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裴汐夏觉得自己心态也是好，不仅没眼红，还有点想笑。


    因为齐宛白为了掩饰额头上被陆以茉砸的伤口，装模作样地戴了一顶红色贝雷帽。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把陆以茉护在了身后。


    “齐导，好久不见。”裴汐夏礼貌问候。


    “小裴总，可真是好久不见啊。”齐宛白咬牙切齿，目光像淬毒的针，越过裴汐夏，狠狠扎在陆以茉身上。


    裴汐夏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恨意，笑容依旧得体，甚至带着几分无辜：“齐导这顶帽子挺别致的，就是眼看着就到七月份了，您戴着不热吗？”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几个刚入场的业内人士听到。他们本来就刚在网上吃过瓜，暗戳戳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听裴汐夏这么一说，几道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齐宛白那顶略显突兀的贝雷帽上。


    齐宛白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似乎没想到裴汐夏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还好意思主动提起这桩不愉快的买卖。她冷笑：“不劳小裴总费心，小裴总不也是，大热天的穿着长袖衬衫。”


    裴汐夏笑得一脸真诚，还特地抬起收紧的镂空蝴蝶花饰袖口展示：“这套衣服是我家茉茉给我选的，是不是很好看？”


    齐宛白挤出一个笑来：“好看，好看得很。”


    “齐导真是很有品位。对了，麻烦您有空回应一下网上的流言，爆料的人真是阴暗歹毒，把这么正常的商业会面说得那样不堪。想必您也很困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入场了，回见。”裴汐夏故意说得让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听到，然后拉起陆以茉的手，头也不回地朝会场内走去。


    一直走过长廊拐角，她才舒了口气，立刻松开握着陆以茉的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裴西柠。”耳畔响起陆以茉的声音。


    一时间，裴汐夏没反应过来是在唤她，茫然地望着她。


    “裴、西、柠。”陆以茉逐字又说了一遍。


    “哦，你叫我啊！”裴汐夏方才回过神来。


    陆以茉古怪地望着她：“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什么感觉吗？”


    裴汐夏歪头想了想，试探回答：“嗯……英雄救美，很酷？”


    “你像个精分。”陆以茉毫不客气地点评。


    不是啊崽，准确来说，您的人设才比较接近于精分啊！


    裴汐夏干笑：“哈哈，何出此言呢？”


    陆以茉顿了顿，认真回答：“你当着别人的面儿沉得住气、撑得住场，比我还像个真正的演员。”


    裴汐夏直觉接下来要有一个很不中听的转折。


    果然，陆以茉继续说：“当着我的面像个弱智。”


    裴汐夏：“……”


    比想象中还不中听。


    裴汐夏挠头：“我只是面对你比较无防备而已，说我弱智也太不给面子了……”


    “呵。”


    裴汐夏敏锐地捕捉到那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哼，不像寻常那样冷酷充满敌意，反倒是有一丝放松和释然，甚至，略带几分调侃。


    她立即抬头望向陆以茉，但陆以茉仍然是那副淡漠疏离的表情，似乎刚刚那声轻哼是裴汐夏的幻觉。


    “看我做什么，不是要进去？”陆以茉挑挑眉毛，“再站在这里，刚刚那几个人就过来了。”


    “哦，哦，我们走。”裴汐夏试探着伸出胳膊，“挽一下？”


    陆以茉朝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挎住她的胳膊。


    裴汐夏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像千万缕细如牛毛的雨丝坠落心尖，酥酥的，痒痒的。明明隔着那层薄薄的亚麻布面料，她却真切地感受到陆以茉的体温。


    一路寒暄着，两人终于在红毯边上落座。


    裴汐夏根本不认识这些正儿八经的演员，说来惭愧，在她继承的记忆里，大部分称得上“演员”的，其实都是些迫于生计的外围omega。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演员，还被她骚扰过的。出席这样的场合，她替裴西柠感到脸红。


    还好大家都是体面人，没有当众让裴汐夏下不来台。


    开幕在即，会场里的镁光灯已经暗下来，看台也坐满了观众，来自各路媒体的闪光灯此起彼伏。裴汐夏知道，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们，想拿她们的互动做文章。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前方圆桌果盘里抓过几个碧根果：“茉茉，你吃不吃？我给你剥。”


    陆以茉本想拒绝，但看到裴汐夏疯狂暗示的殷勤眼神，她会意：“嗯。”


    裴汐夏满意，低下头剥碧根果。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碧根果怎么都这么硬，完全捏不开！她举到眼前，眯起眼睛一看，好家伙，抓了一把，居然没一个开口！


    北极熊tv还行不行了？就用这种档次的坚果招待贵宾吗？她看离变成下一个嘉祺娱乐不远了！


    但是把已经拿过来的坚果再丢回果盘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这点常识，裴汐夏还是知道的。


    她跟碧根果杠上了。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小一些，看上去不至于太傻。


    揉捏。按压。敲打。撞击。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碧根果的外壳仍然□□。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陆以茉表情一言难尽：“弄不开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吃。”


    裴汐夏还在咬牙切齿地用力：“谁说……我弄不开……”


    陆以茉提醒：“别使这么大的劲，你胳膊上的伤口会裂开。”


    裴汐夏一愣，说来奇怪，她到了这具身体里，也不知道是没融合好还是怎样，痛感并不是很明显，总是忘记自己受伤的事情。


    但是陆以茉会记得。


    给她一种两人关系并非剑拔弩张的错觉。


    裴汐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时口快就说出来十分僭越的话：“茉茉，如果我用牙齿咬开，你还会吃吗？”


    陆以茉冷脸相对，似是十分无语：“我会吐。”


    仍然是冷酷无情的发言，但此时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中，陆以茉的表情失去了往日的攻击性，反而多了几分模糊的柔软。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用糊糊小猫做头像，确实可爱。


    裴汐夏没忍住，闷声笑了，不再执着于碧根果，放松地把碧根果摊在面前的桌上。


    陆以茉没问她笑什么，偏过了头，最终也没好气地轻笑了一声。


    这个角度，裴汐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这声轻笑让她确定，刚刚在走廊拐角处听到的那声，也并非是幻觉。


    下一秒，一束如月光般明亮皎洁的光柱从穹顶垂直打下，精准笼罩在舞台正中央。紧接着，四面八方投来多束变幻的炫光。光柱中，细微的尘埃如同碎钻般飞舞盘旋。


    富有节奏感的鼓点敲响，伴随着秒针“咔哒咔哒”的声响，舞台地面如同一朵巨大的冰山雪莲一般层层绽放，一座晶莹剔透的北极熊雕塑缓缓升起，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盛典开始了！


    裴汐夏挺直腰板，身体前倾，期待地等待主持人上台，像极了小朋友参加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


    陆以茉则要淡定许多，放松地靠着椅背上，目光也追随着聚光灯，显得更为优雅得体。


    北极熊tv的年中盛典的流程很中规中矩，先是几个很k-pop风的omega女团上台风情万种地劲歌热舞，又请了几个重量级特邀嘉宾发言，然后被提名的所有演员们依次红毯入场，尖叫声不绝于耳。


    裴汐夏看得还挺起劲儿的，虽然都不认识，但毕竟都是明星，颜值身材都很在线，看个热闹也值了。


    再加上主持人很会调动气氛，一直和现场互动，裴汐夏也跟着鼓掌、喝彩，完全忘记了此行的使命——见缝插针地秀恩爱。


    陆以茉看不得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幽幽凑过来：“好看？”


    “好看啊，你看，她这头身比超绝的，这是天选超模啊，演电视剧浪费了……”裴汐夏还想比划比划，突然觉得周身发冷，才发现陆以茉的双目紧紧盯着她，投射出刺骨的凉意。


    她立刻满脸堆笑：“不过，谁都不如你好看。”


    陆以茉没好气地靠回椅子背上。


    裴汐夏立刻战术后仰，搂住陆以茉的肩膀——准确地说是椅子的靠背，摆出一副邪魅狂狷的表情，一副富二代指点江山的模样，用最装的姿势说着最怂的话：“哎呀，来都来了，我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我看你眼睛都快长她身上了。”


    “我哪有……”裴汐夏还想为自己辩解，突然会场响起了足以掀翻穹顶的尖叫，险些刺穿她的耳膜。


    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回舞台。


    果不其然，晏凇蓝登场了，她一只手优雅地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向观众席打招呼，不疾不徐地款款而至。


    当晏凇蓝的目光扫视过来时，裴汐夏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在陆以茉身上停顿了一瞬。


    一时间，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头油然而生。


    裴汐夏下意识地望向陆以茉。


    陆以茉也在看晏凇蓝，但她并没有察觉到晏凇蓝那一瞬的迟滞，仍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我记得，她好像是你大学时同社团的学姐吧？”裴汐夏忍不住试探道。


    “好像是吧……”陆以茉仿佛记不太清，随即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来：“怎么这种事你都知道？”


    裴汐夏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陆以茉斜了她一眼：“我看你分明是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