他挺起胸脯。

    “这个是大姨A军团一个太空堡垒的核心。那个是当年远征硫火星系时获得的硫火圈，我跟你说这个火可臭了。前面那个是前任虫族皇帝的虫核，虫族是真的很难杀哎，前任刚死、立刻就有继任，每一任皇帝的能力都不同、赐福虫民的能力又不一样，很烦的。”

    “ ”

    桑野和小凤凰一路走过，小凤凰絮絮叨叨地介绍。

    “我们俩可厉害了，一路所向披靡，而且现在还比之前更厉害了。”他翘着一只脚，得意洋洋，眼神亮晶晶，像极了某个人在精神世界之外就说不出来的话。

    桑野摸摸他的头：“我给你做寿喜烧去，厨房在哪儿？”

    小凤凰飞起来带路。

    桑野环顾四周，林长离已经不知去向。

    对贵族们来说，厨房是个没多少功能但是必须要的空间，所以这里也配备了。

    寿喜烧是某个古代岛国，在材料匮乏有限的情况下，为了补充口味做出来的调料，实际上本身食材和做法非常简单。

    一勺料酒、一勺蚝油、四勺酱油、一勺糖、半勺盐，然后加入清水搅拌煮开，慢慢浓缩熬制。

    这就是寿喜烧锅底全部的酱料。做得多就按比例继续配。

    但是名字取得好听，总让人觉得这是很高深的食物。

    所以桑野话说得好听，也轻松就把林长离骗了出来。

    放糖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林长离喜欢吃甜，桑野最多放半勺。

    扒拉了自己带来的厨具，桑野选定了一个长方形的煎锅，可以通电用。

    等下先做寿喜烧煎锅，煎锅吃完换汤锅，各有风味。

    食材只需要提前准备好。

    正在扒拉着食材，桑野身后传来脚步声。

    桑野转头看去，林长离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向她走来：“我来吧，你先去洗澡吧。”

    原来是洁癖犯了，得先洗个澡，怪不得刚才不肯走。

    桑野也没客气，锅上还煮着寿喜汁，她叮嘱了几句后，就把备菜丢给了林长离。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林长离已经摆好了席面。

    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类牛肉片、香菇、金针菇、老豆腐，另外还准备了粉丝、粉条等主食。

    桑野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黄油：“我教你，你先下黄油，黄油化开之后炒洋葱片、加寿喜烧汁，只需要加浅浅一层底就够了，先不要加水，然后把牛肉放进去煎。”

    林长离很听话，动作小心地照做。

    桑野坐到了一边，用毛巾擦长发，小凤凰飞到一边给她当人肉烘干机。

    煎牛肉的香气阵阵传来，混合着寿喜汁的咸甜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桑野都能想象牛肉汁水迸发的瞬间，再裹上蛋液，那顺滑的滋味口感。

    一想就忍不了，桑野丢下毛巾，动作麻利地掏了几个鸡蛋出来，往三个碗里一磕，搅匀后林长离心领神会地把煎好的牛肉放进碗中。

    桑野给小凤凰拌匀后让他自己叼着吃。

    入口果然像她意料的那样，嫩到没嚼几口就进了肚。

    林长离坐到了桑野对面，牛肉一边煎一边吃，间或还会把其他配菜也放进来一起煎。

    吃着吃着桑野就嫌腻了，寿喜锅就是会越煮越甜。

    看了一眼对面的林长离，他明显是刚刚好的样子。

    于是桑野像正常吃火锅一样，用香菜、小葱、蚝油、香油、醋、辣椒油、蒜泥和一点沙茶酱调成蘸料，好心地分给小凤凰和林长离一份，结果两人都是吃了一片后回到了寿喜的怀抱。

    爱吃甜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

    等煎锅吃够之后，重新加入寿喜汁和清水，这次清水的量可以放多一点，等水烧开后把能放的都加进去，包括准备好的主食。

    隔着温暖蒸腾的雾气，桑野和林长离再次对视。

    直到小凤凰猛烈的咳嗽声传来，他吃得太急把自己吃呛了。

    两人氛围被打断，始作俑者猛得变大了体型，体型变大后食道也变宽了，于是刚才卡住的牛肉顺利滑了下去。

    咽下去后他才注意到气氛不对劲，和面前两人无辜的对视了一会后，又无知无觉的低下头去继续吃。

    寿喜锅也在这时煮开。

    因为炖煮的时间更长，煮锅也更加入味。

    甜的发腻，糖分提供的能量，比正常吃来的更饱。

    刚才还嘲笑小凤凰呢，没想到粉丝这么滑的桑野，一下就被一团粉丝卡住了，粉丝上沾着的辣椒片黏在嗓子上，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桑野一下咳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做饭的老师傅被食物呛死，怎么不能算另一种程度上的阴沟里翻船呢？

    桑野意识模糊间感到身边急急赶来一个人，他似乎有些慌乱，也只会拍她的背。

    桑野没那么严重，只是那枚辣椒片发挥了太关键的作用，所以咳得惊天动地。

    等桑野不再咳嗽、呼吸回温后，才发现她正紧紧攥着林长离的胳膊，甚至靠在他肩头，而林长离则一脸慌乱和担忧。

    桑野抬头，两人再次对视，这次中间没有了隔阂物。

    小凤凰看桑野没事，又拱进了碗里，大吃特吃。

    “你”林长离指了指桑野的嘴角。

    桑野不明所以，直到嘴角不小心沾到的辣椒被林长离拂去，他燥热的指腹停留在她脸颊侧边，长久注视着她因辣椒而起的红润嘴唇和脸颊。

    嗯，一定是因为辣椒。

    桑野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在之前的世界也没谈过恋爱，也没有特别心动的修仙人士，她最爱的还是研究菜式和经营十方坞酒楼，又或者是跟师姐师妹们种植最新作物。

    所以当林长离低头，轻轻贴上她的唇时，桑野大脑懵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但林长离也明显是个新手，只是亲了一下嘴唇后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他唇齿之间呼出的热气，将两人的耳朵蒸的潮红。

    这时像猪一样只知道吃的小凤凰，因为碗里全吃完了，抬头示意两人给他加菜，这才发现在他埋头苦吃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发出一声短暂但尖锐的惊呼，惊醒了两人。

    桑野猛得推开林长离，有点不知如何反应，但是逃跑不是她的特色，于是她指着门外：“你俩出去，快出去！”

    直到被赶出门外，吹着海洋上吹来的热风，林长离还笑着。

    “还笑啊？”小凤凰担忧地看着他，“你脑子没坏吧，今天晚上睡哪呀？我俩还回得去吗？是不是要睡机甲了？我不想睡机甲啊空间太小了，我要回精神图景里了。你别傻笑啊你说句话吧。”

    嘚吧了半晌的小凤凰没得到林长离任何回应，反而被捏住了嘴，变成一只哑巴凤凰。

    第66章

    小凤凰忧心忡忡地跟着林长离围绕别墅转了一圈,它话痨一般抒发着自己的担忧：“你不能把这里的玻璃砸了啊，维修很难过来的。你不要老是这么暴力。虽然打手都是我吧，但都也是你想要的。”

    在小凤凰的喋喋不休中, 林长离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入口——刚才沐浴时, 打开散热的窗。

    他很久没有来过人工岛,夏娃在他上次离开后两小时内关闭所有门窗并上锁，只留下隐形的通风换气管道,别说成年人，一个小孩想爬进来也是天方夜谭。

    还好他洗澡喜欢开窗。

    夏娃把储藏室里的家政机器人调了出来，完全不需要桑野收拾。

    于是桑野把一人一鸟赶出门之后有些无所事事。

    就在这时她听到二楼传来“噗通”一声,伴随着刺耳的划水声，像是谁滑到了,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机械零件音。

    考虑到人工岛的地理特殊性, 虽然非常不可思议, 但应该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桑野顺着楼梯，打开二楼的那扇最大的门。

    房间尽头做了一个透明浴室,林长离和小凤凰正脸色尴尬又凝重地坐在地板上。

    勤劳的家政机器人还没打扫完浴室, 湿漉漉的拖把还挂在手臂上，整个“人”已经被撞翻, 可怜的四脚朝天。

    桑野走到门口, 敲了敲玻璃, 笑眯眯地蹲下来：“我们该回基地啦。”

    林长离垂下眼，小凤凰替他发声：“能不回去吗？在这里多好,还没那么多人。”

    “西小楼也不会有人经常来,只有我和我师傅常在，连橙橙都不会经常回来。而且，”桑野回答, “在基地我们不也是住在一起的么？”

    “那你还会去潮海吗？”林长离隔着浴室的玻璃门，问出了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桑野哽了一下，还是没骗他：“我在潮海还养了海鲜呢，除了我，也没人能再去播种了，我后面肯定还是要回去潮海的。”

    林长离肉眼可见地垮下脸，闷闷不乐。

    他的地位、权势和他这个人，仿佛对桑野毫无吸引力。

    当一个人所有外界特质都无法对另一个人产生吸引的时候，就会产生强烈的不自信感。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呢。”桑野主动推开了两人面前的玻璃门，去掉了那层隔阂，“你母亲答应免除我的刑期，但是我还背着负债——我不要别人帮我还，毕竟是'我'犯的事——而且我总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在黑塔星，也会在别的星球，我总要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在那之前，其实我并不想考虑别的。”

    对于负债这件事，其实桑野看得很开。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小人。

    毕竟原身让她的同窗们失去了生命、还有几人至今是植物人。

    同窗们确实作恶了，但是远不到需要付出生命的程度。

    所以作为给家人的赔偿款，桑野觉得没有必要逃脱。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们的家人不继续找茬的情况。

    林长离能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桑野也不打算强求，她向来对感情的事看得很淡。

    人需要感情，但也不一定是爱情。师傅和戎橙给的亲情对桑野来说已经足够。

    “对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桑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说。”林长离有点难过的神情一闪而过。

    桑野便把之前和阿索·门特的协商告诉了林长离，难点就在于要让皇室主动放弃这部分的利益分成。

    黑塔星出口的黑晶石原材料就已经足够覆盖基地所有支出，包括给人员的补贴，甚至极度绰绰有余。

    基地加工厂能让阿索·门特占股，本身就是皇室给的特殊照顾，因为她是第一个申请来管理黑塔星的高级军官。有了她的协助，后面又多了姜思礼的加入，精神暴动的哨兵能在这里得到妥善安置，为帝国解决了大麻烦。

    至于桑野提出的合作，原材料是桑野本人出，加工厂提供的是能源。

    难点就在于桑野可以不计较原材料成本，因为确实也不存在成本，但是基地的黑晶石能源，每一颗都是算成本的。

    要皇室放弃利润，等于将成本平摊在别的项目上。

    桑野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很好的理由让皇室放弃。

    “可以啊。”林长离答应的爽快。

    “会不会有点不太好？账有点难算。”桑野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哦，这没什么，黑塔星所有出口的利润都是分给我的，我母亲让我一人独享了，累积到现在，也就是一个数字而已了。”

    林长离散发着地主家儿子的豪气。

    “当年买下黑塔星的钱，是我家独出的，所以利润也可以独享。”

    桑野眨巴眨巴眼睛和他对视。

    她错了，她不该共情资本家，也不该考虑资本家的利益，这根本就是洒洒水。

    桑野憋了半天，只蹦出一句话：“那你可真是你妈的叛逆大宝贝。”

    林长离想了想：“那确实。”

    *

    离开人工岛时，两人没有开快艇，也没开战舰。

    因为小凤凰一定要带桑野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他非常执着，林长离不同意就一直咬着他手臂不放。

    而且还是变大版的尖喙，叨人贼疼。

    要是能揍自己的精神体，林长离这会已经动手了。

    桑野倒是跃跃欲试，两辈子加起来也没骑过凤凰呢。

    变成完全体的凤凰，体型比身后的别墅还要庞大，翅翼张开宛如遮天蔽日。绒羽厚实温暖，桑野甚至可以埋进去。

    她抓住凤凰脑后的长彩羽维持身体平衡，林长离盘腿坐在她身边，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出行方式，显得游刃有余。

    直到升空后，桑野发现完全不用担心温度问题，凤凰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能调节周身温度，桑野连耳垂都是暖洋洋的。

    林长离看着身边神色新奇的桑野，她爬到了凤头那里，抱着凤凰的脖子，好奇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

    她沐浴过后的清香伴随着风阵阵袭来，红发随风飘舞，有一缕落到了林长离掌心。

    痒痒的挠着他的掌心。

    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般。

    *

    桑野也终于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林长离是怎么从背面悬崖闯进她房间的——被她占了那就是她的房间。

    他飞上来的。

    要不是桑野勒着凤凰的脖子，他这次也想直接闯进房间。

    玻璃，那是什么？不重要，先闯进去再说。

    男性生物的想法总是很难以搞懂。

    杜沅正在后花园里忧心忡忡地给桑野留下的花施肥松土，往月季花下埋动物内脏，满手血污的时候，巨大的凤凰降落在后花园中。

    后花园对他的体型来说有点小了，它两只脚勉强站立，将地面压出巨大爪印，连带着温泉都被压垮了，这就很难说到底是不是出于私心了。

    降落后他飞快缩小，桑野和林长离从背上跳下后，他又变回了豆豆眼小凤凰，坐在桑野肩头。

    “你喜欢吗？”他贴着桑野纤长的脖颈，暖烘烘像一个小太阳，问的是桑野喜不喜欢刚才的飞行。

    “喜欢。”这是实话。

    “那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别的地方，也飞过去。”绿豆眼亮晶晶，“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在潮海和洛达平原上空飞了，一望无际，非常自由。我不喜欢雪山，重重叠叠还有辐射。”

    小凤凰絮絮叨叨间，杜沅举着血淋淋的手就扑了过来：“桑桑！还好你没事！”

    但是看向林长离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杜沅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

    杜沅的心态不难理解，林长离也没法计较什么。

    一落地主基地，桑野的终端上便传来了新的讯息。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条短信——

    桑野，军衔上校，归属黑塔星。

    鉴于在黑塔星服刑期间对哨兵精神安抚、救治；雪山区暴动以及重大突发事件中的突出表现，由皇帝陛下特批晋升军衔为少将。

    同时免除所有刑期，针对人身自由限制已取消，即日起可自由出行（特殊地区需申请，请勿草率前往战区、边境等危险区域，帝国每一位向导都很珍贵）。

    即日生效。

    这条播报将在军方内部公开，所有在役人员晋升都有一个公示流程，并且均可追溯。

    桑野要是特意查一下，甚至还能找到早期林双婋本人的。

    桑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阿索·门特。

    再次见到阿索·门特并把好消息带给她时，阿索·门特上下打量了她几下，恍如隔世。不过在军队的晋升就是这样，抓得住机遇就能一跃千里。

    不过桑野还是只在乎她的食品加工事业，阿索·门特也爽快答应了。

    “桑野。”阿索·门特在桑野要离开时喊住了她。

    桑野回头，有些不解。

    阿索·门特站起身，侧过来对着桑野。

    从雪山回来其实也没有过去很久，但有些事如果运气好，很快就能看见成效。

    桑野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目光落到小腹，满头疑惑变成了恍然大悟：“啊”

    阿索·门特是罕见的温和，桑野察觉到她的精神力也越来越稳定。

    其实她和姜思礼本身也不严重，只是被极大的刺激诱发了，加上几次爆发没有向导能梳理，才不得不来到黑塔星。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阿索·门特说，“我会回到军队，姜思礼也是，我们要为它挣一个好的起步前程。到时候我妈妈会带着它继续住在黑塔星，等长大了再跟着我或者姜思礼。等我离开黑塔星之后，我希望你会好好对待它和我妈妈，就像我一样。”

    她默认了桑野会接管这个星球。

    桑野很感激阿索·门特，光是保护她和任由她在眼皮下和别人暗通款曲，就不是一般心胸的人能做到。

    但桑野有些疑惑，据她所知，姜思礼家族是一个很有能量的家族，随着姜思礼回到军队、姜思为长成，只会更有能量，而且首都星也更适合小孩成长。

    “这是我的孩子，也只是我的孩子。”阿索·门特回应了这个问题，“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给她一切。”

    回去的路上，桑野看着基地的艳阳高照。

    这真是个好时代呀，谁都有无限可能，不同女性都可以凭自由意志行动。

    第67章

    回到西小楼时, 戎橙也回来了，正和乌嘉柠你一勺我一勺地分吃冰淇淋。

    芒果味的冰淇淋上撒着厚厚一层开心果碎，吃起来脆生生,开心果特有的坚果香气和油脂在口腔内弥漫,但是外表闻不出丝毫气味。

    和冰淇淋这种柔软易化的食物搭配起来, 十分奇妙。

    而在厨房廊下，林长离和杜沅准备着今晚的晚餐。

    廊下专门建了一个洗菜池, 专门用来洗那些气味大、腥气重的菜。

    不仅仅是肉菜。

    比如林长离手中的酸菜。

    酸菜还是上次做酸菜牛肉面酱料时剩下的，腌的时间长，酸菜就会更咸、口感更韧, 同时气味也会更大。

    林长离装得面不改色，小凤凰在一边已经yue得不行了, 呕吐声极大。

    桑野甚至怀疑杜沅是故意的。

    林长离将酸菜的水挤干后,晾起来滴水滴一会,然后再切成小段。

    杜沅则在另一边刮鱼，一条七八斤重的草鱼。

    放着细水,一边刮鳞片一边冲刷,鳞片混着黏液冲刷进下水道。

    杜沅利落地剖开鱼腹，扔掉杂余物,只留下鱼泡；顶着背部,把那条无比腥气的黑线撕掉,肉眼可见草鱼身上紧实的蒜瓣肉，这一看就是之前在她洞天里逆游练出来的。

    “今天晚上吃酸菜鱼吗？”桑野凑到二人身边,好笑的看着屏息的林长离,他有些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是呀。”杜沅笑眯眯，“等下再杀几条，多切点鱼片,多做一些。医院刚才那边来人，没见到你，倒是跟我说了，她们最近需求量比较大，好像之前的治疗起作用了，有哨兵在苏醒状态。”

    难怪林长离要切这么多酸菜。

    “那是好事呀。”桑野挽起袖子，走到二人对面的水池，从水桶里捞出鱼，加入杀鱼行列。

    这里的机器人只加载了最基础的学习模块，杀鱼这种精细活还真做不来。

    “晚上还做别的吗？”桑野问道。

    “给小孩再做个苹果炖猪排，补充补充维生素。”杜沅对新名词学习的非常快，“再加一道菜，你点。”

    桑野想了一下：“爆炒鱿鱼吧，海鲜还没吃够呢。”

    “行。”杜沅转身扒拉扒拉，捧出了一桶鱿鱼。

    鱿鱼身体长长，每只都有一米左右，形似长缨枪，脑袋还是三角状。

    桑野喜欢吃鱿鱼，但实在不喜欢杀鱿鱼，杀鱿鱼先要剪脑袋、挖内脏、拔牙齿、抠眼睛、洗吸盘、抽软骨、撕皮听起来像是某种残忍的刑罚。

    但是桑野有妙招，她朝室内喊了一声：“橙橙！”

    戎橙答应得很快，很快就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师姐你喊我。”

    “杀鱿鱼。”桑野指着那只桶。

    “哦行。”戎橙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加入备菜行列。

    戎橙本体是三足金乌，从不怕长得奇形怪状的水内生物。

    至于吃完冰淇淋后跟出来的乌嘉柠，桑野本想让她去玩。

    但是杜沅递给她一筐苹果，让她用旋转刀转着削苹果，用的时候只要摇着把手转就行。

    苹果表面很快就会氧化，但是影响不大，后面还要继续炖。

    加上乌嘉柠人小手小，速度也很慢，可能桑野三人这里备好菜，乌嘉柠还没削好几个呢。

    “让小孩在你眼皮底下做点事，不然等下你一个不注意，她不一定到哪儿闯祸去了。”杜沅颇有经验之谈，“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酸菜处理起来最快，林长离很快就切完了一坛子。桑野便让他去切戎橙那里杀好的鱿鱼。

    将鱿鱼须单独切下，然后鱿鱼身对半切开，先改刀，改成网格状，之后切成肉片状，这样受热卷起来就会很好看。有人会不对半切，直接做成鱿鱼圈，但桑野觉得鱿鱼片更入味一点。

    等鱼清理的差不多之后，桑野拎着一桶鱼、一桶鱿鱼回到了厨房内，先用料酒、生姜、葱、蒜末腌一下去腥。

    然后准备猪排肉。

    桑野选了五花肉和一部分脆排骨肉。

    洗干净之后，用蒜瓣、黑胡椒、橄榄油、一点点玫瑰盐，抓匀腌一会。

    这次做的量大，等桑野腌好猪排后，厨房外的三人已经备好了所有菜，带着捧着苹果的乌嘉柠走了回来。

    天色转晚，外面也凉了下来，杜沅关上两扇窗，让戎橙和乌嘉柠继续削苹果。

    其他人各司其职。

    一边。杜沅将鱼肉加入蛋清、淀粉、盐、姜葱汁抓到沾手。

    冷油下锅，加热后撒入一把干辣椒，“唰”的一声膨胀开热辣滚烫的呛人香气，杜沅面不改色，迅速扔进一把酸菜，炒熟喷香。加入清水、豆芽菜、腐竹等蔬菜铺底，第一次冒泡煮熟后，加进鱼片。盖锅煮一分钟就出锅。

    表面直接撒上一把葱花、香菜、干辣椒，然后烧滚一勺热油，直接浇上去，香味被顿时激发出来，弥漫在厨房间。

    杜沅尝了一口，非常满意：“哎呀，我的手艺也没退步嘛。”

    杜沅向来不做大锅菜，大锅菜容易失去食材本味，而且大锅为了煮熟，总是会煮上很长时间，又会闷很久，导致烂的烂、老的老。

    第一锅分了三大碗，放到一边保温。

    然后她开始准备第二锅。

    而另一边，桑野将猪排煎到两面金黄，煎好小山一般的猪排，放到沥水篮里拜访；然后加入苹果块，和洋葱一起翻炒，断生之后加入猪排、番茄酱、清水、迷叠香和一整块黄油一起炖。

    这道菜本质上就是水果炖肉，用水果的酸甜中和肉类的油腻。苹果替换成菠萝、梨子、橙子等等都可以。

    因为乌嘉柠还是个小孩，所以桑野没有放酒做底。

    但是放香料一起炖也并没有太多讲究。白啤酒、黑啤酒、红酒、迷叠香、番茄和罗勒都可以。

    在桑野看来，这道菜是难得的万物皆可类型，论难度和材料的严谨性，还比不上锅包肉。

    而且这很适合做“大锅饭”，因为本身就需要炖煮很久，无非是多分几个锅，一起炖。

    出锅后，猪排炖得软烂，苹果半透明、一戳变得沙沙，汤汁浓稠泛着琥珀色光泽，桑野还加了菠萝块做颜色点缀。

    炖的过程中，桑野已经开始准备下一道菜——爆炒鱿鱼。

    同样也是很简单的一道菜，但是融合了海鲜的鲜味，鱿鱼肉又有韧性、又弹牙，用的还是最能融合食材风味的爆炒手法。

    鱿鱼过水焯一遍。

    刀沾水后再切洋葱，从中切开，切成细条状，红绿两色辣椒切好备用。

    锅热下油之后，爆香蒜末、洋葱、两色辣椒，炒到断生就加入鱿鱼，翻炒几分钟，加豆瓣酱、蚝油、鸡精，盐不需要再加，不然出锅会很咸。

    最后加一小碗清水，盖锅盖炖煮。

    出锅时，鱿鱼须微微卷曲，鱿鱼片卷着好看的弧度，沾着琥珀色汤汁，青红椒点缀其间，色彩分明。

    至于主食，桑野还是准备了白米饭，面食很容易坨。

    而戎橙那边，苹果削好之后，她在通风口支了一个小炉子，煮一壶清茶，再做一壶烤奶。小炉子上还支了一个小烤架，放着龙眼、小橘子等补水的水果。

    乌嘉柠和林长离坐在她身边，三人一口茶一口水果，吃得美滋滋。在做饭上她们三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整个厨房里弥漫着各色美食香气，升腾着温馨感。

    把做好的食物分好，交给机器人分别送往医院和几个订餐的军官处。

    黑塔星的哨兵都挺有钱的，不少人愿意来桑野这里订餐，桑野接了几个之后感到力不从心，后面的便婉拒了，但是会提供半成品。

    剩下的便是她们五人的晚餐。

    一顿饭聚齐了酸甜麻辣，每个人都吃得很尽兴。

    要说谁吃饭最香，那还得看乌嘉柠。

    杜沅养过那么多孩子，在这里突然没有孩子可养，她还有些寂寞。

    但是被桑野和戎橙三番五次警告绝不能在这里到处捡孩子，哪怕捡到了也一定立刻交给军队或者警局。受精神力影响的缘故，星际世界的出生率非常低；每个小孩都很珍贵，杜沅要是哪天真带个孩子回来，只怕这里所有人都要被调查一遍。

    杜沅自己也不想到处捡，但是她貌似有什么特殊体质，一直能碰到落单的小孩。突然没孩子可捡，她还有些不适应。

    也因此杜沅最喜欢看乌嘉柠吃饭，不停夸她吃得干净、吃得多、还不挑食。顺便还要说一嘴戎橙和桑野，一个天天漫山遍野的在外面当野人不回家吃饭，一个挑嘴这不吃那不吃。

    对这点桑野倒是有话要说：“她是从小什么都没吃过，当然吃什么都香了。我什么没吃过，肯定有自己的喜好。”

    杜沅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普通挑食我都不说你了。你是超过五个月的鸡不吃、不是泉水养的鱼不吃、不是师祖做的海鲜不吃。”

    桑野埋头扒饭，不敢说话。

    林长离看着她，笑了起来。

    桑野听见了，她抬头瞪了一下：“不许笑。”

    林长离挑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欠揍表情。

    第68章

    当终端消息提示音响起时, 桑野感觉自己有点应激了。

    每次都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弹出一条消息，要么是去雪山，要么是去潮海。

    而在军队这是常态。像黑塔星这样悠哉悠哉的军旅生活才是极少数。

    而桑野在刑期取消、可以自由出入黑塔星之后, 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但是罕见的, 林长离终端也响了起来, 他挑挑眉，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被找。

    点开终端, 阿索·门特的消息简洁直白：潮海基地检测到海兽潮汛波动，正从海底深处涌上海面，逼近海岸线。

    而给林长离的讯息上多了一行字：被你精神力影响的。

    原本还在可控范围内的潮海海兽们, 被上次林长离兽化释放的精神力影响后，进入了暴动期。

    小型兽潮正在向海面和陆地逼近。

    阿索·门特的意思很明确, 她要求林长离去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

    微妙的是, 作为黑塔星执行官, 她确实可以给现在只担任虚位军衔的林长离下达指令。

    桑野凑过去看了眼林长离的消息，再看看自己的。

    “监测报告只是说发现了潮汛波动, 如果能在兽潮之前解决这次波动, 就不会有兽潮。潮海族居住地和海岸线都能保住。”桑野想了一下。

    一直以来，对兽潮并没有任何处理方法。

    基地和潮海族能做的只有聚拢族群,建立防御线,等兽潮发酵到爆发时刻将它们击杀,等精神力耗尽之后，海兽们就会回到深海,蛰伏等待下一次爆发期。

    实际上, 只要像梳理哨兵精神图景一样，“精神梳理”海兽，就可以在兽潮爆发之前平息。

    但是海兽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哨兵,能被一只一只薅过来梳理。

    除非群体梳理。

    但是现役向导中，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林双婋和乌今越，同为S级的赛因都做不到。

    这两位不会为了兽潮这点无关紧要的事而来， S级向导的精神力不会随意浪费。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还是按照之前的处理方式，疏散族群、加固防线、等待兽潮爆发、暴力解决。

    帝国军队出身的哨兵们太擅长暴力了。

    但桑野想尝试一下不同的解决办法。

    如果能成功，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兽潮问题。

    一条消息刚读完，第二条消息紧跟而至：令，梅露辛·赛伦小公爵已有苏醒迹象。

    桑野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转头看向林长离。

    林长离显然也收到了这条消息。

    赛伦公爵是世袭的家族爵位，她们家族的历史从帝国建立之前便存在，是帝国内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世代担任帝国的财政大臣。

    梅露辛小姐是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所以被称作小公爵。

    她前往别的星系推行税法时，被暴徒袭击，诱发了精神暴动，回来后愈演愈烈，甚至出现了兽化的迹象。

    “她的母亲原本给她买了一个星球疗伤，结果梅露辛偷偷跑出去，用她的精神能力操控了一次金融股票大盘，导致那个小星球的金融体系完全崩溃。这才被公爵送了过来。来到这里后不久，梅露辛就莫名陷入沉睡，一直没有苏醒。”林长离解释道。

    梅露辛的精神能力非常特殊，她的攻击性不体现在力量上。

    她可以预测经济走势、完美测算。

    之前对星系远征时，梅露辛让军团带着当时快被淘汰的精神安定剂出去，不仅占领了那个星系的市场，还将那次出征的成本完全覆盖。

    林长离回想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事先完全没有得到这个情报，但是梅露辛就是预测到了。”

    但是陷入精神暴乱的梅露辛，显然也是一个不会造成物理伤害的大杀器。

    所以这次阿索·门特和姜思礼都不会出去，她们要盯紧梅露辛。

    *

    再次来到阿莫利岛时，西雷诺没有再出现，莉莉贝特解释他和马修斯正在抓紧时间加固王珊瑚礁以及其他水下都市，如果兽潮规模不大，那么大部分城市建筑都能保下。

    潮海族的建筑都是依靠王珊瑚礁群建造而成，王珊瑚礁有着极高的韧性，只要王珊瑚礁群能在冲击中存活，那么她们的家园就不会受到太大破坏。

    此时的海底，也不像桑野上次来时那般美轮美奂、平静安稳。

    海洋从四面八方传来海兽们的精神力冲击，带动着海水形成一个个危险海底旋涡，连人鱼都小心地避开。

    桑野给的建议也非常简单，她要发动潮海族人和分基地众人，一起在周围建立起缓冲地带，移植王珊瑚、种海草等海洋植物。

    用海洋植物净化环境，释放精神力。

    当海兽从海底涌来、试图冲进城镇时，首先就会被缓冲带拦住，然后在海洋森林里净化一波后，危险性就会大大降低。

    潮海族应付剩下的就足够轻松。

    潮海族在应对兽潮上经验丰富，年长的首领们能准确判断兽潮来袭时间。

    “当海底旋涡变得有珊瑚群那样大，而且颜色变成完全的深黑色时，兽潮第一波会在一小时内到达。”莉莉贝特指着那些现在还是浅蓝色的漩涡。

    黑色越深，来袭的海兽越凶猛。

    大型海兽精神力更稳定，和潮海族一般是互不干扰的状态。

    所以她们现在的时间也很充裕，海底森林在精神力的协助下，能快速生长。

    桑野留下的美食半成品帮助潮海族众人不依靠向导也能梳理精神，因此现在她们对桑野非常信任。

    加上她们也亲眼看见了犹如神迹一般，在王宫周边蓬勃生长的植物，还有里面已经到了繁殖期，海鱼产下莹白鱼卵、海虾抱着或橙黄或黑晶的虾卵、海蟹的卵橙红似火

    桑野叮嘱过不可以捕捉繁殖期的雌性，雌性受到惊吓不抱卵或者干脆再也不产卵，撒下的苗就毫无意义，生物会再次绝种。

    于是潮海族抓了不少雄性带上岸，自己琢磨着该怎么做着吃。

    吃和研究怎么变得好吃是本性，这一点不需要别人教。

    也因此潮海族非常信任桑野的建议，并且愿意配合。

    一批又一批的潮海族人带着种子、背着带根的王珊瑚出发了。

    桑野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之多形态各异的漂亮尾巴。

    直到那道轻纱一般的尾巴分开水流，来到莉莉贝特和桑野身边。

    “好久不见！”西雷诺像是小狗，尾巴开心地摇摆。

    “也没有很久，前天我们才见面的。”桑野挠挠头。

    “人类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西雷诺快乐地转着圈，“我妈妈说这里的秋，意思就是三年。我跟你六年没见啦。”

    桑野招架不住。

    “好了。”莉莉贝特连忙打断，示意西雷诺看向一边。

    小凤凰站在桑野身后的种子框上，虎视眈眈。

    西雷诺鼓起脸，气呼呼地拽过一筐种子，带着族人前往别的区域。

    桑野难得看见他生气的样子，气得他脸都泛着漂亮的粉色，生气起来也分外好看。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小凤凰，小凤凰也盯着她，很不爽。

    知道林长离能和自己的精神体共享视野和思想，桑野急忙打岔：“他人呢？”

    小凤凰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确认她没想法，才回答：“去深海了，检查海兽情况。”

    “海兽不是很危险吗？”桑野皱眉，“这也太冒险了。”

    小凤凰打了个呵欠：“危险的是海兽，不是他。”

    莉莉贝特听到她们的对话，急忙对小凤凰说：“如果海兽没有作恶，请不要伤害它们，它们也是大海的主人。”

    潮海族和海兽本来就是共生关系。海兽以海洋微生物和潮海族精神力为食，但是吸收过多便会精神暴动。

    海兽吸收海底矿石辐射，为潮海族开拓新区域提供助力。

    “安心，他倒也没这么残暴。”小凤凰翘着脚，老神在在，“我们不打没有出师之名的战争。”

    “你怎么不跟过去呀？”桑野推推它。

    小凤凰浮在水里，漂亮的彩羽翩翩浮动，行动自如。

    “我要在这里保护你，他没事的。”小凤凰亲昵地贴贴桑野脸颊。

    “你也不要一直在外面，这样很消耗他的精神力的吧。”桑野拍拍他，“你俩这样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你不知道吗？”小凤凰似乎有些不解，“你都给他种下精神标记了，我们不会再精神暴动了。”

    “？”桑野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 ？！”

    啊桑野和小凤凰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想到了那棵被她种进精神图景的梧桐树。

    当时没跟着她一起出来，桑野还感到有些奇怪。

    “精神标记是什么？那就是精神标记吗？！”桑野震惊，这个名词听起来很恐怖。

    “一个向导一生只能对一个哨兵种精神标记，一个哨兵也只能接受一个向导的。强行剥离会让双方生不如死，而且终身不能再接受第二次。”小凤凰解释。

    “一般都是向导的精神体留下特殊印记，你就是种棵树。如果是妈妈这种动物系精神体，会用自己的毛发、羽毛筑个巢、搭个窝。有了精神标记之后，哨兵会受到向导的精神指引，而且绝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与她为敌。向导则会一直给哨兵提供精神力梳理，帮助稳定精神。”

    桑野目瞪口呆。

    她真的只是，顺手种了棵树，因为当时手上拎着树苗也实在没地方放了啊。

    小凤凰盯着她：“你不想给我精神标记吗？你知道哨兵轻易根本不会接受精神标记的吗？！你知道其她向导都没法进我们精神图景的吗！”

    “我愿意，我愿意。”事已至此，桑野还能说什么呢。

    “那还差不多。”小凤凰得意洋洋。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愿意的，我这么厉害，你肯定也喜欢我。”

    桑野转过身，对他的臭美翻了个白眼。

    第69章

    趁着这个机会,桑野空闲时间上岸时便教了潮海族基础的烹饪，以及如何料理各种鱼，潮海族学的也很快。

    至于所需的锅具和食材, 在潮海族和基地的合作基础上, 会额外支付给桑野。

    莉莉贝特非常感激桑野, “精神暴动一直是我们一族的大难题，我母亲也不可能固定时间回来精神梳理所有族人。还好你来了, 不然基地有时候来不及支援的时候，我们还会找自由人向导过来帮忙。”

    “自由人向导”？

    看见桑野面露疑惑。

    “你不知道吗？”莉莉贝特紧盯着众人清点、运送食材，一部分运到干燥恒温的屋里,另一部分放进冰屋，还有一部分种子种进桑野赠送的洞天灵土中——阿莫利岛上特意挖出一亩田专门种植。

    莉莉贝特手上不停, 嘴巴也不停, 对桑野解释。

    向导数量稀少, 绝大多数向导会选择在军队、医院和政府任职，薪水高也更体面；高等级向导更是如此。

    军队和政府向导只给特地部门哨兵提供精神梳理。

    医院则是普通哨兵、退役哨兵得到精神梳理的主要途径, 而且会有国家医疗补贴。

    但是也有一部分向导是自由人身份,她们周游星际，热爱自由,居无定所,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久停驻。这部分向导要么是背靠家族资产,要么是接私单，给有需求的哨兵们精神梳理。相对来说,价格要比医院高很多。

    帝国军团也会和她们保持良好合作关系, 军团对精神梳理的需求最大。

    部分很有实力的大家族也是如此。

    所以当部族有急切需求时，莉莉贝特就会联系外界，找自由人向导过来帮忙。

    但这部分向导也被称作“地下向导” ,因为她们也会冒着巨大风险，来到那些无法自由通行的星球，只为了钱。

    桑野涨知识了。至于莉莉贝特是怎么联系上这些向导、而她们又是如何来到管制森严的黑塔星的。

    桑野没有多问一句。

    所以说桑野是潮海族的救星，一点也不夸张。

    部署海底森林的几天里，第一波海兽在某一天无声无息的到来。

    和桑野想象中长相丑陋、无比凶恶的海兽完全不同。

    它们有些圆头圆脑，像是小丑鱼；有些小头刀身，像是刀鱼；有些长似海带，身上泛着五颜六色的磷光，像是带鱼。

    还有窄身红火的东星斑、银白的沙丁鱼、扁扁带斑的多宝鱼

    更有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观赏鱼类。

    原来潮海族口中的海兽，就是海鱼们。

    这些海鱼形态稍微和桑野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但是大差不离。

    因为吸收了潮海矿产的辐射，所以异化、而且不可食用。

    至于那些描述中凶猛的“海兽”，桑野也有了大致猜测。

    强毒性的海蛇、凶猛的鳄雀鳝、狗鱼、食人鱼、鲨鱼、致命的水母、多触手的大王乌贼、体型庞大的鲸鱼，还有被称作海洋霸主的虎鲸。

    这些巨兽们很有可能在漫长的海底辐射中，一代代进化，体型变得更大、性情更凶猛；有些甚至有可能拥有了智慧。

    而因为以辐射和精神力为食，它们需要生活在真正的深海海底矿脉附近，加上潮海族战力强大，又有了基地的协助，这才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共生状态。

    而这些第一波涌上来的海鱼们，也只是普通鱼类，此刻正欢快地在海底森林中畅游，很喜欢这个新环境。

    “这种小鱼也很麻烦，”莉莉贝特看着它们现在平静的模样，心里稍稍安定，“数量庞大，像海啸一样黑压压涌来。我们会在鱼群中迷失方向，富集的鱼群中会把氧气耗干，我们无法呼吸，严重点甚至能挤压致死。”

    大型海兽则是另一种程度的难以应付，但它们相对也不容易受精神力波动影响。

    桑野则有点好奇这些海鱼能不能被净化，她眼疾手快抓住一条“刀鱼”，可怜的刀鱼大惊，在她手中疯狂挣扎。

    桑野凝住精神力试图上下扫荡，但是明显没有智慧的鱼，连精神入口都没有。

    无果之后，桑野悻悻放走了它。

    刀鱼尾巴一甩，飞快跑走。

    莉莉贝特有些好奇桑野这是在做什么。

    桑野解释过后，莉莉贝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然后安慰道：“没事，如果有了海底森林，这些小海兽过来繁衍，用不了几代就能净化完成，然后就可食用了。”

    这边桑野在研究养殖，那边林长离突然骑着一条长长的海兽出现在二人面前。

    桑野一惊，下意识朝他身旁看去。

    这是一条形似巨蟒的生物，但是它五官分明，长着又长又宽的耳朵，耳朵几乎有半个身子长，通身雪白、磷光闪闪。耳朵和尾部覆盖着花朵一般色彩艳丽的锋利鳞片，美轮美奂。

    它神情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几人。

    林长离揪着它的耳朵，停下来后，它朝着林长离叫了几声，声音像是小孩一般细声细气。

    “海神女！”莉莉贝特游上前，“殿下是怎么找到它的？”

    “它鬼鬼祟祟躲在海底裂缝那里，想咬我一口，被我发现了。”林长离拍了拍它的脑袋，“我看它适合当个坐骑，就带回来了。”

    被莉莉贝特称作“海神女”的海兽偷偷觑了林长离一眼，不敢动弹。

    林长离冷笑：“别装了你，刚才不是还想咬我的。”

    莉莉贝特从空间钮中掏出几瓶高浓缩的精神安抚剂，像是块状牛奶，可以漂浮在水中。

    “海神女从不攻击我们潮海族，它可能是没见过长着腿的人类。”莉莉贝特回答道，将精神安抚剂喂给海神女。 “海神女救过我们很多次，之前有一次兽潮，它吃掉了围着族里小孩的鱼群，带她们逃到了海底裂缝。海神女是速度最快的海兽，连我们潮海族都追不上。”

    海神女明显是有智慧的海兽。

    桑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它漂亮柔软的耳朵，向导散发的精神力让海神女感到舒服和安心，忍不住就凑过来蹭了蹭她。

    对比之前对它暴力相向的林长离，海神女转头看了看他，翻了个白眼。

    小凤凰差点冲上来啄它眼睛。

    桑野在储物戒里找了找，尝试着将生的鲜牛肉喂给它。

    海神女一口吞下，转瞬连眼神都亮了。不停蹭着桑野的手，示意她继续喂。

    桑野一连喂了二十多斤，才把它喂饱。

    吃完之后，海神女明显对桑野变得“忠诚”起来，都不用林长离抓着它耳朵，它就围着桑野转来转去，还让桑野抓着它的耳朵、带着桑野游泳。

    桑野抱着它圆润的大脑袋，询问林长离：“那些海兽情况怎么样？”

    “没有动静，大型海兽还在能控制的范围，不过看见我，它们都还挺生气的。”林长离大大咧咧。 “不用太担心，大型海兽见识过基地的火力，能控制自己的时候，不可能主动招惹。”

    桑野安心了，“那我跟莉莉贝特去检查下海底森林的生长进度，你先回去等我吧。”

    林长离不乐意：“我跟你去吧，那里靠深海很近。”

    “不用，莉莉贝特还在我身边，而且现在也没兽潮，”桑野拍拍他的肩，“乖，你先回去择菜，板栗剥好、顺便把鸡翅拿出来解冻、改下花刀、腌一下，饭也蒸好。晚上等我回去给你做板栗鸡翅。”

    桑野骑在海神女身上，对林长离挥挥手：“不许偷偷放糖哦！不然”她朝林长离举了举拳头。

    小凤凰跳到海神女头上，惹得它不爽的摇摇晃晃。

    林长离看着桑野张牙舞爪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有精神体在她身边，即便有特殊情况也能应对。

    *

    潮海族除了王珊瑚外没有别的种植经验，桑野不出意外地看见长得歪歪扭扭的水草和植物们。

    她一边巡视一边将它们扶正。

    海底森林的长势飞快，但还没到成熟期，桑野不知道兽潮还能坚持几天，于是像精神梳理哨兵们一般，释放精神力催熟海底植物。

    连精神体梧桐树都被她放了出来，协助精神力的释放。

    也许是治疗潮海族和林长离的精神力反馈了回来，桑野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等级临近突破，最近能释放的精神力也更多了。

    小凤凰无所事事的在旁边游着，不一会就游到一棵摇摆生长的王珊瑚旁逗它玩。

    精神体就跟小孩一般。

    莉莉贝特带着族人继续朝新区域进发。

    这块防护林就建在深海断崖处，作为第一道防线。

    在放松状态下，谁都没有发现断崖处缓缓升上来一双橙黄色、泛着凶光的眼。

    而围绕着它庞大身躯的，是黑压压的鱼群。

    鱼群围绕着轴心快速急促游动着，形成一个个小型旋涡，海水窜在它们周身，形成锋利如刀刃一般的水流。

    它压制着精神力，没有泄漏出分毫，拥有智慧的深海巨兽就像人类，潜伏着自己。

    它死死盯着视线正中央那个不断散发着庞大精神力的红发女性，精神力是那么的舒服，像是一场最美好的梦。

    海底森林也在她散发的精神力中，有规律的摇摆生长。

    直到海神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它惊恐无比像是婴儿啼哭。

    那一瞬间，深海海水沸腾了。

    *

    林长离刚剥好了一大碗板栗，学着桑野教的那样，用蜂蜜刷着板栗，放进烤箱烤了一小盘子。

    厨房萦绕着甜蜜香味。

    而林长离精神图景中那棵小梧桐突然急促地沙沙作响，它周边的焦土已经被修复成了青青草地，上面盛开着野花。

    可是现在野花纷纷凋零。

    “救救她，快救救她！她现在很危险！”

    小梧桐第一次开口，却是求救。

    林长离手中的栗子掉落，嘭的一声，像是砸在他的心头。 ——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宝宝，有月石的呀？

    可以投一点给我么？我开图床不够用了

    球球啦~

    点进专栏右上角有个多边形图标，点它就可以投啦！

    谢谢谢谢！

    第70章

    “她人呢？”林长离盯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凤凰,面上毫无笑意。

    凤凰恢复了原形，它的身边，是被撕成碎片的巨型章鱼, 它恶心的触手、吸盘、眼珠、藏在触手中的大脑都变成了一团烂泥, 遍布焦灼痕迹。

    周围一片狼藉,还没长好的森林经历了精神力风暴和海水也无法浇灭的凤凰火焰，此刻周边的海水中都遍布着焦黑碎屑。

    林长离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 他在小梧桐求救的时候就已经和凤凰共享了视野，他清楚地看见了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也清楚地看见了桑野被鱼群卷走、消失在远海的瞬间。

    没有主人的精神体, 实力无法完全发挥。

    凤凰被章鱼缠住，一个猝不及防, 桑野便被卷走。

    林长离来晚了。

    责怪精神体毫无意义。

    莉莉贝特身上遍布着血痕,她手上抓着桑野脱落的终端——她刚才试图从鱼群中拽住桑野,但是失败了，只有终端滑落在她手上。

    但这让桑野的处境显得更为致命。

    终端是能分解、提供氧气的仪器, 同时也是定位器。

    她消失在了茫茫潮海中, 生死难料。

    但是

    小梧桐在林长离精神图景中大声呼喊：我还活着！她没死，快去找她,快去快去。

    *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猝不及防,在那条布满粘液的触手甩过来时,桑野警惕的察觉到了，但是她低估了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游开的速度变慢。

    桑野被癫狂的鱼群裹挟,它们的快速游动消耗空间中有限的氧气，而莉莉贝特冲过来抓住她时，拽走了终端,这让桑野的处境更致命，大量冰冷海水灌进她的肺部。

    鱼群卷着她像利剑一般冲向不知去处的远方。

    桑野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眼前走马灯般涌过一生的画面，她做梦都想不到，会以这样不体面、又仓促的方式死去。

    这比起上一次，和十方坞众人启动大阵，毁灭所有入侵者、和灵脉一起凋零的被撞，这次也太逊了。

    而且星际时代死了会去哪儿？

    这里还有天堂或者地狱或者地府吗？

    所以当她睁开眼时，还环视一圈，判断自己现在在哪里。

    但是眼前既没有刀山油锅、也没有头戴光环的天使。

    面前黄沙弥漫，身边是茂密、但是枯萎的黄色树木，枝干重重叠叠。

    桑野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而海神女，搁浅在她身边打着嗝。

    看到桑野醒来，海神女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她。

    “是你救了我吗？”桑野摸了摸它潮湿满是黄沙的大头，察觉到它皮肤有些干皱，立刻把它推回水里。

    一进水，海神女一声响亮的呕吐声，把刚刚吃下的海鱼全吐了出来。

    这些海鱼带着辐射，海神女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会吃它们。

    桑野打量了下四周，她现在身处两片山脉夹着的河谷中，海水灌入形成U形河谷。颇像书里记载的峡湾地貌，但是黄沙版。

    两片山脉向内陆延伸、不见终点。

    没等她再多看，头顶突然传来战舰的嗡鸣声，不似寻常战舰的轰鸣。

    桑野本以为是基地的战舰，但是抬头看去，战舰上涂着黑色的涂料，能吸收光照与声音，舰身上刻着桑野完全不认识、没有丝毫印象的图腾。

    桑野心下不妙，示意海神女下潜，直到肉眼无法看出身形。

    她则躲进黄色枯木林中。下意识摸上手腕，桑野这才意识到终端已经脱落了，她现在和基地完全失联。

    海神女或许认识回去的路，但是现在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

    但是跳进海里不可行，她无法在水下呼吸。

    桑野只能重新集中注意力到战舰上。这艘战舰没有基地的笨重，明显不是作战型，明显更多是为了隐藏行踪和轻装出行。

    出乎桑野意料，战舰竟然悄悄降落进海水中，落进海神女潜伏的海域。

    这不是基地的战舰，也不是帝国的战舰。它们从来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桑野不知道海神女有没有离开。她屏息等待着。

    一只手轻轻拍上桑野的肩膀，伴随着温柔的女声和精神力入侵：“你在等什么呢？”

    桑野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

    海神女救了桑野，但是也暴露了桑野的行踪。

    来人明显很清楚海神女的习性，她们甚至知道海神女只会跟着潮海族来到浅海，平时从不现身。

    所以当在海底发现乖乖趴着的海神女时，她们意识到岸上有人。

    她们的精神力等级明显比桑野还强大，而且现在桑野还处在精神力消耗过大的状态里。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桑野身后的向导没有恶意，控制住桑野后，另外两人也来到了二人身边、

    “我是基地的向导，被海底暗流卷了过来，海神女救了我。”桑野亮明的身份，但是没有选择和盘托出。

    “撒谎。”抓住桑野的向导黑色长发，温婉柔和，但是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她抓起桑野的手腕，手腕上的抓痕清晰可见，是莉莉贝特留下的爪印。 “这是潮海族才会留下的印记。基地和潮海族交好，根本不会爆发这样的冲突。你到底是谁？”

    她原本笑得甜美的面具陡然掉下，收放自如，分外可怖。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带走，”她示意桑野看向海底停着的战舰，“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过，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消失在这里，海神女可不会说话”

    话音未落便被桑野打断。

    “我给一个人种下过精神标记，他会知道。”桑野抽回手，同样回以冷脸，精神图景中的梧桐树正努力联系着另一边，但现在只有模模糊糊的生命感知，只知道彼此都还“活着”。

    精神标记需要时间来培养，时间越长、发育得越好，能做到的事也越多。

    桑野知道现在的精神标记做不到共享思想的程度，但是身边这几人不知道。

    “你们猜了那么多，现在轮到我了。”桑野夺回主动权，“你们来得隐蔽，明显不想被发现。战舰上涂着特制涂层，吸收光照和声音，我猜还能屏蔽信号，是为了躲避黑塔星的禁制和出入监测。你是向导，我身后两人两个哨兵，明显是为了护送你。”

    “帝国的向导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桑野继续说着，“所以你是地下向导，受到部族邀请，为了钱冒险来到黑塔星，一旦被发现就会面临牢狱之灾，甚至可能'被迫参军'。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恨不得把我灭口。”

    桑野看着女人收起来那副恫吓的神情，变得凝重，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要是碰上哨兵，可能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轮到桑野恐吓对手了，“我已经把这些信息全传递给了我对象，很快他就会顺着精神感应找到我。你们确定还要把我绑走吗？”

    梧桐树竭尽全力给桑野灌输精神力，让桑野处于无比冷静的状态。

    “我们可以当做没见过彼此，”桑野趁机提出建议，“我和他也不会告密。”

    桑野赌她们不敢冒险。

    果然如她所料，面前的黑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桑野，像是虎视眈眈的捕食者不甘心地放弃猎物。

    黑发女人站起身来，紧紧抿着唇，非常不快。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僵持之际，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辆悬浮轿车停在她们身后，黑发的男人从车上迈下，“大姐，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冒险来这些有限制的星球”

    当身后两个哨兵让开后，桑野对上了姜思礼同样震惊的神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她们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电光火石间，桑野明白了为什么地下向导能频繁到访黑塔星，为什么连深海的潮海族都知道她们。

    因为她们在黑塔星有“内应”。

    *

    悬浮轿车中弥漫着窒息的沉默氛围。

    桑野坐在了副驾上，还是没有终端。

    终于她忍不住了：“执行官知道这件事吗？”

    姜思礼目视前方，手放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一直默许了这件事，放任外来人员来到黑塔星，和原住民私下交易。”桑野其实不该说这个话，她并没有立场指责这件事。

    “少将，等你接管黑塔星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姜思礼没有否认。

    “明白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姜思礼回答，“你见过潮海水下王宫，我想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 ”

    “黑塔星因为矿产资源丰富而被封闭开采，攫取巨额财富。后面这里又成为了精神暴动哨兵的流放地，无比危险。帝国给自己人的待遇丰厚，甚至惠及家人；但是黑塔星原住民获得了什么呢？潮海族还是因为有了赛因阁下这一层关系，才能和平相处。”姜思礼很平静，“我想你也清楚，如果让原住民自由发展、自己开采矿产星际交易，她们不会是如今的状况。”

    桑野没有立场反驳这些。

    她了解过这个星球的“交易过程”后，发现这就是一笔算不明白的糊涂账。

    皇室确实支付了巨额财富。各部族确实签下了协议。旧王室确实事出有因地卷走了钱财，而她们如今的地位无可撼动。

    好像哪一方都没错。

    但黑塔星的现状就是这样混乱，是一颗被开采完毕后一定会被抛弃的星球。至于原住民们，除了赛因，可能无人会在意。

    “我们不能剥夺她们求生的意志，管理一颗星球不能死守规矩。”姜思礼看了她一眼，“不仅是我和执行官，殿下也知道，这里的高层或多或少都知道。但是向导就是稀缺，连基地都顾不全自己。对地下向导，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你让自己的家人来赚这个钱？”桑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在这一点上，我无可辩驳。”姜思礼坦荡地承认，“刚才那位是我的远亲，我管她叫大姐。而且，是我的家人总好过别人，至少真被抓了，我还能捞一把。”

    桑野不再说话，任由姜思礼将自己带往洛达平原中心处，洛达族的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