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第一百零一章 一更0要4求3
“听说是胡小云她爸要求的,要他回去可以, 但必须给驴蛋找个事儿做, 胡小云气她妈缠着周志军他爸,让她里外不是人,大概是想赶紧解决这事, 然后就答应了。”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 也可能是周志军帮的忙, 居然在县城那里给驴蛋找了个帮工的活儿, 一个月能挣到二十多块钱呢。”
这在乡下可不得了,要知道他们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存到二十块钱,他们平时挣得工分都是换成粮食的,勉强够吃, 钱几乎存不到几个。
“大概是怕让胡妈知道, 所以将人安排的远远的, 田寡妇那人比较精明, 没说这事,但坏就坏在钟二妮她嫂子嘴不严实, 跟人聊天的时候抖出来了,队里就这么大,啥破事能藏得住?转个身的功夫就传到了胡小云妈和她嫂子耳朵里。”
“这下好了,胡妈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胡小云头上,在周家门口骂个不停, 可能是气糊涂了, 连诅咒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可能还说她是封建思想残余呢,到时候又落不着好。”
这些话哪是能往外说的?弄不好还会被抓起来。
陈妈把听来的事说给陈玉娇她们听,完了还感慨的摇摇头,“胡小云她爸真不是个东西,现在完全只认驴蛋那个儿子了,要是换做我我也受不了,不仅男人向着别人,亲生女儿也胳膊肘往外拐,怎么说,胡小云这事都做的不地道。”
“居然还真给驴蛋找了事,对自己亲哥哥都没这么好,这不是帮着外人欺负她妈吗?胡妈脸往哪儿放啊?”
底下坐在灶洞前的陈大嫂往里面塞了几根柴火,家里准备做点饼、馒头给陈玉娇他们带着,明天他们就要走了。俞锡臣想提前几天过去,说有些事想和展红星计划一下。
听了这些话抬起头来,“可不是,胡小云那脑子也不好使,这不是火上浇油嘛?难不成她就没想过她妈要是知道了得多难受?”
“这家子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子不像老子,女儿不像女儿的。”
陈玉娇手里揉着面粉,忍不住好奇,“也不知道周志军知道了他爸和胡妈的事有什么反应?”
“能什么反应?”
旁边陈三嫂耸耸肩,“这种丑事知道了也只能不吭声,难不成还跟他爸闹?”
“周家一直都是周爸做主,周妈最多也就是在她儿子面前念叨几句,该怎样还是怎样。”
“他应该也要回部队了吧?这事肯定不想再管了,一大家子的破事,想管也管不过来,还有他丈母娘一家,两个拖后腿的。”
陈妈听了笑,“也是把他累的不轻,听说他们家之所以干这个,还是胡家那闺女带的头,可真是吓人,敢情这是娶了个害人精回家。”
说到这里还幸灾乐祸道:“而且像他这样的,家里如果有人犯事了,好像不太容易往上升,哪天要是惹了我们家不高兴,我就跑去举报。”
换做以前,她还真有可能干这事,但现在他们家日子舒坦,也就不想这么干了,她要给她孙子积福。
陈玉娇听得一知半解的,她对这个朝代还不是很了解,不过也不妨碍她爱听。
甚至觉得以前看的话本子都没这么有意思。
俞锡臣是下午回来的,人去了一趟知青点,送了点东西过去,回来也带了点知青的回礼,是曹琴他们家里寄过来的。
他直接回了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对赖在床上还没起来的陈玉娇道:“除了红薯干,还有点奶制品,有个新来的知青家是西北的,那里奶牛多。”
那新知青倒是会来事,看到他一口一个哥,走的时候非要塞给他,还说这东西吃了对孩子好,不生病,要是不够吃就跟他说,再让他家里寄过来。
他们那里这些东西倒是容易弄到。
俞锡臣听到对孩子好后,也就不客气收下了,大不了走之前跟大伯打个招呼让他平时多照顾一下这人,倒是不碍事。
陈玉娇听了,好奇的看了两眼,还没看清,就被旁边小家伙的一声“扑哧”给分了心神。
反应过来后,忙嫌弃的往外挪,还朝俞锡臣大惊小叫,“快,你儿子又拉了!”
她现在光凭看儿子脸上表情和发出来的声音就知道是拉了还是尿了。
小家伙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被亲妈嫌弃了,居然还有功夫朝她翻白眼。
小脸绷着,似乎在用力。
陈玉娇才不管,还直接装模作样捏起鼻子来。
“又拉臭臭了,以后叫你臭臭得了。”
俞锡臣很是淡定的朝床边走来,从床尾那里拿了干净的尿布,然后又往床头那里走了两步,俯下身伸长胳膊将躺在里面的儿子抱出来。
也不找个平坦的地方,就直接放在陈玉娇身上。
陈玉娇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没再动,老老实实躺着好让他给儿子换尿布。
不过看到儿子头对着她这边时,立马鼓起脸逗他玩。
“我是大老虎,怕不怕呀?”
“啊呜——”
小家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转过头,将脸对着俞锡臣。
咿咿呀呀挥着手,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在和他告状。
不知道的还以为记着刚才他妈嫌弃他的事呢。
俞锡臣看了,忍不住抿嘴笑,瞥了陈玉娇一眼,脸上似乎还有些得意。
“叫你老是欺负他,真当他不记得呢?”
他就记得以前他妈说过,小时候有次把他抱在怀里不小心磕着了,他愣是过了好几天才让她抱,那时他也就几个月大。
“哼。”
陈玉娇听了根本不在乎,她觉得她儿子跟俞锡臣一样,平时安静的不行,也只有欺负他的时候才有个回应。
尤其是生气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
俞锡臣和陈玉娇走之前,大伯家的那位娟子堂姐刚好待在娘家,还特意来了趟陈家看看他们俩个,人精神还不错,脸上也有笑容,似乎是想开了,见他们感情好,还笑着对陈玉娇道:“好好过日子,小俞是个好孩子,你从小就任性娇气,有时候也要顾着小俞的情绪。”
“知道啦。”陈玉娇鼓了鼓脸,觉得他们都不了解自己。
她不知道多贤惠呢!
娟子堂姐看了笑笑,坐着聊了几句就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一些全国通用的粮票。
人出了院子陈妈才道:“给你们就拿着,你们堂姐没那么惨,人家在国营饭店工作呢,你们大伯身体硬朗,看样子还能干好几年,帮衬她足够了,而且听你大伯母的意思,好像大伯也准备过两年把她弄去上大学。”
“你们堂姐可是高中生呢,当初差一点点就考上大学了,现在是推荐,机会更大了。”
“以后就算不上学也能把日子过好。”
陈玉娇听了这话点点头,突然觉得这个朝代的女子比她们那里的女孩子要幸运的多。
这里的女子并不完全依附于男子,也不需要为整个家族的荣誉忍气吞声,但她们那个朝代不是,哪怕是贵女嫁人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扛着,因为她们心里清楚,一旦做出出格的事,整个家族的女孩都会无辜受到拖累,甚至自己也会被家族抛弃。
就像她以前听到的一个事,好像是某大臣家的千金,因为善妒,害得家里待嫁的姊妹都不好说亲,许多都被外嫁,弄得家里叔叔婶婶也因此对她存了恨。
家族于她们来说,除了是给予她们立足于夫家的底气,但同样也是枷锁,解不开,也不能解开。
她何其有幸,才能来到这里,才能在成婚后还能无忧无虑的活着。
所以在城里她和俞锡臣哪怕日子再拮据,也不曾有丝毫不满,因为相对于奴仆成群却规矩大于天的姜国,她还是更喜欢这里。
……
陈玉娇和俞锡臣是过完元宵节走的,早上天没亮,两人就出了门,陈爸陈妈亲自送的。
队里老牛没了,现在生产队还没弄头牛过来,只能走到县城。
陈妈帮忙抱着孩子,陈爸则给俞锡臣扛着东西。
一路上说着话,热热闹闹,也不觉得无聊。
今天起晚了一点,在县城坐上车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晃晃悠悠了一上午,下午一点多才到了市里,然后又转火车,中间还等了一个小时。
直到晚上六七点才回到巷子。
家里有段时间没住人,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跟外面一样冻人,味道还有点发潮。
陈妈怕他们去了冷,还给他们塞了点炭在蛇皮袋里,让他们一回去就找个盆装着点着,这东西没什么气味,还能给屋子升点温,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哪像城里,那黑不溜秋的什么煤还要花钱买。
怪坑人的!
俞锡臣回到家,先去厨房找出以前看到的一个破红泥盆,这还是屋主留下来的,一直没扔,抖掉里面的灰,就直接拿回了屋。
放了些炭在红泥盆里,点着后又在上面搭了几根棍子,将他们穿了一天有些潮的鞋放在上面烤。
弄好后又拿了桶出去,准备去展家借点水回来。
陈玉娇则先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然后翻出被子出来铺。
展家还没睡,知道他们两口子回来了,展家婶子还带着大儿子过来看看。
☆、第102.第一百零二章 二更 被0子,7
展家婶子看陈玉娇在铺被子,走过来帮忙牵了牵被子, “红星跟着领导出差了, 要过明天才能回来。”
转身又让大儿子拿扫把过来把屋子扫扫擦擦。
展红兵原本趴在摇床边看小家伙睡觉,听了这话,乖乖点头, “嗯嗯。”
站起身就去找扫把。
他干起活来认真又仔细, 房间里拐拐角角都不落下。
陈玉娇看了笑, 嘴里忍不住夸着, “红兵越来越能干了。”
“婶子有福气呢。”
展红兵也知道她是在夸自己,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
但干活更卖力了。
忙了好一会儿,展家婶子见差不多了才带着儿子走,陈玉娇拿点从家里带来的咸菜, “婶子别跟我客气了, 我们两家走得近, 也不来虚的这套, 这是我妈做的,您拿回家尝尝味道。”
“要是喜欢, 下次让我妈多寄点过来。”
展家婶子也没了当初那种拘束,接了过来,抿起嘴笑,对她点点头道:“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们也早点睡。”
“嗯。”
人出去了, 外面还传来俞锡臣说话的声音, 也是简单的道别, 早点睡之类的。
陈玉娇将家里带回来的东西收收捡捡,时不时扭过头看看小家伙。
俞锡臣烧好热水,便先打了一盆水进来给小家伙洗漱。
坐了一天的车,尤其是火车和大巴车上空气不是很好,有的人还感冒,担心孩子小,容易被传染了,所以还特意放了点从家里带来的艾叶在水里煮。
小家伙被吵醒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看到俞锡臣,也没不高兴,打了个哈欠就任由他伺候洗漱。
拿毛巾擦了擦脸,手脚和小屁屁,然后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最后直接放到了大床上。
等会儿他们也上去睡,好歹能暖和一点,孩子一个人睡恐怕会冻着。
又转身准备拿摇床里的小被子放在中间底下垫着,怕他半夜尿床。
不过就在他拿摇床里的小被子时,却发现被子里放了几颗酥糖。
忍不住皱了皱眉,将酥糖拿出来看,这糖他认得,过年时候也买了一些,陈妈还让他们带了点过来。
但应该不是陈玉娇放的,孩子现在四个月,已经会伸手抓东西了,而且抓住什么都会往嘴里塞,平时他和陈玉娇都会注意点,像这种不大不小的糖一般都不会给他玩,怕塞进嘴里卡住了弄不出来。
然后就想到了展红兵,猜到他可能是好心想给安安吃。
现在展家日子好过了点,糖应该是买得起的。
陈玉娇打了盆热水进来准备洗脸,看到他手里拿着糖,忍不住道:“大晚上的吃什么糖啊?”
“你要是饿了就拿两个饼出来吃,晚上吃这东西容易坏了牙。”
俞锡臣摇了摇头,将这糖的事跟她说了,完了还嘱咐道:“你下次看着点,红兵虽然是好意,但也容易出了问题。”
“要是下次还偷偷给,就跟展婶子提提,这糖也不便宜,安安还吃不了,我们也不好占他便宜。”
还不知道他怎么省出来的呢,展婶子对他就跟陈妈对狗剩铁栓他们一样,当孩子看,每次家里有什么零嘴都是只给一点点。
陈玉娇走过来看了一眼,见有两三个糖,赶紧点点头,“好。”
心里还有些感动,觉得红兵人真的很好。
俞锡臣还真没猜错,过两天展婶子带红兵过来串门时,又在小家伙口袋里发现了两颗糖。
陈玉娇原先没在意,刚才她在洗衣服,就让展婶子帮忙抱了下孩子,人走了后,便准备抱孩子回去睡觉,顺道下意识摸了摸孩子尿布,没摸到湿的尿布,倒是在他胸前小口袋里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发现又是糖。
心里既无奈又有些感动。
糖多好吃啊,哪怕是狗娃狗剩几个都做不到这样。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好,所以晚上去接水的功夫和展婶子说了这事。
工厂现在还没上班,所以展婶子就没让红兵出来接水,两人刚好碰到,陈玉娇接到水,就站在旁边等着,一起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事跟她提了,“红兵也是实在,我猜他恐怕是自己舍不得吃,全都留着给安安了,说真的,我家几个侄子都没他有这份真心。”
“安安也吃不了,我和阿臣也不好占他便宜,婶子回去跟红兵好好说一说,别辛辛苦苦攒的糖到最后全进了我和阿臣肚子里。”
展家婶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些奇怪,想了想,突然问出声,“真是红兵给的?”
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陈玉娇以为她是没想到红兵能忍得住没吃糖,毕竟红兵就跟小孩子一样,笑了笑,“是啊,家里就我和阿臣,我们都没给,但每次红兵来了后就在安安旁边发现了糖。”
“还能是谁啊?”
“红兵疼起安安来可真是没话说。”
展婶子听了没说话,最后抿起唇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家里过年没买糖。”
“倒是红星去外面吃饭带了几个回来,但他当时就吃了。”
全家看着他吃的,当时还非得给她和红星也喂上一口,连他爸都有份。
声音不大,但还是让陈玉娇听到了。
忍不住一愣,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展家婶子,脱口而出问出声,“那谁给的啊?”
糖可不是个便宜东西,要是给一次就算了,经常给就有些不对劲儿,这时候谁家那么大方?而且红兵平时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几乎不和谁来往,谁会给他糖?
“要是红星给的,他肯定会跑到我面前说,但我根本不知道。”
说到这里,展家婶子脸色有些难看。
她虽然话不多,但人却不傻,她儿子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这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心里一时间有些担心,不知道大儿子背着她认识了谁,会不会被谁给骗了?
陈玉娇也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但还是安慰道:“婶子别着急,回去问问就是了。”
“红兵心比谁都好,可别让人利用了,现在他弟弟有出息,可能有人眼红打听到了这里。”
见展家婶子听了这话脸上担忧,又赶紧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就是认识了几个朋友也有可能,婶子回去了可别吓着他,好好问一问。”
“嗯。”展家婶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两人在院子门口分的手,回到家,俞锡臣正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家伙懒洋洋的趴在俞锡臣腿上,被俞锡臣轻轻按摩着后背,舒服的眯起眼睛。
还露出一脸享受的小表情。
陈玉娇看了笑,觉得这父子俩感情真是好的没话说。
将桶直接放到院子里,然后蹲到他旁边,将刚才的事说给他听,最后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谁会给红兵糖啊?莫不是想哄着他干什么事?”
想到这里赶紧站起身,“算了,我过去看看,顺便听听怎么回事。”
不弄清楚心里有些难受。
先回了屋里,准备把糖给带上,要是展家婶子问不出什么,她可以拿给红兵看。
再次出了门,经过俞锡臣身边时他还忍不住嘱咐,“问不出来就算了,别吓着人。”
“知道啦。”陈玉娇没好气瞪他。
她又不是夜叉,吓着谁了?
出了院子,人往巷子后面走去。
不过,就在陈玉娇走到展家院墙外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听着声音,好像是红兵发出来的。
脚步一顿,随即赶紧往展家走去,也没敲门,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展家婶子拿着根棍子不停抽打在展红兵身上。
而展红兵则可怜无助的蹲在墙角里哭,脸上尽是泪痕,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手背上还有一条条青色的棍痕。
哪怕是这样,也不敢大着声音哭。
看到陈玉娇过来,抬起脸,有些委屈巴巴的哽咽,“安安妈?”
仿佛看到了救星,眼里还有些期盼。
☆、第103.第一百零三章 一更5干6嘛?”
陈玉娇见了,脸色一紧, 忙跑上前拦住人, “婶子你这是干嘛?”
用力拽住她手中的棍子,有些生气道:“红兵这么乖,你打他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红兵又不是不听, 你看看你把他打的?”
可能是这话起了作用, 展家婶子手里的力道松了松, 陈玉娇将棍子直接夺了过来,往外一扔。
然后又俯身去搀扶红兵,不小心碰到他手上的伤痕,整个人疼的一缩, 但没喊疼。
嘴一瘪, 跟平时小家伙要哭的样子有些相似。
“怎么了, 是不是弄疼了?”
看着他这样, 陈玉娇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说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让赵家婶子这样?
展红兵站起身,人焉头耷脑,眼眶处还蓄着两泡泪,要掉不掉。
手放在胸前打结, 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陈玉娇扭头看了眼展家婶子, 然后直接扶着展红兵往屋里去, “我们先去屋里坐坐,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展红兵一开始还不愿意动,似乎心里也在跟展家婶子怄气,被陈玉娇推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往屋子里走。
走一步就停下,非得推着才行,仿佛也要台阶才肯下。
陈玉娇看他这样又心疼又好笑,进了屋,先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回过头来看后一步进屋的展家婶子,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您直接跟红兵说,他聪明的很,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您把事情掰开解释一下他就知道了,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红兵平时多乖巧啊,懂事又听话,干起活来比阿臣还勤快,从来不闹腾人,就算做错了事,或许责任都不在他身上,可能是被人哄骗了去。”
“您看看这些伤,得多疼啊?”
展红兵坐在一旁听了这些话,脸上表情更委屈了,还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觉得陈玉娇说的对。
还把手上的伤痕指给陈玉娇看,“很疼的。”
说完却不看展家婶子,将头瞥去一旁,像是生闷气了。
陈玉娇对着他的手吹了吹,跟对待小家伙一样,“吹吹就不疼了,红兵乖。”
“来,喝口水,不哭了哦。”
见他乖乖捧着杯子喝水,又抬头看对面坐着的展家婶子,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神色还有些沉重。
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
就她所知,展家婶子人不错,对红兵更是没话说,甚至可以说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这次打的这么狠,应该也是气昏了头。
忍不住问出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兵做了什么?”
展家婶子抿了抿嘴,还不知道怎么说,旁边展红兵就自己主动交代了,“妈说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可是不是我主动拿的,是别人给我的。”
“那人说只要亲了一口,就给我糖,我……我就……让她亲了……”
瞥到赵家婶子脸色越来越黑,声音渐渐放低,最后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了。
但心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平时看安安妈亲安安,也没见他妈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做就不行了。
陈玉娇听出了关键,额角一跳,“……她?”
扭过头来看展红兵,皱着眉头问,“红兵,她你说的是谁?”
心里却是惊讶不已,这巷子里的人都知道红兵就跟孩子似的,虽然乖巧听话,但心智不全,很多东西都懵懵懂懂的,拿糖来做诱饵,哄他亲嘴,也是有些恶心了。
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嘛?
展红兵偷偷看了眼展家婶子,见她脸上神色难看,不敢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但见陈玉娇也不说话,忍不住急着为自己辩驳,“我……我就让她亲额头,就跟平时安安妈亲安安那样。”
“她还让我摸她胸口,我没有……”
主要还是不敢,总觉得这样不好。
“我想把糖给安安吃,安安天天都不吃饭,会长不大。”
怕她们不信,急得脸都红了。
陈玉娇看他又委屈又认真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还有人算计他。
心里把巷子这边年纪大的婶子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猜测是哪个心思歹毒的妇人。
红兵外貌相当出众,有人起了坏心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听过,就像她们姜国的云华长公主,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贪恋男色,院子里养了一群面首。
有的是自愿,有的却是被逼迫的,曾经听闻,长公主院子里有个郎君因不堪受辱,还投河自尽,后来才知道那人原来是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就因长公主看中了他相貌便派人把他给抓进了府里。
荒唐至极!
但因为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又没人敢拿她说事,尤其是当初有个谏官气不过在朝堂上列出长公主劣迹斑斑的所有行径,哪知道回到家没等到结果,就被当今圣上给被贬职了。
这以后谁还敢管?
乌纱帽都不保。
都说到这了,展婶子也不再隐瞒,脸色发沉的补充,“是前头赵家闺女,也就是如今肖家那媳妇。”
她猜不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听到赵家松口,她还忍不住庆幸,觉得小儿子也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后面红星没同意她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安慰自己或许是俩人没缘分。
再后来,听到赵家闺女嫁给肖家那个坏种时,心里还有些难受,觉得儿子没娶她有些可惜,要是自己当初态度强硬一点就好了,或者人都进门了。
但这些都只是在心里想想,面上没表现出来,平时也尽量和赵家肖家远着些。
赵家闺女嫁进肖家后她也听过一些私底下传的闲话,什么肖磊对她宠的很,结婚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还经常去供销社给她买东西吃,这些都是赵妈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但怎么都没想到,如今那人都结婚了却不好好过日子,还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近了她大儿子,引诱红兵做那些不知羞的事,这要是让肖家那混账知道,她俩个儿子恐怕都讨不着好。
肖家那儿子就是只疯狗,当初害得红星人不人鬼不鬼,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了,如果再找着机会对他们家下手,肯定不会手软的,尤其是上次红兵还剁掉他妈的手指,后来两家都被关进局子里,他们家还先出来了。
恐怕早就暗地里等着机会拉他们家下水。
都不敢深想,想到过去那看不到盼头的日子,她就害怕。
她还担心红兵,本来就傻乎乎的,要是名声也毁了,那该多可怜?
想想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的疼。
顿时对赵家闺女怨恨不已,要不是娇娇发现了这事,等后面事情爆出来了,那真是不敢想结果。
陈玉娇听了展家婶子的话后,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她。
随即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虽然在这儿住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肖家是什么样的人,赵家闺女什么心思她不懂,她只知道要是这事被人知道了,红兵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话?
平时巷子里那些讨厌的孩子就傻子傻子的叫,各种指指点点,她都能想象的出来,到时候恐怕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尤其还有肖家那位煞神,逮着机会还不得弄死展家?
展红星可能也会跟着受到拖累,那俞锡臣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不就也功亏一篑?
扭过头也气恼看红兵,“你这次真是做错了,对于不熟悉的人,这种亲密的事可不能干,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被别人打的。”
“比你妈打的还要疼。”
展红兵听了一脸委屈,但听陈玉娇这么说,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低下头闷闷不乐,“对不起。”
不过认错态度却格外好。
陈玉娇看了又有些不忍心,尤其是看到他手上的棍痕,又放缓了语气道:“红兵是个好孩子,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别说是给糖了,就算给钱都不能要。”
“不过我也知道红兵是喜欢安安才这样,我替安安谢谢你。”
“红兵这么聪明,相信你以后肯定不会干这么傻的事了。”
展红兵听了这话,脸上渐渐绽放出笑容。
不过在对上展家婶子时,又把脸瞥过去了,看样子气还没消,要哄哄才行。
陈玉娇看了笑,又聊了几句才离开,想让他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
走之前还不放心,对赵家婶子嘱咐,“婶子好好跟他解释一下,红兵很聪明的。”
赵家婶子吐了口气,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过了这么久,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
陈玉娇回到家时,俞锡臣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屋。
俞锡臣坐在床上看书,小家伙则躺在旁边玩。
父子两个看着倒是很和谐。
陈玉娇走过去倒了杯热水喝,然后顺便将刚才听到的事跟他说,最后有些气愤的锤桌子,“赵家那闺女怎么回事,怎么连红兵都舍得欺负?”
“红兵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没跟谁红过脸,居然连他都不放过,难不成是肖家有问题?怎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嫁过去变成了现在这样,记得以前看到的她,不像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俞锡臣听了后,放下手里的书,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为展红兵抱打不平,而是想到,要是展家和展红星因此出了事,也就相当于断了他臂膀。
也幸好发现及时。
想到这里,语气难得冷嘲热讽起来,“不过是看展家日子越过越好,她又发现自己在展红星眼里不是那么回事,心里扭曲了而已。”
“眼界太小,心思不正,自以为是,愚蠢至极!”
“这种人,跟胡小云倒是有点像,等着看吧,迟早有一天会栽在自己手里。”
陈玉娇默默看了眼俞锡臣,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这一针见血的评价,也是有些毒辣,不过却是将人看得再透彻不过。
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从箱子里翻出家里带来的药膏和零食,准备给展家送去。
☆、第104.第一百零四章 二更
赵家闺女的事,陈玉娇不知道后面展家是怎么处理的, 因为没过多久展家就从这边搬走了。
静悄悄的, 是早上天没亮离开的,巷子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事,展家本来就比较低调, 平时都不怎么和人来往, 走了好几天才有人发觉巷子里好像突然少了些什么。
家里东西都没怎么带走, 都是用得快要烂的, 扔了也不可惜,只拎了几个袋子,俞锡臣还过去帮忙了,听他回来说, 是搬到了展红星单位分的筒子楼那里住。
比这里条件要好不少,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事, 展红星还准备抽空带红兵去趟帝都的大医院看看。
他是撞坏了脑子, 听说先天傻子不好治,但后天的还有机会治得好。
好好的一个人, 要是能治好,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陈玉娇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为展红兵高兴,有希望就好。
人长得那么俊,傻乎乎实在是有些可惜。
过了两天, 俞锡臣就开学了, 陈玉娇也回到了食堂。
两人带着孩子两边跑, 虽然忙,但从来没觉得辛苦。
……
三年后。
一九七六年。
早上,俞锡臣在煤炉子里简单炒了两碗菜,锅没洗,直接倒了点水在里面泡着,准备待会儿和碗一起洗。
端着菜进了屋,屋里桌子上的放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的是粥,平时熬粥炖汤就用这个,在煤炉子上放一夜,早上就能吃。
熬的浓浓香香的,连小家伙都能吃一大碗。
床上陈玉娇还在躺着,人没醒,现在天气还热,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短裤,肚子圆鼓鼓的,陈妈她们都说这胎会是个女儿。
这孩子是陈玉娇想要的,她有个同学生了个女儿,乖巧漂亮,每周末都会跟她爸来学校看她妈,小嘴特别甜,看到谁都笑得灿烂,尤其是陈玉娇,因为经常喂吃的,最喜欢往她身边凑,小嘴嘚吧嘚吧不停,哄得陈玉娇晕头转向,每次回家都说要生个女儿。
现在应该算是得偿所愿了。
上次怀安安时陈妈说是男孩,生下来后果真是儿子,现在说女儿,应该差不了。
小家伙躺在旁边,手轻轻放在陈玉娇肚皮上,跟里面的小宝贝说着悄悄话。
平时安安静静的,一遇到妹妹就变成了话痨。
俞锡臣走过去将小家伙从床上抱下来,揉了揉他脑袋,“快出去刷牙洗脸。”
“等会儿你也要帮忙。”
小家伙听了这话,立马兴奋的点点头,“好。”
还自告奋勇道:“爸爸,我给你搬书。”
他虽然小,也知道今天家里要搬家,新家他上次也去看了,又大又宽敞,还高高的。
感觉比这里好。
说完便蹦蹦哒哒往外跑。
陈玉娇听到旁边说话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床头边的俞锡臣,还愣了愣,随即从床上坐起身。
“又睡着了。”
打了个哈欠,一手揉了揉肚子,跟俞锡臣抱怨,“这孩子比安安闹腾多了,以前怀安安的时候,吃得香,睡得饱,哪像现在,一到晚上肚子里就跟打仗似的。”
说完还挺了挺肚子给他看,“你瞧瞧她,现在没什么反应,肯定是睡觉去了。”
“今晚又不知道要怎么闹。”
俞锡臣听了笑,也顺手摸了摸她肚子,“确实能折腾人。”
就跟她差不多。
都能想象,以后生下来,恐怕也是各种娇气。
一家三口吃完饭,俞锡臣就把家里又重新检查了一番。
东西有点多,装了两大蛇皮袋外加一个藤条箱子。
被子,锅碗瓢盆,零食……连煤炉子和煤球也不落下。
巷子前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没过一会儿,展红星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帮俞锡臣扛起一个蛇皮袋。
陈玉娇跟在他们后面,手里牵着儿子,小家伙身上还有个小书袋,里面装着两本书。
这是陈玉娇用做布袋剩下的料子给他缝的,俞锡臣现在已经上班了,平时都要带东西,为了方便,特意给他做了个布袋。
出了院子,往常能说得上话的几个婶子还跑过来送人,后面孙家婶子笑道:“住了这么久,居然说走就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以后可得记得过来看我们呀。”
“是啊,听到你们要走,心里还怪难受的。”
“放心,我们又不走远,都在省城呢,有空就过来,阿臣现在工作了,这边离他单位有点远,来回跑太累。”
陈玉娇笑着解释。
一抬头还看到对面方家小媳妇靠在门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视线在扫到她挺着的大肚子时,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随即身子一扭,砰的一声,将院子门给用力关上。
前面吴家婶子看了撇嘴,“别管她,现在她看谁都不顺眼呢。”
丈夫婆婆不待见她就算了,女儿也不跟她亲,那孩子只信方家婆子的话,一口一个奶奶,嘴里却从没听见叫过妈.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婆婆重男轻女就算了,她以后都生不出来孩子,还也跟着重男轻女,对唯一的女儿处处看不顺眼。
把日子过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旁边孙家婶子还跟着翻了个白眼,“不聊她,看着他们一家子就烦人。”
转而又对着旁边安安道:“安安,记得要想奶奶啊。”
看着安安那张小脸蛋,可能是有些舍不得,忍不住突然感慨,“以前展家走了,现在又是你们家,再过几年,恐怕这边都没什么人住了。”
“是啊,现在年轻人都要住筒子楼,哪愿意在这里待着。”
一边说话一边送陈玉娇他们出了巷子。
吴家婶子还好奇扯了扯陈玉娇衣服,对着前面走在俞锡臣旁边的人努努嘴,“那是红星吧?”
“好几年没见,感觉都有点认不得了。”
陈玉娇听了也顺势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展红星,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虽然展家搬走了,但她和俞锡臣还是经常抽空去展家看看。
小家伙最喜欢红兵了,两人玩的不知道多好。
红兵这几年经过治疗,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性子还是有些孩子气,但整个人明显就感觉聪明了不少。
听展婶子说,红兵现在已经在学二年级的书本了,是红星每天晚上回来教他的,以前怎么都记不住的东西,现在多背几遍就会了。
甚至还学会了偷懒,有时候把红星还气得不轻。
听着怪有意思的。
出了巷子,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蓝色的四轮车,旁边围了不少孩子在转。
今天是周末,大人孩子都在家休息。
陈玉娇还注意到,肖家门口,赵家那闺女也在,挺着大肚子,死死盯着展红星的背影看。
眼底神色似怨似恨。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复杂情绪,都怀第二个孩子了,怎么心还没放下?
真正算起来,展家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可以说奇冤无比。
以前肖家那儿子无缘无故针对他,各种抹黑,她和红星当初真正没能在一起还是她现在丈夫导致的。
中间蹉跎了好几年,她有选择过其他人,那展红星也有选择拒绝她的权利。
后面她嫁给了肖家那儿子,明明知道展红星当初被他害得有多惨,居然还这样,最过分的是她还想带坏红兵……
陈玉娇深深叹服,这人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猜不透。
展红星一点反应都没有,弄好后就坐到了前面驾驶的位置上。
俞锡臣开了门,将小家伙抱上车,然后转过身来跟送人的婶子道别。
聊了几句才挥手上去。
陈玉娇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奇怪的出行工具,以前听陈妈说过,后来在城里生活久了,也在路上看过,但她知道这车一般人坐不得,所以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
没想到今天就有机会来尝试了。
摸了摸底下软软的坐垫,眼里尽是好奇兴奋。
等车子一动时,嘴里还和小家伙同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身体更是绷得紧紧的,连动都不敢动。
☆、第105.第一百零五章?” 搬家    ……
俞锡臣和展红星坐在前面,陈玉娇则和孩子在后面, 旁边放着东西。
这车不像大巴车和火车, 一直轰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反而坐着安安稳稳的,要舒服不少。
看着车窗外一点点掠过的风景, 跟小家伙一起趴在窗户那里看。
小家伙还指着建筑给陈玉娇看, 奶声奶气道:“那是学校。”
他说的是师大, 从小在这里待着, 早就格外熟悉了。
陈玉娇认真点了点头,“嗯,从外面看还挺大的。”
整整绕了一大圈。
小家伙弯了弯眼睛笑,还突然捂住手凑到陈玉娇耳边说悄悄话, “妈妈, 爸爸会开车吗?”
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前面手里转着轮子的展红星, 眼里崇拜不已。
觉得他爸爸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陈玉娇听到儿子问, 还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最后觉得俞锡臣应该不会, 反正她是没见过他开车的。
但对上儿子那有些期盼的目光,忍不住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会……吧?”
看着儿子立马咧来嘴笑,眨了眨眼,又赶紧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你爸什么都会, 就算不会看一眼就会了。”
小家伙听了不仅不怀疑, 还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觉得他爸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车子最后在俞锡臣现在工作分配到的筒子楼那里停下,他虽然今年刚毕业没多久,但大三开始就跟在展红星身边熟练事情了,学校平时课业很少,哪怕他不去上课也没事,学校老师根本不管。
今年刚毕业就直接去了统计局这边,是副市长看在展红星面子上给他安排的,俞锡臣平时跟在展红星身边,与这些人都混了脸熟,所以到统计局这边时也没受到刁难,加上他本身能力就强,工作方面更是让领导满意。
可能因为有展红星在省城这边,俞锡臣现在还有下放锻炼的发生打算。
在他看来,要是直接从局长助理往上升,恐怕这速度有点慢,他不像展红星,展家父母年纪大了,如今挣得并不多,而且红兵现在急需要钱治疗,下面的市和县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根本走不开。
而他就不一样了,陈玉娇也是大学生,明年就可以出来工作,他们俩去哪里都能过日子。
他想早上往上升,外公也不知道能等多久,大伯一家还没联系上,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不过这些都要等陈玉娇明年毕业再说,孩子还小,他们一家子不好分开。
筒子楼就在马路边上,一排排好几层高的红色砖瓦房,很多衣服晾晒在外面,看着有些密集拥挤。
他们家那栋楼靠里面一点,必须穿过一条类似巷子的短道才能看到。
车子在路边上停下,俞锡臣和展红星扛起东西走在前面。
小家伙不让陈玉娇牵,嫌弃他妈走的太慢了,抽出自己的小手,噔噔噔跑在最前面带路。
他知道新家在哪儿,里面左边那栋楼第三层就是了。
一路往那里去,楼梯在筒子楼外侧,露天的,旁边有木栏杆挡着,上面的红漆掉的差不多。
几个人上了楼梯,然后在三楼停下,一条长长的走廊,两端通风,中间十几个单间隔着,走廊里,每家每户门前都放着煤炉子和一张旧课桌,旧课桌上置放着切菜板、锅碗瓢盆。
有些不好走路。
不过这里还是让陈玉娇满意,尤其是地上干干净净的,铺了一层灰扑扑的什么水泥,跟学校差不多,而不是什么土泥巴。
这地面容易打扫,还不用担心下雨天打滑。
他们的新家在三楼从左往右第五个,门上有锁,俞锡臣先将东西放在旁边,开了锁后小家伙第一个推开门进去。
屋子前几天过来打扫了一遍,灰尘并不多,十八平方米大的地方,比巷子里的屋子要宽敞不少,还能隔出一个小房间来。
俞锡臣特意买了木板和布,在里面简单弄了个小房间,用布当做门用,进出掀开就行了,看着挺方便的。
这还是因为俞锡臣单位好,所以才有这样的好房子,一般工厂职工的筒子楼,听说才十一二平方米,比巷子里的那个屋子大不了多少,还一家十几口住着,连脚都挪不开。
当初去知青点吃饭的时候,记得好像是马平还说过这事,说他们家哪怕是大冬天都不觉得冷,一家子都住在一起,将屋子里挤得满满的,一人哈一口气,就都暖和了。
当时不太理解,听了就只是觉得好笑,现在来看,还真是如此。
俞锡臣和展红星将东西放下后,两人又往外走。
俞锡臣对陈玉娇道:“你先歇会儿,我和红星把床和桌子弄过来。”
说完又不放心道:“要是有人过来打招呼,能应付就应付,不想搭理就算了,这个不用委屈自己。”
陈玉娇听了点头,“知道了。”
扭过身找儿子,发现小家伙已经跑到门口站着,身上的小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蛇皮袋上,似乎要跟着他爸一道出去。
没好气道:“你去干嘛?”
小家伙噔噔噔跑到俞锡臣旁边,牵住他爸的手往外拉,理直气壮道:“我还要坐车车。”
虽然年纪小,但也聪明的很,知道坐这车的机会不多,想着多坐一次是一次。
陈玉娇听了哭笑不得。
俞锡臣捏了捏儿子的小手,笑了笑,带着宠溺的口吻道:“随他吧。”
“你在袋子上坐坐,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附近都有人,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一声,我去隔壁打个招呼。”
都是在一块儿工作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嗯。”陈玉娇乖乖点头。
等他们三个一走,就在蛇皮袋上坐下,还从里面拿了零嘴出来吃。
眼睛在屋子扫了扫,算着待会儿怎么放置家具。
顺便抬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突然忍不住抿嘴笑,想起当初她和俞锡臣进城搬到巷子里时,那时她也是怀着孕,现在他们换新家了,又是怀着孕。
觉得挺凑巧的。
俞锡臣和展红星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俩人忙的满头大汗,现在天气还比较热,稍微动动就热得不行。
尤其走廊里都是锅碗瓢盆,他们把床搬进来也是不容易。
“从当初买床的厂里借了板车过来,用粗绳系在汽车后面,给拉了过来。”
俞锡臣喝了口水,笑着陈玉娇解释。
“今天幸好借到了这辆汽车,不然光凭我们自己拉,恐怕要累惨了。”
展红星也喝着水,听了点点头。
脸上也带着庆幸。
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巷子那边的东西才完全搬完,俞锡臣还要出去还钥匙给房主,那房子毕竟不是他们的,虽然前几天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但现在最好还是要说一声,顺便把钥匙也还给人。
那房主人不错,一开始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看,后来干脆就不来了,对他们挺放心的。
俞锡臣将床抬到那个简陋的房间里去,然后在上面铺了床被子,最后又去外面烧了热水,泡了两碗麦乳精。
嘱咐道:“我带红星去供销社吃顿饭,再去把钥匙给还了,回来给你和孩子带肉包子吃。”
“东西就放着,我回来收拾,你要是现在睡不着,就先把作业写一写,顺便把儿子的作业检查一下,看他昨晚是不是写好了?”
“别偷懒,明天就又开始上课了,别又拖到晚上才写。”
小家伙现在四岁,在师大附近读幼儿园。
“哦。”陈玉娇本来还觉得没事干无聊,一听到他这话,立马垮了脸色。
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俞锡臣没好气揉了揉她脑袋,都当妈了,平时做作业居然还没儿子积极。
俞锡臣跟着展红星走了,陈玉娇和小家伙将麦乳精喝完后就回了房间睡觉。
大概是刚住,小家伙有些兴奋,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翻个身看看那边。
他还是第一次住有房间的屋子,觉得很新奇。
不过可能是跑了一上午的缘故,很快就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陈玉娇躺在他旁边,头也昏昏沉沉的,但脑子里却很清醒,一时间还有些睡不着。
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事,俞锡臣之所以要搬过来住,是因为想在这里占个位子。
他现在在统计局上班,本来就有这个待遇,但明年要是下放就不一样了,所以才有点急。
现在住下,哪怕明年他离开,只要他不想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想把陈妈他们弄进城里来。
城里自然好,虽然很多人都说城里这个花钱那个也要花钱,但也不看看城里要是有份正经工作,一个月可是能挣二三十呢,这是乡下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对于俞锡臣下放锻炼的打算,陈玉娇没什么大的反应,这就跟她那朝代的一些年轻官员有点像,有的人喜欢安安稳稳慢慢熬着,有的人则宁愿选择下放闯出功绩。
俞锡臣应该想走的就是后者。
她无所谓,大不了他去哪儿,她跟着就是了,他都说了,她现在是大学生,到哪儿都不愁着找不到工作。
……
下午两点左右,俞锡臣从外面回来,给陈玉娇和孩子带了好几个肉包子。
自己没吃,而是转身开始收拾起家里,忙活了一下午,差不多天黑了才将屋子弄好。
房间是睡觉的地方,外面则当做客厅用,杂七杂八放着不少东西。
家里只有三个人,相比较与其他家而言,屋子刚好够住,不会觉得挤。
不过这里虽然看着宽敞明亮了许多,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傍晚煮饭的时候。
☆、第106.第一百零六章 一更
他们没住过筒子楼,以前从外面看着只是觉得又高又大, 住起来应该比那种小房间好, 至少不用担心下雨天漏水。
但现在来看也是想多了,傍晚煮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走廊里用煤炉子, 烟雾缭绕的, 尤其是有人炒辣椒那些呛鼻子的菜, 几乎整条走廊都能闻到味。
安安原本在外面玩, 周围每家几乎都有孩子,凑过去当小跟班。
但差不多天黑就回来了,闻着筒子楼里传来的饭菜香,以为要吃晚饭了, 赶忙往家跑。
他们在楼底下玩, 担心爸妈忘记叫他。
但一回到走廊就立马捂住鼻子, 还咳嗽了两声。
俞锡臣在外面炒菜, 陈玉娇现在怀着孕,受不了这些气味。
看到儿子回来, 立马道:“先回屋陪你妈,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小家伙蹦蹦哒哒跑过来,还炫耀似的把手里的小虫子拿给俞锡臣看,脸上还有些骄傲,“我刚才捉到的。”
“他们想要, 我都不给。”
想带回家给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看。
俞锡臣抽空瞄了一眼, 见是一只知了, 现在九月中旬,这东西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不知道他在哪儿抓到的。
点了点头,嘴上夸赞,“不错,挺大的。”
但转而又补充道:“不过别拿回屋,你妈胆子小,别吓到了她。”
要是被陈玉娇看到,恐怕嫌弃的要死,到时候他们俩个又要吵。
安安吃软不吃硬,陈玉娇也是这狗脾气,而且从来没有因为儿子年纪小就让着,两人经常拌嘴。
好起来特别好,闹起来一个都不服软,也是怪头疼。
小家伙听了,有些舍不得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大虫子,不过还是朝四周看了看,最后放到煤炉子后面藏起来,“爸爸,你别跟妈妈说,我明天再拿回树上。”
怕他妈知道了要扔。
俞锡臣听了笑,点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又看了眼他的手,“先去洗个手再进屋,顺便把水瓶拿出来。”
“嗯嗯。”
一家三口吃完饭就是洗漱,弄好后全都趴在桌子上忙活。
陈玉娇和安安在写作业,俞锡臣则在办公,他事情不少,每天回来还要忙活很久。
陈玉娇则完全就是懒,作业每次都是挨到最后写,她学的是文学专业,除了学一些在她看来完全就是奇奇怪怪的句子外,还有很多诗词文章,这与她曾经学的那些差不多。
也因为这个,她才知道,如今这个朝代原来是几千年之后,虽然她查遍了史书都没找到什么姜国,但根据这个朝代古代的作品和服饰那些,差不多猜到这里是未来很多年后了。
心里震惊不已,有种庄生梦蝶的感觉。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有些难受,怎么都没想到几千年之后变化会这么大,尤其是这个朝代曾经也繁华强盛过,不比姜国差,现在却落到这一步,从平时看到的那些报纸了解到,这朝代其他地方还有很多国家,甚至联合欺负,几十年的战争,将这个国家一点点摧毁蚕食,如今仿佛一个空壳子一般。
忍不住有些唏嘘,不希望以后姜国也经历这些。
文学专业对她来说是有些优势的,除了什么朱主席的语录讲话外,大部分学的还是诗词文章,但这个朝代对诗词文章的解读要简单很多,有时候感觉老师还没她知道的全,尤其是平时上课,老师偶尔让他们自己作诗,一些人能把她笑死。
不仅连最基本的平仄押韵都没有,还又长又短跟说大白话似的,有的人还用粪啊屎啊什么的,粗俗不已。
就连她这么个半吊子,都能每每让人惊叹,老师还夸她有灵气。
弄得她现在一天不上讲台表现一下都不行。
现在学校里谁都知道文学系有个才女叫陈玉娇。
陈玉娇可比俞锡臣威风多了,俞锡臣当初完全就是为了人脉关系才去各种争取,结交朋友,但真正玩得好的却不多,而且他后来大三开始就经常往外跑,学校里的学生认识俞锡臣的根本不多。
但陈玉娇就不一样了,认识她的那是一抓一大把。
自从在文学系闯出名堂后,陈玉娇不满足了,觉得自己的才华不能被埋没,她还可以更优秀。
随即想起当初姜国贵女阶层流行的诗社,那些诗社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除了家世,还要看贵女的品行才貌,缺一样都不行。
陈玉娇当初借着侯府的势,还混进了京都贵女最出名的风行诗社,当初为了能进去,她可是私底下偷偷背了五十多首诗,反正大抵绕不过春花秋月这几个事物。
最后几乎背的差点虚脱了。
一想到当初那些日子有多风光,她就心里痒个不停,琢磨一番,最后拉着一些人组织起了一个红太阳诗社,每个系都可以参加,照着风行诗社那些破规矩,也像模像样办了起来。
最后还在学校门口挂起了一个大牌子,将写得好的诗贴在上面,每周一次,偶尔组织人出去踏青,当场即兴发挥。
这个诗社与学校里的社团有些区别,最大的厉害之处就是陈玉娇的红太阳诗社后面吞并了学校原先就有的小诗社,最后还莫名其妙的成了社长。
一激动,天天寻着各种由头在学校里开展活动,每次自己都要上台说两句,愣是将这个社团办的风风火火,学校里几乎哪里都有她影子。
有的学生就发现,不仅在校园里看到她,在社团里看到她,在学校领导面前看到她,最后在食堂打饭的时候还能看到她!
这么谜一样的人物,想不记得都难。
还是今年怀孕了才慢慢退下神坛。
但陈玉娇写作业就不行了,还没小家伙乖巧,写几个字就发一会儿呆,一会儿扭头看看儿子,一会儿又扭过头看看俞锡臣,见他们都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最后只好低下头唉声叹气,拿起笔动几下。
但没过多久就又抠抠手,发起呆画画。
她这样子小家伙都看不下去了,板着脸看了她一眼,直接对着俞锡臣告状,“爸爸,你看看妈妈。”
小脸上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玉娇赶紧坐端正,然后立马心虚的鼓起脸看俞锡臣,理直气壮问:“干嘛?”
“我在写作业呀。”
还把手下的作业本推出去给他看。
光秃秃的一面,就顶格上面写了两行字。
俞锡臣头都没抬,轻飘飘冒出一句,“做自己的事,别分心。”
也不知道是说给儿子听的,还是说给陈玉娇听的。
反正陈玉娇听了后没半点反应,还得意的瞥了小家伙一眼,好像自己占了便宜的样子。
小家伙看了她一眼,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仿佛对于陈玉娇这个妈有些头疼。
忙到晚上九点,一家三口才去了床上睡觉。
小家伙躺在中间,陈玉娇在外侧,床里侧靠着窗户,她不敢睡在那里,总觉得会有人在窗户外看着。
小家伙最喜欢睡前听陈玉娇讲故事了,因为陈玉娇故事里的主角都是家里人,而且都特别特别厉害,上到陈妈,下到家里的黑妞菜花,无所不能,感觉他们家谁都不好欺负。
“你可不知道,人家怀孕都只有九个月的样子,我怀你可是怀了十几个月呢,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聪明了吧,那是因为你在我肚子里待的久,长得好,不信你哪次回去问问你姥姥,队里人都知道呢。”
可不是嘛,也幸好在这边生的,不然在乡下生肯定让人怀疑。
他们当初算错了月份,但也没差多少,九月中旬生的,预产期也就在十月份,早了两个星期左右也没什么,但当初在队里吹嘘怀孕时可是提前两个月呢,这就有点问题了。
小家伙听得一愣一愣的,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厉害。
陈玉娇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你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在我肚子里特别乖,从来都不闹腾,生你的时候家里刚好忙,日子很苦的,你虽然还在吃奶,但你天生比别人省心,不仅乖,而且还带福气,每回出事的时候你都会尿尿,当初我能进食堂工作就是多亏了你尿得及时,还有食堂那次出事,要不是你尿布湿了,我们也不会躲过去。”
“难怪我当初怀孕的时候,经常梦到一个金灿灿的福娃娃了,那肯定是你。”
“儿子,你不一般呐。”
虚虚假假的,反正什么好的都往小家伙头上按。
小家伙还不太了解他妈那张凡事都要夸大七分的嘴,以为还真是如此,听着自己居然做过这么多了不起的事,别提多骄傲了。
扭过头来看他爸,得意的问:“爸爸,我真这么厉害?”
虽然是问句,但明显就是认真了,这么问,不过也是想让他爸也跟着多夸两句。
俞锡臣听着陈玉娇那些话,哭笑不得,还没说话,陈玉娇就赶紧插嘴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你没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吗?”
怕俞锡臣拆她后台。
“有的,我比别人聪明。”小家伙这时候一点都不谦虚了。
“那不就得了。”她也觉得她儿子聪明。
才多大啊,就什么都会了。
她弟弟当初三岁还得下人各种伺候呢。
“不过这些话你不能在外面说,让人知道了会嫉妒的,你看看你红星叔叔,当初就因为太优秀,被人嫉妒害得好惨,你比他还聪明,可得注意点。”
“嗯嗯,我知道,就像爸爸这样。”
“对。”
俞锡臣有些无奈。
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了。
他和陈玉娇的教育方式有些不同,虽然平时对孩子有些宠溺,但原则上的事却很严肃,孩子对他有亲近,但更多的还是尊敬崇拜。
但陈玉娇就不同了,大概是她性子的原因,虽然也想摆出母亲的样子,但每次没过多久就维持不下去了,两个人完全就跟小伙伴似的,好起来特别好,生气起来谁都不让谁。
但他发现,这对孩子来说,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安安比他小时候快乐多了,对他们这对父母也格外亲昵,而且可能因为没把他当小孩子看,如今虽然只有四岁,但很喜欢思考问题,比较独立。
聊了一会儿,一家三口就准备睡觉。
不过,刚闭上眼睛,就发现外面吵的不行,刚才说话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周遭都热闹的不行。
楼上走路的声音,隔壁说话的声音,外面还有好多小孩子的哭闹……
一家三口都懵了,这还怎么睡觉?
☆、第107.第一百零七章” 二更。
大半夜外面还在吵,最后没法子, 俞锡臣下去找了破布出来, 剪成六小块,塞在耳朵里堵住。
但还是听得见,就是声音小了一点。
连小家伙都说, “这里没有以前家里好。”
至少巷子里安安静静的, 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
确实是这样, 冷静下来后就发现, 原先巷子里的屋子虽然比这里要小一点,但不会每家每户住的这么挤,而且平时天一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各家互不打扰。
可现在能怎么办?
都搬出来了, 总不能还回去吧?
俞锡臣摸了摸儿子头, “你在心里背背书就好了。”
至于陈玉娇, 看着她想了想,犹豫着道:“要不……你在心里数数?”
背书肯定不指望她会的, 她的那些书到年尾了还跟新发的一样。
对于陈玉娇在学校里干的那些事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哲学系和文学系隔着点距离,而且一开始她在文学系那边折腾,所以没听到什么风声,还是后来他大三了, 这才发现每次回学校都能听到关于她的事。
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给自己颁奖, 尤其是跟她混的那些人, 都有各种各样的奖状,什么头衔都有,哄得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开心。
加上学校只要学生不闹事就不管的态度,让她风头比那些老师还厉害。
有时候他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他媳妇。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长脸?
……
第二天下午,陈玉娇第三节课就逃了,悠悠达达去了小家伙的学校。
学校门是关的,但能从院子墙外听到里面欢笑的声音。
小家伙的学校在纺织厂这边,叫什么幼稚园,没有年纪限制,两三岁会走就收,也有大的,小家伙还说他们班有七岁的大孩子欺负人,因为太笨了,一年级的老师教不会,又给送回了这里。
省城这边一般家里大人都在厂里工作,没人管孩子。这些孩子要么大的看小的,要么就花点钱送到这里。
俞锡臣和陈玉娇都忙,只好将小家伙送到这里来,他现在还小,去学校就是换个地方玩,每天都开开心心。
以前书包都不用背,不过今年开始有作业了,虽然是画画手工什么的,但小家伙做的特别认真。
陈玉娇嫌走路久了累,直接在院墙外找地方坐下歇会儿,刚喘口气,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圆圆小脑袋从大门那里探出头来,朝周围看了看,似乎在找着什么。
一开始没看到人,将头缩回去,准备回去继续玩。
但大概觉得不对劲儿,突然又回来再看一眼,还把身子往外探了探。
“安安——”刚好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个女老师的声音。
安安听见了,但没回应,而是眼睛亮亮的看着陈玉娇,像是找到躲猫猫的人一样,兴奋道:“我猜到你过来了。”
每天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他心里都有数。
刚才跑出来看了两次,都没看到人,心里还有些失望。
陈玉娇捶了捶腿,也看着他笑,“真聪明。”
起了身走到学校门口那里,看着寻过来的老师,“今天麻烦您了,我先带孩子回去。”
说完摆了摆手让小家伙进去,“把书包拿出来,我们去你爸那里。”
小家伙忙转身往里面跑。
女老师认得陈玉娇,点点头,“那行,你们路上慢点。”
说到这里似乎还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俞承安小朋友昨天的作业完成的非常好,分数全班第一呢。”
“真的?那太好了。”陈玉娇听了惊喜。
话刚落,就看到从里面跑出来的小家伙,大概是听到这话了,挺了挺小胸脯。
他现在觉得他妈妈昨晚说的那些话更对了,他就是这样,从小就比别人聪明,不一般!
陈玉娇牵过他的小手,然后跟老师告别。
“老师再见!”
旁边小家伙还挥了挥手,“小林老师再见。”
“安安小朋友再见。”
女老师也笑着挥手。
陈玉娇牵着小家伙离开,没有直接往统计局那边去,而是轻车熟路往供销社那边走。
以前都是一个礼拜才来一次的,但现在俞锡臣正式工作了,顿时就舍得花钱了。
小家伙也不闹着要吃什么,而是乖乖站在一旁等着,反正他妈买的他都爱吃。
陈玉娇买了四个糖,刚好够吃一路。
出了门就开始分,四个糖都不一样,掰成两半,一人尝一半。
放进嘴里,感受着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同时喜欢的眯起眼睛。
那表情别提多像了。
还互相对视一眼,眼里亮晶晶的。
两人又顺便去了趟附近的菜场,现在傍晚,菜不算多新鲜,但也无所谓,反正放进锅里炒一炒就差不多了。
买了蔬菜和一小块儿肉,这才往俞锡臣单位那里去。
陈玉娇边走还边说:“因为你们老师说你表现的好,所以肉是给你的奖励。”
“家里还有一点面粉,明早给你蒸肉包子吃。”
小家伙听了,馋的咽了咽口水,还忍不住问:“妈妈,咱们家什么时候再能吃到饺子啊?”
上次他们一家子去供销社吃水饺,那一大碗香喷喷的,真好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陈玉娇听了也馋,“等你爸发工资吧。”
不能想,越想越饿。
她也想吃饺子,以前在陈府侯府吃的那些饺子才好吃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那条件,到时候她一定要多做些吃的喂饱他们一家子。
饿多了什么都是好的,以前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都懒得动筷子,现在是连肉都吃不起。
想想怪心酸的。
陈玉娇带着小家伙一路直接去了俞锡臣的办公室,他有自己的一个单独的工作房间,就跟休息室一样,来的次数多了,她和小家伙也就随意起来。
东西往墙边上一放,两人就开始坐到书桌前玩。
小家伙拿了自己作业出来写,今天得了高分,现在还有后劲儿。
陈玉娇则拿了俞锡臣放在桌子上的眼镜看,戴到自己鼻梁上,还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他们学校的老教师就是这样子,每次找他们,那些人都是从书里抬起头来,然后伸手推了推眼镜。
看着特别像那么回事。
不过这东西她戴着眼睛看东西有些难受,书拿远了一些,翻一页就推一下,还让儿子看自己,“安安,快看我。”
“好看吗?”
小家伙无聊的瞥了她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还是给面子的点点头,“好看。”
陈玉娇听了笑,刚好这时候俞锡臣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些文件。
看到他们已经过来了,笑道:“走吧,今天没什么事了。”
东西放到桌子上。
然后又走到陈玉娇身边,把她脸上的眼镜拿下来,“你又没近视,戴这个容易伤眼睛。”
手顺便擦了擦她嘴角,还有糖渣子没吃掉。
抠掉的糖渣子也没弹掉,而是直接往陈玉娇嘴里塞去,“别浪费,花钱买的。”
陈玉娇嫌弃皱起眉头,舔到那点甜味后赶紧推开他手。
也不知道他上厕所有没有洗手。
旁边小家伙见了,赶紧伸长舌头舔了一圈自己嘴角。
没尝到什么甜味,脸上还有些失望。
俞锡臣看了哭笑不得,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带着他们母子俩回去。
这里距离筒子楼不远,去对面再走几步就到了。
不过等回到家时,却发现隔壁有点热闹,走廊外面正围着不少人。
陈玉娇好奇发生什么,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没想到热闹没瞧见,却在人群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不是……张家婶子吗?
自从几年前经历的那次难堪,他们再也没去过张家了,也就没见过他们。
俞锡臣可能还有见过,毕竟在局长身边工作,平时开会应该容易碰到。
忙伸手捣了捣旁边的人,努了努嘴,让他快看。
俞锡臣正在开门,看她这样,顺势朝那边看了过去。
认出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第108.第一百零八章 一更
张婶子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看到他们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有些尴尬。
毕竟这么久都没见过了, 突然看到,心里也没个准备,想到当初的事, 确实觉得她弟弟两口子有些过分。
那些话她听了都有些不好, 更别说是这两孩子了, 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怨恨。
但她弟弟两口子说的那些话或许有些偏颇, 但大致意思是没怎么差的,她承认,俞锡臣外公当初对他们家帮助确实挺大的,但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她公公也没忘记, 每年都跑去帝都拜访人, 江家出了事又不是他们弄得, 他们也要过日子,总不能一辈子都要赖上他们一家吧?
头一次上门时她公公给了那么多钱和票子, 难不成还不够?还有后面的忙,感觉有什么事都往他们家跑,面上虽然和和气气的,但心里确实是有些膈应。
她也就是随口跟弟弟两口子唠叨了几句,没想到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之后她男人还说她小肚鸡肠, 什么小肚鸡肠?把责任往她头上按, 就不信他们心里好受, 俞锡臣外公当初要真把他自己人,怎么不安排到帝都去?
这么个破省,还只是个局长,比俞锡臣外公手下的其他人待遇差多了,现在有事却只想到他们,拖他们家后腿。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一点都不觉得她弟弟两口子做的有什么不对,相反,听得心里还挺畅快的,有种替他们家出了口气的感觉。
憋屈讨好了江家这么多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能把江家踩在脚下。
俞锡臣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外公更是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江家差不多完了。
对于俞锡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那些还念着他外公人情的人,如今都忙着顾着自己,那还有空搭理他?
想到这里,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了,脸上神色又恢复从容,还对着俞锡臣点了点头。
俞锡臣垂下眼装作没看到,倒是旁边的陈玉娇对她冷笑了一下。
也学着当初张家亲戚那模样,傲慢瞥了她一眼。
如今她也不怕了,俞锡臣现在是局长助理,展红星还跟在市长身边工作,他们以后怎么样,和张家关系不大。
再者,他们现在还年轻,日后肯定比张家走得远。
帝都那里,还有徐家婶子在帮衬着,少了张家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是张家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张婶子看到陈玉娇那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觉得她这样子不懂礼貌。
屋子里刚被劝好的夫妻俩,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又吵了起来。
转过头,重新劝着话,将俞锡臣他们抛在脑后。
陈玉娇他们进了屋,俞锡臣拎了桶出去打水,这筒子楼每层有只有一间水房,里面安了五个水龙头,时间也没有限制,这点要比巷子那里好。
陈玉娇则坐在桌子前摘菜,小家伙在旁边写作业。
外面吵吵嚷嚷的,忍不住竖着耳朵听。
她是记得的,张婶子是什么妇联主任,这个她知道,就是管妇女的事,尤其是家庭矛盾方面,需要帮着解决。
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什么名堂,都是人说话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俞锡臣很快就拎了一桶水回来,放在陈玉娇旁边,方便她等会儿洗菜,又拿了菜刀菜板放在她手边。
弄好后转身将煤炉子搬出去,准备点着开始准备晚饭。
陈玉娇慢悠悠的洗菜切菜,俞锡臣勉勉强强会炒,但这种细致活就不行了,尤其是切菜,那真是长短、粗细不一。
有次小家伙吃他炒的青菜,吞了半天还没把一根青菜吞完,最后咽不下去了,愣是用手从嗓子眼里把整根菜给拽出来。
顿时把她恶心的不行。
切好的菜堆在菜板上,又转身拿了面粉出来和面。
准备先拿出来揉一揉,给它发一会儿,晚上再来做包子。
这样明早直接蒸着吃就行了。
不过就在他们刚把饭煮上的时候,隔壁那里声音渐渐小了,而张婶子直接朝他们这里走来。
刚才故意没关门,就是防着她的。
陈玉娇眼尖的看到她,怕俞锡臣吃亏,想都不想就起身往外走。
见她真的在他们门口停下,不待人说话,就先大着嗓门不客气问:“你过来做什么?我们家又没出什么事,怪不吉利的。”
原本还带着笑得张婶子一听,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扫把星,难不成去谁家谁家就出事?
“我是妇联主任,调解夫妻关系是我的工作,你这样说倒是有些不妥当。”
“夫妻生活久了,自然有各种各样的矛盾,这也是我们妇联工作的魅力所在。”
“那调解好了吗?”
陈玉娇一针见血的问,说完就冷笑一声,“隔壁三天两头的吵,怎么到现在才来?还魅力所在,也不怕臊得慌,光说得好听有什么用?拿出真本事来啊,还不是在和稀泥,也是他们脾气好,要是换做我直接跑到上面投诉去,妇联一点事都不管不说,还尽浪费国家粮食,那可都是人民的汗水换来的,你们吃着也不怕噎着了。”
“喂,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哪里说错了?一家家的这么多事,媳妇受委屈的,婆婆被欺负的,男人打老婆的,孩子被扔的,你们倒是吃饱喝足,真正干了多少事自己清楚?信不信我真往上投诉?”
“你……”
张婶子听了脸色难看,根本没想到陈玉娇这张嘴居然这么厉害,以前去张家时乖乖巧巧的跟在俞锡臣旁边,完全想不到是这种霸道性子。
尤其是这些问,她还真没办法回她。
黑着一张脸道:“不过是来打个招呼,既然不欢迎,那我走就是了。”
说着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蹲在煤炉子前一言不发的俞锡臣。
相比较与陈玉娇这不肯吃亏的性子,俞锡臣却要冷漠的多,连多余的眼光都不给,仿佛不认识一般。
忍不住想到自家男人对他的评价,说这孩子心思重,以后恐怕不好惹,还说得罪了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她听了忍不住笑,就算厉害又能怎么样,没父没母的,爬的再高以后也只能在这省城混着,他们办的是省城的户口,以后不管怎么样还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除非他外公能出来。
但可能吗?都被关了这么多年了,要能出来早就出来了。
眉宇间神色又轻松了些,直接从俞锡臣身边经过离开。
而旁边原本跟着她一起的两个妇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原本以为只是遇到什么不讲理的人,现在来看,居然是认识的,甚至恐怕还有仇。
顿时不做声了。
想到陈玉娇刚才说的投诉什么的,有点不敢惹,在妇联待久了,最怕的就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们可不想最后替主任给背黑锅。
俞锡臣直到人消失了都没抬起头来,并不是多厌恶这人,而是不想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过了这么多年,他由一开始的气愤到现在的冷漠,不是释然了,而是放过了自己,不想让怨恨包裹着自己。
但对于张家,当初的羞辱还是历历在目。
所以对于陈玉娇的这些话,并没有去阻拦,他虽然不能抹掉过去,但至少现在可以让有她回击过去的底气。
不过,原以为今天碰到也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第二天张建国居然亲自找上了门。
当时他们一家刚好吃完晚饭,俞锡臣在外面烧水准备洗漱。
张建国是一个人过来的,手里拎着两罐麦乳精,皱着眉头走在走廊里。
看到俞锡臣蹲在煤炉子前时,脸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随即将眉头皱得更深,尤其是看到他们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语气不含掩饰问:“怎么住在这么个地方?统计局就没给你安排好一点的屋子?”
“明天我就去和你们汤局长打个招呼,让他给你换个地方住。”
说完就直接朝屋里走,嘴里又温着声音道:“我过来看看你,你这孩子,每次看到我都不说话,要不是你婶子昨天回来说,我都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你张爷爷也想过来,我觉得天有些黑了,先过来看看,下次再让他来。”
进了屋看到陈玉娇陪着小家伙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脸上还带了笑,点点头道:“长这么大了,不错。”
一副长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
陈玉娇突然觉得这人怪虚伪的,长着一张忠厚严肃的脸,以前看着觉得他刚正不阿,是个好的,现在却觉得,看人还是不能看外表。
甚至比起周志军都差了些,周志军也是个看着严肃古板的人,但人家至少做起事来不虚伪,周家胡家那么拖他后腿都给帮着一次又一次。
而且周志军能救得了胡家周家好几次,也是因为他关系硬,而这些关系恐怕也都是他靠情分挣来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对身边朋友应该还不错。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记着他的好?
可看张家,靠了俞锡臣外公混到局长位子,如今多少年过去了,还是动都没动,除了没本事外,恐怕也是因为自己不会做人。
陈玉娇仿佛没听见一般,直接抱起身边的儿子往外走。
不想浪费口水应付这人。
俞锡臣从外面进来,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而是让她先出去,“水快烧好了,你去看一会儿。”
“嗯。”
屋子里只剩下俞锡臣他们两人。
张建国见陈玉娇直接冷下脸走人的态度,面色不悦,又皱起眉头来,正准备说话时,俞锡臣反而先开口了,“找过来有事吗?”
口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波澜。
张建国看着俞锡臣平静的脸色,一时间猜不出这是在他意料之中还是根本没将自己当回事。
沉默了一下,随即突然叹了口气,“阿臣。”
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视线最后落在他身上,仿佛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有心疼,有自责,还有些生气。
俞锡臣:“……”
突然发现陈玉娇说的真没错,这家子跟唱戏似的,有的唱白脸,有的专门□□脸。
还把别人当傻子瞧,以为他们都看不出来。
☆、第109.第一百零九章 二0更 5 5  ……
“张叔叔您什么时候变了?还是说您一直都是这样,以前也不过是掩饰的好?”
俞锡臣略带嘲讽的问他。
“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当兵的哪会嫌弃这些, 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您何必在这儿显摆,再说, 又有什么可显摆的呢?”
“您如今过得好我知道, 这里条件差您看不上眼也很正常, 从俭入奢易, 从奢入俭难,您本性在这儿摆着,也别怪我外公做的少了,烂泥扶不上墙, 他能有什么法子?”
就差直说他屁大本事没有, 还把自己当回事, 真正有本事的人哪会像他这样?
抬起眼看着对面的人, 继续犀利又残忍道:“也是我眼瞎,一开始还真把您当长辈瞧, 您对我的帮助与其说是还人情,感谢我外公当初的提拔之恩,还不如说是在炫耀,炫耀什么呢?”
“炫耀你如今的位子,炫耀没有我外公在, 您现在依旧稳稳当着局长, 炫耀你如今比我们家过得好。”
“人越缺什么就越想告诉别人你有什么, 没有能力,没有人脉,那就展示给我看,当初有求于您时刚好给了你显摆的机会,证明你可以摆脱我外公,还把展红兵推荐给副市长,也是想让我知道你人脉广,您是把我当成我外公了吗?”
“可惜我外公看不到。”
“我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从头到尾也只求过办户口这一件事。”
“相比较与您当初进入我外公的手下,您后来能有机会在这里当局长,您父亲当初回家的路费,后来的工作,甚至张婶子的工作……这么一算,真是吃相难看呢。”
“我也好心跟你提个醒吧,您啊,没了我外公,这辈子就在局长这位子上慢慢熬吧,要是能熬出头,我跟您姓!”
随着俞锡臣口中慢慢说出来的话,张建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最后直接黑沉如墨。
目光阴狠的看着俞锡臣,咬紧牙关,脸皮甚至不自觉的抽动,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
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的感觉,难堪、尴尬,又有些被说中的恼羞成怒。
尤其是最后一句,仿佛是对他的诅咒,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不值得一提的人。
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本事,今天的一切也全都是靠了别人,但他最恨的还是别人也觉得他没用。
“阿臣,你现在最好还是别这么猖狂。”
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俞锡臣听了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怕什么,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语气轻松,但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要是哪里不好过了,肯定会将他拉下水。
张建国自然听懂了这句话,他是靠了俞锡臣外公的关系走到这一步,如今撕破了脸,他要是做什么打压他的事,恐怕俞锡臣第一个就把矛头对准了他。
他和他外公有关系,以前是保护伞,如今却是一道催命符,要是让底下人知道他与他外公有关系,恐怕对他位子虎视眈眈的那些人又有小动作了。
他赌不起,也不敢拿这个赌,甚至他以后还要给俞锡臣铲平路,不然他要是出了事,光他们现在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拉他做垫背的?
竟然被吃得死死的!
张建国有点后悔,没想到来了一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被羞辱了一番。
……
人走后陈玉娇才抱着孩子进了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俞锡臣。
她刚才趴在门口偷听,这屋子本来就不怎么隔声音,里面外面没多大差别。
她知道她男人脑子好使,嘴巴又会说,但没想到挖苦人起来更是了不得。
这么一大串话,不含一个脏字,却能让人溃不成军,从外到里,最后连人家心里想什么都给彻彻底底给猜到了,那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张嘴感觉说的不是话,而是刀子。
俞锡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眉眼间带了丝笑意。
“你说的也对,有些人也不用太客气,太客气了还觉得你可能是善良可欺。”
好好的拿两罐麦乳精上门,心里什么打算再明显不过,还真当他们年轻不懂事?
当初张家那亲戚的羞辱是不是他们的意思不知道,但他们那家子的态度也是没什么区别。
忍得多了,下意识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想想当时也是窝囊,就算闹大又能怎样?
看陈妈平时在队里的威风模样,不仅半点亏没吃过,还占了不少便宜,相比较与老实厚道的陈大伯,虽然是大队长,反而还经常受气。
陈玉娇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听了这话,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本来就是嘛,我们啥都没有,没钱没票子还没靠山,不能连气性都没了,那活着多累啊。”
以前她嬷嬷就教导她,女子性格温顺固然是好,但该有的气性也不能少,否则别人会以为你好欺负,连下人都会看轻了你。
俞锡臣听了笑,想了想,觉得她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可不是嘛,他们到现在都是一穷二白的阶段,要是连气性都没有,日子也没过头了。
张家的羞辱他是不会忘记的,今天这番话,与其说是回击,还不如说是报复,至于张建国会不会真蠢得做出傻事,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就算日后往上升了他也不会跟他姓的。
像陈玉娇平时说的那样,不过是哄着你玩的,哪能当真?
一家子洗完澡已经是七八点了,外面天黑乎乎的一片,陈玉娇又开始了她的吹嘘**,跟儿子开始讲她在古代的风光日子。
俞锡臣和小家伙听不出来她这是在说她自己,一个以为她在糊弄儿子,一个以为她妈在说别人。
面上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主要是把陈家人吹了好几遍后,陈玉娇发现没什么可讲的了,想到还有自己没吹,赶紧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起自己来。
也不怕俞锡臣怀疑,她发现自己说啥俞锡臣都不怎么相信,所以也不怕了。
什么姜国第一大美人,容貌倾国倾城,举止投足间尽是风华,从小就受尽父母宠爱,山珍海味,锦衣华服。
尤其是说起那些吃的,小家伙听得不停咽口水,连俞锡臣都听饿了,什么才女,什么出尽风头的事他没记住,反而脑子里全都在想她刚才描绘出来的食物上面了。
主要还是陈玉娇嘴里的那个千金大小姐太无聊了,全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有才华,周围人都是女孩子羡慕她,男孩子爱慕她,长辈疼爱她,一旦遇到事情,别人都是绞尽脑汁,她随随便便一想就知道怎么解决了,反正就是恨不得用最美的词赞赏这个人。
陈妈的故事好歹还有个波澜曲折的情节,这故事连个水花都没有。
听得进去才怪!
陈玉娇看着他们父子俩心不在焉的样子,气得想打人。
真讨厌,她才是主角!
☆、第110.第一百一十章 生产
第二天,俞锡臣中午回来时带了一个包裹。
筒子楼离他们单位近, 他们每天都是回来吃饭, 陈玉娇平时课业轻松,来回走一趟差不多要四十多分钟,但对她来说倒是不碍事, 慢悠悠的晃着, 就当松泛身体, 她现在怀着孕, 也快要生了,本来就该多走动的。
俞锡臣到家后先把包裹放回屋里,然后去走廊那里开始准备午饭。
小家伙比陈玉娇要先回来,在这边待熟了后就不用人接送了, 每天跟附近孩子一起上下学, 这也就省了不少心。
俞锡臣站在门口挥着锅铲炒饭, 早上吃的剩饭剩菜刚好可以糊弄一下中午。
小家伙进屋后, 熟练的端个板凳去了橱柜前,从里面拿了一个包子出来, 然后跑到俞锡臣身边蹲着啃,看他爸炒饭。
还好奇问:“爸爸,桌子上的是什么啊?”
俞锡臣捂着嘴,听了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应该是你外婆他们寄过来的。”
“吃完饭我们再看。”
“嗯。”
陈玉娇回来的时候刚好吃饭, 一家三口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小家伙喜欢跟他爸妈说学校里发生的事,老师上课教了什么,同学谁喜欢欺负人,这点性子倒是跟陈家人有点像,一旦说起话来就会没完没了。
小家伙说完就轮到陈玉娇了,班上谁和谁合不来,还有谁家里事多,连别人结了婚生的娃叫什么她都知道。
反正饭桌子上从来不会安安静静的。
俞锡臣只需要乖乖听着就行。
吃完饭,一家三口才坐在桌子前打开包裹看,原本以为是陈妈寄过来的东西,没想到拆开来看时,却发现竟是猜错了。
将里面东西拿出来看,沉甸甸的一大袋,有干枣、葡萄干、无花果干,还有一块腊肉。
东西种类不多,但塞的满满一下子,里面还有一封信。
俞锡臣拿出来看,当目光看到信封外面的字迹时人就不对劲了。
陈玉娇眼尖,瞥到了封面上写着“弟弟阿臣亲启”这几个字,忍不住一愣,随即猜到可能是俞锡臣的家里人寄过来了。
偏过头看他,果然看到俞锡臣脸色严肃了起来。
拿着信封的手指尖捏的发白。
信纸写了两页,但俞锡臣却看了很久,最后声音有些释然又有些遗憾的道:“是我堂兄寄过来的。”
“堂兄现在在西北那里,没跟他父母在一起,当初被分开了,不过隔得不远,能经常见到面,他不知道我在这里,还是我外公跟他说的。”
别人不知道,陈玉娇却是知道的,外公现在虽然出不来,但隔几个月还是能联系上的,应该是外公看到他堂兄的信,所以才回了过去。
完完整整的一大家子,现在却被分到各地,想想也怪不是滋味的。
小家伙不知道爸爸妈妈在伤感什么,忍不住嘴馋伸出手从袋子里拿了枣干吃。
俞锡臣随即语气轻松道:“堂兄现在也结婚了,对方是下乡的女知青,两人现在有个女儿,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去年还去看望大伯他们了,说人都好好的,虽然有些小病小痛,但不算多严重。”
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感慨,他一直都担心大堂兄他们一家过得不好,大伯大伯母他们成分问题很大,家里祖辈以前都是经商的,大伯年轻时候还出国留学。
要不是有外公帮衬着,他们家早就因为成分问题出了事,所以外公一倒,俞家就不行了。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算不错,只要人活着就行,他最怕的还是人也不在了。
那就算做再多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陈玉娇听了这些话,将头靠在他胳膊上,安慰他道:“那就好,你大伯他们都好好的,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
说到这里,俞锡臣突然沉默了一下,随后扭过头看陈玉娇,“我想今年去看看他们。”
虽然信里写他们都安好,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俞家人性子都比较敏感,什么都喜欢往自己心里藏,哪怕再苦再累也不会跟别人说。
“过年的时候我会有几天假期,如果去的话也来得及。”
西北与这里隔得太远了,假期恐怕也就够来回一趟。
声音一顿,为难道:“所以,今年可能回不了家了。”
每年他们都是回乡下过年的,但现在知道大伯他们在哪儿,忍不住有了其他的想法。
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可能不想?
陈玉娇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那你就去,都是一家人,是该去看看。”
“今年不回去也没事,让妈过来一趟也是可以的,不过我可能去不了,那时候孩子应该出生了,那么小受不了长途。”
要是她有机会再见爹娘一面,她肯定也会这么做。
俞锡臣摸了摸她脑袋,眼里有些温柔。
就知道她会懂他。
旁边的小家伙皱起眉头,可能有些受不了父母这样,板起小脸,噔噔噔跑过来,小手一推,愣是将两人硬生生掰开,然后爬到陈玉娇旁边坐下。
严肃的看了他们一眼,似乎防着他们亲密,还拿了干枣一人嘴里塞一个。
“吃东西,别说话!”
都多大了,还这么黏糊糊的。
陈玉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孩子有时候也怪折磨人的。
……
陈玉娇是十一月份生的孩子。
那时候她刚好早上出门,上午有两节课,身体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早上胃口特别好,不仅吃了一大碗饭,还塞下了两个馒头,肚子撑得不行。
跟以往一样悠悠达达的往学校里去,哪知道半路上肚子就难受起来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吃多了,后来觉得不对劲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赶紧拐个弯朝小家伙学校去,好在小家伙学校就在这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还没到学校门口就扯着嗓子就喊小家伙的名字,等把人从里面喊出来后,赶紧吩咐道:“快,去找你爸,就说妈妈要生了。”
“我先去医院等你们,记得让你爸回家拿东西。”
说完就抱着肚子急急慌慌往医院那里去,担心自己没到医院就生了。
小家伙听了后绷紧小脸,看着陈玉娇那一颠一颠的背影,脸都急红了,最后想都不想,赶紧转身就往俞锡臣单位那里跑。
两个小腿捣鼓个不停,他爸在哪儿他是知道的,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趟,闭着眼睛也会去。
就是想到他妈要生了,觉得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是害怕见到妹妹,还是害怕他妈去医院。
他虽然小,也知道医院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都是生病的人才去的地方。
陈玉娇一去医院就撕心裂肺的叫,“快来人,护士,护士,你快过来,我要生了。”
“不行,孩子要出来了。”
吓得门口护士赶紧跑过来扶她,然后几个人将她搀扶着去了产房。
应该是二胎的缘故,陈玉娇这次受的罪要轻不少,等俞锡臣背着儿子,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跑过来时,陈玉娇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几乎没等多久,差不多中午孩子就出来了,相比较与小家伙当初洪亮的哭声,小丫头却是猫叫似的,细细轻轻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不足产呢。
俞锡臣听了心都揪到一起,从护士手里熟练的接过孩子,然后抬头小心翼翼问:“这孩子没事吧?”
也是他们大意,陈玉娇自觉生过一次,就觉得没必要再担惊受怕的,哪怕快要生了,也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反正到时候肚子痛就去医院,这么想着,心里也就没什么负担了。
哪知道这孩子来的也突然。
“没事没事,这孩子健康的很,五斤九两,刚出来就知道哭呢,大概是性子就这样吧。”
“嗯。”
俞锡臣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旁边小家伙扒着俞锡臣的裤子也要看妹妹,最后好不容易看到了,脸上忍不住皱成一团。
想嫌弃又不敢嫌弃的样子。
随即担忧问:“爸爸,妹妹头怎么这么尖,要不要紧?”
感觉都不像他妹妹,他们家脑袋都是圆的。
俞锡臣听了,看了眼小丫头的头,脑袋扁塌,头顶尖尖的,看着确实有些丑,但心里却软乎成一片。
温着声音道: “过几天就好了,你当初也是这样。”
小家伙听了撅起嘴,脸上有些不大相信。
转身跑到陈玉娇旁边,陈玉娇刚生完孩子,可能累的虚脱了,闭着眼由医生推着床去病房。
可能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累,小家伙还红了眼睛。
等陈玉娇被人抬到病床上躺着时,还乖乖巧巧偎依过去。
俞锡臣跟着医生去填写孩子资料,名字老早就开始想好了,琢磨出了好几面纸,最后却选择了最普通的一个,叫俞承昭,希望她日后人生光明,积极向上。
陈玉娇醒来后听了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这闺女的名字有些男孩子了。
女孩子不应该叫什么珠什么玉的才好听吗?
像她名字,听着就觉得好,决定小名由她来想,琢磨了一晚上,最后把小名定为宝珠。
又是宝又是珠的,福气不断。
“女儿是我生的,小名就该我取,不服也给我憋着。”
俞锡臣听了有些无奈,觉得这名字又土又俗,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还嫌弃他想的?
但看着她那张认真的脸色,只好默默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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