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教授思路广
林蕊一直在食品厂外围晃荡了好几圈, 最后才心有不甘地跟着妈妈往家走。
舅妈正忙着呢, 只送他们到厂门口就回头。
上了自行车大杠的姑娘,突然间想起来, 扭头问她妈妈“你刚才跟魏镇长说什么来着”
她想跟过去, 她妈都不许。
当妈的人瞪了眼女儿“就你话多。大人有大人的事, 你问这些做什么啊。”
林蕊福至心灵,立刻捂住了嘴巴。
啊她想到了, 港镇也有邮局呀,那邮局当初肯定也推销过邮票。
哦, 她妈好聪明, 从乡下收邮票,然后再带到上海去卖,赚得就是中间差价。
少女得意洋洋地小声哼唧“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不告诉你。”
郑大夫警告地哼了声“你知道就给我闭嘴,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
林蕊偷偷地做鬼脸,心里头美滋滋的。不知道她妈这回收购了多少邮票。
唉, 可惜她对邮票没研究,不然她自己也能在乡下好好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合适的邮票。
郑大夫偷偷的松了口气。
包里头那两万块钱的国库券压的她真是胸口沉甸甸。
在魏厂长再三再四地“请求”下,郑大夫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收购国库券。
她眼下在上海读书,周围同学手头基本上都有点儿闲钱,人家不忌讳等着国库券到期以后再兑钱。
所以郑大夫充当起掮客的角色,帮着港镇或者说整个宁县往外头兑换国库券。
从1981年国家发行国库券开始,各级基层政府手上都积累了大量的国库券。银行以及计生办之类的单位, 那都是重灾区。
这些不能在市面上直接流通的票证,对于急等着用钱的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空头支票。
大家都在找门路兑钱。
魏镇长自从将港镇的那两万多块钱的国库券兑到钱之后,就胆大包天想到在中间挣差价。
他从各个兄弟乡镇计生办手上,以票面六五折的价格收到国库券,再加价到七折,转手给郑大夫,托对方带去江州以及上海转给同事朋友。
现在各个乡镇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原本乡镇企业就是政府挣钱的大头,乡镇企业一停工,大家哪里还来的收入。
魏厂长隐隐约约地猜测,郑大夫也在里头挣差价。
不过他是不介意这些的,想要人帮你办事,人家没的赚头,凭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要知道郑大夫可是正儿八经的国企职工,这事儿要是被他们厂里头发现了,搞不好就得被开除。
郑大夫心里头也忐忑不安。
离开江州,在上海求学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将被厂里头发现会被开除的恐惧暂时抛在了脑后。
现在叫魏镇长那么一番挤眉弄眼,话里有话,搞得她反而心中不上不下的,说不出的不自在。
一时间,整辆自行车上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幸亏今天阳光正好,虽然是寒冬腊月,可暖和和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在人身上,还是让人觉出了悠闲惬意的味道。
林蕊很快就憋不住,开始兴致勃勃地吹起了口哨。
池塘上结起了薄冰,岸边的垂柳变成了灰色,剩下的草也枯败了,低眉搭眼的没有精神。
只探头探脑的绿意显出了生机盎然的色泽。
“荠菜”林蕊激动地指着田埂,那宽大绿叶在风中摇摆,诱惑力十足。
荠菜可是个好东西啊,无论清炒还剁成馅包饺子做肉圆,都好吃的很。
郑大夫转过头瞥了眼,顿时没好气“你个傻丫头”
这哪里是荠菜,这分明是牛舌头,割了喂小鹅的。
苏木没憋住,扑哧笑出声。
隔着郑大夫的身体当碉堡,林蕊没办法对他怎么样,只能愤愤地先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郑大夫这个偏心眼的,立刻教训女儿“等着什么啊你妈我倒是很想好好见识一番。”
林蕊眼睛珠子滴溜溜直转,煞有介事地宣布“我当然是带苏木去好好见识一下养鸡场跟蚯蚓场啦”
郑大夫没好气“这会儿你又想起来了了我看前头你稀罕都不稀罕。小猴子下山,看见西瓜就丢了玉米棒子,看你以后还捡不捡得到一个芝麻粒。”
林蕊不假思索“没关系,玉米棒子跟西瓜都留给舅妈。这芝麻粒埋进土里头,收了芝麻磨成香油也值钱。”
当妈的人停下自行车,看着自己闺女直摇头“反正什么时候你都有道理。”
林蕊朝母亲做了个鬼脸,伸手拖着苏木,欢欢喜喜地朝养鸡场跑。
现在郑家的养鸡场经过了扩建,已经初步成规模,很有些现代养鸡场的味道在里头。
外公外婆正在忙碌,看到林蕊赶紧招呼“别跑进来哈,里头脏着呢。”
林蕊沿着养鸡场转悠,眼睛到处滴溜溜转悠,好奇道“”蚯蚓,我的蚯蚓厂呢”
她妈一巴掌呼到她的肩膀上“讲什么怪话,这又成了你的你的东西可真不少。跟个土匪一样”
林蕊委屈“妈,刚才不是你说我忘了我的养鸡场跟蚯蚓厂嘛。”
外公外婆都笑了起来。
鹏鹏跑过来招呼他二姐“姐,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小男孩双眼亮晶晶的,欢喜的很,大姐跟他说了,家里头又来了个小伙伴。
和他差不多大,以前是个小和尚,可有意思了。
林蕊立刻打击表弟“你可留点儿神,那小和尚可不是凡人。我跟你说,做好思想准备,等你回去的时候,老太眼中就只有他了。等爷爷奶奶还有你妈回家跟他坐一桌吃顿饭,保准他们嘴里头念叨的全是小和尚。”
孩子,至于你,那就是明日黄花,早已过气。
鹏鹏不以为然,相当潇洒地摆摆手“没事,这样才好,省得他们天天盯着我,我才烦的慌呢。”
少女冷笑,呵呵,这饱汉不知饿汉饥。
让他好好饿几顿,尝尝那小和尚的厉害,他就知道以前自己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鹏鹏要带他姐去看的是村里头新建的复合型大棚。
他掀开帘子往里头钻的时候,正在忙碌的大人赶紧往外面撵人“别进来,放蜂呢,小心蛰你。”
林蕊一开始听成了放风,还吓了一跳,疑惑为啥罪犯要关在大棚里放风。
难不成现在劳改已经与时俱进到大棚种植业了那为啥监狱自己不建农场
这直接押到村里头,万一他们哗变要逃狱怎么办
少女下意识地就将鹏鹏跟苏木拖到自己身后。
待听见大棚中嗡嗡的声音,刚要巾帼英雄的林蕊吓得立刻拖住两个弟弟拔腿就跑。
妈呀,蜜蜂,千万不要小瞧这玩意儿。
上辈子,她们宿舍楼斜对门就有个姑娘上山捡垃圾的时候,不小心叫蜜蜂给蛰了。
当时她拿胶带纸黏了蜂针,以为没啥大事。
结果当天夜里,她就进icu,鬼门关里头走了几遭才保住条命。
从此以后,林蕊再也不敢招蜂惹蝶,要多正派就有多正派。
鹏鹏也吐舌头跟着跑了出来,还不忘跟二姐吹嘘“姐,气派不”
林蕊哪里知道气不气派。
刚才匆匆一瞥,她只看到大棚里头的样子跟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同。
不是全都贴着地长,而是分成了上下两层。
上面的东西看着像是草莓,正开着漂亮的小黄花,下面那些是什么,他实在没有来得及看清楚。
“下面是蘑菇。”村委书记扛着铁锹走过来,竖起大拇指道,“哎呦,这回可得好好夸夸你家舅舅舅妈,他们可真是给我们郑家村迎来了金凤凰。”
瞧瞧,这有学问跟没学问可真是大不同。
同样是种地,他们农民种了一辈子,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花样头。
可人家教授就能够想到在稻田里头搞养殖。
同样是搞大棚,他们最多想着种些反季节蔬菜,可人家教授就知道怎么搞复合立体种植。
大棚种草莓也就算了,人家愣是在里头加上了蘑菇。
村委书记给三个娃娃比划,挖垄沟,垄沟,沟土上面种草莓,下面种蘑菇。菌墙拿棉籽壳来打通,起固定作用的就是牛粪。
林蕊眨巴眼睛,满脸真诚,听不懂。
村委书记本来还想好好夸一下读过书的娃娃大不同,现在只好咽下喉咙口的话,只能草草表示这样做好处多。
教授们说方案的时候,就在郑家院子里,鹏鹏听了一耳朵,记得却清楚的很。
种植蔬果最缺乏的是什么是二氧化碳啊,有了二氧化碳才能进行光合作用。
要是动植物混合养殖的话,那动物会吃掉植物,还会踩踏。
但是种蘑菇就不一样啊。
蘑菇呼吸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这些可是草莓进行光合作用的原材料。
草莓的光合作用又能给蘑菇及时新鲜的氧气。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互需互求,大棚里头的空气循环也没问题了。
老书记在边上听着憋不住,又开口补充“好处多了去。这蘑菇出菌菇的时候,出热气,大棚里头的温度就上去了。”
鹏鹏赶紧抢着说下面的话“浇水,上面浇草莓,多出来的水就直接浇蘑菇。”
林蕊脱口而出“滴灌啊,用滴灌技术多好啊。”
苏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自来水,这儿没有自来水。”
这就尴尬了。
林蕊清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咱们还养蜜蜂啊。”
这下子,老书记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个城里头的娃娃就不懂了。”
大棚能够保持温度,可是到了冬天,蜜蜂啊蝴蝶啊这些全都蛰伏起来了,根本不出来。
这时候要是没蜜蜂来帮忙授粉,草莓怎么可能长得好
郑家村原先就有位养蜂人,他常年在外头奔波,到了要入冬的时候把蜂箱带着,准备让他们好好歇一冬。待开了春再出去追花。
结果现在就好了,那两箱蜂成了全镇大棚的稀罕货。
茎叶类蔬菜无所谓,那些指望吃果子的,可全都要蜜蜂帮忙。养蜂人还因此额外赚了一小笔。
林蕊看着大棚,积极推销“蚯蚓,等采摘完草莓跟蘑菇后,直接用剩下的烂草莓烂蘑菇养蚯蚓,这样还省了清理垃圾的钱。”
她可是特定下过苦功夫好好研究了,蚯蚓只吃腐烂的植物,新长出来的嫩芽人家根本不碰。
“草莓吸肥,蘑菇也吃肥,蚯蚓粪刚好当肥料啊。”林蕊急得不得了。
苏木在边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就知道蕊蕊肯定会提蚯蚓的。
鹏鹏得意地抬起下巴“哪里还等到你说啊,姐,教授早就交代了。我妈现在的蚯蚓只卖种,给蔬菜大棚里头供应蚯蚓肥土。”
林蕊不服气,上次还是她在魏镇长面前推销蚯蚓的呢。
老书记兀自懊恼,今年还是晚了一步,这要是早点搞起来,现在草莓就能上市。
那价钱卖的可就高了。
现在早赶慢赶,怎么也得元宵节往后了,错了一季。
民兵队长拎着桶往大棚走,闻声笑道“您老人家可不能什么都占全了,那小龙虾跟茭瓜还等着你忙呢。”
林蕊眼睛眨巴两下,疑惑道“咱们还种茭瓜了啊。”
鹏鹏奇怪道“二姐,不是你说的吗茭瓜跟小龙虾混养。”
林蕊这回真的要跳起来了,她结结巴巴道“上次不是说鸡头米吗”
鹏鹏兴头头地在前面跑,骄傲得很“薛副教授说了,咱们的茭瓜田最合适,就在那儿建的大棚。”
原本入秋后收了茭瓜就算了结掉今年的种植,薛副教授指导着大棚再种一季茭白,冬天上市。
港镇的水八仙在江州全是小有名气,茭白一直销量尚可。
教授指导着说冬天种茭瓜,田主人能接受。
那小龙虾其实算是顺带着养的。
薛副教授正现在大棚外头跟主人家说话,鹏鹏激动地跑过去“教授,您没走啊。”
上次教授不是说这个礼拜的机票吗
薛副教授皱了下眉头,心情颇为复杂。
原本他元旦节之前就要走的。
结果这边是第一次搞水产养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不得不一趟又一趟往村里跑,那机票自然往后推。
这回,估计起码得这批小龙虾跟茭白全都上市卖完了,他才能脱身。
林蕊觉得他实在是书生意气太天真。
养好了小龙虾还有王八呢,王八起码得养三年才能上市
正文 冷血资本家
魏镇长身上像是装了雷达, 敏锐得不行。
几个小孩刚跟薛副教授照面, 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明明薛副教授过来之前,跟谁都没打招呼。
茭瓜田的主人一头白发, 在村里辈分高,说话也不讲究, 戏谑魏镇长是狗鼻子。
魏镇长也不生气,反而自我调侃“我现在巴不得我是狗鼻子、猫头鹰的眼睛、猫耳朵,生怕漏掉一点儿消息,就耽误了大事。”
他给薛副教授递烟,教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抽。
魏镇长一点儿也没被拒绝的不快, 脸上全是笑,一叠声地感激薛副教授“哎呀呀, 要说人民的大救星,还是你们。咱们港镇原本凄风苦雨, 你们一来, 立刻阳光普照。”
基层政府领导的热情像灶膛里头烧着的火, 噼里啪啦, 谁靠近了都烧得吃不消。
薛副教授不得不身子微微往后倾, 生怕魏镇长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
魏镇长笑嘻嘻的, 搓着手,一张叫风吹得发皴发红的脸凑上来“那个,教授, 我还想请你给我们支个招儿。你看,这建个大棚得好几千块钱。咱们农民家底薄,就想问问看,大棚里头是不是还能种点儿啥。”
林蕊严重怀疑魏镇长十二月底截留了一部分预算出来,这会儿怕花不完容易出事,偏偏钱又不多,所以才挖空心思地想折腾。
她不知道的,魏镇长刚倒卖国库券挣了千把块钱,放在手上生怕变成纸,迫不及待地想要埋下希望的果实。
薛副教授面无表情,态度谨慎“这才刚开始,一口吃不成胖子。等到技术成熟后,再试着往里头加其他的品种看看。现在胡乱实验的话,很可能造成养殖品种自相残杀,谁也养不好。”
魏镇长讪笑着“您说的没错,就是我们苦巴巴的苦怕了,老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也许是他的姿态太过于谦卑,薛副教授都于心不忍起来,竟然主动开口给他支招“其实你们那个草莓大棚利用得还不充分,可以考虑再种上葡萄或者是西红柿。”
这两种蔬果都是挂在空中长的,不占地方。
“这个,你得等郝教授跟顾教授过来再仔细问问,我专业不在这个方向。”
可单凭薛副教授这句话,就足以让魏镇长激动不已。
对啊,这个主意好。一个大棚上中下都应该利用起来嘛,这样才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不仅仅是大棚,他们港镇露天也可以种植葡萄。
江州人喜欢吃葡萄的,没有葡萄的时候,新疆来的葡萄干都卖得挺好。
港镇基本上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挂着葡萄,就是口感不太好。
魏镇长觉得这是品种的问题,不同的种子结出来的果儿完全不一样。
他去市里头开会吃过的巨峰葡萄就很甜,跟他们这边的种不一样。
他热情洋溢地询问薛副教授的意见,但是薛副教授说话一向谨慎,只摆摆手表示非专业问题,他不清楚,就不发表意见了。
薛副教授之所以推荐大棚中套种葡萄,是因为大棚在湿润温暖的南方更容易模拟出相对干燥的环境,有利于葡萄挂果后蓄积糖分,口感更好。
魏镇长立刻强调“我们港镇自己的葡萄也是很甜的,每次果子成熟的时候,那个香味儿哦,小虫子直飞。”
薛副教授微微笑“江南多阴雨,所以虫子也多,但这照样会影响葡萄的品质。打药太多的话,一是增加成本,二是水果的口感也会下降。港镇露天葡萄能不能种好,我不知道。”
魏镇长卡了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蕊一时间也有点儿发愣,夏天蚊虫那可是大杀器。
上辈子她上中学去学农的时候,关于蚊子的美丽传说丝毫不逊色于血腥玛丽。
嘿,电蚊香人家蚊子能够在蚊香上头跳舞,完全不屑一顾。
睡在蚊帐里头千万别靠着边,否则密密麻麻的红点点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林蕊想到的是利用昆虫的趋光性来诱捕飞虫,林主席单位食堂就有这么个灭蚊灯。
效果好不好林蕊也说不清楚。
“养青蛙啊。”鹏鹏一本正经地背着书,“七星瓢虫爱吃蚜虫,青蛙吃害虫。有虫子,让青蛙消灭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鹏鹏脸上,小男孩难得害羞起来,要往自己二姐背后躲。
林蕊护住了表弟,下意识地举起手“那个,现在养青蛙卖违法不”
青蛙也叫田鸡,以肉质细嫩鲜美而著称,三十年后卖的可远比鸡肉贵,跳水蛙的相当受欢迎。
林蕊隐约记得有社会新闻提到过有部门查处青蛙销售点,怀疑摊主捕捉野生青蛙贩卖。
摊主梗着脖子反驳,有本事他们自己出去捕青蛙试试。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环境,捕捉野生青蛙的成本可比养殖高多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买卖。
话一说出口,林蕊觉得有点儿羞耻。平心而论,现在的动物保护法其实执行力度并不大。
就说港镇水田里头常见的白鹭,倒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呢,但在整个江州以及周边以及周边地区都太常见了。
白鹭啄食庄稼嫩苗的时候,农民要能逮到又怎么会温柔地放它们走。
薛副教授没有回答林蕊的问题,倒是朝鹏鹏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青蛙捉虫的能力相当强。”
大约是说到了他的本专业,他的兴趣明显大了些,“青蛙的口感不错,市面上也一直有人收购。养青蛙卖总比从田里头捕捉青蛙卖好。”
林蕊怯生生地举起手来,略有些羞涩地问“那个,蚯蚓吃青蛙不是不是可以养点儿蚯蚓”
魏镇长哈哈大笑,揶揄地朝鹏鹏挤挤眼睛“哎哟,这可要命咯,鹏鹏哎,你姐对你妈的事业比你还关注,你要被你姐姐压一头咯。”
林蕊煞有介事地强调“我可不是光为了我舅妈卖蚯蚓。果园里头虫子不是有限嘛,要是你们不想办法喂饱了青蛙,青蛙肯定得逃跑。”
还有比养殖蚯蚓更合适的吗蚯蚓可以帮助果园松土,到时候烂葡萄烂叶子什么的也不用担心,直接交给蚯蚓来吃。
薛副教授微微冲林蕊点了点头“可以,野生青蛙经常捕食蚯蚓的。”
林蕊的笑容刚从嘴角出发,魏镇长先激动地拍起手来“那敢情好,咱们又省了一大笔饲料钱。”
那一巴掌响亮又突兀,吓得林蕊本能地缩到了苏木后头。
少年不满地斜了眼魏镇长,觉得这人其他都好,就是老爱一惊一乍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薛副教授,“要不,咱们葡萄架下再种上草莓”
“那个不合适。”薛副教授摇摇头,“露天草莓口感欠佳,做罐头还差不多。但是现在罐头厂已经饱和,我看不少地方正愁销路呢。”
林蕊激动地举起手来“做罐头啊,做好了罐头卖给苏联啊。他们那儿正缺吃的穿的呢。”
魏镇长愣了下,难以置信“苏联老大哥还会缺吃的乖乖,他们日子应该过得比我们好多了。”
薛副教授不以为意地笑笑“苏联已经被拖垮了。一个国家,如果老子英雄儿好汉,占据重要岗位,要求民众吃糠咽菜,对资本主义世界百般诋毁,自己却腐化享受,这个国家就没有希望。”
他朝林蕊微微颔首,“卖罐头给苏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卖起来。”
林鑫奉母命来找妹妹吃饭,没在草莓大棚找到人,她就立刻往小龙虾田里头跑。
要说妹妹那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个性,记性最长的大概也就是小龙虾了。
听到“苏联”以及“罐头”之类的字眼,林鑫的眼皮子就开始跳,直觉告诉她不妙。
胆大包天的妹妹绝对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林鑫快走两步,将妹妹拽到边上,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朝薛副教授跟魏镇长礼貌地笑“这丫头一贯喜欢胡说八道,不用管她。”
魏镇长却是心生向往“要是咱们真能把东西拖去苏联卖就好了,那肯定不愁销路。”
“不行。”鹏鹏侧过头,认真地想了想,“太远了,等咱们的东西运过去,肯定得臭了。”
说着,他还肯定地点点头。
众人全都笑出了声。
薛副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真有门路运过去的话,倒是桩好事。咱们国家重工业基础薄弱,苏联恰恰相反,双方可以互补。”
今年其实应该是去年物价飞涨,各地都开足了马力生产产品,谁的货仓里头都积压了一大批货物。
可是消费市场已经相对饱和。
况且国家政策一缩紧,基建项目全停,大批企业停工,人们手上哪还有余钱买那些。
林鑫理智的很“这很难,用轻工业产品换重工业设施,我们愿意,人家可不高兴。”
林蕊却跟他姐唱反调“事在人为呗。再高门大户,过不下去了还不得上典当行。况且他家典型的政治挂帅,人治大于法治,能操作的空间多了去。”
上辈子,她上幼儿园小学放寒暑假的时候,经常跟着林主席去单位。
林主席的小办公室隔壁就是党办会议室,听得最多的就是各种会议。
每一次一说到反腐倡廉,众人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时,就会将无辜的前苏联拖出来轮一遍。
耳濡目染的成长环境让林蕊深深地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前苏联在分裂之前,政府问题非常严重,经济改革的失败令他们的处境最终雪上加霜。
不过好像没打到血流成河,因为叔叔阿姨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要提防像前苏联一样的和平演变。
林鑫拽了下她的小辫子,皱眉道“别说怪话,旁人的事情,我们少插手。”
林蕊立刻拖着她姐去旁边咬耳朵“姐,你知道吗孙泽的大表哥已经打算去苏联当洋倒爷了。”
这人的嗅觉还挺敏锐。
好像当年往返于中俄之间的倒爷相当挣钱。
一直到三十年后,俄罗斯人还跑到中国来扫物美价廉的中国制造,转到俄罗斯去卖钱。
林鑫没好气道“他当然能去,一般人哪里能买的到去苏联的票。”
林蕊愣了一下。
她看现在出国的人挺多,没想到买票去苏联还有门槛,又不是去那儿定居。
不过大表哥要是能在那儿杀出条血路来,绝对是挖到第一桶金的人。
林鑫警告地点了点妹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你不许想,这种事情不是你能碰的,别瞎胡闹。”
林蕊哼哼唧唧,猴着她姐的胳膊不撒手。
走在前头的薛副教授抬头看了眼天,突然间转过头来看相当老实不客气跟着去郑家蹭中午饭的魏镇长“你要打算种葡萄的话,那马上就应该搞起来了。葡萄两年结果子。另外就是,比起草莓,我个人更建议你套种西瓜。”
魏镇长连连点头“还是教授你想的周到,西瓜的确要比草莓好。那东西放的时间也比草莓长。”
林蕊积极地强调“网,叔叔,你可得记好了得结好网,不然肯定会被鸟给吃了。”
毕竟,青蛙再能跳,也不是鸟的对手,不被鸟吃了就不错了。
众人笑了起来。
薛副教授又叮嘱魏镇长“你动作快点儿。养青蛙的话,我建议你养美国青蛙,那个肉质好,市场上卖的开。农大那边有育种,我跟你过去一趟,你也顺便学学怎么养殖。”
魏镇长连连摆手“哎哟,教授,你可不能撒手不管。这个,你看,我们一群大老粗,哪里知道青蛙要怎么养。还得您老人家好好指点。不然养不好岂不是亏心。”
薛副教授算算时间,皱着眉头勉强点了点下巴。
算了,送佛到西天,这青蛙养殖在国内也的确起步不久,指望他们自己去找资料学习,确实强人所难。
林蕊拉着她姐的胳膊,憋笑憋到肚子疼。
薛副教授还打算五月份忙罢了青蛙养殖的事情撒手走人。
开什么玩笑啊,怎么也得青蛙上市再说。
魏镇长这个隐藏的冷血资本家,不从薛副教授身上榨取干净最后一滴剩余价值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垃圾晋江,更新简直就是受罪,半小时都更不上。
我也是个抖,居然能忍受到现在。
正文 爸爸新任务
一行六人抵达郑家的时候, 冷菜都上了桌。
正在堂屋中陪老太说话的林建明赶紧站起来, 走到门口,过来跟薛副教授还有魏镇长打招呼。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爸,你们厂终于人性化管理, 知道要放假了啊。”
屋中人全都笑了起来。
郑大夫没好气地拍了下女儿的肩膀“你又说怪话,你爸有你爸的事。”
老太指着堂屋桌上摆着的大小袋子, 乐呵呵地问林蕊“爸爸给你送好吃的来了,你高兴不”
离春节没几天了,厂里头今儿发了年货,林建明直接给岳家拎了过来。
林鑫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厂里的安排也真是的。
要发年货提前打声招呼不好吗如果知道今天发的话,那他们肯定帮忙顺便带回外婆家, 省得她爸还特意跑一趟。
等吃过中午饭,爸爸下午还得回厂里上班去, 这不是折腾人吗
林建明笑嘻嘻的,倒是不生气, 反而宽慰大女儿道“没关系, 刚好我还有理由出来磨会儿洋工呢。”
屋里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林蕊拉着苏木跟鹏鹏过去看年货。
见到小和尚从厨房里头摸出来时, 她还故意捉弄人家“没有你的份哦。”
无苦才不怕哩, 认真地强调“嬢嬢说了, 晚上外婆就烧给我吃, 我跟老太都吃。”
屋里头的大人,看他满脸严肃的样子,全都忍不住笑起来。
林蕊呲牙, 嘿,这小子,背后有靠山了,就了不起。
她正要转头提醒鹏鹏,自家的小表弟已经毫无危机意识地跳过去,迫不及待地查看起桌上的大袋子小袋子。
哇里头装的有牛肉,羊肉,猪肉,还有带鱼跟一条晒干的咸鱼,剩下的那一小袋是对虾。
林蕊惊讶不已,哎哟,钢铁厂可真够大方的,年夜饭的硬菜都有了。
林鑫扫了一眼,却微微的有些疑惑。
难不成,因为她妈今年出去上学了,厂里头连她那年货都没发,往年的年货可不止这点量。
外婆端了盆热菜上来,顺便将这些吃食全都收拾进厨房。
她微微皱起眉头,教育自己的女婿“哎呦,讲多少次了,不要每次都把这么多年货带过来。你们放在家里头,自己跟孩子慢慢吃,不行吗”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却大大方方地将年货展现给众人看。
直到大家都发出夸奖声,她才心满意足的将东西拎走。
这就是看货。
各家女婿孝敬老人的东西,老人们自己也会偷偷比较。
谁家给的多,谁家的心意足,那是孝顺,周边的人可都羡慕着呢。
林建明笑了笑“家里又没冰箱放的,容易坏,还不如带回来大家一起吃。反而热闹。”
魏镇长笑嘻嘻的“唉呦,我的林工哎,你可真是过的节俭,照你说你家该早买冰箱了。”
林建明笑了笑“以后冰箱会积的卖不出去,我就等他卖不出去时打折再买。”
林鑫偷偷觑了眼父母的眼神色,怀疑个中有隐情。
即使是今天厂里发年货,按照父亲的歌,也应该是晚上下班之后再送到外公外婆家来,然后明天一早坐车回厂里头上班。
爸爸从来都不愿意耽误工作,为什么今天会如此迫不及待
看着神色平静如常的父亲,大女儿冲到喉咙口的话,往底下咽回去。
她转头去招呼争着在老太面前撒娇的妹妹“好了,赶紧去洗手,准备上桌吃饭。”
郑大夫也赶紧招呼众人“上桌,教授,镇长,赶紧上去啊,你们可是贵客,必须得坐上座。”
薛副教授与魏镇长自然要推迟,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了好几分钟。
林蕊跟着她姐去厨房,将七八碟炒好的热菜端上桌时,那边的上座之争还没有落下帷幕。
少女偷偷找她姐做了个鬼脸,小声咬耳朵“这有什么好争的。”
林鑫拽了下妹妹的小辫子,叮嘱她道“还不赶紧去拿碗。”
当姐姐的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回到父亲身上。
少女的直觉是准的,林建明这趟过来,的确是专门找妻子商量事情的。
虽然早上临走前,妻子跟他约好了,今天下午就回城里头,然后赶紧坐车去趟上海,趁着年前将手上的国库券兑出去。
但是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林建明也没有办法忍受。
他需要跟妻子好好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接厂里安排给他的差事。
江州钢铁厂是一个庞大的王国。
跟所有大型国有企业一样,这样的庞然大物反应是最迟钝的。
除非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否则中枢集团根本感觉不到。
江州钢铁厂的严重问题,是纠扯不清的三角债。
之前周会计隐隐约约跟林建民说过,钢铁厂的债务有大几百万。
可是短短数月的功夫,这个数字已经飞速的膨胀起来,达到了惊人的上亿。
钢铁厂有一亿多的货款没有收回来,同时对外他们还欠了六千来万的账。
这个惊人的数字后面还会越滚越多,因为大家都陷入了泥潭当中。
原本都能按期结款的合作企业,现在集体哑了火。
谁都欠了一屁股债,谁又都等着别人还账。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就像一团乱麻,无论怎么去理都没有办法找到源头。
林建明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去找什么症结之所在,不如直接挥出剑,一刀斩断乱麻。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谁又有勇气去拔出剑即使拔出了剑,谁又允许他斩断这团乱麻
几乎所有的大厂领导们都在忙碌奔波,百宝使尽,希望能够尽量讨回一些货款。
实在讨要不了的,就赶紧想办法去外头找老朋友们借钱。
到这时候还谈得上什么脸面,各种坑蒙拐骗,什么忽悠招数都使上去,能弄到钱才是真能耐。
总之,无论如何总要将厂子也撑下去。
乡镇企业停工的话,涉及到的人也就是几十上百个工人。
可江州钢铁厂这样的级别,却是足足好几万的员工,后面涉及到上万个家庭。一旦停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厂里领导想来想去,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债务上,必须得把货款赶紧给讨要回头。
这个时候真不能讲阶级兄弟感情了,必须得亲兄弟明算账。
也不知道领导班子是基于什么因素考虑,居然安排林建明去充当这个讨债小组的负责人角色。
知晓点内情的周会计等人都愤愤不平,觉得这是厂里头在变相流放林建明。
原先林建明可是厂里总工程师的有力竞争人选。
这下子好了,说起来是委以重任,全厂发展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可实际上就是流放。
哪个厂子的总工程师不在厂里头好好抓生产,竟然跑到人家厂里头去讨债
嘿当是穆仁智啊。
常年跟郑大夫一起搭班的护士气得够呛,觉得厂里头实在是磨盘都没卸,就迫不及待的杀驴。
为了个人权力斗争,居然罔顾厂子的发展,像林建明这样正值壮年的高级工程师,本来应当是厂里的中流砥柱,现在怎么能边缘化人家。
陈副厂长找林建明谈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凝重。
从他的角度出发,他自然不愿意林建明跑到外头去要什么债。
林建明本就是搞技术出身的,讨债这种事情让他去做,根本不合适。
只是谁都知道林建名是她的人,正因为这样,他反而没有办法帮林建明说话。
想了半天,陈副厂长只能泛泛地安慰他道“老林,你在这个厂子呆了也有二十多年了。从学徒工做起,一路到现在,技术业务方面没话说,谁都知道你是呱呱叫的一把手。
但是行政管理岗位你却没怎么待过。厂里头希望你去外头跑跑,其实也有基于这方面考虑。只有各个岗位都历练过了,后面才好提拔。”
林建明沉默着没吭声。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安静,陈副厂长就越不知所措。
钢铁厂的总工程师到一个临时成立的讨债小组的负责人,这落差巨大的简直叫人害怕。
他自己也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说不清未来究竟会怎样。
林建明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之后,轻轻地开了口“星期天工程师的事情怎么办西板桥那边,咱们厂里头可有人去接手”
陈副厂长呆愣当场。
厂里头开会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所谓的星期天工程师,似乎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建明看陈副厂长尴尬的神色,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道理,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压根忘了这一茬,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打发出去。
陈副厂长狼狈不堪地站起身,在屋中踱步“这个,星期天工程师本就是在我们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乡镇企业发展。现在乡镇企业都已经堵得我们没饭吃了,我们还是要先顾好自己的本职。”
他觉得自己在属下面前流露出了羸弱的一面。
如果林建明成功地当选总工程师的话,那么他自己在厂里头的地位也会大不相同。
这一场角逐,陈副厂长其实是失败了。
失败得彻底,甚至毫无体面而言,工作都没有安排好。
林建明走出厂子的时候,又吸了根烟。
他跟一路上碰到的同事都礼貌地打招呼,面上始终带着谦和的微笑。
走到厂子门口,他再回头看着巨大的厂房时,却隐约生出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里就是他付出了二十几年青春,他当成是家的地方。
林建明领了年货之后,没有回筒子楼,也没有去饭店,而是直接坐上公交车,往岳父岳母家去。
他的老婆他的孩子都在那儿呢,那儿才是她真正的家。
外公劝林建明喝鸡汤“多吃点,你们忙,你们辛苦,多吃点儿补补。”
林建明赶紧谢过了老丈人,舀了碗鸡汤给妻子,然后自己也舀了碗。
苏木偷偷地碰了下林蕊的胳膊肘,满怀期待地将自己的空碗推过去“我要喝鸡汤。”
他的位置距离鸡汤有点儿远,够不着。
林蕊一言难尽地端起碗,舀了两大勺鸡汤进去,还给他分了几块鸡肉,然后推到苏木面前。
她还没说话呢,眼前又多了只空碗。
小和尚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姐,我也要喝鸡汤。”
林蕊眼皮子直跳,呸,不要脸的家伙,搞的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她咬牙切齿地拿起空碗,一边舀鸡汤,一边在心里头愤愤不平的想,应该买个大转盘的,谁要吃什么自己传过去吃就好。
无苦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岌岌可危,竟然狗胆包天的不停要求“二姐,我要吃蘑菇,你给我多舀点。二姐那个鸡腿我要吃。”
林蕊忍无可忍,撂下汤勺“自己来。”
还真指望她伺候上了。
小和尚立刻可怜巴巴地看向端最后一盘菜上桌的外婆“外婆,我想喝鸡汤。”
外婆不假思索“喝喝喝,蕊蕊,给他多舀点儿,鸡腿你跟无苦一人一只。”
小和尚满脸真诚地看着林蕊“二姐,多给我点儿蘑菇啊。”
餐桌上看完了全程的人都憋着笑。
林蕊额上青筋直跳,冲小和尚皮笑肉不笑“好,小师弟。”
你给我等着,你个鸠占鹊巢的兔崽子。
正文 销售新思路
林蕊恶狠狠地啃完一只大鸡腿, 院子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舅妈匆匆忙忙推着自行车进来, 朝众人笑“不好意思啊,晚了。”
外婆赶紧迎出去,笑着道“哎哟, 今儿没等你,我们先吃了。”
“等啥啊, 妈,这冷的天。”舅妈松下包裹脸的方巾,笑着往屋里头走,“实在对不住啊,一忙起来就忘了看钟。”
郑大夫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弟媳妇,心疼道“赶时间就别来回跑唻。妈饭都装到保温桶了, 正要给你送过去。”
舅妈喝了口汤,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车轮子一蹬,快的很。”
说着, 她扭头看外甥女儿, 笑道, “听讲我们蕊蕊造了电动自行车啊, 舅妈等着骑那电驴子啊。”
林蕊答应得响亮“好, 舅妈, 保准你骑得飞快,一骑上就爱。”
舅妈笑得合不拢嘴,半晌才说出话“看看我们蕊蕊, 这广告一套一套的。”
郑大夫嗔了眼女儿,连忙朝屋中的客人摆手否认“没有的事情,都是人家教授研发出来的,她哪会造什么车子啊,她连自行车链条掉了都不晓得怎么修。”
林蕊强词夺理“本来就是苏木骑的嘛,当然是他修。”
郑大夫横了她一眼“嗯,你就插手站在边上看。”
完了人家两只手黑乎乎,她跟个大小姐似的,娇滴滴的,碰都不碰一下。
林蕊眨巴眼睛,试图强调自己很无辜。
不是郑大夫让她惜护着点儿衣服,不能弄脏的嘛。
林建明倒是适时扮演了慈父的角色,笑着肯定小女儿“没我们蕊蕊提出来,他们也想不到造电动自行车啊。我们蕊蕊的功劳还是大大的。”
魏镇长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连声惋惜“哎呀,可惜我们金凤凰老在外头飞。这么好的金点子,就是不跟老叔说,不然咱们造电动车多好。”
林蕊笑嘻嘻“叔叔你没说啊,你不是就想打造生态农业示范点来着。”
魏镇长摆摆手“这造自行车又没什么污染,生意肯定好。咱们不能放松啊。”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计上心头“魏叔叔,你是不是真想搞个产品啊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她的护翼卫生巾啊,她一直愁找不到合适的厂子来资助研发来着。
少女正要张嘴,被她姐一把捂住。
林鑫冲桌上的师长微笑“大家多吃点儿啊。镇上现在已经全面开花了,等出了成果再上新项目。”
少女狠狠地瞪妹妹,要是这丫头敢大喇喇地说什么卫生巾,她就等着抄语文背诵
魏镇长目光瞥到沉默寡言的薛副教授,赶紧咽下自己嘴里头的话,笑着要敬教授,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咱们还是缺个拳头产品啊。”
林蕊瞪大了眼睛,连忙提醒舅妈“舅母,我魏叔叔又说食品厂不是拳头产品了,你可得小心点领导。”
舅妈煞有介事地跟着叹气“咱们这小打小闹的,哪里能让大干部看上眼。”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魏镇长慌忙站起身来要给舅妈斟酒赔罪“哎呦呦,这话可使不得,你可是我们的巾帼女英雄。是我嘴笨不会讲话。”
外公笑着摇头“镇长你就会讲怪话,你要是嘴笨,怎么当领导”
魏镇长斟好了酒,端起自己的杯子笑嘻嘻“会讲话的早就去当大干部了,我们这些嘴笨的,在下面好好干活就行。”
外公立刻接话“那就喝酒吃菜,我们底下人就要干部不呱啦嘴的。”
“他说错了,巾帼英雄就是女的,不该加个女字。”无苦啃着鸡爪子,溜溜达达地挪过来,凑到他小师嫂耳边显摆。
他师兄教他认字呢,小师嫂不能再说是文盲。
林蕊嫌弃地将他油晃晃的猪蹄子攘到旁边,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凑过来干嘛姐跟你很熟吗
少女残酷地冷笑“巾帼英雄四个字会写吗”
小和尚手上的鸡爪啃了一半,心虚地挪开眼睛,兀自撑着强调“我还小呢,等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就会写了。”
鹏鹏立刻放下手上的盐水鹅腿,自豪地大声宣布“二姐,我会写,巾帼英雄”
“哎呀”林蕊故作惊讶,“鹏鹏你会写啊,你可比无苦还小呢。”
饭桌上的人放声大笑。
林鑫哭笑不得地瞪了妹妹一眼,多大的人了,这么促狭。
上了饭桌就沉默着没吭声的薛副教授也唇角往上翘了翘。
可怜的小和尚膝盖上重重地挨了一箭,唯有羞愤地撤退。
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摸摸小家伙垂头丧气的脑袋,鼓励道“没的事,我们无苦还小呢,才刚开始学。以后咱无苦的学问肯定顶顶好。”
小和尚立刻不好意思地缩到了老太身后去,颇为羞耻地强调“我师兄会教我的。”
桌上人都看着小和尚笑。
魏镇长故意眨眼打趣苏木“那我们当师兄的可得好好帮弟弟,争取再出个状元。”
苏木挺起胸膛,大声应下。
少年兴致勃勃地拉林蕊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咱们一起,下午一起教无苦算术。”
蕊蕊盯着于兰跟芬妮学英语,期末英语就考到了九十分。
要是再让她看着无苦学算术,数学分数肯定也能往上噌噌蹭飙升
少年直接忽略了林蕊英语语感原本就强的事实。
林蕊嘴里头啃着的鸡爪子直接掉回碗里头。
cue她做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喂喂喂,冬日暖阳多难得,今天外面太阳那么好,窝在家里长蘑菇吗,当然得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拥抱大自然。
姐姐我还有蒌蒿大棚跟王八莲藕池子没看呢。
这些可是在城里头看不到的大自然的礼物啊,少年
然而少女迟了一步,老太已经高兴得叫起好来,还信心十足地表示,有哥哥姐姐教着,小无苦肯定学的好。
林蕊面上笑嘻嘻,心里头各种咆哮体
她在桌底下拼命踩苏木的脚,她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就是不想让她出门。
少年,这种心态很危险,姐不捶死你才怪。
林蕊眼珠子转得飞快,转过头,朝小和尚笑的跟狼外婆似的“好啊,无苦,咱们下午去河滩上,二姐教你怎么测量蔬菜种植面积。”
说着,她用力在苏木的脚上碾了碾。
哼量完河滩还有王八池子,水面面积、容积还有内表面积,她就不信混不到天黑。
冬天鞋子厚,抗压能力强,少年不动如山,保持微笑,以自豪的语气宣布“蕊蕊跟我一起造饺子机,无苦,你也来帮忙。”
老太更高兴了,伸手摸重外孙女儿的头“我们蕊蕊最能干了。太太等我们蕊蕊的机器包饺子啊。”
林蕊心中黄连水横流,对着老太饱含期待的目光,却只能挤出笑脸来,沉重地点头“好。”
魏镇长还想给舅妈敬酒。
舅妈慌忙摆手“不行了,下午还有事。”
她要去县城的供销商厦跟副食品商场转转去,看看速冻汤圆跟水饺的销售情况。
魏镇长挑眉头“怎么,卖的不好县里头的赵主任答应给我们摆在好位置上的。”
舅妈迟疑了一下,话说的含蓄“也不能说是不好,就是这几天正是大家办年货的时候,应该更好的。”
现在厂里头给出的是优惠价,挣不了什么钱,目的是将市场打开。
要是市场反响不好,不能一把头打出名头来,厂子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现在食品厂用的肉啊菜啊,还是问人家养猪场跟菜农赊来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蕊一听舅妈报出来的销售数字,登时急得不行。
眼下国人最舍得在吃喝上花钱的时候就是过年,要是备年货的时候,速冻元宵跟饺子还只是这销量,等到春节过去,销量肯定掉的一日千里。
舅妈忐忑不安道“恐怕还是我们步子迈得太大,有冰箱的人还是不多。”
林蕊不假思索“有冰箱的人家绝对不少,否则那么多冰箱厂靠什么过日子。”
速冻食品厂才多点儿大的规模,出来的产品别说江州城了,连塞宁县的牙齿缝呢
“舅妈,你跟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卖东西的”
舅妈愣了下,茫然作答“就是摆在柜台那个大冰柜里头,位置挺好的啊。”
她家养鸡场的鸡蛋要是有那么好的位置,鸡都来不及生蛋了。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们都不吆喝,打广告”
郑大夫无奈“姑娘,这是商场里头,你以为是夜市摆摊子啊。”
林蕊简直要跳脚了,哎哟,她嫡嫡亲的舅母哎,怎么能这点儿推销意识都没有呢
卖速冻汤圆跟水饺,哪里还能是卖鸡蛋的套路。
宁县的老百姓从小就看着鸡蛋长大的,当然不需要人家告诉他们鸡蛋是个什么东西要怎么吃鸡蛋。
速冻汤圆跟水饺不一样啊,人家哪知道你这是什么,又要怎么吃。
魏镇长敝帚自珍,强调包装上印了食品的烹饪方法。
为着这个,包装袋的进价都贵了一成。
要不是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林蕊简直要一个白眼翻过去了。
你当你是谁什么世界名牌吗人家为什么要拿起你的商品看你凭什么吸引人家
“食品最重要的是什么啊是品尝,是试吃”
少女简直恨铁不成钢。
镇上会场的时候,大家都晓得的道理,为啥正儿八经办厂做生意了,却集体忘了一干二净
“舅妈,拉上锅跟煤气灶,直接去商场里摆摊子品尝,一人一只,拿纸杯子装。”
林蕊悲愤,这要不是她亲舅妈,她肯定得收起码五千块的点子费。
郑大夫迟疑“人家不让拉进去的,肯定嫌弃有味道。”
国营百货商场服务员的脸色,可是出了名的难看。
“不让进就在门口卖。”林蕊从善如流,“品尝。”
今儿虽然有太阳,气温也接近零度。
汤圆、饺子装在保温盒里,周围装上冰块,不怕化掉。
“跟专柜负责的服务员打招呼,每销售掉十袋,就给人家多少提成。”
林蕊直接开始指点销售套路。
服务行业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售货员干好干坏一个样儿,人干嘛天天都和颜悦色啊。
人性的劣根性,人善被人欺,凶点儿反而没人敢招惹。
只有当销售业绩跟收入挂钩时,人家才会热情温暖如太阳。
说好的市场经济,要是还按照计划经济那一套,根本跑不赢。
舅妈兀自在犯难“煤气灶,村里头可没有煤气灶。”
林蕊手一挥,直接出卖了自家的煤气灶“我家对门奶奶家有,先租了用,一天十块钱。”
不能说是自家的,否则魏镇长肯定会认为拿着用理所当然。
林蕊这回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魏镇长其实是想贡献出镇政府的煤气灶。
反正厨房里头还有电饭锅跟大灶,少了煤气包几天,问题不大。
舅妈立刻点头“那咱们立刻动起来,镇长,刚好两套设备。供销商厦跟副食品厂,咱们各负责一边。”
林蕊摇头“不行,舅妈你留下,立刻去厂里头督促生产。我有预感,后面很快就会供不应求。”
大家伙儿兴致正高的时候,千万不能断了销售。
说句实在话,速冻水饺跟汤圆的入行门槛都不高。
单一个宁县,上规模的冷饮厂就有两家,更别说那些小的。
人家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有样学样。
到时候,他们这边的产品供应跟不上,人家很快就见缝插针抢占市场。
那可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为他人做嫁衣裳。
舅妈愣了一下,赶紧摇头“魏镇长不能一人顾两头啊。”
林蕊自豪地挺起胸膛“有你外甥女儿我在啊,你还怕卖不动货吗”
凡是经过了她的纤纤玉手,那就没有卖不好的道理。
十分钟后,少女林蕊苦大仇深地站在河岸边,目送承载着两辆三轮车的小船飘飘荡荡。
其中一辆三辆车上装着齐齐整整的炊具跟煤气灶,还有一辆单缺个煤气灶。
林鑫微笑着冲妹妹摆摆手,轻描淡写道“回去,这点儿事情,你姐我还是会做的。”
林蕊脸皱成了包子,企图说服她姐“姐,这卖东西要讲究灵活机动,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鑫微笑着看负责摇船的魏镇长放下缆绳,轻轻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得抓紧一切机会好好锻炼自己的薄弱环节。”
缆绳收起,小船立刻朝远方突突突开去,动作快得很。
苏木安慰林蕊“走,我们回家去。赶紧将饺子机给造出来,不就能够迅速扩大生产规模了嘛。”
林蕊挠墙,悲愤地强调“我还没进过县城呢”
她辛辛苦苦布置了这半天,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无苦也叹气,大姐让他留在家里。
不然他就跟鹏鹏一道去县城了。
鹏鹏说县城有家店的大肉圆可好吃了。
大姐叫他跟着二姐好好学算术。
可他看到了二姐的成绩单啊,真怕跟着二姐学,他以后也考试不及格。
林蕊跳脚“及格了我明明有六十分。”
苏木生怕这两人又打起来,赶紧拦在中间“回家,再不回去,外婆该等的着急了。”
林蕊的目光落在河边另一条船上,微微一笑“着什么急啊,我们还有其他市场可以开拓。”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跟人打招呼“大爷爷,你去哪儿啊河庄那能捎带上我们吗我们回家拿点儿东西,马上就过来。”
河庄可是个渡口,就在宁县隔壁。
这大冷的天,家家户户都要办年货。
家里没冰箱怕什么啊,天这么冷,放在院子里头都不怕化。
正文 你才是柯南
迷雾茫茫, 晚风潇潇,河庄渡口的大爷手一挥“开不了, 这个天怎么能开船啊。”
林蕊可怜巴巴“大爷帮个忙, 咱们慢点儿成不”
大爷眼睛一横“你这娃娃说怪话呢,这种天怎么可能开船,要闹出人命的。”
说着, 他头也不回, 直接走人了。
林蕊转过脑袋, 冲板着张扑克脸的苏木嘿嘿干笑“那个, 咱们”
小和尚嘴里头啃着肉烧饼,抢先一步指责他小师嫂“都是你, 大爷爷说顺路带我们回家的时候,你非不肯走。”
这下子好唻,水上雾气这么大, 船都不开, 还怎么回家啊
少女威胁地瞪了眼小和尚,闭嘴你吃的烧饼还是姐姐我掏钱买的呢。
她嘘嘘地冲苏木笑“那个, 我不是想顺便卖完了拉倒, 谁知道这说变天就变天。今儿白天太阳很好啊。”
苏木绷着脸, 指出林蕊避重就轻“咱说好了拿一百五十袋饺子, 一百五十袋汤圆, 你为什么各拿了三百袋”
他就说重量不对,骑着三轮车走的时候,车子沉得不行。
蕊蕊还骗她说冷冻食品就是觉得沉。
林蕊矢口否认“没有, 明明是厂里头的工人搞错了。我说一共拿三百袋,她们听岔了,直接每样都发了三百袋。你看,这个保鲜盒也是她们装的,我哪儿知道。”
苏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直看到林蕊良心发现,心虚地挪过脑袋。
他们抵达河庄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钟。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在船上就点了煤炉烧水,等上岸找到能摆摊子的地方,立刻开始煮汤圆。
她发誓,她真的一分钟都没耽误,生意也是好的不得了。
无苦的嗓子一喊,她的收音机一放,立刻就围了好多人过来看稀奇。
河庄是渡口,渡口集聚的水上人家最多。
这寒冬腊月快要过年的,吃点儿热乎乎的饺子汤圆,是再好不过的。
船上没冰箱怕什么啊,背着光的地方,那水上风一吹,嘿,你想让东西化冻它都化不了。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的时候,他们整整齐齐码了大半个三轮车的保温盒就空了十来个。
大爷爷交接了鱼虾,跟人收了账,回来叫他们一块儿回去。
林蕊想着善始善终,坚持要把剩下的卖完。
越是到晚上,渡口附近越热闹,多的是人出来摆摊子做生意。
大爷爷磨不过小丫头,自己回家还有事,就给他们指点了渡口的方向。
晚上八点钟有最后一班船往宁县方向去,千万别错过了。
林蕊连连点头应下。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没到七点钟就卖完了所有的吃食。
因为心情好,林蕊还特地请无苦去吃快餐米饭。
小和尚把人家号称米饭随便添的店主吃得眼睛都绿了的时候,三人溜溜达达地出饭铺,抬眼一看外头,顿觉不妙。
他们再跑去渡口一打听,果不其然,因为雾气太大,所以今晚八点钟的这班渡船停开了。
于是挣钱挣过头的林蕊只能耷拉着脑袋,接受人民群众的批判。
苏木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蕊下意识缩下脖子,准备听训,结果身上一沉一暖,多了件棉大衣。
少年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穿“走啦,赶紧打个电话去村上,跟外公外婆说一声。”
否则讲好了坐八点的船回去,到点儿不露面,大人们还不得急死了啊。
少女立刻冲过去,要把棉大衣再让回头。
苏木斜眼瞪她“行啦,这在外头要是冻感冒了,我连找草药的地方都摸不到。”
无苦啃完最后一口烧饼,附和他小师兄“就是,小师嫂你就消停点儿。要是你倒了,还是我们倒霉。”
林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一路都在埋汰人的小子。
东西卖完了,看到包里头的钱时,到底是谁眼睛放光,琢磨着能吃多少顿自助餐的
呸她穿越过来之后还没吃过自助餐呢。
苏木也没吃过
一走进渡口值班室,林蕊就暖和的直打哆嗦,简直赖着不想走。
外公已经等在村委办公室,守着那台全村唯一的电话机。
吃过晚饭,老人一看到起雾就知道情况不妙。
大爷爷宽慰他说没关系,三个娃娃都是机灵的,肯定会想办法传话回来。
果然,两位老人在村办等了不到半个小时,电话就打过来了。
大爷爷赶紧叮嘱他们去相熟的脚店住下。
林蕊刚听到这词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古代了,不说酒店旅馆,说招待所也行啊。
等进了店门,她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脚店,进攻落脚的地方。
店主是对老夫妻,经营着个木头盖的老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楼外表看着太灰败不显眼了,还是河庄这一块人民群众的革命热火被水泡着,烧不起来,居然躲过了当年的破四旧浪潮。
林蕊上楼梯的时候,听着嘎吱嘎吱的声响,相当担忧会直接一脚踩断了。
没牙齿的老太太瘪着嘴巴笑“没事,你就溜溜的放心走。”
老太太的口音很重,听着不太像江州一带的人。
林蕊很有心思找老太太讲古,结果苏木直接拽着人赶紧回房去。
楼梯口冷的很,再站下去保准感冒。
一夜才收一块钱的脚店自然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屋子里头也就简单地摆着张床。
林蕊一屁股坐下去,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哎哟,绷子床就是舒服,比席梦思跟木板床都舒服。
老爷爷拎着热水瓶上来,给他们指点脚盆脸盆的位置,认真强调“毛巾放心用,咱家的毛巾都是大开水锅里头煮上三十分钟,当年下乡的医生手把手教的消毒方法。”
林蕊赶紧从床上爬起身,赶紧跟老人道谢。
她不好意思道“我们自己下去拎水就好,还让你老人家专门跑一趟。”
看老爷子颤巍巍的样子,她可真怕他脚下一滑,摔出个好歹来。
老人摆摆手“没事,你们早点儿睡,到明儿中午都是一块钱。早上要是想包伙的话,你们三个娃娃再另外交一块钱。现煮的粥跟杂鱼干小菜,管饱管够。”
林蕊赶紧道谢,直接又摸出一块钱给老爷子“我们早上吃过饭再走。”
要是空着肚子的话,小和尚不造反才怪。
门板合上,林蕊重新跌坐回床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两个滚。
这地方虽然简陋,可看着清清爽爽的,她欢喜的很。
苏木兑好了热水,招呼她赶紧泡脚驱驱寒气。
少女打了个呵欠,一边泡脚,一边看着两个男生,奇怪道“你们还杵着干嘛啊赶紧回你们房里头睡觉啊。”
苏木不动如山“我们就要了一间房啊。”
少女勃然大怒,直接拎起拳头捶人。
想死吗臭小子,连姐姐她的便宜都要占。
苏木被捶得嗷嗷直叫,委屈不已“踏板,我跟无苦睡在踏板上。”
这脚店就一间单间,其他两间都是大通铺,一角钱睡一晚上的那种。
林蕊冷哼,看哪门子玩笑,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能跟两个臭小子睡一屋。
传出去的话,她还要不要做人。
小和尚吃完了最后一颗牛奶糖,意犹未尽“那你上次还往我师兄床上钻。”
“闭嘴”林蕊瞪眼,“防的就是你”
她甩着头发,趾高气昂地推门而出,要下楼再去开一间房。
还没走到楼梯口,林蕊就本能地犯呕。
因为吹了晚风受了凉,她的嗅觉反而出奇的敏锐。
是血腥味,哪儿来的血
她捂着嘴巴,下意识地往楼下看。
店门已经合上了,昏暗的灯光下,有粘稠的液体滴在地上,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如果不是林蕊捂着嘴巴,她肯定要惊叫出声。她站着的位置看不到柜台后面的情况,但是耳朵可以清晰地听到翻找东西的声音。
“老不死的,赶紧交代把黄金藏哪儿了。再不说,老子一刀捅死你。”
回答他的是一声沉痛的闷哼。
“,没黄金卖了这么多年的老逼,竟然没有黄金。你骗哪个啊”
楼下又传来踢打咒骂的声音。
林蕊心里头发慌,因为她只听到了老太微弱的应答,老爷子没有丁点儿声响。
这是碰到强盗了。
每到年底,就是各类刑事案件高发的时候。
人们累了一整年,总算积累下来些钱财。那些罪犯也打着大干一票好回家过年的主意。
血腥味愈发浓郁,林蕊眼前发黑,手软脚软地想往后退。
凶手起码有两个人,带有利器,初步判断冷兵器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们刚才没有听到枪响。
但是也不排除他们随身携带枪支,情急之下会拔枪的可能。
得赶紧通知无苦,叫苏木藏好了,她和无苦兵分两路,给这伙强盗来个前后包抄。
少女轻手蹑脚往后退,不想身后响起炸雷的一声响“好了,师嫂,你回去自己睡。我再要间房就是了。”
林蕊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恨不得掐死这个小和尚。
说好的练武之人呢,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他闻不到吗
他那溜进去一只蚊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结界呢
小和尚伸头看楼下,委屈不已“我没吃饱,精神头不够。我还以为他们要做猪血肠给我们明天下早饭呢。”
说话的时候,没耽误小和尚手脚动作,他直直从楼梯上跳下去,骑在柜台前一人的肩膀上,手一劈,就打落了这人的匕首。
林蕊还指望他一鼓作气,顺势干掉另一个的时候,无苦却龇牙咧嘴,哎哎喊疼“磕着我的蛋蛋了,痛。”
少女勃然大怒,现在这节骨眼上,这小秃驴竟然还敢耍流氓。
无苦委屈得很“痛嘛,本来就很痛。”
林蕊气得捏着鼻子就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飞脚踢出楼梯口的椅子,砸在柜台后头那个提着菜刀要往无苦脑袋砍的强盗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紧迫的情绪压制了本能的眩晕,下了楼梯的林蕊反而没觉得头昏了。
她拎起柜台上的算盘架住了改往她身上招呼的菜刀。
如果是上辈子,以她的身手,干掉对面的强盗大概用不了五六招。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顶着林蕊的身体,即使眼下已经比她刚传过来时强多了,但身体素质各方面都难以跟上辈子相比。
无论是挥出去的拳头还是踢过去的腿脚,杀伤力都大打折扣。
而战斗力惊人的小和尚无苦却因为判断失误,将强盗肩膀上的徽章磕到了蛋蛋,痛得战斗力能一成都发挥不出来。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练过,反应也迅速得很,立刻跟无苦缠斗到一起。
柜台前面的方寸之地,四个人打得热火朝天。
林蕊数次想要抢电话机报警,都被持刀歹徒逼得又往后面退。
她暗道这样不行,还是集中精力先放倒一个再说,立刻收手,反将铁算盘砸在被无苦骑坐肩头的那人后背上。
这家伙身体一个踉跄,人直接撞在桌子上。
他个人不算高,那棱角正对着他的鼠蹊位置,疼得他差点儿直接将无苦给扔出去。
“不许动。”
林蕊正要回身飞踢那持刀歹徒,身后却多了支黑黢黢的枪筒。
挺长的,灯光太暗,她也分不清楚是冲锋枪还是猎枪。
不过从强盗的规格来看,配备自制猎枪的可能性比较大。
少女跟无苦对视一眼,两人都相当识相地抱头蹲在地上,不打算试探那把枪的性能。
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歹徒其实有三人。持枪的那个跑到两位老人的房里去搜刮所谓的黄金了。
他们懊恼,那三个歹徒也心烦意乱。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他们到店里头来转悠过,确定今天没人投宿才决定动手的。
谁知道,楼上还藏了两个小孩,挺能打的那种。
老夫妻无儿无女,就是今晚了结了他们,除了公安也不会有谁再追究。
公安的事情多了去,案子那么多,等这阵子风声过了,也就没事了。
可小孩子不一样,现在讲究计划生育,好多人家就一个娃娃。
娃娃出门有个好歹的话,那家里头的大人真是拼了命也会追下去。
现在一般的娃娃哪里会拳脚功夫。说不定人家就是练家子,家里头的大人厉害的很。
林蕊颤颤巍巍地强调“我们不认识他们的,我们就是过来住店而已。今晚发生了什么,我们姐弟在房里头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我师父师伯师叔师兄他们,我们也不会讲的。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不该我们管的事,我们绝不插手。”
手里拿着的人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连这两个小孩一并干掉。
林蕊吓得心惊胆战。
妈呀,枪,她也有被枪指着的一天。
她就说无苦这娃邪性么,跟他待在一起,就会出事。
“少废话。”那人眸中戾气一闪,沉下脸吩咐两个同伴“把他俩绑起来。”
他伸手试了试扳机,刚要动手的时候,忽然热水冲天而降,烫得他跟两位同伙哭天抢地。
苏木站在楼梯上,将泡脚桶里头的水兜头浇了下来。
先前老爷子送上去的三壶热水,少年全都倒在泡脚桶中了。
林蕊跟苏木已经就地翻滚到桌子下面,两人齐心协力,直接推翻了桌肚下的一筐子啤酒瓶。
她先前就看到了,这家店兼着卖啤酒小菜,想必是为了方便客人自斟自饮。
酒瓶子骨碌碌地滚了一地,被开水烫到的人本能地要逃窜,踩着了酒瓶,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上。
无苦这会儿连自己的蛋蛋痛都顾不上了,赶紧过去缴械,拿麻绳将三人捆绑在一起。
林蕊手抖脚抖地厉声呵斥往楼下奔的苏木“站住不许下来。”
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潜伏着的第四人。
苏木又不会武功。
她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机的时候,才想起来110现在还没有成为报警电话。
得把人押着去派出所,就是不知道河庄的派出所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太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电话,墙上有电话。”
派出所的民警前两天过来走访的时候,特定将他们的电话号码留下来,叮嘱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想办法打电话报警。
电话被接通之后,林蕊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以后再也不要跟小和尚混在一块儿了,这家伙就是柯南体质,上哪儿哪儿出事
正文 当然要挣钱
林蕊坐在警车上, 苦大仇深地瞪着小和尚。
大晚上的,他们连觉都没得睡, 还要奔波在路上, 怪谁
脚店发生了抢劫杀人未遂事件,昏迷的老大爷跟肚子上挨了一刀的老太太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他们三个小孩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那儿住。
幸亏河庄虽然地方不大, 政府倒是颇为有钱, 还给派出所配了辆警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民警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安慰三个孩子“没事了, 你们很好很勇敢。你们救了八爷爷跟八奶奶的命。要不是你们, 事情就坏了。”
八奶奶以前是吊脚楼上的姑娘,相中了当河工的八爷爷。
她也不图什么, 就图这人对她实在的好。
八奶奶收拾了细软,跟着八爷爷坐船一路的跑,跑到两个人都不愿意在船上待着了, 他们就在河庄落了脚, 开了这家脚店。
两位老人一辈子没红过脸,无儿无女也过得太太平平。
现在, 他们年纪大了。八爷爷老家有个跑船的人带了消息回去, 来个位无父无母的远房侄子, 想要自己过继到老人名下。
八奶奶很高兴。
她年轻的时候, 叫楼里头的人灌了虎狼之药, 身子骨彻底坏了,一直生不了娃娃。
这下子,能有人给她家老爷子烧纸钱, 她一块心病算是落下了。
不想这远房侄子不是个好的,人过来之后,看着脚店里头生意不断,他就起了歪心思,只想搂钱。
这人好赌,从老家跑出来就是为了躲赌债,来了之后,照样不思悔改,反而越赌越大。
赌桌上无兄弟。
当他欠下的钱已经以万字当尾缀的时候,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立刻翻了脸。
远房侄子吓得瑟瑟发抖,以为他们要剁了他的手指头,立刻尖叫着说他堂伯有钱,有好多的钱。
他老家人说了,堂伯娘年轻的时候是花魁,客人光是要见她,就先得送上一条小黄鱼金条。
老太太私奔前,肯定带了好多金子。
这多年,两个老不死的又始终开着脚店,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都没割了他们的,没儿没女的,哪儿来的开销,挣到的钱肯定全锁在房里头。
远房侄子连连保证老头老太肯定有钱。
老太太之前就说了,他们攒了棺材本,不用他费多少心思养老。只要他侍奉了他们的身后事,以后这脚店就归他继承。
那几个二流子本就存着哪天逮着了一头肥羊,好好赚上一笔的心思。
现在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几人互相看看,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立刻又是个个长弟弟短的嘴脸。
领头的大哥笑嘻嘻“都是自己兄弟,不说见外话,大家一块儿挣钱。”
远房侄子原本想的是里应外合,帮那几人偷老头老太太的棺材本。
不想他们竟然想做大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做掉。
远房侄子又不知道两个老东西将钱财藏在哪儿。
要慢慢摸出底细来,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
他们可没有心思慢慢等。
带头大哥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咱们相逢即是缘,既然开始做了,那就做票大的。”
先从开脚店的老两口开始,好好过个肥年,年后再沿着水路往下,痛痛快快地做几票生意,远走高飞,吃香的喝辣的。
大哥再三拍着远房侄子的肩膀,强调道“入咱们的伙就得有规矩,得交投名状,不然兄弟们可不敢信你。”
什么是投名状呢那就是要见红的。
远房侄子原本就嫌弃两个老的没有痛快拿钱给他花,听了大哥的话,立刻心一横,应下了投名状。
那两个老不死的,都这把年纪了,也该进棺材了。
说好了不需要他养老,送终就行,那他就送他们上路。
结果真正动手的时候,侄子到底以前没沾过人命,吓得直哆索。
他一刀背将老头子劈晕在卧室里头,就不敢再看。
再一刀捅在老太太的肚子上,看到呼呼往外淌的血,但是连刀都要拿不住了,只色厉内荏逼着他们拿出钱来。
如此这般,倒是给了林蕊他们反应的时间。
开车的警察连连感慨,想必是老两口一辈子积德行善,所以老天爷也看不得他们一把年纪遭这个罪,才派了他们几个金童玉女下凡来救人。
不然为什么偏偏今晚他们叫大雾给留下了,还巧中又巧的投住到那家脚店中。
林蕊在心中偷偷一句句的作答。
以前不去没去河庄卖过饺子元宵,是因为舅妈的厂也刚开起来,她今天才算是正式放寒假。
那么多店偏偏投宿那一家,因为那家便宜啊,其他的招待所旅馆起码得八块钱一晚呢。
最最重要的是小和尚,只要一扯上他,立刻就出事。
无苦委屈极了,明明是小师嫂财迷,非要卖完的饺子跟元宵。
要是他们早早跟大爷爷的船回家,又怎么会投宿脚店自然不可能碰上这种事。
他跟师兄都没说什么。小师嫂还好意思赖在他身上呢。
三个小孩下车的时候,开车的警察还在叹气,这可是元宵饺子救了老人的命。
家里头还有不还有的话,他们也买点儿走,说不定还能保平安呢。
院子门开了,外婆听警察简单说了事情始末,吓得脸色煞白。
老人赶紧一把将三个孩子都搂在怀里,连连拍着他们的后背“不怕不怕,来家了,我们来家了。”
林鑫也吓得脸色煞白,知道妹妹他们没办法赶回家后,她就一直睡不稳,生怕这丫头在外头又闹出事情来。
老太也起了身,扶着拐杖慢慢挪到屋檐下,跟警察们道谢,然后摸着无苦的脑袋夸奖道“咱们的无苦可真是个小佛爷,佛祖才普度众生,一直救人呢。”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趁机贴在老太腿上,粘粘糊糊地撒起娇来。
林蕊目瞪口呆,十分惊异于小和尚的无耻。
那桩命案之所以未遂,全是因为她细心胆大冷静理智,及时制止了犯罪的发生。
小和尚干啥了,小和尚就一个劲的叫嚷着蛋疼。
林鑫听说无苦骑跨在凶手肩膀上时伤到了,连忙拉着小和尚要进屋去好好检查一下。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不好的话能闹出人命来。
林蕊偷偷的做鬼脸,医生的特点就是喜欢夸大其词,非得把人吓的头晕眼花才高兴。
一个小小感冒到了他们嘴里头,就能够扯到心脏病。
林鑫同志虽然才刚开始学医,但显然已经深得其中真髓。
小和尚羞愤难当,抵死不从,男女授受不亲,他可是男娃娃,哪里能让大姐看蛋蛋。
林鑫从善如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对医生而言没有男女性别之分,赶紧给我老实进来。”
可怜的小和尚,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被大姐跟小师兄联手压在床上扒了裤子之后,他整个人生都不好了。
小师嫂还在门口跳啊跳的,想着花样要进来看。
幸亏叫师兄拦住了,否则她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
第二天一早,林蕊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和尚,乐不可支。
她故意摸了只咸鸭蛋递过去,一本正经地强调“无苦呀,你要好好吃点儿蛋补补身体。”
那个蛋字,她咬音尤其重。
“好了。”林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不许再多话。吃完饭赶紧写作业。”
林蕊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姐“姐,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卖掉了三百袋水饺,跟三百袋元宵。”
这个意义可远大于在县城里头卖出相等的分量。
因为行船是流动的,流动的船跟船上的人就是天然流动的广告牌。
他们把东西带到其他地方,就有机会让其他地方的人看到港镇食品厂生产的速冻水饺跟元宵。
这样的好机会,也就是她如此聪明才智才能碰上。
鹏鹏激动的站起身来,跑到二姐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二姐,你带我也去。”
他真后悔昨天跟着大姐走了,没有留下来陪二姐,不然他不也当英雄了。
舅妈昨晚实在太累了,没有爬起来,今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
眼下听说外甥女儿还想再去河庄,她连连摇头,怎么都不许。
“不行,今天你们就在家玩。这卖东西的事情,有我们就就行了,万一再出事那可怎么办”
林蕊撅着嘴巴不服气道“要是我们不去的话,说不定那老爷爷跟老奶奶就没命了。”
连警察都说昨天夜里雾大,这几个人得手后趁夜逃跑的话,想要再抓到人,可就比登天还难。
“这说明什么说明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我们就是要去救人的。”
小和尚昨晚叫大姐检查完蛋蛋后,外婆特地给他下了一大锅汤面条当夜宵。
吃饱喝足的小和尚饱饱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在心中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不愧是能穿过来的人,到底还是有点灵性的,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舅妈还想再说什么,老太先发了话“鹏鹏妈,这就是你格局小了,人生在世都是缘法,碰到了孩子有机会救人,那是老天爷在让他们积累福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家想有这样的机会还碰不上,碰上了也没能力救人。
外婆跟着附和“没事的,今天我们跟大爷爷都说好了,早上跟他的船出去,晚上再跟他的船回来,咱们不住在外头。”
林鑫无奈“蕊蕊他们作业还没写呢,他们假期可没几天。”
老太乐呵呵的,摸摸小重外孙女的脑袋“咱们蕊蕊今晚回来是不是就好好写作业啊”
一心想着出去的林蕊,哪有没眼色的道理,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大声应道“老太,我晚上回来保证好好写作业。”
林鑫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妹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出去玩,她最积极。
外婆笑呵呵的,安慰大外孙女儿“没事,让她多出去跑跑,不把一身的劲儿给卸了,她怎么可能坐的下来。”
林鑫无语,外婆还真是了解蕊蕊啊。
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鹏鹏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二姐。
去县城里头卖吃的,固然有趣,但哪里比得上跟着二姐刺激。
二姐的主意多的去呢,他还想看看二姐是怎么卖水饺跟汤圆的。
他们照旧以批发价从食品厂里头拿到货,然后拖着板车运上了大爷爷的船。
因为三轮车还留在河庄的派出所里头,他们只有等船靠岸之后再跑一趟,先将三轮车给拖回来才能卸货。
大爷爷放声笑“不妨事,我不赶时间。”
他今天去河庄的主要目的是要到医院看一看自己的老伙伴。
老人觉得面上有光,是他介绍孩子们去八公八婆他们夫妻的店里头投住的。
说起来,两个老伙计能死里逃生,功劳簿上还有他一笔哩。
林蕊笑嘻嘻跟大爷爷打商量“咱们去一趟供销社可好”
大爷爷爽快地答应了,只好奇“你要去供销社买什么呀,哎哟,河庄的供销社卖的东西也不少呢。你带过去玩意卖不出价儿来的。”
林蕊得意地眨眼睛“我不卖,我送。”
她要送的是滚滚油。
所谓滚滚油,是一种手部护肤品,大概成分应当是凡士林之类的,类似于另一种网红国货蛤蜊油。
可惜的是它的形象更简陋,就是膏体做成圆柱状,比蜡烛短一些,透明塑料纸裹着,上面什么生产日期名称之类的,一律没有。
如此简单粗暴,难怪三十年后它已经被人们遗忘,早就不配有姓名。
可别看这东西不起眼,价钱也便宜得令人发指,这多年都两分钱一根,对付冬天手脚皴裂,它可是个大杀器。
上辈子,林主席可是在她面前念叨过好多次。
这辈子郑大夫脸上搽的是霞飞,可抹手抹脚,她还是用滚油,觉得它的效果最好。
林蕊一本正经地给三个徒弟上销售培训课“这卖东西,就要考虑消费者的需求,你们说说看,来买饺子汤圆的主要是什么人”
三人面面相觑,绞尽脑汁才推选苏木当代表,说出商量好的答案“手上有闲钱的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林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每当她觉得苏木挺聪明的时候,这小子就会暴露出他笨的要死的本质。
她恫吓三个小的“好好想,这就是消费群体定位问题。你都不知道哪些人会买你的东西,你还怎么卖”
苏木本能的一缩脑袋,琢磨了半天,怯生生的给出了答案“女,女的。”
江州地面上以及周边地带,管着家里钱袋子的都是女主人。
林蕊白了他一眼,强调道“那是因为男的有闲钱,基本上都去买烟抽了,或者花在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上,怎么会想到买速冻水饺汤圆带回家给家里人吃呢”
苏木无端委屈起来,要替男同胞正名“姑爹就会买。”
林蕊不假思索“像我爸这样的好男人,属于珍稀物种,十分罕见。”
鹏鹏不服气“我爸也很好。”
林蕊得意洋洋“那只能说明我们家家风正,不具备普遍意义。”
普遍意义是家里管着钱袋子的是女主人,对自己无比苛责的也是女主人。
她们舍得将钱花在丈夫跟孩子身上,自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简直恨不得吃糠咽菜。
无论如何,她们都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
女性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总是让林蕊想要叹气。
因为男人往往忽略了她们的需求,甚至觉得钱在她们身上,她们不买就代表她们不想要。
林蕊简直痛心疾首“你们看看她们的手。”
那些掏出钱来买汤圆跟饺子的手,基本上都红通通的,干燥而皴裂,甚至裂出了大口子。
而河面上的风是最烈的,一年四季都少不了。
河风让她们的脸跟手脚都发皴,可仅仅两分钱一根的滚滚油,她们往往都舍不得买。
少女微笑“所以我们要做消费者最好最贴心的朋友,想他们之所想,送他们之所需。”
每买一袋饺子或者一袋汤圆,就附赠滚滚油一根。
五块钱批了一大口袋的滚滚油,就是她彻底打开河庄销售市场的大杀器。
要知道,人们常常会为了附赠品而购买原本并没有那么想要的商品。
上辈子她家邻居的警察大哥,哦,是前警察大哥,小时候为了集齐水浒108将卡,买的干脆面简直能够堆成小山。
被他家母上大人追着揍。
多年以后再回想往事,大哥还是满满的饱含眷恋的回忆。
他集齐了108将,多少人羡慕死他了。现在集齐五福抽个小奖什么的,简直就是人家玩剩下的。
对了,这招要记下来,这可是营销大杀器,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到。
苏木看着蕊蕊激动地从口袋里头摸出本子。上面写下水浒108将,然后旁边列了5000的字样。
少年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十分怀疑蕊蕊晚上能逗老老实实坐下来写作业。
正文 天生好运气
河庄每天来来往往的渡船不计其数, 奔流不息的河水运来了新客,送走了旧人。
林蕊他们的摊子刚支起来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不是说昨天那短暂几个小时, 他们已经彻底打开了知名度, 而是对于素来风平浪静的水乡小镇而言,抢劫还捅刀子,已经是惊天的大案。
十分值得众人前来打卡参观当事人, 顺便再讨论一回这几个娃娃长得可真俊。
要不是那位少林寺出身的小师傅夜观天象, 发现有血光之灾, 慈悲为怀施以援手, 八爷爷跟八奶奶可就没命了。
林蕊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世道简直了
光头自带光环吗凭什么都把功劳归在小和尚头上, 其他人就不配有姓名么明明歹徒还是她先发现的。
如果没有她体质特殊,对血液敏感,一切早就无法挽回了。
可惜自古故事看人设, 和尚自带神秘色彩, 充满了吸引力。
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中,他跟苏木被直接忽视掉了。
明明是混战, 现在却变成了小和尚一人单挑三劫匪。
拿枪的拿刀的齐齐上阵, 集体被他打倒在地。
林蕊听得差点拍案而起。
好意思啊蛋疼的小子, 要没有姐姐她鼎力相助, 就连他自己都交代进去了, 还单挑
众人啧啧赞叹一番之后,煤炉煮着的饺子跟汤圆陆续都滚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还是老办法, 每颗饺子跟汤圆同样用筷子夹开成两半,然后大家用牙签戳着吃。
得跟舅妈说,饺子汤圆可以适量减小块头增加数量,来满足消费者的心里需求。
广大人民群众看饱了传说中的和尚大师,自然要意思意思的,买点水饺跟汤圆煮。
这可是沾了小师父福气的,不是一般的水饺汤圆。
等到这一波镇上的固定居民走后,后面购买的主力军也粉墨登场。
跑船的女人天然带着江湖气息,生性豪爽。
她们的购物热情膨胀得让林蕊都惊讶。
四个小孩甚至连叫卖也用不上,只任凭收音机在哪儿叽里呱啦的唱着“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一碗汤圆满又满”。
林蕊本来还想找首卖饺子的歌的,可惜没有智能机,实在限制她的聪明才智发挥。
少女愤愤不平地叮嘱苏木“计算机啊,智能啊,必须得赶紧发展。”
少年默默地看了眼她手上的钞票,将她挪到边上“多找了一块钱。”
蕊蕊的算数能力,还是算了,好好负责给人拿货就行。
四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汤圆,一组负责饺子。
你说气不气人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惊讶地发现,苏木也就算了。那两个小的算术能力竟然也都比她强。
黑溜溜的眼睛珠子一转,他们就知道该收多少钱,该找多少钱。
林蕊目瞪口呆,悲愤地打定主意,她今儿晚上无论如何都要买个计算器回来。不然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鹏鹏还往她二姐胸口上插刀“二姐我教你打算盘唻,哎呦,你们城里的学校都不教打算盘的吗”
这可是小学二年级就学的东西,他现在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呢。
城里的孩子真可怜,啥都不会。
林蕊额头上青筋直跳,心道,你够了啊,少年。别以为你以后是特种兵,你姐我就不敢揍你。
苏木还火上浇油“珠心算,蕊蕊,你不耐烦打算盘的话,可以学珠心算。”
林蕊恨不得捶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啊呸上辈子她的童年噩梦之一就是珠心算。
因为据说能够开发智力提高注意力,林主席给她报班去学珠心算。
整个过程惨不忍睹,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严重地增加了她的厌学情绪。
咳咳,虽然林主席表示她学啥都厌学。
越往后,摊子前头围着的人就越多。
林蕊不得不开口要求大家排队,不要挤。
后面不知道是谁扯了一嗓子“莫挤,都有,都轮得到。”
“刷”的一声,两条长队齐齐整整恰似两条长龙。
那些高门大嗓的主妇们看都不看,基本上都是五袋水饺,五袋汤圆直接拎走。
豪爽阔气的让林蕊都感慨,真舍得在年货上花钱。
最让她讶异的是,这些买主等拿东西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摸一把小和尚的脑袋。
然后他们一个个活像买彩票中了大奖一样,嘿嘿笑着往后跑,跟其他人炫耀“我摸到了。”
情绪激动得堪比上辈子林主席去武当山玩,爬了老久才摸到金顶。
那一年,林主席简直人生开挂,顺利感情第二春,连博士文凭都到了手。
林蕊百味杂陈地盯着小和尚戴着毛线帽子的圆脑袋,搞不明白到底哪儿像金顶。
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以讹传讹的,现在广大人民群众口中,小和尚就是福气的化身。
他们卖的饺子跟汤圆哪里是一般的饺子汤圆。
知道当年白娘娘到底是怎样修炼成功的吗就是吃了神仙煮的汤圆
林蕊目瞪口呆,说好的四个现代化的呢
封建迷信害死人。
广大人民怎么能如此盲地求福气
足足五百袋水饺,五百袋汤圆,不到晌午居然卖得一干二净。
林蕊看着这么多空保鲜盒都彻底傻眼了。
虽然早上出发的时候,她再三再四地跟苏木保证,今天的销售额肯定会比昨天强,所以多备货没错。
可林蕊也没料到上午销售势头就如此猛烈啊。
毕竟,船上的主妇上午都忙着自家生意,一般吃过中午饭才有功夫上岸来准备年货。
少女看着空盒子,痛心疾首地责怪苏木“都是你,非不多拿点儿。现在不够卖了。”
看看,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时间,耽误多少生意。
苏木板着脸“总比晚上回不了家好。”
毛线帽子都快被摸散了的无苦闻到了船上人家的饭菜香气,充满期待地看着林蕊“二姐,今儿咱吃啥”
不许骗他说没钱,他看到了布袋子里头有好多钞票。
林蕊瞪眼“吃什么吃,赶紧回去运货。”
来不及等大爷爷的船了,只有趁着中午还有班渡船回港镇赶紧补货。
人们的新鲜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们要一鼓作气。
林蕊大手笔地买了一大袋子渡口摊子上的肉烧饼跟炸鹌鹑,又拎了袋橘子。
无苦想吃烤红薯来着,被她瞪眼坚定地拒绝了。
开玩笑,吃烤红薯会放屁。
小和尚可是他们销售的灵丹妙药,比她包圆的滚滚油还管用。
啃着炸鹌鹑的无苦愁眉苦脸“二姐,我渴,我要喝水。”
林蕊冷酷得很“吃橘子。”
他们的纸杯子也用完了,一会儿还得补货,没有水喝。
冬天水浅,渡船的速度却并不慢。
然而林蕊还是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能在船上跑。
苏木笑着大声念课文“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但我却还以为船慢。”
林蕊作势要捶死他,再背课文试试,她不揍得他满地找牙才怪。
青山退去,两岸点缀的翠绿是油菜地。
鹏鹏骄傲地指点着给林蕊看“二姐,教授叫我们在油菜里头套种蘑菇呢。”
林蕊立刻趴在船舷上,企图看清楚那油菜地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
鹏鹏着急“不是那里,再往前去,再往前才能到我们港镇。”
船上的河工笑了起来,打趣小男孩“你们港镇这是要放卫星啊。花样一套一套的。”
鹏鹏得意的很,挺起了胸膛“教授说了,科学种地发家致富。”
待到船停下,林蕊立刻跳下去,急着要鹏鹏带她看油菜地里套种的蘑菇。
今年才刚开始试验。
郝教授只在那户因为家里缺少人手,所以稻子割晚了的小五叔家试着整地培育蘑菇。
鹏鹏懊恼极了“咱家迟了一步,不然也能种上,现在小五叔家都已经收过好几茬蘑菇。”
先前天暖和的时候,小五叔每天都能收一茬。现在天冷了下来,就变成两三天收一回。
教授说能够一直收到5月份割油菜呢。
爷爷奶奶给算了笔账,这一亩地的蘑菇种下来的钱可比油菜籽多多了。
魏镇长都说明年港镇的油菜地都推广这个,到时候蘑菇养殖也是他们搞证的,一大特色产品。
林蕊急得很,连忙反对“不能光种蘑菇,要考虑品种的多样性。”
大家伙儿都种蘑菇的话,价格就容易被压下来。
其它的菌菇,比方说木耳啊,鸡腿菇啊,还有杏鲍菇、金针菇,都可以考虑。
鹏鹏得意的很“才不呢,明年镇上就专门建个厂子,统一收购菌菇出去销售。省得到时候菜贩子来压价。”
苏木急得在后头喊“饺子汤圆,你又不管它们了”
林蕊头都不回,毫不犹豫地摆摆手“你先去装货,按照一千五百袋的标准来。”
光这装货点货的过程,起码就得半小时,足够她去过眼瘾了。
小五叔家的油菜田,乍一眼看上去跟别家并没有太多不同。
再凑近了细瞧,林蕊才发现了问题之所在。
油菜根边覆盖着厚厚的稻草哩。
小五叔正端着碗出来吃饭,看到两个孩子探头探脑的,笑着打招呼“要吃不要吃就拿回家去,五叔摘了不少呢。”
林蕊不要吃蘑菇,她就好奇这稻田里的稻草底下长的蘑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小五叔脾气好,也不嫌两个孩子闹腾,笑呵呵地掀开来稻草给他们看。
“现在天冷,教授说了保温保湿,做好蘑菇的越冬管理。到时候要盖的厚,上面的土也要松整好,得追加肥,蘑菇也吃肥呢。”
林蕊看着那白白胖胖的蘑菇,喜不胜喜,她简直想跳起来大喊大叫。
小五叔采了一大袋子蘑菇,坚持让林蕊带回家去,说是要省里来的娇客,好好尝尝鲜。
他笑着看两个娃娃“要不是你们请来的教授,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油菜田里头竟然能够种蘑菇。”
他叹了口气,认真道“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呀,这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没错。有学问的人到底不一样。”
林蕊赶紧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表弟匆匆忙忙地跑。
她可不想经历大型劝学现场。
姐弟俩跑去饺子厂跟苏木他们会合。
嚯,一千五百袋的饺子,那三轮车可不得被压得往地里头陷。
他们得过去帮着推车。
两人连奔带跑的,快要到食品厂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猪叫。
鹏鹏立刻要拽他二姐走,这是杀年猪呢,二姐不能见血腥味。
然而小男孩的动作慢了一步,院子门开了,有人从里头走出来,露出后面挣扎着的年猪。
林蕊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刚好杀猪匠一尖刀捅进了猪的喉咙口。
鲜血跟喷泉似的飚了出来,落在大盆当中。
江州人是吃猪血的,猪血烧豆腐还算是相当受欢迎的菜。
林蕊本能的头晕脚软,脸色煞白。
吓得鹏鹏一叠声地喊“二姐,闭眼睛,闭眼睛。”
男孩子还没蹿个子,块头比他二姐矮一截。
他垫着脚抬起胳膊来,想捂住姐姐的眼睛。
小和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好奇地往院子里头张望“这是在做甚”
哇,好大一头肥猪,好多猪血。
哎呀呀,不要做猪血块,灌猪血肠啊,那个好吃。
林蕊下意识的训斥他道“你一个出家人看什么杀猪真的合适吗说好的慈悲为怀呢”
小和尚不服气道“人养猪就是为了杀了吃,我为啥不能看”
鹏鹏急得不得了,说新来的哥哥“你别说杀猪了,我姐怕血,会晕。”
他话音刚落,愣住了,转头奇怪的看着他姐“二姐,你不头晕不难受了”
林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再抬眼看那桶晃晃荡荡的猪血。
虽然她还是不喜欢闻血腥味,可是非常奇怪,她真的没有眩晕的感觉。
明明刚才他还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的啊。
少女转过头满是疑惑的看着小和尚,现在跟刚才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来了个无苦。
她指指小和尚“你走远点,走远点的话,我就让他们灌猪血肠给你吃。”
无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到底经不住猪血肠的诱惑,抬起脚跑远了。
小和尚一消失在林蕊的视线外,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坐在地上。
邪门了,她要好好搜一搜,这和尚身上到底藏了什么奇怪的香料。
话说要是能够用来治疗晕血,那可是门大买卖呀。
正文 少女要干嘛
晚上吃过饭之后,林蕊借口今天大家都在外头奔波了一天, 要烧烧水, 好好洗个澡。
尤其是小和尚无苦同学, 看看那些大妈大婶子们, 热情的恨不得将小和尚浑身都摸个遍, 必须得好好洗个干净。
跟所有小孩子一样, 无苦也不喜欢洗澡。
修行中人企图逃避,他不洗。
姑爹前天才带他去厂里澡堂子里头好好洗刷了个遍, 他干净着呢, 他身上香喷喷的。
少女在心头冷笑,姐姐要的就是你的香。
她摆出姐姐的架势,脸一沉“不行, 必须得洗澡,到时候身上长虱子了怎么办”
无苦企图狡辩“天都这么冷了, 虱子早冬眠了。”
林蕊皮笑肉不笑“新鲜, 我还头回听说虱子还冬眠的。”
林鑫不知道妹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在外头晒了一天, 晚上痛快洗个热水澡总没错。
见大姐也不帮自己,小和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负隅顽抗“天冷呢, 洗澡会感冒的,打喷嚏,阿秋阿秋。”
林蕊看着他戏精上身,兀自狞笑,还阿秋, 阿夏都不行
外婆也附和外孙女儿“没事,洗。我把浴帘子拿出来罩在桶上,就不冷了。大锅里头烧好热水,你们自己好好洗个痛快。”
她转头叫上在边上看热闹的小孙子,“你也洗,都洗干净了好过年。”
鹏鹏目瞪口呆“奶奶,爷爷说后儿带我去镇上澡堂子泡澡的。”
“哎哟,那一池子水不晓得泡了多少人,比泥水干净不到哪儿去。”外婆埋汰道,“就在家里洗,家里有井,不省那点儿水。”
林蕊眉开眼笑,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甜得要命“外婆,等我挣够了钱,给你装电热水器啊。”
外婆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那我们蕊蕊可得好好挣钱。”
林鑫无奈地摇头“外婆,她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林蕊朝姐姐做鬼脸,往厨房里头跑,主动请缨“我来烧锅。”
外公连连摆手“不要,我烧,你让他们先洗,等里头暖和了,你再洗澡。”
林蕊哪里肯,她不待在灶房里头,还怎么摸清楚无苦的底细。
“外公,我来,烧锅暖和。”
外婆端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见状说老头子“你就让她烧。”
反正在外头淘了这一天,衣服早就脏的不成样儿了,也不怕再多沾灰。
一锅水烧开,苏木带着无苦拿好自己的换洗衣服进来时,看到灶膛后面的林蕊,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要撵人出去。
林蕊狡辩“我又不看你们,我烧水呢,不然灶膛里头没火,你们会冷的。再说这还罩着浴帘呢,我能看到什么啊。”
少年指着门“出去,我们会自己烧。”
少女企图打商量“哎哟,你们就专心洗澡,来回跑容易感冒的。”
外公从院子里头拿了枯树枝进来,笑道“没事,我架上硬柴就好。不会来回跑着烧锅。”
林蕊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枯树枝,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垂头丧气地往灶房外头走。
苏木重重喘了口粗气,没好气地招呼眼睛珠子骨碌碌转悠的小师弟“看什么看,赶紧脱衣服洗澡。”
小和尚脸上的眉毛快要一飞冲天,朝自家师兄眨眼“师兄,我师嫂她”
鹏鹏要跟他干架“那是我二姐,不是你师嫂。”
小和尚绕着大澡盆跑“就是我师嫂。”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又说没谱的事儿。”少年板着张脸,煞有介事地脱裤子,“我们修行中人”
他话音还没落,门“嘎吱”一声响,露出林蕊闪闪发亮的眼睛。
少年悲愤了“你干嘛啊”
蕊蕊这是什么坏毛病,老想看他。
少女无辜地举起手来“衣服,赶紧把衣服给我,得马上洗了。”
“那你先出去”羞耻难当的少年死命合上门板,三下五除二扒掉自己的衣服,塞到外头,“行了。”
“无苦的,还有无苦的衣服。”少女还在外头上蹦下跳。
苏木立刻吼眼睛珠子孩子骨碌碌直转的小师弟“没听到啊,赶紧脱衣服。”
无苦一边脱衣服一边叹气,他小师兄明显就是在迁怒。
看看,火不能撒在小师嫂身上,就拿他出气。
“就你废话多,赶紧洗,大姐她们都还没洗呢。”
无苦反唇相讥“你就想说我小师嫂还没洗。”
苏木作势要揍他。
鹏鹏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往外头塞“二姐,你不给我洗衣服吗”
林蕊轻咳两声“洗,当然都洗。那个,都脱干净了”
她捧着衣服心满意足地走了,剩下三个脱得光秃秃的男孩子面面相觑。
不对啊,他们又不是奶娃娃,一个大澡盆里头也就能待一个人。
都脱光了,两个人站在边上,看着一个人洗
苏木深深地叹了口气,赶紧招呼鹏鹏“你去灶膛口待着,别受冻。我赶紧把他给刷出来。”
说是刷,真是刷。
当师兄的人手脚麻利,五分钟不到就将被搓的鬼哭狼嚎的无苦拎出了澡盆。
鹏鹏看着跟烧熟了的海虾一样的小和尚哥哥,吓得抵死不让苏木帮他搓澡。
他不脏,他要爷爷来。
少年无奈,只能自己匆匆忙忙洗了个囫囵澡,拎着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师弟出门。
想吃花生糖不再废话连瓜子都没的吃。
小和尚果断闭嘴,口中唾沫横流。
门一开,师兄弟俩的视线就撞上了屋檐下的林蕊。
苏木目瞪口呆,蕊蕊在干嘛啊,脸都贴到衣服上了。
嗅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的林蕊,立刻端着盆往院子里头奔,撒谎都不打草稿“我找找你们有没有把东西塞口袋里了。”
呵,林工有次忘了裤袋里头有十块钱,洗完澡顺便在澡堂子里头把衣服给搓了。
后来郑大夫帮他收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两口子心疼了好几天。
啊啊啊,要想办法好好挣钱啊。不然她爸妈心疼的时候多了去。
林鑫帮老太做完了推拿出来,看到妹妹站在井边翻看衣服,疑惑道“你干嘛呢你。大冷的天,还不赶紧回屋去。”
“洗衣服呢,我给他们把衣服洗了。”林蕊慌忙从盆中拿出手来。
林鑫哭笑不得“你洗衣服这么冷的天,不冻死你才怪。”
林蕊兀自狡辩“井水是暖和的,井水不冷。”
“再不冷也冰手,今晚洗了晾在外头不冻坏衣服才怪呢。放着,明儿我用洗衣机洗。”
林鑫走过去接盆,突然间反应过来,“你给他们洗衣服”
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哪次不是苏木给她洗衣服来着
当姐姐的人脑袋跟录像机似的回放妹妹的一举一动,顿时变了脸色“你干什么了你是不是又摸人家苏木的口袋了。”
林蕊吓得赶紧往屋里钻“姐,你冤枉我,我才没有摸他口袋呢。”
林鑫哪里会相信她的狡辩,冷笑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这什么破毛病。”
苏木身上一分钱都要被她给摸走。
人家一个小男娃,想要买根棒棒糖,还得问她申请钱花
林蕊大叫冤枉“我犯的着要偷偷摸他口袋么。”
洗白白的小和尚在边上说风凉话“就是,我师兄的钱都归她管着。”
林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听听,人家无苦都晓得的一清二楚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脸都没地方放。
苏木默默地看了眼林蕊,沉声道“她没摸我口袋。”
林鑫恨铁不成钢“你别惯着她这破毛病。”
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蕊找到了同盟军,得意洋洋地过去拉苏木的胳膊给自己作证“就是。”
少女的话音随着她的手一并落下。
苏木一扭身子,竟然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她的手,昂着头朝房间走去。
林蕊愣了下,不明白这孩子为啥突然间这德性了。
林鑫也奇怪,偷偷拍了下妹妹,警告道“你再欺负人家试试,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林蕊委屈“姐,你又冤枉我。我明明每天都给他发零花钱的。”
只是早上发了,晚上再收回来而已。
现在社会可是很乱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是为了苏木好,免得他被人给带坏了。
林鑫气得揪妹妹的小辫子,狠狠拍了下她的屁股“你就作,惯的你赶紧拿衣服给我洗澡去。”
楼上的少年竖着耳朵听隔壁房间的动静,面无表情。
蕊蕊没撒谎,蕊蕊的确没掏他衣服口袋。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无苦的衣服,蕊蕊拿着他的衣服放在鼻子底下闻。
床头柜上摆着本选,第一篇就是张爱玲的红玫瑰白玫瑰。
蕊蕊从图书馆里头借出来之后,每次翻不到两页就开始打呵欠,然后她的“提高文学素养”之旅就中止在瞌睡中。
苏木对张爱玲的毫无感觉,他觉得丁玲写的书更有意思。
但是少年每次帮林蕊收书的时候,还是瞥了几眼红玫瑰与白玫瑰。
他清楚地记得红玫瑰坐在那个浪荡子的他大衣旁边,就为了闻男人衣服上的香烟味。
无苦捧着柿饼上来,欢欢喜喜道地奔到床边,抬起圆滚滚的一张脸“师兄,要不要给你一个尝尝”
老太好厉害的,老太还会晒柿饼。自家柿子树上长出来的柿子,晒好的柿饼又甜又香。
哎哟,师兄为啥不说话,老盯着他看。
那眼神瞅着怪瘆人的。
小和尚下意识地将柿饼藏到了身后,生怕师兄凶性大发,会抢了他的柿饼。
苏木看着无苦的一颗光葫芦脑袋,悲愤地想,这小子有什么好啊,蕊蕊干嘛非得闻他的衣服
少年身子一扭,直接钻进被窝里头睡觉。
无苦吓得手上的柿饼都差点儿掉地上,结结巴巴道“师师兄,你不跟我师嫂造饺子机啦还有那个,你们不是要教我算术的吗”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放心,蕊蕊会愿意教你的。”
他话音刚落,被她姐抓着硬搓了一顿的林蕊就跑过来“砰砰砰”拍门“睡什么睡啊,赶紧过来学习。”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懒呢。
她扭开门,跳上床,要掀苏木的被子“起来起来,我跟你说,无苦”
“你跟无苦去学习,我要睡觉。”少年身子一扭,直接滚到床里头去了。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狐疑地转头看无苦。
嘿,你个小和尚,你到底怎么你师兄了
无苦偷偷往后头藏柿饼,嘴硬得很“我不知道,我进屋时就这样了。”
林蕊眼尖地瞅见了袋子,立刻上手胡撸他的光葫芦脑袋“你要脸不一个人吃独食,都不知道分点儿给你师兄啊”
小和尚哪里肯承认“我没有,我让师兄尝尝的。”
“呵,尝尝,然后剩下来的都是你的吃这么多甜的,你怎么不怕自己变成糖僧,得糖尿病啊。”
“好了”苏木突然间爆发出来,坐起身,指着门道,“要吵你们出去吵。”
门板合上,林蕊跟无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怪你”
听得屋里头的少年愈发心塞。
无苦不服气“要是你不吵的话,我师兄也不会这么生气。”
林蕊挥挥手“哎,算了算了,青春期哪有不中二不暴躁。人不二缺枉少年,走走走,赶紧跟我学习去。”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中的少年胸中憋着股气儿,简直要炸开了。
他在床上打着滚,气得连呼吸都费劲。
屋子门开了,少年闷声道“你又回来干嘛”
鹏鹏莫名其妙“我洗完澡了啊。”
苏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得没脸见人。
鹏鹏跳上床,满怀好奇地问苏木“哥,你说无苦身上到底藏了啥香料啊我姐闻了就不晕血。”
“什么香料”少年猛的转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鹏鹏。
吓得小男孩差点儿直接跌到地上。
妈呀,苏木哥的眼神也太瘆人了。
小男孩结结巴巴“就是那个,中午不是杀年猪嘛,我姐本来看了血发晕”
“你怎么不把你姐拉开啊,她晕血”苏木急得不行,他就知道中午不该放她跟鹏鹏两个人跑出去的。
小男孩委屈“我拉了,我哪儿知道院子门会开啊。我姐不是晕着么,无苦过来了,我姐就不晕了。无苦一走,我姐又晕了。我姐说他身上肯定有什么香料,治疗晕血症的那种。要是开发出来,肯定能挣大钱。”
他一抬头,看到苏木咧开的嘴巴,跟着笑起来,“对,苏木哥。你赶紧去问问呗,有钱大家一起赚吗哎哥,你等等我啊。”
苏木哪里还顾得上鹏鹏,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林家姐妹的房间,一把抓住正在绞尽脑汁软磨硬泡逼问的林蕊。
“别问啦,没有香料。是无苦身上的气”
他们修行之人都自带气息,无苦的气息就是能够让人安神。
正文 练什么武功
第二天一大早,林蕊还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身的时候, 楼下院子里头就响起了动静。
清晨的微光中, 无苦指点他师兄“脚往外打开, 与肩同宽, 微微蹲点儿, 脚尖转向前, 身体重心往下。哎哟,师兄你慢点, 没事。”
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林蕊吓得赶紧跳起来, 趴在窗户边上朝外头张望。
苏木自小跟了个不靠谱的师父,没有扎马步的经验,一不小心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
无苦慌慌张张扶自己师兄起来, 忍不住埋怨道“师兄,你是练内家睡功的, 好端端为啥要学外家功夫啊”
这内功可比外功高级多了, 外功谁都能学,可他师伯唯一收的徒弟就是小师兄。
林鑫过来叫妹妹, 看人扒着窗户臭美兮兮的德性,顿时没好气“你说人家为什么要去扎马步啊赶紧给我起床。”
少女立刻往被窝里头一钻, 直接打起滚来,哼哼唧唧“我哪儿知道啊,兴许他是自卑了呗。”
她和无苦都是武林高手呢,鹏鹏将来也是特种兵。
他一个修行中人,其实手无缚鸡之力, 岂不是很没面子
林鑫狠狠拍了下妹妹的屁股,恨声道“你给我作,没良心的东西”
窗户底下,无苦还在苦苦相劝“师兄算了,我师父都说你是内家的好苗子呢。”
这大早上的,不是躺在被窝里头踏踏实实练睡功最舒服嘛。
他自个儿都好久没出来扎马步了。
师父说心中有自省,处处都是在练功。
不过以前在山上,都是师叔盯着他练功来着。
他也没见过师父的功夫。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话。”少年不耐烦,“你快给我看看到底对不对。”
小和尚愁眉苦脸,打着呵欠,继续指点“重心往下移,对,慢慢蹲深点儿,脚开大了,要自己的两脚半宽,手,从环抱变成平摆,手心向底下。哎哟,师兄,你干嘛不让小师嫂自己练气啊。”
好歹小师嫂以前还学过武术,有基本功呢,总比师兄来的强。
楼上的林鑫又一巴掌拍在死活不肯起床的妹妹背上,愤愤道“听到没有既然练了就不犯眩晕,你为什么不自己好好练”
“哎呀,姐,你听他们胡说八道啊。”林蕊在被子底下扭来扭去,“讲不讲科学啊,什么气,地球上只有空气。”
哼,神棍就是神棍,听他鬼扯。还气呢,他倒是把气拿出来让她看看啊。
怎么不吹霞光满天,七彩祥云啊
林鑫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科学,她就想让妹妹以后别再晕血还发癫痫。
每次妹妹犯病的时候,她跟父母吓得魂儿都不在身上了,生怕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就这么走了。
当年妹妹的命能够留下来,连儿科的主任都说,因为家里头大人积德行善,老天爷才给的福报。
林鑫气得拍妹妹的屁股“赶紧起来,你个不省心的。就是没有什么气,你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总对健康有好处。”
平常看她上窜下跳的,楼上都能连着翻跟头,今儿倒是矫情起来了。
林蕊强词夺理“哎呀,姐。早上空气中全是植物呼出来的二氧化碳,下午三四点钟才是运动的好时候呢。”
可惜学校丧心病狂,下午三四点钟都是把青葱少年们集体关在狭小憋仄的教室中,惨无人道地摧残他们的青春。
“你就给我满嘴跑火车。”林鑫直接掀妹妹的被子,冷笑道,“太阳都出来了,植物也开始光合作用。是时候好好下去运动了。”
舅妈天不亮就去厂里头加班加点地忙着包水饺跟汤圆了。
她倒是有脸,到现在还赖着不起床。
可怜的少女备受姐姐嫌弃,被迫爬起身穿好衣服,打着呵欠下楼。
院子里头,才站了不到十分钟的苏木已经满头大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蕊叹气“入门笑站三年桩。年轻人,任重而道远,你就好好加油。”
苏木闷声不吭,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
无苦看不下去,先替自己的师兄打抱不平“师嫂,你应该自己练的。”
“谁是你师嫂再胡说八道的话,我揍你啊。”林蕊横了眼小和尚,双脚打开,马马虎虎地扎了个马步。
呵,这算什么啊。
以为姐姐那么多武术冠军的头衔是花钱买来的要有那闲钱,她干点啥不好
姐姐可是正经从小练童子功出身的。
然而少女牛皮吹早了,她忘了眼下的她并非上辈子的她。
人的肌肉骨骼也是有记忆的。
眼下的林蕊显然不具备扎马步的身体记忆。
扎了不到一刻钟,少女开始心虚腿软,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叫你满嘴跑船,什么半小时是起步,一小时是常态,扎个半天也不在话下。
再来三分钟,她就能当场趴下。
无苦在边上“咯咯咯”直笑,奚落他家小师嫂。
还有武术冠军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武林都沦落成什么样了。
林蕊哪里是能吃亏的主,立刻反唇相讥“瞧你笑的德性,肯定是蛋吃多了,跟只刚下了蛋老母鸡似的。”
少女嘲讽的话一出口,那股气儿就散了,两条腿立刻打起晃儿来。
苏木正在边上偷偷看着呢,见状赶紧过去扶她。
结果他自己也是扎马步扎得腿软脚软,他不过来还好,一过来干脆将林蕊也带的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气得林蕊恨不得捶死这个专门帮倒忙的家伙。
外婆从厨房里头伸出头来,赶紧喊两人“不练了,咱们先吃饱肚子再练。”
无苦眼睛立刻亮得像灯泡一样,直接丢下了自家摔得龇牙咧嘴的小师兄。
他圆滚滚的小身子跟轻功水上漂似的,直接蹿进屋子里头,满怀期待地眨巴眼睛“外婆,今儿咱们能吃血肠不”
昨天他就馋的不行,一直想要做血肠吃。
可是外婆说小师嫂晕血,要趁小师嫂睡觉的时候才能做。
江州人没有吃血肠的习惯,她也就是听两个孩子连比带划的描述到底要怎么灌,不知道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他们要的味儿。
外婆犯难地端上一碟子切好的血肠,担忧地看着外孙女儿,生怕她会晕。
没想到林蕊直接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头,朝她竖起大拇指“外婆,你太厉害了,你绝对是食神”
就是这个味儿啊,她穿回来之后还没吃过血肠呢。
少女双眼放光,热情洋溢地撺掇外婆。
家里头除了卤鸡爪跟卤干子以外,血肠也可以搞起来啊。
现在这天气,做一次摆上两三天都不成问题。
猪血便宜啊,现在外头卖的猪血块价钱跟豆腐差不多,比灌香肠的成本可低多了,营养跟味道一点儿也不比香肠差。
林鑫忍无可忍,直接往妹妹嘴里头塞了颗蒸饺“行了啊,你,没完没了了。”
昨天还上蹦下跳地撺掇外婆卖猪皮冻,今天又要上猪血肠。她到底打算当外婆是几个人用啊。
要不是他们拦着,她还恬不知耻地想撺掇无苦提着砍骨刀将猪脊骨剁碎了,好满足她要做盐酱骨头的需求。
好意思的很呢,也不看看无苦才多点儿大的年纪。
林蕊朝姐姐做鬼脸,艰难地咽下嘴里头的蒸饺,声音含混不清“挣钱嘛,姐,我告诉你啊,其实刘师傅他卤菜店里头利润最高的就是猪皮冻。”
营养美味又健康还美容,关键是价钱便宜啊。
做好一盆猪皮冻,卖出去的价格可是成本的三四倍。
少女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姐姐“越是针头线脑不起眼的东西,越是能挣钱。对了,外婆,咱们在小麦地里头种木耳。”
既然油菜地里头都出了好几茬蘑菇了,他们的小麦地种点儿木耳总归没问题。
林鑫看着信口开河的妹妹,连气都懒得气了“很好,你去种,我们绝对不拦着你。”
林蕊跟受了惊吓一样,赶紧缩脖子“姐,我怎么知道怎样种木耳啊。”
她就负责思路,当然由专家来教授具体怎样操作了。
林鑫白了她一眼“你给我消停点儿。今天去河庄卖完了东西,赶紧给我回家,不许再跑外头闹腾。”
林蕊严肃地摇摇头“不,河庄这块阵地已经被彻底拿下了,今天我不去河庄。无苦过去就行。”
苏木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对对对,现在厂里头已经加班加点。咱们得赶紧把饺子机跟汤圆机给做出来。”
林蕊摆摆手“这个先不急,我们先彻底拿下宁县市场才是真的。”
河庄消费者的目光已经全盯在小和尚的脑袋上了,有她什么事儿啊,她的聪明才智根本就没有发挥的机会。
她需要去更广袤的天地施展她的经天纬地之才。
饺子汤圆的销售场地只有副食品商场跟供销商厦吗开玩笑,宁县的面积可是比得上一个地级市啊。
作为一个经济萌芽萌发的比较早的江南县城,它显然还有更广阔的市场可以挖掘。
那就是包罗万象的菜市场。
她伸手指挥苏木跟无苦“你俩今天负责卖掉一千五百袋饺子跟汤圆,不用带煤炉和锅了。”
反正那些人根本就不用看着速冻水饺和汤圆到底怎么煮,只要摸一摸小和尚的脑袋,就心满意足。
至于她自己,则跟鹏鹏带着煤炉与锅往宁县的菜市场去。
苏木立刻反对“不行”
万一菜市场杀鸡宰鸭子呢,那蕊蕊可不得直接晕过去。
还有就是,一个她已经够闹腾的了,再加上个鹏鹏,谁知道他们能搅和出什么事情来。
林蕊威胁地眯眯眼睛“怎么,你有意见”
一千五袋而已,她定的目标已经够小的了。
要不是怕显得福气太廉价,她就直接订三千袋。
苏木咽咽唾沫“那个,我想去菜市场。”
鹏鹏跳脚,哪里肯答应。
他要跟着他二姐,每回和二姐一块儿出去,总能碰到好多有意思的事。
小男孩还想据理力争一下,明明她和她二姐感情最好。
无苦直接拽着人走“行啦,我师兄是不会让你的。”
那姻缘线连着呢,小师兄一分钟看不到小师嫂都不放心。
小和尚溜溜达达地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吩咐“一千五百袋哈,别忘了点点清楚。”
那姿态惬意的,活像老财主下乡看田地,随口吩咐身后的管家。
看得林蕊真想揍他。
河水哗啦啦的淌,行船顺着水流往下游。
淡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水面,简直如同碎钻一般耀眼。
少女一边水口中哼着歌,一边肆无忌惮得打量沉默不语的少年。
苏木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道“你看什么”
不想林蕊脸皮厚如城墙,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看你啊。”
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热了,比河岸边新发的一株红梅还要鲜艳。
他期期艾艾“看,看我做什么”
哗哗的水声中,少女笑嘻嘻的“看你为什么要练武功啊。”
少年狼狈不堪得转过脸,强装镇定“我,我本来就是修行中人。”
林蕊啧啧出声“哎呦,我怎么记得你是练内功的。”
苏木狼狈不堪“我我们修行中人要内外兼修。”
少女重重地叹了口气,语带惋惜“原来是我想多了啊,你不是为了我练的。”
情急之下,苏木脱口而出“不是,就是为了”
话一出口,对上林蕊笑盈盈的眼睛,少年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少女的圈套,顿时脸红得简直能够摊烧饼。
他赌气地扭过脑袋,自暴自弃道“反正我什么都不会,我连打架都躲在后头。”
无苦厉害的嘞,无苦什么都行。
林蕊心满意足地跳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怕,以后有我罩着你,我看那小和尚还敢不敢在你面前跳。”
少年茫然“什么跳”
他立刻紧张起来,蕊蕊该不会是想打断无苦的腿。
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是耀武扬威的意思啦。”
苏木这才松了口气。
林蕊不耐烦地推他“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什么话”
少女挺起胸膛“以后我罩着你,你得听我的。”
苏木轻轻地嗯了一声。
少女立刻高兴起来,伸手要跟他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苏木默默地由着林蕊拉自己的手指头。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了蕊蕊的圈套。
可是天这么蓝,阳光这么暖,蕊蕊又笑的这么好看。
那就算了,中圈套就中圈套。
正文 自来经销商
一下船,林蕊和苏木就推着三轮车往最近的菜场跑。
宁县县城不小, 就林蕊听说的大菜场就有三四个。
不过大约是现在公路铁路建设都刚起步, 尚且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 还是水路运输最方便, 整个县城, 数靠近河岸边的菜场最大。
去年菜场翻修过, 里头建了档位,一家家的卖什么, 都归置的齐齐整整, 由穿着不知道是工商制服还是保安制服的菜场办人统一管理。
万一谁在菜档买了东西缺斤少两,是可以去菜场办投诉的,少了斤两的摊主必须得补齐了缺的部分, 还要交罚款。
菜场外头的马路边上也排开了长龙,密密麻麻的全是摊子。
有卖自家地里头产的蔬菜瓜果的, 有卖自己捉来的鱼虾泥鳅的, 还有人卖灰黑色的鸟。
苏木说是竹鹧鸪,林蕊看着觉得不像。
这些摊位不交管理费, 东西自然比里面正规摊子卖的便宜。但是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什么的,也没人管。
隔三差五就有大盖帽, 拿着警棍过来赶一回,有时还会没收东西,要求拿钱去赎,但永远都没办法让它们消失。
现在大约是要过年了,管理人员事情多, 也顾不上分身赶人,摊子们摆得满满当当。
林蕊他们到的时候,中间的好位置早叫人占了先,没三轮车落脚的地方。
苏木懊恼“该早点儿来的。”
没想到这儿竟会这班热闹,起天不亮就有人挑着担子过来做生意。
林蕊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牛皮哄哄“怕什么啊,都说了跟姐走,有肉吃。”
苏木紧张起来,伸手捉她的腕子“你干什么啊”
大冷的天,岸边还有风呢,她干嘛解开衣服扣子。
林蕊神秘地眨眨眼睛,得意洋洋“山人自有妙计。”
收音机一开,巨大的声响引得旁边人都下意识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
林蕊脱了毛衣,露出里头郑大夫给她买的大红色羊绒衫。原本披散在头上的长发被她扎成了两个揪揪。打扮得好似年画上的娃娃。
她用的头绳还是刚从旁边摊子买来的。
胆大包天的林蕊点着树干从一人高的树杈上跳下来,冲听到声响看过来的众人拱手,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初来贵宝地,献丑了。”
话音刚落,她就呼呼哈哈来了一套拳法。
要说真功夫,以现在林蕊的身体素质,那是真没有多少。
可是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其中专门就有表演给人看的。
作为武术特长生,上辈子,她不知道登台表演过多少回功夫,来证明学校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当代青少年继承传统,身心健康。
林蕊左勾拳右勾拳,旋转腾挪又是一个飞腿,动作干净利落又漂亮。
围观的人拍着手叫好,这姑娘打得好看,跟少林寺的和尚一个样儿。
众人一开始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还以为是来卖杂耍的,甚至有人掏出了一角钱要往林蕊身上丢。
苏木都变了脸色的时候,林蕊还是笑嘻嘻。
她打完一套拳之后,顺手拿起旁边摊子上的玩具刀,呼呼哈哈又是一套破锋八刀。据说这刀法当年是武术名家专门为了对付日本鬼子的刺刀创造的,耍起来可谓是虎虎生风。
围着看的人一叠声地叫好。
摊主原本还着急这丫头怎么不打招呼就拿东西,旁边已经有看傻眼的小小子跳脚拽大人的袖子“妈,我也要买大刀”
倒平白叫摊主多了好几笔生意。
玩具摊主还眼巴巴瞅着那揪揪头的小姑娘,期待她再耍套枪法,他进了不少青龙偃月刀,委实可以当用。
林蕊已经停下身形,摸着肚子,一伸脖子,怪模怪样道“哎哟,肚中无粮,袋中无钞,俺老孙腿软,耍不动咯。店家,你且舍我碗饺子汤圆吃吃。”
煤炉上的汤锅翻滚,里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林蕊笑嘻嘻地捧起了纸杯子,戳着饺子往自己嘴里头塞,夸张地赞美“哎呀呀,我老孙今儿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味。”
苏木苦着脸,将小心翼翼靠着煤炉边上烘烤暖和的棉衣又裹在林蕊身上,无奈道“你就老实卖饺子汤圆。”
林蕊眼睛笑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儿,一缩脑袋,朝众人拱手作揖“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初来贵宝地,特意带了点儿吃食,请大家尝尝。这叫富贵满门元宝饺,福如汤圆滚滚来。”
众人哄笑着,总算搞清楚了她的来路。
有单为了看热闹的人自行散去,也有好奇的人伸长了脖子张望,打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汤锅翻滚,热气腾腾的纸杯子一个个地送出去,紧跟着出去的,就是一袋袋的汤圆水饺。
在菜场边上做生意,出货不比河庄大手笔。
人们还保持着尝鲜的审慎态度,基本上都是一袋两袋往屋里拿。万一吃着不满意,就当是出钱尝个新鲜。
饶是如此,蚂蚁搬家,积少成多,两人忙碌间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保鲜盒都空了。
旁边有人起哄,让小姑娘再耍套功夫。
林蕊笑眯眯的“哎呀,我可得卖了东西才有钱去孝敬师父,不然师父可不教我了。”
边上人笑那起哄的家伙“你多买几袋子汤圆饺子,人家就耍了。”
一直到手边的保鲜盒空了,林蕊再抬起头看天时,顶头就是个大太阳,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时分。
她跟苏木嗓子都哑了,胳膊也沉的抬不起来。
三轮车上的保鲜盒空了起码一半,连袋子装的冰块也被一次头买了袋的人要走了,说是回家好冰着。
只装钱的口袋鼓鼓囊囊,里头一块两块的,全是十块钱往下的零散钞票。回去还有的花一番功夫点数。
要是林鑫听到妹妹的叹息,保不齐连她的包包头都要拽散了。
好大的口气,现在全国上下,起码有八成以上的老百姓看到过的最大钞票面值也就十块。
林蕊转头瞧见收拾东西的苏木也是满头大汗,难得良心发现,居然主动开口“等着,咱们今儿吃顿好的。”
现在的菜市场就是座集市,到了饭点儿,旁边卖馄饨面条包子馒头快餐饭的,应有尽有,比夜市也不差。
林蕊看到对面支着摊子在卖牛肉面,以她资深吃货的经验,光闻着那香气,就能断定老板有两把刷子,牛肉面的味道应当很不错。
再看看客人碗里头冒出来的尖尖,卤子熬的精心,码的牛肉也实实在在。
她拉着苏木的胳膊“走,咱们先吃饭。”
剩下的货,还有足足一个下午,她闭着眼睛也能出完了。
堆着一车泡沫盒的三轮车还没推动,两人前面就迎头走来个彪形大汉。
苏木瞅着他铁塔似的身形,本能的紧张,下意识地挡在蕊蕊身前,害怕是地痞流氓来找麻烦。
林蕊却丁点儿不怕,反而笑嘻嘻地主动跟人打招呼“老板,发财啊,您要是汤圆还是饺子时兴货,速冻水饺汤圆,买了回家随时都能下锅煮。保准你吃了喜欢,吃了满意。”
那大汉抬起钵大的拳头,惊得苏木浑身一抖的时候,他却握拳挡在嘴边,笑得跟樽弥勒佛似的“小妹妹,你剩下的饺子跟元宵给我包圆的可好”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一个人可吃得了这么多不成,我都给你了,我卖什么呀”
男人乐呵呵的,笑这孩子傻气“哎呦,你个小姑娘,叫我包圆自然是都卖给我了,你还要卖什么啊。不过你看是不是应该给我打个折呀我买这么多。”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像是有点害怕,示意剩下的保鲜泡沫盒“行,可是我们运过来也花了好大的功夫还有不少钱。只能给你打九折。”
大汉笑容满面,谆谆善诱“那你们是从哪儿运来的啊怎么进的货”
少女像是警觉起来,立刻推到自家大人身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就送赶紧点货,口中犹犹豫豫“你要是还想要的话,明儿我还来,照旧九折卖给你。不过起码得买我一百袋。”
大汉笑着点头,看她交接货物找钱。
大约是过于心慌,少女掏口袋的时候,手一滑,带出了张名片掉在地上。
大汉立刻不动声色地伸出脚,踩住名片,点头应下“行,等我吃完了,再找你进货。”
双方钱货两讫,林蕊欢欢喜喜地拽着苏木去对面吃牛肉面。
苏木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小声跟林蕊嘀咕“吓死我了,我还当是二流子呢。”
林蕊笑得差点儿呛到自己,点着少年的脑门儿,嫌弃他傻“你见过谁家二流子出门找麻烦还特地带护袖的怕弄脏了衣服回家讨骂”
只有他们这种勤劳上进的劳动人民,才会戴着护袖出来干活。
一坐到摊子边,她就拼命地催“老板,快点儿,饿死了,有什么赶紧上。”
微微泛黄的面条端上桌,上面码着厚厚一叠卤牛肉,汤里头还撒着切碎芫荽,翠色醒目,香气诱人。
林蕊往苏木手上塞筷子,催促道“快吃快吃,赶紧吃。我一早就看清楚了,他就是在菜场对外开的窗口卖副食品的店主。”
嚯,那身形魁梧的,想叫人不认出他来都艰难。
苏木兀自不满意“咱们为什么要包圆给他啊,咱们自己也能卖得好。”
林蕊自己吃了片卤牛肉,竖着大拇指夸老板味儿地道,引得老板又送了他们一小碗萝卜牛杂汤。
少女往他嘴里头塞牛肠,恨铁不成钢“你傻啊,大批出货是最挣钱的。”
不管是哪种生意形式,都是大经销商挣的比下面多。
少年不服气“那人才没有想找你拿货呢。舅妈的名片,他捡了舅妈的名片,肯定会自己去港镇进货的。”
蕊蕊还指望从中赚差价根本没戏。
哎哟,到底是谁夸苏木聪明来着明明就是个绣花枕头表面光,白长了一副聪明相。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孩子。
傻不隆冬的,她要的就是那店主自己找上门去。
林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店里头摆着个大冰柜呢。
“咱们就是累死了,一天最多也就是千把袋子的货。而且,这还是趁着过年前天冷,大家又忙着置办年货的时候。”少女无奈,只能掰扯开来跟苏木讲道理,“所以,最重要的不是零卖,而是构建起销售渠道。”
每天都有稳定的销售商登门拿货,才是港镇食品厂持续发展的关键。
“大家伙儿眼睛都看着呢。他卖的好,挣到了钱,旁人就会有样学样。”林蕊又往他嘴里头塞了块牛百叶,斜眼瞪他,“这么一来,经销商不就有了”
苏木目瞪口呆,嚼了半天嘴里头的东西,咕咚一声咽下去“那你还不肯告诉他,我们到底是从哪儿进的货。”
林蕊得意洋洋“这你就不懂了。送上门的,不管有多好,都比不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上心。”
这就是人性
少女哼着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苏木不知道她唱的究竟是啥,只心里头空落落的“可他们都找厂里头直接拿货了,咱们还怎么挣钱”
不挣钱的话,又怎么给蕊蕊盖用井水跟太阳能降温保暖的小洋楼。
林蕊双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失落的少年,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傻子,咱们问舅妈拿提成啊。每开发一个客户,咱们就拿一笔钱。”
她掉在地上的名片,可是专门做了记号的。
少女眯起眼睛“怎么,你还想盖大房子做什么金屋藏娇”
苏木的耳朵像是抹了老板秘制的胡椒面,火辣辣得都要烧起来,他结结巴巴,差点儿没被面条呛死“你,你说什么啊。”
少女良心发现,哈哈大笑,只拼命催着苏木“快吃,赶紧吃完。”
少年咽下一口面汤,不满道“咱们不是已经卖完了嘛。”
今儿天气这么好,吃过饭,他俩一起在县城里头好好逛逛。
嗯,顺便再买点儿新鲜的年货。
蕊蕊还没逛过这里的县城呢。
林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逛街”
少年,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宝贵的时间,当然得用来好好挣钱啊
货都卖完了,必须立刻去补货
苏木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悲愤。
他就知道蕊蕊光想着挣钱。
少年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走了小半天才回过神“错了,这不是去渡口的方向。”
林蕊回头弹他脑门儿“傻子,咱们一去一回起码得三个小时,还卖什么东西啊”
苏木看着大街两旁的商店跟公园,又重新高兴起来“咱们不回港镇,就在县里头”
他就说嘛,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这么好的天,应该好好松快松快。
“哎哟,这么好的天,原来不应该用来学习啊”林蕊故意凑近少年,逼得他面红耳赤,理屈词穷时,才伸手点点他的脑袋,“傻子,今天厂里头中午要给供销商厦还有副食品商场补货,咱们直接去拿不就省了三个小时”
她抬头看着天空,幽幽地叹气。
怎么办哦,竟然是这么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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