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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月

    “你……”祁载阳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抖。他撇开脸,快步往出口奔去。


    他走路带风,脚步看起来很稳,偏偏耳尖还是红的。


    鸣雎瞪大了眼,追在他身后。她追斥道:“你是想骂我是吧?你就是想骂我!”


    “我没有。”他声音很微弱。


    “你就有!我都能看出来!”


    “那我有。”祁载阳叹了口气。


    “你!混蛋!虚伪!破防!”鸣雎更气了。


    祁载阳又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好……我混蛋。”


    鸣雎气哼了声,扭开头。她视线刚好从他身上扫过,又瞥了一眼。


    唔,真是的,他一站起来就看不见痕迹了。


    祁载阳略带无奈道:“但你也不能盯着——你在看哪里啊?!”


    鸣雎瞪向他:“那不就是衬衫夹吗!”


    祁载阳转到她身后。他咬牙切齿:“你!你!你简直跟倪立轩一样!”


    “我?!我跟他一样?!”鸣雎急了。


    “口无遮拦!”祁载阳也急了,“一样!”


    鸣雎顿了几秒,突然笑起来:“不是?你是想说我是混蛋吧?”


    他轻轻哼了声。


    鸣雎笑得更开心了:“哈?你不会骂人?”


    他又扭头哼了声。


    鸣雎:“真不会啊?有意思,好有意思啊。来,我教你啊!”


    “我不要学!”


    鸣雎捧着脸凑到他面前:“哎呀,很有用的。你就说:混蛋!你这个混蛋!”


    “不要!”祁载阳转身躲开她。


    她不依不饶地追着:“快说嘛,这样,拍桌子,然后叫一声:你混蛋!”


    鸣雎示范性地给他演示拍桌子。


    可他只是瞪着她,像只夜里幽怨的鬼魅似的,冷白的顶灯照在他身上,他眼里萦着丰沛的生机。


    这股生机比他们相识这两周加起来还要富饶得多,野草藤蔓般疯狂生长着,厚实得盖满了整个世界。


    偏偏这股生机也是冷的,野草同鬼火燃烧着,仿佛他体内也只剩这么点生机了。


    但是他遇到的是鸣雎。


    鸣雎才不会管他怎么想,不会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反正鸟儿遇到什么样的野草,都能衔回去,筑成自己的巢。


    她干脆地拽起祁载阳的手,带着他拍桌子。


    啪!一声脆响。


    其实拍得不是很用力,但祁载阳的掌心就是红了。就好像他的每一处皮肤都特别脆嫩,轻轻拍一下,就红了,留下消不退的印痕。


    鸣雎拽着他拍完桌子,又要逼他骂一声混蛋。


    他拍了,但他不肯骂。他闭紧嘴不出声。


    鸣雎干脆扒拉起他,试图激怒他,让他说上一句“混蛋”。


    这种引人下坠沉沦的事情,做起来有种莫名的成就与舒爽。


    他不出声,鸣雎就拉着他追问:“你叫不叫?叫不叫嘛?”


    祁载阳被逼急了,也只是气哼哼说道:“你……你……你……你别动手动脚!”


    他连气哼声都不是很有威慑力,语调软得像水,随时都能化成春江东流去。


    鸣雎都快怀疑,再拽着他拍两下桌子,他能软在地上。


    鸣雎只得放开他,摇着头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不会骂人?所以你也不会吵架?”


    祁载阳抿紧唇,勉强吐了两个字:“不会。”


    鸣雎劝道:“你不学一下嘛?该学了。”


    “我不学。”


    “不要抗拒啊,这是人生最正常的事情。”鸣雎揉开眼尾笑出的泪,笑盈盈对他说。


    他眉头轻轻拧起,问她:“为什么正常?”


    “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有脾气呀。”


    “不,理性主导的时候,也可以没有。”他说的义正辞严,格外正经。


    鸣雎不听,她只笑话他:“嗯?你在背叛你的欲望,你会被欲望吞噬的。”


    “……不要说得这么奇怪好嘛。”祁载阳声音又软下来。


    鸣雎笑眯眯点点头:“好呀,那就是——你在否定你的欲望,你会被欲望吞噬的。”


    “……你,算了。”祁载阳放弃似地甩开手。


    前台叫到了他的名字,到祁载阳上台发言的时候了。


    “哈哈,快上台吧,小神父。”鸣雎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说话太难听了!”祁载阳被气红了脸。


    但迫于时间压力,他不能再生气。他不得不转身穿过后台走道,穿过层层帷幕,往高台上走。


    鸣雎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略略~”


    祁载阳上台后,鸣雎身边没了人逗趣,突然就寂寥起来。


    她向来喜欢热闹,一刻都停不下来。


    于是她干脆猫着腰,往后台老师那边靠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八卦。


    她听见了,和她有关。


    但不是个好消息。


    周考排名出来了,她不是年级第一,祁载阳才是。


    而且从这学期开始,锦程的奖学金规则有了新的变化,导致年级第一和第二的奖学金差额更大了,超过了五千元。


    也就是她这次错失了一笔五千的巨款。


    不行啊……她还要攒好多的钱!


    怎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鸣雎抓紧裙摆。她不知往哪里走,才能安稳落地。


    前台祁载阳的声音传过来,清澈好听,是朗月般自信的声调。


    层层帷幕间隙,他站在高台上,聚光灯照得他明亮晃眼。胸口一条银链,闪动细碎流光。


    他实力强劲,又璀璨夺目。


    她真的能赢吗?


    鸣雎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后台老师的闲谈声渐大,压过台上祁载阳的声音。


    “那个特招生确实很优秀,心理素质也好,太可惜了,他家条件不行。”


    “能有多差啊?素质还行的话,怎么把人刷了?”


    “他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卧床,脑子有点不清醒。”


    鸣雎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是在说她。


    她小心地竖起耳朵。


    心跳声如擂鼓,混进谈话声里,让她听得不甚真切。


    她只知道老师们聊的那位“特招生”,被拒绝入学。


    这不算什么新鲜事。


    锦程对学生条件卡得很严。


    即使是极优秀的特招生,学校也只会把入学要求放宽到父母学历硕士起步。


    这是不可能再降的基础条件。


    她能入学其实是取了巧。


    因为她哥哥曾是锦程前两届的状元。有哥哥珠玉在前,老师对她进行家访的时候,直接取了哥哥的信息。


    又由于父亲嫌母亲这个前妻丢人,一直对外假装丧偶,没人知道母亲有病。


    所以没人来查她。


    但其实她不够资格入学。


    若母亲的病被老师们发现,她的结局大概率是被劝退。


    锦程不缺成绩好的学生,也不那么需要一个学霸做招牌。


    它真正的生源本就不走高考这条路。学霸只是种用来装饰的门面。


    大多数同学不是出国就是强基保送,或者各种特长堆叠,论文加持。


    最差的那批也是去国外高中重读一次,然后捐款进名校。


    她拼不过他们,连上“拼爹”台的资格都没有。


    她爹是个真正的混球,无药可救的混球。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手握大权,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而在这之前,她要做第一,要拿到最高的那笔奖学金,才有机会爬一爬最终的竞技台。


    可老师的私语沿着空气,钻入她耳朵。


    “被刷了也好,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优等生,他来了后就会发现世界不是那么运转的。”


    “也是,这种好学生一旦发现那些有钱的卷王不仅条件好,学习能力还强,大都会一蹶不振。要是父母素质高一些还好,能调和一下心态。父母眼界也不行的话……唉。”


    “关键是特招生虽然免学费,学校里的日常开支不小,他们又不能保证考试成绩优异,想靠奖学金cover生活费,太难。”


    “就说这次的年级第一,我听说他家请了高校教授给他上语言课。你就说,普通人家和这种学生怎么比?特招生想考到前排几乎不可能。”


    “等会儿,第二的那个女孩……好像是特招?”


    “哦,我知道,她哥以前是我学生,栗鸣鸿。”


    “那她家条件蛮好的嘛……”


    鸣雎握紧拳,很想找人打一顿。


    条件好的是哥哥,从来都不是她!


    她一步一步踩的都是自己的路,和渣爹,和哥哥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们不配得到她的半分荣耀。


    可她还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她唯一不能让老师知道的,就是这个秘密,关于妈妈,关于身世,关于背后一切的污秽与辛酸。


    怎么会赢不了呢?


    凭什么认定贫穷就赢不了呢?


    这世道,难道资源决定一切吗?


    祁载阳的发言终于讲完,台上老师念到了她的名字。


    该她上台了。


    她甩起长发,如一片黑色的战旗铺展,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那道聚光灯下。


    同祁载阳擦肩而过的时候,通道狭窄,她没有让他。


    肩膀擦过他,很轻,但也撞开了他。


    祁载阳侧过身,往一旁连迈两步,给她让出一条略显宽敞的路。


    他回头。


    少女黑瀑般的头发轻盈甩动,像是烈风中漫卷的一面旗帜。


    鸣雎发言利落,聚光灯打在她头顶,白衣黑发,对比鲜明。


    大会很快结束,她在阵阵掌声中回到教室,开始自习


    她胸口那股劲一直没散。


    无论如何,下一场考试她一定要赢。


    祁载阳有实力,她也不差。


    自习时间,鸣雎一直在刷题,刷到一道难题时,她多试了几步才做出答案。


    这题有意思,计算量看似很大,但实际上只要多证两步,可以让计算量锐减。


    笔尾敲了敲草稿纸上的答案,鸣雎往后倚上祁载阳的桌子。


    祁载阳没抬头,手从她身侧伸出,白皙的手掌向上。


    这是一个接试题的动作。她同他之间,形成了一种讨论问题的默契。


    只是,鸣雎这次没再把试题递给祁载阳。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原位。


    她说不清原因,她的心情磅礴而复杂。


    她只是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下次考试的结果对祁载阳来说,可能无关紧要。


    但对她来说,从来是零和博弈。


    她们之间是不同的。从各种方向上而言,几乎没有相同点。


    可能是一直没等到她的难题,祁载阳收回手,抬头看向女生。


    窗外飞鸟振翅,游荡在枝叶的缝隙间,很快就离开了。


    前桌外侧垂下半张试卷。


    她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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