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依夫呆楞地看着尤莱亚,随即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尤莱亚克拉克!爆炸主要伤的是你的腿,不是你的脑子,你怎么又玩起了小时候那套,又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人类了?那你来和我说说,你不是人类你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你养的那些蜥蜴?”
“我真该拍下来,让你的学生也见见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让他知道,一直以来以‘严肃’著称的尤莱亚教授,在私底下也有这么中二的表现。中二?是这个词吧,我应该没用错吧,柏妮丝有段时间在家天天说这个词。”依夫说道后面开始自言自语。
尤莱亚淡漠的看着依夫,从将问题问出口后,他就没了别的举动。
竖瞳时而扩张、时而收缩,极为渗人,而依夫像是看不见一样,依旧坐在椅子上笑,笑累了,他甚至还伸出手,放到尤莱亚额间试探温度。
“也没感染发烧啊?或许下次检查时,我该和医生提提建议,除了腿,脑子也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接到家中妻子关心打来的电话,依夫从椅子上站起来,没离开病房,走到门口接了电话,接下来就是一些甜腻的、独属于伴侣之间的情话。
尤莱亚盯了会儿觉得无趣,收回了视线,闭眼再睁眼,瞳孔恢复正常的模样。
除了秋秋,正常人类是看不见它们身上的变化的,而且他没在依夫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但……依夫是个聪明人。
是个从小就能和他玩在一起的聪明人。
好想抹除。
尤莱亚拿过一旁的手机,输入密码,打开标着‘重要文件’的一栏,里面有他可爱的学生。尤莱亚心情愉悦的看着里面的内容,直到最后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让他郁闷的记录:
放过依夫。
人类时期的他甚至还把这条特意标红了。
在接受新认识好友的邀请的前一夜,尤莱亚熬夜了,面对电脑打了很多的字,最后删删减减,他将剩下的内容编辑成文档,一份存在电脑里,一份存在手机里,还有一份手写下来随身携带。
在实验室的爆炸中,电脑被销毁了,随身记事本也被烧没了,只有遗落在家中的手机独自存活下来。
这份曾经花了他一个夜晚完成的文档,因此得以幸存。
真是好运。
尤莱亚关上手机,看向窗外。
太阳高高悬在空中。
好想……快点到夜晚。
……
“爸爸今天又不回家。”回学校的路上,柏妮丝踢着路上的小石块,抱怨着,说完,她像是注意到这句话可能有歧义,走到拾秋前面,对着拾秋摆手。
“我不是说爸爸去照顾尤莱亚教授不好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想他,爸爸去阿刻西亚快有一个月了,只有前几天给妈妈和我打了电话,后面就像失信了一样,我们都很担心他,好不容易他回来了,结果又因为尤莱亚教授的事,忙的家都没回几趟。”
怎么好像又是在指责尤莱亚教授?
柏妮丝闭上嘴,讨厌极了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她不想再因为这张嘴失去朋友了。
“啊啊啊,我真的没有说尤莱亚教授受伤不好这个意思,我只是……”柏妮丝决定不纠缠这个了,“秋秋,你知道我,我嘴巴一直都很笨。”
“柏妮丝,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小心,我知道你只是很想和依夫教授呆在一起。”拾秋安慰着柏妮丝,脸上柔和的笑意让柏妮丝放松下来。
“对,我们是朋友,从大一就认识的朋友。”柏妮丝点头。
“走,我们去希尔屋,今天老板娘生日,甜点打折,我请你吃到饱。”不再纠结后,柏妮丝很快恢复了活力。
拾秋也被感染的放下病房里的郁闷,真心笑了起来,虽然性别不同,但他觉得柏妮丝和蒋随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都咋咋呼呼、总是活力满满,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快乐起来。
拾秋一直没告诉过他的那些室友,他其实很爱看蒋随和孟文年打闹。
希尔屋里——
“今天还是3个甜甜圈吗?”因为柏妮丝经常来买,老板娘已经认识她了。
“不,我今天要二十个!”
老板娘愣了一下,吃惊的看着柏妮丝。
“冬天的话,我们家甜甜圈最多能放三天,因为里面基本上没加什么防腐的东西。”老板娘提醒道。
“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吃,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给其他朋友们。”柏妮丝把拾秋的手举起来。
老板娘看向拾秋,柏妮丝和拾秋进店时,她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好看的异国男孩,脸又小又精致,像她给女儿买的那些洋娃娃。
“那好吧。”
装包的时候,老板娘多装了四个进去:“这是给新客人的礼物,喜欢的话,以后也常来呀。”
或许她以后可以把女儿叫出来在一旁帮忙,总是窝在家里看电视像什么话。
“谢谢。”拾秋接过袋子。
感受到两股视线,拾秋歪过头,看到了艾登艾尔两兄弟,他们现在正缠着一位穿着显眼貂毛的中年妇人。
“又是那两个人。”老板娘也看到了和客人一起进来的两兄弟,流露出鄙夷的情绪。
第一次在店里看到这两兄弟,她见他们可爱,免费给了两个甜甜圈,后来,这两兄弟就时不时来她的店里,她不给甜甜圈,他们就去缠着她的客人要。
两兄弟对每位客人都是同一套说法,父亲家暴、母亲去世,家里还有五个更下的弟弟妹妹要养,他们这个年龄又找不到工作,只能出来碰运气,一开始老板娘很同情,直到她有一天去酒吧抓女儿时,碰到了这两兄弟。
“你们快点走,可不要被他们缠上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不要同情,他们住在南里尔斯那一块。”老板娘提醒拾秋和柏妮丝两人。
柏妮丝原本疑惑的神情,在听到南里尔斯后,变成了厌恶。
“走,秋秋,我们走。”柏妮丝拉着拾秋,远远的避开两兄弟,仿佛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夹杂着污秽一样。
拾秋有些不解,不过他记下了‘南里尔斯’这个名字,看老板娘和柏妮丝的表现,那里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或许是有柏妮丝在,艾尔、艾登虽然频繁的偷看拾秋,但始终没有走过来。
离开希尔屋后,拾秋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南里尔斯是哪?”
“天啊,秋秋,你是失忆了吗?当初加比老师特意在第一节课的课堂上千叮嘱万嘱咐,让我们不要靠近那一块的。”柏妮丝惊讶的说道。
“我那时有些犯困。”拾秋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好吧,幸亏你今天问我了,不然哪天不小心跑过去就遭了。南里尔斯是维尔亚最南边那一块,严格意义上来讲,那里不属于维尔亚,维尔亚给出的官方旅游地图里甚至都不包括那里,反倒是住在南里尔斯的人,总是喜欢在网上自称维尔亚的人,然后四处惹祸和骂别人,挑起争斗。”柏妮丝说着说着,不屑的嗤了一声,全然没有对拾秋等人的友善。
“秋秋,你一定要记住,绝对绝对不要靠近那里,绝对绝对不要和住在那里的人做朋友,讲话都不行,他们都是贪婪的老鼠,随时随地想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能住在那里的人,基本上都失了人性,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而且每个月,那里都要发生至少一起杀人案,警察都不想管他们那了。”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柏妮丝最后说道。
“我知道了。”拾秋没有反驳柏妮丝,他看得出柏妮丝是真的在为他好,在担心着他。
他其实不太喜欢‘不一样’这个词,但在梦中的世界里,又总是能听到它。
尤莱亚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米洛说他们这些在圣蒂珂上学的人和他们不一样,现在柏妮丝也说他们和南里尔斯的人不一样。
每一个‘他们’划分都不同。
小时候在村子里时,他身上留了一半外人的血,在其他人眼中,他也是不一样的那一个,是不该被接触的污秽。
拾秋还是更喜欢现实中的城市,也更喜欢现实中的大学,那里没那么多分类。
关于南里尔斯的话题结束后,柏妮丝脸上重新荡起笑容,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她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和拾秋分享在病房时未讲完的八卦。
听到夏云为告白做的一些蠢事,拾秋也笑了起来,和柏妮丝一样的吃着手中的甜甜圈。
“可怜的夏云,直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去告白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女生早就有一起长大的竹马了,他当时尴尬的都快哭了,手忙脚乱的,又是抓头又是假装打电话,忙碌极了。”柏妮丝说着说着,忍不住停在路间笑了起来。
艾尔、艾登在后面隔的远远的,看着拾秋和柏妮丝两人,他们偷偷跟着拾秋跟到了圣蒂珂附近。
等拾秋和柏妮丝走进学校后——
“姐姐,你认识拾秋哥哥吗?妈妈让我们来给他送东西,但我们忘记问妈妈拾秋哥哥住在哪了,也忘记把手机带出来了,不知道去哪找他,要是妈妈知道我们没送到,会骂我们的。”学校外,艾尔随机找上一位看着就很内向很好说话的女生,举起手上的甜甜圈,可怜兮兮的问着。
“拾秋?你们这个哥哥是黑头发的吗?”艾尔年龄很小,女生因此没有任何防备。
“嗯嗯,哥哥和妈妈的朋友一样,都是从中国来的。”随后,艾尔描述了一番拾秋的样貌,女生听完后彻底放下戒心。
“拾秋住在学校靠近西蒙尔的单人公寓里,那里曾经是酒店,后来被学校收购了,就成为了学生公寓,不过能申请的人少,是尤莱亚教授为他申请的。”
“谢谢姐姐。”艾尔甜甜的回道。
“只听名字的话,你们知道在哪吗?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女生在手机上查着校内地图,她所在的校区离那里很远,她以前也没去过那里,等差不多看懂了地图,熟悉了路线后,女生抬头,想要为两个孩子领路时,她发现他们不见了。
“欸?不会自己去找了吧?”女生甩甩头,想到两个孩子或许能一路问路人问过去,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艾尔、艾登记下了女生给的信息,准备等隔天有空再去找拾秋,今天他们的任务还没结束,要到的食物还不够填报玛吉家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也还得去想办法搞到更多的钱,来填补这几天的花销。
阶梯教室里——
校园里,拾秋第一次在梦中体验上课,讲台上的老师是位看着就很随和的人,时不时就要在讲课途中穿插一句自制的笑话。
“给,我和秋秋给你们带回来的。”座位上,柏妮丝开始一个一个分发甜甜圈,给到夏云时,她考虑到夏云刚刚失恋,于是多给了一个。
“谢谢,正好我中午有些忙,没怎么吃。”莫文说完,看向拾秋笑了起来。
“是不是又在背着我们偷偷学习?”柏妮丝眯起眼前。
“怎么会?只是在帮老师整理他的文件,老师给了我一些报酬。”莫文摇了摇头。
夏云没了往日的活力,呆滞的吃着甜甜圈,相比下,拿到柏妮丝赠送甜甜圈的科林要喜悦的多。
“尤莱亚教授好些了吗?醒来后有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莫文看向拾秋。
“好很多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拾秋回忆了会儿尤莱亚的状态。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天夜晚的尤莱亚。在医院时,他一直没问,尤莱亚也没有主动提出来。
拾秋觉得这样就很好,大家都有小秘密,不用非得暴露出来。当然,如果尤莱亚面对他时能一直是白天这副样子就更好了。
“想到什么了?”莫文好奇的问着。
“没什么。”拾秋摇头。
“不会是喜欢的人吧?”莫文突然开始八卦。
“不是。”拾秋快速否认。
“可你这里红了。”莫文指着自己的脸颊。
拾秋肤色很白,脸上稍微红一点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也可能是气的。”拾秋说道,认真的模样让莫文眼尾弯起。
“谁啊?谁气我们秋秋了,尤莱亚教授今天可是醒了的。”柏妮丝分发完甜甜圈,头转了回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就是尤莱亚?
拾秋一时有些无言。
“秋秋,你别不信,尤莱亚教授身手很好的,爸爸和尤莱亚教授一起长大的,他以前给我讲了好多尤莱亚教授做过的事情,那些事根本看不出是尤莱亚教授会做的事。”
“比如?”拾秋突然来了兴趣。
“爸爸和尤莱亚教授都喜欢养蜥蜴,但他们邻居养了条特别大又特别凶的狗,曾经在爸爸带蜥蜴出去玩时,跑过来把蜥蜴含在嘴中、吓唬蜥蜴,后来蜥蜴被吓的进入装死状态,好了后又开始各种自闭,爸爸就和尤莱亚教授一起翻墙,去邻居家把那条大狗揍了一顿,那条狗之后见到他们就夹尾巴。”
“嘶,好惨的狗,看来我以后要注意不要吓到尤莱亚教授的那些蜥蜴们了。”科林在一旁捧场。
“放心放心,尤莱亚教授养的都是大蜥蜴,只有你被它们吓到的份,而不是它们被你吓到。”柏妮丝摇摇头。
科林本来想嘴硬,但想起以前上课时尤莱亚带过来的蜥蜴,又缩了回去。
“说起来,那些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蜥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莫文说着说着,看向拾秋。
“?”拾秋歪头。
“尤莱亚教授养的那些蜥蜴一直都很喜欢秋秋,现在跑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循着味道来找秋秋。”
“听起来也有可能。”夏云终于不再呆愣,加入了朋友们的茶话会。
不!绝对没可能!
拾秋拒绝接受这个猜测。
那群蜥蜴甚至可以去现实世界中找他,到时候他会把它们都制作成标本挂在墙上。
“应该不会吧,都这么多天啊,估计都跑出学校了,而且前段时间在学校里被抓了很多了。”这还是他从依夫教授那里听来的。
学校专门雇了人,来捕捉这群蜥蜴,并且全部送到为尤莱亚新建的实验室里去。
“我也觉得不会,蜥蜴都是一群很笨的动物,它们脑子小的不得了。”科林在一旁点头。
“科林、科林、科林。”讲台上的老师念着科林的名字。
“到!”
“站起来,为你的同学把这个问题解答一下。”老师指了指大屏幕。
科林痛苦的看向夏云,夏云摇头,随后他看向莫文,莫文无奈的耸肩,他又看向了拾秋。
拾秋自然也不知道。
他们这一块的人都在闲聊,没一个听讲的。
“尤莱亚教授会诅咒每一个不喜欢蜥蜴的人。”柏妮丝偷偷和拾秋讲小话。
夏云点头。
“为了下一段美好的相遇能顺利进行,我决定以后开始喜欢那些丑家伙。”他沉痛的说道。
拾秋在夏云说出‘丑家伙’时,没忍住跟着点了下头,随即做贼心虚的望了望四周,开始拿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回答出问题,科林被老师‘邀请’到讲台当助手,他磨磨蹭蹭的走着,一步三回头,发现自己的好友们没一个关注他时,终于心死的离开了。
“最近学校里有出什么怪事吗?或者社会上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拾秋问着几人,主要看着莫文。
他记得在莫文拍下依夫教授的文件那晚,说过自己觉得校园里有股奇怪的氛围。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感觉。
“怪事?我被拒绝这件事算吗?”夏云指了指自己。
他一直十分自信于自己的相貌,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的,结果第一次开始追人,甚至头都没怎么开,就以失败告终了。
“勉勉强强算半件吧。”念及夏云的心情,柏妮丝安慰的说道。
“嗯……最近晚间路上的酒鬼好像变多了,我出去买材料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有些甚至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走路摇摇晃晃的,垂着头不看方向,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酒疯伤人什么的,秋秋,柏妮丝,你们两个要是晚上想出学校,最好喊上我和夏云、科林等人。”莫文认真的说着。
“好的。”柏妮丝点头。
莫文看向拾秋,得到拾秋的保证后,才移开了视线。
“对了,秋秋,你以后在接近晚上的时间,最好不要去医院看尤莱亚教授了,隔一天看也没什么的,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莫文想了想,又看了回来。
“去的话,我会叫上你们的。”
“那就好,大家一起的话安全一些。”
看没人提起玛吉死亡这件事,拾秋说了出来。
“我听一个朋友说,今天早上时,有人在一个废弃的地下管道处发现了一具女尸。”
夏云:“女尸?”
柏妮丝:“秋秋你交新朋友了?”
莫文:“废弃的地下管道?”
三个人关注点各有不同。
“秋秋,你在哪交的朋友,是学校外面的人吗?”莫文皱了皱眉。
“是学校外面的。”拾秋不知道为什么莫文突然变得严肃。
“维尔亚很久以前有几个废弃工厂,但自从房价总体涨起来后,这些工厂慢慢就被改造成其他场所了。”
“嗯,然后呢?怎么突然说起工厂了?”柏妮丝问道,也问出了拾秋的疑惑。
“现在能算的上在维尔亚的废弃工厂的,能看到裸露在外的地下管道的,只有一个地方。”莫文停顿下来。
“哪?你总是这么喜欢卖关子。”柏妮丝等不及的问道。
“南里尔斯,那里的地价从来就没涨过,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什么环境,除了实在没办法的人,没人愿意去那。”
莫文说完,夏云、柏妮丝脸色同时变得不太好看,厌恶、鄙夷等情绪夹糅在一起。
南里尔斯,这是一个光凭名字就能让维尔亚的大多数人厌恶的地方。
“秋秋,你交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住那里吧?”柏妮丝担忧的看向拾秋,她怕拾秋被那里的人哄骗。
在柏妮丝看来,自己的这个朋友一个人孤身来维尔亚求学,她有义务也有责任尽地主之谊,照顾好他。
“不是,是以前认识的室友。”拾秋摇头。
“室友?那就好。”听到对方也是圣蒂珂的学生,柏妮丝松了口气。
“我就说突然出现尸体怎么会没上新闻,原来是那啊,秋秋你不用觉得奇怪,像我上午时和你说的那样,那里要是哪天不死人,才奇怪呢。”
夏云在一旁点头,原本脸上的好奇在听到是南里尔斯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一直善良又热情的几人,在此刻表现出统一的冷漠,他们很快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板块,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大火的‘未知爬行生物’。
“哎,也不知道政府在藏什么,发的通报和挤牙膏一样,还都是些报社报道过的。”柏妮丝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能给它们命名,最近学校的人都在偷偷压注,对了,柏妮丝,你爸爸上榜了,还有尤莱亚教授,我们学校是唯一一所两位教授都上榜的。”夏云看向拾秋。
“哪呢,我要去压尤莱亚教授。”柏妮丝对此很感兴趣。
“你不压你爸爸吗?”夏云问着。
“才不压他,他当时自顾自的要去,让我和妈妈担心他那么久,我才不要压他。”柏妮丝撇了撇嘴。
“秋秋呢,你要不要那个网站?”夏云看向拾秋。
“要。”
夏云把网站发给两人。
网站十分简陋,看得出是临时做的。
“不知道哪所大学的学生做的,别传到网上去,被人举报就没了。”夏云提醒到。
“好。”拾秋一边看着网站一边点头。
里面的人名很多,他还见到了几个中国名字。也不知道尤莱亚做了什么,在所有投票里,他居然是得票最高的一位,断层第一。
尤莱亚接到了政府的邀请,可拾秋记得,很多位学者都收到过邀请,因为维尔亚没出现过未知爬行动物的迹象,尤莱亚是在很后面才收到邀请的。
“好了,投了。”柏妮丝把这个月生活费全投了进去,动作太快,夏云都没来得及阻止。
“那你这个月怎么办?”
“再找妈妈要呗,爸爸回来了,妈妈可开心了,这段时间她特别好说话。”柏妮丝不在乎的说道。
一堂比较重要的专业课,就在几人的闲聊中,被水了过去。
“秋秋怕蜥蜴吗?”分开时,莫文没有和夏云一起回寝室,而是和拾秋一起走,用的还是之前那晚的理由,‘他想要在学校里多转转’。
拾秋看着莫文,没有第一时刻回答。
在梦中,几乎是除了尤莱亚之外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无比喜爱蜥蜴。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拾秋问道。
“课堂上提起那些跑丢的蜥蜴时,我感觉你似乎有些不太喜欢它们,当然也可能是我感受错了,最近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莫文揉了揉头。
“什么样的感觉?”拾秋装作好奇的问着。
“不太好形容,但总是感觉我应该干了件大事,至少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可我最近很忙,除了学业上的事,就是去帮几个老师整理文件了,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情。”莫文苦恼的说道。
拾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偷拍文件这回事。
“说不定真的干了。”他眼神飘到一旁的草坪里,轻轻说着。
“秋秋愿意相信我吗?”
“莫文是个很严谨的人,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既然你总是能冒出这样感受,说不定真的做了什么大事情,只是一下子忘了。”
拾秋看见草坪的某处动了一下,等他的视线聚集在那一块时,那里却又一点动静都没了。
或许是风吹的,又或许是里面有什么小虫子,拾秋盯了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再看那。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也很开心我在秋秋心中居然是这样的形象。”莫文笑了起来,笑的轻松又愉悦,比以往笑容幅度都要大。
拾秋和他对视几秒后,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他只是希望莫文能帮自己找到些有用的消息。
怎么有种欺骗其他人感情的愧疚感?
或许是纠结多日终于遇到了个相信自己的人,之后莫文的视线几乎一直在拾秋身上,拾秋本来还想借着莫文熟悉学校,后来扛不住这‘火辣’的视线,找了个借口和莫文分开走了。
“莫文?”走了一段路,拾秋疑惑的回头。
他的身后只有两个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女生,两人都垂着头,听到拾秋的声音后,迷茫的抬头,右边的女生甚至怀疑的指了指自己。
“抱歉,我以为是我朋友喊我。”拾秋对着她们说道。
奇怪。
拾秋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他还以为是莫文,结果回头后只看到两个陌生的女生。
走了会儿后,拾秋再次停下,顿了片刻后,他猛地回头,想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这次后面连人都没有,空空的一片。
因为是白天,拾秋不至于怕,只是感到有些许的莫名其妙。
他开始走走停停,走几步就停几步,甚至会假装弯下腰系鞋带来偷看后面,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
最后,拾秋看到前方学生聚集在一起,人很多,他走了过去。
草地上躺着一个醉鬼,脸朝下,一动不动,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看上去不太像我们学校的学生。”
“好浓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怎么进来的?上午的时候没人发现吗?”
“不知道啊,要是上午就躺这了,那过了多久的时间啊,不会冻僵了吧?”
“保安怎么还不过来啊?不会真死了吧?”说话的学生有些害怕,他还没见过死亡,也没想过自己每天路过的地方,会冻死一个人。
“喂,大叔?大叔?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叫个救护车?”一位热心的学生拨开人群走了过去,蹲下来拍着地上的酒鬼。
怕酒鬼脸朝下把自己闷死,学生好心的帮他翻了身。
翻过来的那一刻,拾秋瞬间瞳孔扩张。
酒鬼没有脸。
他看到的酒鬼,脸上血乎乎的一团,像皮被剥了下来一样,只能勉强靠五官的特征和位置来辨认哪一块是眼睛、哪一块是鼻子又或者嘴巴。
学生依旧在好心的拍着酒鬼的脸,想要将酒鬼喊醒。他的手上沾染上酒鬼脸上窟窿里流出的污血,可他却浑然不知。
酒鬼被拍醒了。
拾秋看到酒鬼睁开眼,如果那两个血窟窿里突然有白色眼球状物体开始滚动也算是‘睁眼’的话。
“大叔?你终于醒了,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学生不再拍脸,蹲在一旁问着,他的手压在自己腿上,白色的裤子被染红。
拾秋紧紧盯着眼前荒诞的一幕,不可置信。
酒鬼缓慢的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毫无防备的学生,他张开嘴,唇角向深处裂开,几乎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大叔?认得出吗?这是几?”另一个学生也凑过来蹲下,伸出两根指头。
酒鬼迟钝的大脑开始龟速运转,嘴部的变化停滞,它这才看到,原来自己身边不止一个生物,居然有两个!
没事,两个也不是很多,它应该……能行?
想通的酒鬼继续开始张嘴。
“认不出啊,是不是喝傻了啊,还是本来就是个傻子?”第三个学生走到酒鬼附近。
第……第三个?怎么又冒出了一个?
没什么智商的酒鬼不知道转头去看周围的环境,它没发现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只知道自己身边从原本的一个可以吃的变成三个可以把它揍死的。
酒鬼张开的大嘴合拢,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让一让、让一让,保安来了。”之前去喊保安的学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体格保安。
人群让开后,酒鬼看见了拾秋。
距离有点远,但它冲的过去。
酒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往那个方向看,但它一向是遵循自己本能的生物,想了,就去做了。
于是看到了一个气味非常好闻的人类。
人类?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时,酒鬼停顿了一下。
好熟悉的词,它以前……好像也是叫‘人类’的生物,似乎更该用‘他’?
但很快的,酒鬼不再思考这个对它来说复杂的问题,它只用遵循本能就好,其他的和它无关。
在其他学生惊愕的叫声中,在拾秋骤变的表情里,酒鬼一个猛冲,扑了过来。
那根本不是人能跳到的距离!
拾秋往后躲了,还跑了好几步,但依旧被酒鬼扑到。
粘稠稠、脏兮兮的污血从酒鬼的血窟窿里涌出,流到拾秋衣服上,拾秋不敢张嘴,他怕流到自己口里。在愤怒和惊慌的加持下,在保安过来帮忙前,拾秋把酒鬼踹开了,他坐起来后立马跪在一旁的草地上,弯着腰呕吐着,虽然没什么流进他口中,但那股恶心感透过了衣服、皮肤,直达他心底。
一个保安按着不断扑腾的酒鬼,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他抱怨着。
拾秋余光看了过去,因为动作的激烈,酒鬼脸上流出的恶心液体更多了,随着酒鬼的动作飞溅,甚至还甩到了保安的嘴上。
“呕——”拾秋这次是真吐出来了。
“同学,你还好吧?”另一个保安本来在关心着拾秋,在接收到同伴求助的眼神后,走到酒鬼旁边,跟着同伴一起将酒鬼压在地上。
“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很快,另一个保安就发现他之前错怪他队友了,这家伙的力气真的很大。
拾秋不敢再去看酒鬼那个方向,他怕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
“没事的,同学,你不用管,不舒服就离开吧,等会我们来打扫。”保安对着拾秋说道。
当然,这里不会是他们亲自打扫,而是他们看着身下这个闯入者打扫。
“安静点。”酒鬼一直在扭动,像条滑腻的、却有着牛的力气的蛇,其中一个保安烦了,拿出身上的家伙在酒鬼身上砸了一下。
他以为酒鬼看见他手上的家伙会害怕,或者至少会安静下来,但是酒鬼挣扎的力道没有丝毫变化。
“他——”拾秋站起来后本来想直接走,但想到酒鬼的异常,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拾秋提醒着保安,“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者是嗑药了,你们不要被他咬到,最好是能两个人守着他,把他交付给警察,让警察去找他的信息。”
“放心吧,这种事我们做多了,有经验的。”保安大声回道。
拾秋又找到了那个用手把酒鬼拍醒的学生。
“我觉得你最好洗下手,这个酒鬼的状态看上去有些奇怪。”拾秋对着学生说道。
“好的,你刚刚和保安说的话我听到了,我也是觉得碰过他后手上多了些奇怪的感觉,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就不管他了。”学生也看到了酒鬼突然扑到拾秋身上这一幕。
拾秋长得很漂亮,学生自然而然的以为是酒鬼喝酒后管不住自己,暴露了本性。
“最好……裤子也洗一下。”拾秋扫了眼学生腿上沾染血迹的裤子。
“好的,谢了,我叫布伦特,你叫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很合的来,说不定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布伦特对着拾秋伸手。
他的手上还留有酒鬼脸上的血迹。
“拾秋。抱歉,我刚刚吐了,手捂过嘴,就不伸手了。”拾秋看着布伦特的手,拒绝了。
“没事,拾秋?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好听。”布伦特笑的灿烂。
如果没有那些血迹就更好了。
拾秋开始憎恨自己的联想能力,他一看到布伦特身上的黑红色就想起了被酒鬼扑倒时的感受。
恶心感再一次涌现。
“我们以后再聊吧,我现在想回去洗个澡。”
“好的,被那么奇怪的一个人扑到身上,是该换身衣服了,拜拜。”
“再见。”说完,拾秋快速离去,这次他没空再去管那股似有似无的被跟着的感觉,他得立刻、马上冲到浴室里,洗个长时间的澡,再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去睡觉。
最好一觉醒来就回到宿舍里。
走到公寓门口,停下来时,拾秋才发现,他一直走的方向是来往尤莱亚公寓的方向。犹豫了片刻,想到尤莱亚现在还在医院,他如果回到自己宿舍的话说不定晚上又要被尤莱亚找上门,拾秋抬脚走了进去。
如果钥匙不在身上他就立马回去。拾秋边走边想。
很可惜,手一摸进外衣口袋,他就摸到了钥匙。
拾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记得上一次梦境时他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当时钥匙在衣服口袋里,现在又是在口袋里。
‘他’出门前必将钥匙带上的吗?
拾秋用钥匙开门,期待和上次一样,门开的时候醒来,然而希望又落空了。
穿过玄关,拾秋进入客厅。
尤莱亚的公寓看上去很整洁,或者说里面的东西太少了,除了些生活必需品,似乎就没了别的东西。
拾秋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整齐摆放的几张教案,上面记载着尤莱亚讲课的思路,拾秋看到在某一章节上有个横杠,估计是他们某一时期上课的进度。
卧室……
拾秋停了片刻,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蜥蜴、蛇之类的小动物,只有一张床,甚至连桌子和椅子都没有,简朴的不能再简朴。
简直像个原始人。
拾秋仿佛能看见尤莱亚在家中一天的活动轨迹,早起上课、在实验室度过一天、回家、把一些需要整理的文件或资料在客厅整理完、回卧室睡觉。
这可真不符合‘有钱人’。
拾秋莫名想到了多琳等人一口一个‘有钱的教授’,他笑了起来。
他走到下一个房间,打开房门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了。里面布置的要多精致有多精致,各类家具都有,堆的满满当当,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设计者似乎是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放入这个房间。在房间外面,还有个露天的小阳台。
同时,拾秋还在里面看到自己的……照片。
墙上、床头柜上都摆放着他的照片,在另一面墙上,还挂着只有小孩子才会用的卡通计划表。
拾秋抿了抿唇。
这个卡通感满满的房间真的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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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衣服上沾染的污渍无时无刻不再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拾秋垂头看了眼自己的上衣,在污渍的催促下,抬脚走进了这间让他略感发毛的卧室,在衣柜中找出可供自己换洗的衣物。
纯白的衬衫上带着自然的浅香,后面有未剪的商标牌,这些发现让拾秋安心许多。
终于可以好好洗澡了。
检查了一遍屋子,在确定尤莱亚家中没有除他以外的任何生命物体后,拾秋迫不及待地进入浴室。
除了正常的洗漱镜,在浴室的角落处还立着一面非常大的等身镜,正对浴室中央,将拾秋整个人倒映在镜面。
“还是转过去好了。”拾秋自言自语道,脱衣服前,他把等身镜换了个方向,使之背对着他。
等身镜有些重,移动的过程中,拾秋在镜身边缘处摸到几道凹痕,像是被什么生物用爪子捏出来的。
尤莱亚?
拾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夜深人静时,尤莱亚在床上醒来,他走进浴室,褪去全部衣物,正对这面等身镜,愉悦的欣赏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随着进化的进行,尤莱亚的情绪越来越激昂,他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握在镜身边缘上的手、又或是爪上的力道逐渐加大,将金属捏的变形。
随着脑中画面的展开,拾秋仿佛能听到尤莱亚压抑不住的笑声,愉悦又癫狂。
就在他耳边!就在浴室中央!
拾秋扭头看去,那里空无一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想什么呢。”拾秋松了口气,觉得因为几道凹痕而产生奇怪联想的自己仿佛有什么大病。
拾秋拍了拍脸,躺进放好水的浴缸,闭着眼睛放松身体。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舒适。
拾秋开始回忆这次梦境的经历。
玛吉去世、尤莱亚醒来、柏妮丝等人对南里尔斯的厌恶、课堂上的闲聊、还有草地里那个明显不是人的醉酒大叔。
似乎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出来醉酒大叔的异样,和酒吧那次一样。那时尤莱亚脸上苍白的都可以看见皮肤下的血管了,像灌了过多水的气球,仿佛碰一下就能爆炸,可酒吧的人见到后,没有一人感觉奇怪。
是因为他是外来者吗?
布伦特看不见酒鬼脸上的血,不知道自己手上、衣服上被那些血弄脏,他如果没有提醒,布伦特或许会用那只沾了血的手看书、学习、做饭,衣服晚上或许会被洗,但书呢?
因为看不见,布伦特或许会日复一日的和这些东西接触。
拾秋把自己带入到布伦特身上,想象自己天天翻开被污染过的书本,每日洗手,但因为和书有过接触,手永远都是脏的。
脸也是,洗脸的时候,手会把脸弄脏。
拾秋在浴缸里睁眼,他不能再想下去了,过那样‘无知’的生活他会疯的。
“看不见……”想着想着,拾秋突然坐直。
或许他也有看不见的东西。
尤莱亚的手。
拾秋记得从第二个梦境开始时,他就感觉到尤莱亚手上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还因此去偷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尤莱亚的手,当时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他放下了心。
但如果有呢?如果只是他看不见呢?就像布伦特一样。
拾秋看向自己的手,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当时那样被摸了后黏糊糊的感觉。
还是再多洗一会儿比较好。
拾秋换完水后,重新躺会浴缸,闭上眼睛,下沉,让自己完完整整浸泡在浴缸里,几秒后再起来。
来来回回换了几次水,把身上都泡的发皱后,拾秋才舍得走出浴室,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回卧室。
床上,自觉可爱的小宠物在等着它们的主人。
推开门,拾秋和床上一大一小两只蜥蜴对上视线。擦头的手停了下来,拾秋沉默片刻,在吉拉毒蜥忍不住抬起脚跑来的一瞬,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错觉,都是错觉。”卧室门外,拾秋安慰着自己。
他明明都关上门了的!
洗澡前,他特意检查了屋子,门窗都关的好好的,这两只蜥蜴怎么跑进来的?
拾秋想起莫文在课堂上说过的话,想起了自己走在路上时,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
这些蜥蜴居然真的循着味道过来找他了?这不是蜥蜴,是狗吧。
拾秋突然想到这是尤莱亚的家,说不定这些蜥蜴是来找尤莱亚的。
倒霉。
自从开始接连不断的做梦后,他的运气就变的无比的差。
卧室里传出‘嘶啦嘶啦’的声响,吉拉毒蜥在绿色伞蜥的命令下开始挠门,尖锐刺挠的声音在拾秋耳膜上鼓动。
拾秋放缓脚步,缓缓后移。
他紧紧的盯着危在旦夕的木门。
门上突然出现一道小小的凸起,是吉拉毒蜥的刺出来的爪尖。等爪子抽出后,一只硕大的眼睛出现在洞口,对外张望着。
拾秋停下移动,身体僵硬。
透过门上的洞,一人一蜥对视。下一秒,洞后的眼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更为细小的眼睛。
绿色伞蜥让吉拉毒蜥趴下,自己占据了这个好位置。
它‘友好’的对着拾秋笑,希望用自己呆萌可爱的眼睛让人类降低戒备。
吉拉毒蜥长的太粗糙了,又笨重又丑,小可爱害怕是正常的,但它不一样。
伞蜥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拾秋了。出生起,伞蜥就知道自己和身边蜥蜴不一样,它的母亲、兄弟姐妹一直都很怕它,即使它什么都没做,只是趴在石头上发呆,那群和它长相相似的生物也畏惧着它。
它们愚蠢又弱小,伞蜥尝试和它们沟通,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在兄弟姐妹陆陆续续被天敌捕食后,伞蜥离开了住地,其他生物的恐惧滋长了伞蜥的傲慢,一次意外,它被人类捕捉,几次转手后,它被带到了实验室里。黄头发的人类对它很感兴趣,在它身上做了很多实验。
最近的一次实验之后,它陷入沉睡,明明是被关在特质的玻璃瓶中,却时常能‘看’到外面的风景,时常……能‘看’到这个味道好闻的人类。
透过小洞,伞蜥不断的像拾秋释放善意,展示自己的无害与可爱。
“汪、汪……”伞蜥对着拾秋叫唤。
听了好几声,拾秋才听出伞蜥发出的声音是‘汪’,像是在模仿狗狗,但物种不同,再怎么模仿也叫不出狗狗可爱的叫声,反倒是引发了恐怖谷效应。
一只蜥蜴的叫声居然类似于狗?
客厅里,一声声‘汪’不断的回荡,加深了拾秋的恐惧。
吉拉毒蜥听着听着,来了兴趣,跟着叫了一声,是蜥蜴的嘶嘶声,和‘汪’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突然加入的声响让拾秋心中的恐惧崩盘,他坐到了地上,或者说是摔。
伞蜥停下叫声,在蜥蜴小小的心中,拾秋只有一点点怕它,还是因为误解,误解解开了就好了,所以让拾秋摔在地上的,只能是它身下的吉拉毒蜥。
不知道自己声音难听吗?还非要发出来。
伞蜥愤怒的抓着它的坐骑,脆弱的爪子根本抓不开吉拉毒蜥的皮肤,但吉拉毒蜥却恐惧的趴在地上发抖,甚至自己咬开前腿,希望鲜血能让伞蜥稍微减少怒气。
伞蜥抓挠的动作未停止,吉拉毒蜥啃咬自己前腿的动作也不敢停下。
一口又一口,吉拉毒蜥啃咬的幅度逐渐变大,最后一口时,它几乎要将自己的前腿彻底咬断,伞蜥满意了,停下爪上的动作。
吉拉毒蜥匍匐着头,再也不敢抬起。
门外,拾秋对吉拉毒蜥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听到了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
铃声响起,是他进浴室前放在桌上的手机。
在蜥蜴的视线中,拾秋没有动,任由铃声在房内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伞蜥突然移开视线,洞内没了眼睛,拾秋快速的跑回桌旁,接了电话。
“秋秋刚刚是在洗澡吗?”手机另一头传来尤莱亚的声音。
“你家进蜥蜴了。”拾秋快速回道。
“应该是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想起吉拉毒蜥的眼睛,拾秋补充着。
尤莱亚突然没声了,门的另一边,伞蜥扭过头,又开始透过洞口看它的可爱人类。
视线左右移动,伞蜥发现,它的人类不见了?
好像不在门外了。
小洞给出的视野有限,伞蜥驱使着吉拉毒蜥,让它把门彻底破开。
两只蜥蜴走出卧室,循着气味,它们找到了拾秋。
医院病房里,尤莱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嘴。
太可爱了、太犯规了。
他的学生,怎么能这么可爱?
那件白色的衬衫果然很配他家秋秋。
一想到伞蜥传回来的画面,尤莱亚就抑制不住的兴奋。为了不吓到学生,他只能捂着自己的嘴,等情绪稍微平复后,尤莱亚开始说话:“秋秋是在害怕它们吗?”
尤莱亚在明知故问。
拾秋看着突然闯到客厅的蜥蜴,听到尤莱亚的问话后,缓慢点头。
他没有出声,但透过伞蜥的视线,尤莱亚得到了答案。
没有他在场,让可怜的学生独自面对害怕的蜥蜴,怎么想都太残忍了。
“秋秋,把手机音量调大,对着它们。”
拾秋照做,他看见在尤莱亚说完‘回去’后,两只蜥蜴立马转身,吉拉毒蜥背上的伞蜥转了很多圈,想反抗,但最后还是被吉拉毒蜥用牙叼回去了。
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都是吉拉毒蜥的血。
“好了,它们现在回去了。秋秋的卧室里面被它们弄的有些糟糕,只能委屈秋秋先住在我的卧室了。”尤莱亚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准备晚上回去的。
门被推开,依夫提着妻子送的夜宵走进病房。
尤莱亚挂断电话。
“在和学生打电话吗?”依夫看见后问道。
“嗯。”
“我们做家长的呢,还是要适当的松开手,大半夜的给学生打电话,他会烦的,我要是这个点给柏妮丝打电话,她估计得拉黑我。”依夫摇摇头,把夜宵分为两份,不辣的给自己,辣的给尤莱亚。
“快试试,你嫂子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上来时我打开看了眼,菜品比我的还丰富。”依夫略带嫉妒的说道。
怕尤莱亚的口味变了,依夫的妻子特意多做了些菜。
“秋秋不一样。”尤莱亚低低的声音响起,唇角含笑。
“好了,知道你学生性格好,脾气乖,但你也不能总压着别人欺负吧,真是个恶劣性子。”依夫摇头。
在如何教育学生和孩子这一块,依夫和尤莱亚说过很多次,但他这个好友始终我行我素,依夫有时候见到拾秋,都是感到心虚。
尤莱亚没有理会,他打开依夫递过来的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
这些就是他以前爱吃的吗?
提不起一点食欲。
不同于尤莱亚,依夫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个手工牛肉丸吃完后,他盯上了尤莱亚饭盒里的几个。
“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吃这个吧?”依夫目的性极强的问道。
尤莱亚扫了一眼依夫,面无表情的夹起牛肉丸放入口中。
味道和他预估的一样让人倒胃口。
依夫的妻子……
尤莱亚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记不起来了,尽管他以前经常会在周末和依夫一起回去。
“这恶劣性子。”依夫撇了撇嘴,“也就你运气好,找的学生性格乖,不然早把你踹了。”
“说吧,你白天时是准备来和我商量什么。”吃完牛肉丸后,尤莱亚问道。
尤莱亚本来是打算晚上回去的,但被依夫打断了计划。他无数次的翻看手机里的重要文件,才止住了杀心。
“现在还是吃饭的点呢,不是你之前说过的吗,吃饭的时间就该吃饭,而不是谈论些别的影响食欲的内容。”依夫摆摆手。
尤莱亚握着饭盒的手微微用力,他紧紧盯着依夫,瞳孔再一次异化为竖瞳。
铃声响起,是他的学生。
“教授,依夫教授在你身边吗?”拾秋问着,就在刚刚,他又接到了柏妮丝的电话。
柏妮丝刚和爸爸闹完脾气,不想给爸爸打电话,但她突然想起两天后是妈妈的生日。
‘秋秋,爸爸他去找尤莱亚教授了,我不想和他说话,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他一下,两天后是妈妈的生日,这次可别又忘了,不然妈妈真的要生气了。’柏妮丝对拾秋恳求道。
拾秋答应了,于是给尤莱亚打去电话。
“在。”尤莱亚停顿片刻后点头。
学生对依夫的关心让他十分不满。
“柏妮丝她刚刚……”拾秋把柏妮丝的话转告给尤莱亚,让尤莱亚提醒依夫。
“好,我的生日在11月11日。”尤莱亚说道。
拾秋听到后,眨了眨眼。
尤莱亚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也怕秋秋忘了,不过……秋秋应该不会忘吧?”尤莱亚声音陡的变低。
“不会。”
拾秋肯定的回复让尤莱亚笑了起来。
“啧啧啧。”依夫一边吃,一边在旁边轻啧。
电话挂断后,尤莱亚看向依夫,眼中已变回正常的模样。
真是好运。
他现在心情不错,刚刚的想法也不打算实施了。
“我要是你学生,我要被你烦死,哪有老师强迫学生记自己生日的?到时候小心被举报你强制找学生要钱要礼物。”依夫年轻时吃过些亏,后来在和学生的界限上,就分的很清了。
“秋秋特意来问的,他顺便让我提醒你,你妻子的生日在两天后,你女儿说的,别忘了。”
依夫吃饭的手顿住,完了,他真忘了,礼物还没买。
尤莱亚说完后,收回视线。
急急忙忙在网上下好订单后,依夫恢复平静:“我们家柏妮丝就是贴心。”
尤莱亚不置可否。他翻看着手机相册里曾经的一些相片,里面的人,不管是依夫、学校的那些同事,还是他自己,都让人感到陌生。
身体的进化也带来了思维的改变。
尤莱亚指尖停在屏幕上,定格的照片里,拾秋站在他的一侧,笑的明艳又漂亮。
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他的学生,还和从前一样可爱,一样让人心生愉悦。
依夫扫了眼,看到好友在盯着学生的照片看,不过他的注意力在拾秋身后的女生身上。
“这女孩子不错,看起来挺般配的。”依夫点头。
尤莱亚脸色一黑,关上手机。
“上次你学生来看你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他脖子上有红印。红印,你知道吧,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依夫手舞足蹈。
尤莱亚扭头看向他,默不作声。
他在怀疑自己以前的感觉是不是错了。
这个人真的聪明吗?
“什么时候?”尤莱亚问道,他还是有些在意。
虽然昏迷期间,他的意识转移到伞蜥身上后一直盯着学生在,但偶尔意识还是回来过几次,也有出意外的可能。
依夫看着日期,向前数了一下,告诉尤莱亚那天的日期。
尤莱亚眯了眯眼睛,那是他晚上去找学生的第二天,这样算下来,红印应该是他留下来的。
警报解除。
依夫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和尤莱亚聊着些柏妮丝和拾秋方面的话题,尤莱亚偶尔会回上一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今晚的正题了。”依夫面色突然变的严肃。
尤莱亚看了过去。
“昏迷前,你被他们邀请去调查时,他们给你看了那些资料吧。”依夫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尤莱亚点头。
“事实上,这次去阿刻西亚,我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依夫面色变得古怪,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发现。
“在多个城市留下痕迹的,或许是人……”依夫开始和尤莱亚说起自己的猜测。
而尤莱亚,一开始还有些兴致,但听到一半,发现依夫完全猜错方向后,他失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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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尤莱亚垂头敛目,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边。
……
这是拾秋第一次在尤莱亚的家中过夜,和两只蜥蜴一起。
拾秋本来打算在客厅的沙发上应付一夜,但蜥蜴们跑出来了,摇晃着尾巴假装闲逛,一步步向他靠近。只有尤莱亚的卧室它们不敢靠近,拾秋便被‘赶’到了这个房间里。
开着灯,纯白的墙面让人开始犯困。
没有任何的不习惯不适应,躺在床上,拾秋甚至有种回到家的舒适感,安心又放松。
又是梦境自带的设定吗?拾秋迷迷糊糊的想着。
在绵长困意的侵蚀下,他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卧室的门被一点点推开,直止出现一条可供小型生物穿行的缝隙。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后,吉拉毒蜥快速垂下头,让身上的伞蜥进入房内。
等伞蜥的尾巴尖消失在缝隙里,吉拉毒蜥关上门后,才困惑的摇晃了一下尾巴。
就在刚刚,那只让它感到恐惧的小体型‘同类’好像变了一点,气味上多了些人类才有的味道,和实验室那个奇怪的人类有些相似,然而也只是相似。
忍着恐惧,吉拉毒蜥和‘同类’开始沟通,‘同类’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它似乎没感受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只是不停的催促和下达命令。
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吉拉毒蜥得到了来自‘同类’的另一条命令——把卧室和客厅清理好,吉拉毒蜥不再为难自己,跑到浴室叼了块布,开始清理起地板上那些自己留下的血印。
卧室内——
经过一番艰苦的攀爬,伞蜥终于爬到了床上。
漂亮的人类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在枕头上,睡的香甜。
伞蜥静悄悄的将前爪搭在枕头边沿,凑近欣赏。它不大的脑子里闪过几段画面,快的连尤莱亚都没捕捉到。察觉到几丝异常,尤莱亚的注意力从学生身上移开,他向伞蜥传达了‘回顾’的命令,伞蜥的记忆开始像倒放的影片一样在它脑海中浮现,从卧室、退回到学校、再到废弃的工厂。
尤莱亚没有再次看到那些让他觉得不对劲的画面。
回顾完,伞蜥疑惑的动了动爪子,回忆是人类才会做的事情,而它是蜥蜴,为什么会回忆过去?放着漂亮的人类不看,去回顾那些日常的记忆?
拾秋翻了个身,打断伞蜥的疑惑,它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爬到了床的另一边,继续看着拾秋。
想舔。
想在人类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想长成吉拉毒蜥的体型,这样就可以用长长的尾巴将人类圈起来。
伞蜥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拾秋,身上隐隐约约出现裂纹。
另一边,医院里——
尤莱亚在床上猛地坐直,一只手捂着自己右眼,开始咳嗽。
伞蜥直白的冲动也影响到了他。
双向同化。
在他同化伞蜥时,那只绿色蜥蜴也同样在影响着他。没有人类世界道德和规则的制约,伞蜥纯兽性的想法有时会过于强烈,强迫远在他处的尤莱亚也跟着一起进化。
“你还好吧?”见状,原本还在侃侃而谈的依夫慌了,站起来准备去按床边的按钮。
他的手臂被尤莱亚抓住。
“无、事。”尤莱亚咬着牙说道。
“嘶,好,我不按了,你能先松手吗?”依夫一边抽气一边说道,他觉得自己的手臂肯定是青了。
“你的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不是接了那个课题后就没去锻炼了吗?”等尤莱亚松开手,依夫一边抱怨,一边掀开袖子看自己的手臂。
没青,直接紫了。
尤莱亚喘着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将身上冒出的鳞片收回。
‘你和它非常的适配,它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尤莱亚突然想起好友的话。
为了乖巧可爱的学生,他接受了好友的建议,之后身体上发生的一切变化,几乎都在尤莱亚的预估范围内,都是他可以接受的。
他预料到思维会随着**的变化一起转变,只是没想到会变化的这么彻底、这么悄无声息,等他发现时,他已经改不回去了,也不打算再改回去了。
这不算是个坏的变化,不是吗?
有时候尤莱亚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伞蜥,伞蜥就是他。他的灵魂裂为两半,一半投生在人类社会,以人类的姿态长大,另一半投生在蜥蜴群中,以伞蜥的面貌降世。
在尤莱亚思索的时候,依夫动了,按住了床边的铃。
“我觉得还是看下医生比较好,你学生以前不也经常说讳疾忌医不好的吗?”对上尤莱亚的视线后,依夫解释道。
说完,依夫离开病房,去找过来的医生。
卧室里——
伞蜥爬下床,离开卧室。
它想多看看漂亮的人类,又突然想要离开,两股想法在伞蜥脑海中冲撞着,导致它退一步一回头,刚爬下床就又爬了上去,来回往复,最后,伞蜥带着困惑和纠结离开了卧室。
一段时间后,拾秋似有所感的醒来,他揉完眼睛后环顾四周,没在身边看到蜥蜴的影子,刚准备送一口气,拾秋僵住了。
他缓缓抬手,摸向自己脸侧,摸到一枚小且柔软的鳞片。
在他睡着的时候,那两只蜥蜴又进来了!
‘蜥蜴会将自己身上最漂亮的鳞片,送给最喜欢的人。’拾秋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由尤莱亚配音。
实验室里,严谨的教授不苟言笑,一手拿棕色笔记本,一手拿笔,记录着实验需要的数据,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实验台上的生物身上,没注意到身后学生正在摸鱼。
讲授了一段又一段的相关知识,始终没得到学生的反馈,教授回头了,他发现学生盯着手机,在和人发消息。
教授生气了。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停留在尤莱亚回头的瞬间,墨绿的瞳孔穿透回忆,仿佛在和现在的拾秋对视。
拾秋捂着头,这段突然出现的记忆让他的脑袋有些胀痛。
和米洛那次一样,这些奇怪的记忆从空白中突然出现,自然和熟稔的就仿佛他真的经历了一般,仿佛他就是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
如果这些记忆变多的话……
拾秋抿了抿唇。
他开始害怕自己在以后会逐渐变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得快点回去。
不能在这个世界久呆了。
拾秋站起来,把鳞片放到被窗帘挡着的窗台上后,回到床上躺下,心中不停默念着‘快睡着’、‘快睡着’,同时回忆着现实生活中的一些记忆片段。
呼吸逐渐变的平稳,他睡着了。
……
医院里,拾秋缓缓睁开眼睛,满目的白色让他以为是回到了尤莱亚的病房。
“就睡了这么一小会儿?看来是真的不太困。”尤莱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拾秋扭头看过去时,尤莱亚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额间。
他回来了?
“口渴吗?”尤莱亚问着。
“嗯。”
尤莱亚站起来,到病房角落的饮水机前打了杯热水回来。
“里面加了些冷水,不过还是有些烫,喝慢些。”尤莱亚把水递给拾秋。
拾秋捧着纸杯喝水。
他真的回来了,看着病房里的场景,拾秋想着。
“喝慢些,别烫到了,喝完我再去给你接一杯。”一旁,看着拾秋的喝水速度,尤莱亚连忙说道。
舌尖被烫的有些疼,反应过来的拾秋吐了吐舌头,散热。
“怎么和小狗一样?”尤莱亚笑着摇头,在拾秋手上拿过纸杯,灌了杯冷水回来。
他坐下时,拾秋还在吐舌散热,淡红的舌尖经过热水的洗礼后,变成漂亮的艳红色。
和学生本人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莱亚的视线聚焦在拾秋吐出的舌尖,愣神间,脑海中闪过些许昏暗的片段。
夜间、哭了的学生、还有失去人型的他……
“尤莱亚老师?”喝了冷水后,舌尖不烫了,拾秋扭头看向尤莱亚,疑惑的开口。
尤莱亚在发呆,拾秋看了出来,而且是盯着他在发呆。
被这张脸盯着,拾秋不太适应的把盖在腿上的杯子往上拉了拉。
“咳。”尤莱亚极其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时,祁智、孟文年等人正好回来了,看到他们的尤莱亚站起来:“你的几个室友都回来了,老师就先回去了。”
拾秋纯净的眼睛让他心虚。
尤莱亚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臆想自己的学生。
“如果又不舒服了,记得和老师打电话。”走到门口时,尤莱亚不放心的嘱托一句,只是他依旧不敢回头。
红艳的舌尖在尤莱亚脑海中轻颤,理智和师德告诉尤莱亚,他该尽快忘记那些堪比奇幻电影的臆想画面,然而本能却让他不停的去回忆和回味。
“尤莱……”孟文年招呼还没打完,尤莱亚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不会是急着去约会吧?这么赶!老四,外国佬他刚刚是不是接到了谁的消息?又或是谁的电话?”蒋随身姿灵活的抢占了病房内唯一一个椅子,坐下后八卦的问道。
“我刚醒。”拾秋摇头,把空纸杯放到一侧。
“行了吧你,天天外国佬外国佬,也不怕被本人听到。”孟文年把手中的东西砸到蒋随头上。
“嘶——你要搞暗杀啊!小心我把你丑图传班群去。”蒋随一边揉着头,一边对孟文年呲牙。
“容我反驳一句,这是光明正大的谋杀,不是暗杀。”祁智在旁边补刀。
拾秋看着自己的三个室友,笑了起来,渐渐笑出了声,愉悦又放松。
孟文年等人停下打闹,看向拾秋。
“好吧,我承认老四是继我之下的第二好看。”蒋随说完,身子一扭,躲过孟文年的偷袭。
他们老四真的很漂亮,难怪班上那群女生时常讨论。
“要点脸。”孟文年嫌弃的看着蒋随。
“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祁智看向拾秋。
拾秋突然笑起来让他有些担心,但看这笑容,祁智很难将之认定为难过、焦虑等情绪。
“没有。”拾秋边笑边摇头,“就是突然间、很开心。”
拾秋很爱他的这群朋友们。
“开心就好。”祁智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吗?我感觉我应该没什么事了。”拾秋问道。
他实在不想继续呆在医院里。
“医生说你醒来没有不舒服就没什么事了。”孟文年回道。
四人离开医院。
拾秋算是个病人,所以另外三人没让他提尤莱亚送来的东西。
“外国佬走的也太急了,明明之前说过开车送老四回去的,到时候我们还能蹭下车,这么多东西,回去后我手臂铁定要废。”蒋随边走边抱怨。
“行了,要不我两换换?”孟文年举起自己手上的东西。
“那还是算了吧。”蒋随看了眼,快速拒绝。
“要不……”拾秋刚开口,就被孟文年打断了。
“不用,我从大一下开始去健身房锻炼,全班都知道,要是我连这么点东西都提不动,岂不是很没面子?要是路上遇到认识的,看到我让一个病人提东西,太丢脸了。”孟文年说完,脚步变快,似乎在证明自己。
蒋随苦着张脸跟了上去。
祁智一路上都很安静,手上提着两大袋重物,轻轻松松的跟着几人,调整步伐。
回到寝室后,祁智和路上一样轻松,蒋随摊在位置上,连床都懒得爬上去,孟文年则给自己泡了奶茶。
拾秋看向窗外,天还没暗。
“我在医院睡了多久?”拾秋问着三人。
“多久?我想想,你被尤莱亚老师送到医院时,应该差不多是三点多,我没看时间,不过在这之前我和老二之前去隔壁寝室帮忙,2:50后才忙完,之后你醒了,差不多应该在……”
“不超过二十分钟。”孟文年还在算时间,祁智已经说了出来。
祁智听出了拾秋是在问第二次入睡的时间。
“你睡着后,尤莱亚老师在旁边照看你,我们去找了会儿医生,算是上下楼坐电梯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分钟。”
拾秋听完眨了眨眼。
他在梦中度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现实中只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怎么了吗?不舒服还是困?”祁智问着。
“没有。”拾秋停顿几秒,“晚上我们要不要出去吃一顿?”
“好主意,多吃点好吃的,把身体补回来。”听到吃,蒋随第一个同意。
“附议,我们寝室都多久没出去大吃一顿了。”
……
没有发生过圣蒂珂那样的大爆炸,又是下午五点左右,靠近晚饭时间,这时的雾大校园里人来人往,到处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小团体。
四人出校门时,还遇上了排队,排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出去。
“我知道有家烤肉店非常非常不错,不过位置偏,知道的人不多,上次旷课时被社团的人带过去的。”在犹豫吃什么时,蒋随提出意见。
“那就去试试。”祁智点头。
烤肉店在大学城背面一栋楼的二楼里,走到这的学生不多,但环境看着还不错。
蒋随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三人走到里面的位置。
“隔壁管院的辅导员喜欢到这来吃,有时候还会拉上其他辅导员一起,坐外面容易碰上。”蒋随解释道。
“你是不是被抓到过?”孟文年听到后开始坏笑。
蒋随脸色扭曲了一下。
他第一次旷课被带过来,快要吃完离开时,恰好碰上了管院的辅导员,而在管院辅导员身边,站着他的辅导员。
“往事不堪回首。”蒋随摇手,故作深沉的说道。
拾秋盯着走道尽头的方向看着,那里有个穿着店员服的人,在收拾吃剩的桌子。
“认识?”祁智也望了过去。
“算是。”见店员似乎快要注意到他的视线,拾秋扭回头。
他没想到会在学校附近遇到原来村子里的那些人。
“以前的朋友吗?还是有过矛盾的人?”祁智观察着店员。
一个高高大大、皮肤略黑的中年人,看着像个体力劳动者。
祁智一开始以为拾秋是遇到了朋友,但后来看拾秋的表现,不像是遇到朋友的样子。
“有过些小矛盾,但已经解决了。”
“啊?谁啊,那个店员吗?要我们帮忙吗?”孟文年听到后,也不问对错,面色不善的看向走道尽头的店员。
蒋随在一边点头,他来这家烤肉店来过很多次,和老板与店员都比较熟,但听到拾秋的话,他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自己室友。
“不用了,是些很久以前的矛盾,我自己已经解决过了。”拾秋摇头,不再关注店员。
村里的人,已经为他们的愚昧付出了代价。
“那好吧。”孟文年摊了摊手,不过在排位置时,他们统一让拾秋坐在最里面,店员经过时,孟文年和蒋随两人统一摆出了一副不良少年的姿势,雄赳赳气昂昂的坐着。
“肌肉呢,在精不在大,别看他手臂那么壮,真打起来说不定没两下就被揍哭。”店员离开后,孟文年说道。
拾秋赞同的点头。
烤肉店不大,除了老板,只有这一位店员,一段时间后,店员推着小车过来。
他没有认出拾秋,憨厚的对着几人笑着,右手手背上被父亲纹下的图案已消失不见,看周围的红痕,应该是他自己找人磨掉的。
“好了,我们来吧。”在店员准备布菜时,祁智接了过去,语气冷淡,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在店员离开前,祁智拿过一旁用来擦手的热毛巾,一点点擦拭盘子上被店员拿过的地方。
等店员离开后,他又变回以往随和的模样。
“老二行啊,有那么个味道了,看着我都想给你一拳。”孟文年对着祁智竖大拇指。
“跟着你看的动漫你学的。”祁智回道。
烤肉开动——
“等会你们先走吧。”吃了一会儿,拾秋和几人说道。
“和刚刚那个店员有关?”祁智问着。
“嗯,我等会想去找他问些东西。”比如他的父母。
拾秋对父母的渴望不大,在没有外部刺激的情况下,他很少想到自己的父母,但今天见到了店员,他觉得这或许是个契机。
梦中神志清醒的爷爷只说了他和母亲长相相似,至于母亲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全都没说。
“不用我们在旁边吗?”蒋随对比了一下店员和拾秋的体型,有点不太放心。
“我想问些比较私人的东西。”
“好吧。”
几人答应的快,但等到吃完了、真的要离开时,又开始磨蹭。
“真的不用我们几个陪着吗?”祁智问道。
“真的,他总不至于在店里打人吧。”曾经在村里的那些经历,拾秋不打算和他人提起。
蒋随去找了老板,他没说拾秋和店员的矛盾,只说了自己室友身体不太好,下午才晕过。
“老四他和店里店员认识,想去问些东西,老板您帮忙看一下,我怕他到时候又晕了。”
“好嘞。”老板答应的很爽快。
三人离开,老板特意为拾秋和店员找了个隔间交流。
“听说您找我有事?”店员表现的很是谦卑,背驼着,视线下垂,没和拾秋对视,表现的仿佛在接受领导审查。
这副姿态和拾秋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巴伯伯,是我,拾秋。”
巴维,曾经村里的下任长老候选人,有机会继承自己父亲的长老之位。
对体内留着外人血的拾秋,巴维是表现的最为抗拒的一个,只不过他从小被拾之为‘教育’到大,比其他人都要害怕拾秋的爷爷,因此他口上说的多,做的倒是少。
和拾秋想的不一样,听到他的名字,巴维表现的很冷静。
他回忆了一会儿,才将面前这个小少爷一般的漂亮少年和记忆中那个合该被烧死的稚童联系到一起。
“哦,原来是你啊。”想起来后,巴维依旧谦卑,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仅仅把‘您’换成了‘你’。
这个世界很大,比巴维自己想的、比他从父亲口中听过的都要大,离了村子,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渺小,曾经以为是先祖生气降下的责罚,原来在外面叫‘感冒’,又或者‘发烧’。
村里的人离开了很多,出来了,回去过几次后,就再也没回去了。一方面是被外面的科技生活所吸引,还有一方面则是恐惧,在代代相传的祖训下生活了多年,这些隐形的烙印不是那么容易丢掉的,他们违背了对先祖的承诺,害怕一回到村里,就受到来自先祖的惩罚。
“巴伯伯有听过我的母亲是哪里来的吗?或者名字之类的?”拾秋问道。
留在村里的老人,得老年痴呆的占大多数,剩下的就是一群顽固派,他们不愿意合他说话,也不愿意提起私闯祖祠的他的母亲。
“名字……”巴维回忆起来,慢慢垂下头,变得安静又诡异。
他的背变的挺直。
“巴伯伯?”拾秋喊了一声,察觉到不对劲,他的手握上身后的门把手,身体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巴维突然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他的身体在剧烈抖动,头确实一动不动,扭曲着看向拾秋,又或是他身后。
看到这一幕,拾秋推开门,找到了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将事情经过告诉老板。
“没事的,吓到了吧,小同学,给,就当是赔礼道歉了。”老板表现平淡,将给自己调制好的饮料递给拾秋。
“……不用送医院吗?”老板的表现让拾秋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不用,老毛病了,一开始我也被吓到了,后面看的多了,就习惯了,巴维之前也和我说过,遇到这种情况不用管他,等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好。”
怕拾秋不相信,老板接着补充。
“开始的几次我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开了一堆治疗项目,能检查的都检查了,花了一堆钱,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巴维他自己就好了,后面我观察了会儿,每次结束后,巴维身体都恢复的很快很好,没受到影响,我也就不把他送医院了。”
“哎,因为这个病,巴维不好找其他的工作,就留在我这帮忙了。”老板摇摇头,叹着气。
“就这家店,味道那叫一个一流,吃过了保证你们忘不掉。”像蒋随说的,管院辅导员真来了,身边还跟了一大堆老师团建。
拾秋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尤莱亚。
两人对视了一瞬,尤莱亚下意识的向拾秋走去,突然,他想到了下午那不太美好的经历,脚步一停,但是人已经走到拾秋面前了。
“和几个室友一起来吃饭?”尤莱亚问着。
“嗯。”
“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各怀鬼胎,两个人都交流略显僵硬。
“那……”尤莱亚话没说完,余光撇到了从隔间走出来的巴维。
巴维直直的向着拾秋走来。
尤莱亚微微皱眉,身子一歪,把学生挡在自己身后。
“那个女人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你父亲应该知道,但他跟着那个女人跑了。”巴维看着拾秋说道,刚刚恢复,他的声音还带着颤音。
“认识?”尤莱亚扭头问着拾秋。
拾秋点头,尤莱亚转身,让拾秋能看到巴维。
“你刚刚……”
“老毛病了。”巴维说道,和老板说辞一样。
“从村子里出去的人,多多少少的带着这个毛病,只不过有着发病早晚的区别罢了。”巴维说完,看了眼拾秋,转身回去工作。
他的背又驼了下去,变回之前那个谦卑沉默的模样,去收拾祁智等人吃剩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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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巴维说不知道名字,拾秋相信这句话。
村里老人们常念叨的祖训中,有一条是不能对同族人撒谎,否则会被震怒的先祖拔掉舌头,剥去外皮丢进野兽堆中,少年和儿童有时候会对这些不以为然,成年了的人则不同,在村子没被外界科技‘入侵’时,祖训就是村里唯一的真理,是大家行事的准则,是即使被架在火焰上炙烤,也不能忘掉的存在。
他体内虽然留有一半外人的血,但名字被爷爷强硬的加到了族谱上,也勉勉强强算的上是‘同族人’。
已是中年人的巴维说不知道,那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尤莱亚看了眼离开的巴维,注意力回到自己学生身上。
学生的表情让人心疼。
尤莱亚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个店员和学生说了些什么,但从刚刚那些只言片语中,他还是得到了些重要的信息。
应该是和学生的父亲有关。
‘他跟着那个女人跑了’,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让尤莱亚联想到‘抛妻弃子’这个词。
见学生还在用那副让他难受揪心的表情沉默,尤莱亚摸上拾秋的头,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这是尤莱亚老师班上的学生吗?”管院辅导员在一旁问道。
他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先是店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再就是尤莱亚和这个看上去是雾大学生的老师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是高高兴兴来吃饭团建的吗?
在门口都站多久了?
他和尤莱亚不熟,其他几个和尤莱亚熟的老师又都不说话,只能他来问了。
“是的,我的学生,一个很乖的孩子。”尤莱亚笑了笑,说道。
“既然碰到了,就和我们一起吧,多一个人热闹些,正好我们也能和学生沟通交流一下,看看学生们对老师在课堂上授课方式的一些看法,由这位学生来提意见,我们来商讨如何改进。”一位年龄偏大的老教师乐呵呵的说道,他身旁的几个年轻教师听到后,脸色同时扭曲了一下。
那不如把吃饭改名叫上刑得了。
几个年轻教师都是雾大出来的,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他们曾经是老教师的学生,多次被老教师在食堂看见后拉到三楼请吃饭,‘顺便’探讨下如何授课才能引起学生的兴趣。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老师还是这个样子。
尤莱亚看向拾秋,拾秋对着尤莱亚快速摇头。
“我已经吃完了。”
“你的室友他们呢?没等你吗?我来的路上,在学校看到他们三个回去了。”尤莱亚问着。
他当时以为是拾秋不舒服,所以没出去。
“我让他们先回去的。”拾秋帮自己几个室友解释道。
“你现在也要回去吗?”
“嗯。”拾秋点头。
“那好。”尤莱亚转身看向同事,“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我把学生送回去再来。”
在场几个老师有点迷茫,这里离雾大不远,走个几分钟就到门口了,这还用送吗?
而且有老师在旁边,学生自己也会不自在的吧?
年轻老师们都是从学生走过来的,当老师时间还不久,他们清晰的记得自己学生时期是如何躲避老师的,甚至现在他们当了老师,在校园里看到以前的老师时,也习惯性的想躲。
可能是几个老师的眼神过于明显,尤莱亚也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奇怪。
“我这个学生身体不太好,白天的时候晕过一次,我有些不太放心。”尤莱亚说道,既是给几个同事解释,也是在给拾秋解释。
或许也存在着一部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解释给自己听的潜在想法。
他去送学生回学校,只是单纯的担心学生,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
“……好。”又是管院的辅导员先出声打断沉默,他招呼着其他几个老师和导员坐下。
“尤莱亚老师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先把菜点了再走吧,我们也可以等你回来再开动这些菜。”
尤莱亚接过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加了几个菜后,把手机还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走出门后,拾秋对尤莱亚说道。
“拾同学,你下午可是在我的办公室里晕倒的,算起来我也有一部分责任,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尤莱亚看着拾秋,神情认真。
拒绝的话语停在嘴边,拾秋没有再说些什么。
接近晚饭的时间,路旁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开门了,各种小吃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填补店与店之间的空缺。
“喝奶茶吗?”尤莱亚看到奶茶店门前拍着的长队问道。
在尤莱亚的观察里,班上学生似乎都挺喜欢喝奶茶的,每次上课他都能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一杯杯奶茶。
“吃烤肉时,我喝了很多饮料了。”拾秋摇头。
尤莱亚不再关注奶茶店,所有和饮品有关的店铺都在他的关心列表里被划掉。
走着走着,尤莱亚看到了熟悉的零食店,他在同事的闲聊中听过这个名字,似乎还不错。
他停了下来。
“您在医院时给我和室友送来了很多东西了。”拾秋看着近在咫尺的零食店,抢先说道。
“那些是一些补品,虽然也是吃的,但味道可能不太让人满意。”尤莱亚摇头。
在购买时,他已经很注意平衡营养和味道的均衡了,但时间太短,学校附近的商品也有限,他并没有选出十分满意的东西。
“可寝室里已经放不下了。”
“……那好吧。”尤莱亚沉默片刻后妥协了。
寝室确实是个大问题,糟糕的居住环境里放什么都不太好。
马路前等红灯时,尤莱亚想起了烤肉店店员说的那些话语。
“刚刚……”他才开口,就顿住了。
这种偏隐私方面的事,学生或许并不愿意有人来询问这些。
尤莱亚换了种表达:“如果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可以来找老师倾诉。”
拾秋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点了点头。
印象里,尤莱亚之前在知道他经常做噩梦后,也说过类似的话。
“蜥蜴会把最漂亮的鳞片送给最喜欢的人,尤莱亚老师有听过这句话吗?”莫名的,拾秋想起了梦中的内容。
他吃烤肉的时候在手机里查过这句话,这根本不是什么蜥蜴的习性。
“这是你梦到的那位爬行学教授说的?”尤莱亚问道。
“嗯。”
“听上去很有趣,我似乎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尤莱亚回忆着说道,他眯着眼睛,有些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个说法。
指示灯变红,路两边的人开始穿行。
尤莱亚将拾秋送到学校门口,他依旧没想起是在哪看到的这句话。
等拾秋进学校后,尤莱亚往回走,他突然想起学生曾送给了他一枚鳞片。
“呵——”即使及时捂住脸,笑声也溢了出去。
愉悦止不住的涌入,尤莱亚无法控制脸上逐渐明显的笑容。
回到烤肉店后——
“尤莱亚老师看上去高兴了不少,这是刚刚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吗?”管院辅导员问着。
尤莱亚离开前和离开后的表情差异太大了,比他们这些喝了几杯进肚的人看上去都要情绪外露的多。
“算是,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尤莱亚笑着摇头。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的愉悦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下的卑劣。
管院辅导员迷惑的眨了眨眼,他把自己听不懂这句话的原因归于尤莱亚是外国人。
外国人平常用中文做普通交流还行,一旦涉及到这种复杂情绪的表达,可能就出了些岔子。
“来吃来吃,正好林老师讲到了她刚工作时的一些经历,尤莱亚老师也可以听一听。”其中一个老师往里面的位置挤了挤,空出一个空位。
尤莱亚坐下,加入同事之中。
……
“好晚,要不是老板没打来电话,我们都要过去找了。”拾秋回到寝室时,蒋随已经洗完了。
“碰到了老师,花了点时间。”拾秋说道。
“管院那边的辅导员?”
“嗯。”拾秋点头,“他带了很多老师去团建。”
“嘶——,幸好我们回来的快。”蒋随拍了拍胸口。
一寝室四个,只有他常年在挂科边缘徘徊,他也是最怕老师的一个。每到期末,经常是寝室其他三个人齐上阵,一起给他辅导功课。
“你都碰到过那么多次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和管院那边的导员认识了。”孟文年在一边阴阳怪气。
回到寝室后,他和祁智就一起拷问了蒋随,也得知了蒋随和管院辅导员之前逆天的缘分。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要不是你抽卡用了我50年的运气,我至于这么倒霉吗?”蒋随耷拉着一张脸。
每次碰到管院的辅导员,他们导员必在身旁,两人就像是哥俩一样,成天形影不离,苦了他这个倒霉蛋。
“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吗?”祁智看着拾秋。
“没有,他也不知道。”对这个结果,拾秋算看得开,毕竟在一开始,他甚至设想过巴维拒绝回答的场景。
比起这些,拾秋更关注的是巴维的病。
‘从村子里出去的人,多多少少的带着这个毛病。’
会是某种遗传病吗?
村里的人,刚出去时会因为不适应外面的生活而回到村里,等到后面习惯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只有拾秋每年放假都会准时回去。也因此,拾秋很少碰到那些离开了村落的人,一直不知道他们还会像这样发病。
“你们听过有什么症状是抽搐的遗传病吗?”拾秋问道。
“四肢和身体在抽搐,但头部一直很稳定,几乎是静止的状态,没有随着身体的抖动而摇晃……”拾秋一边回忆,一边补充。
“等等,你说,我查查。”孟文年打开电脑,将拾秋的描述输入百度内。
症状包含抽搐的遗传病很多,但多了个头部稳定不动的设置后,几乎所有可能的答案都被排除了。
孟文年跟着百度的结果,下载了好几个看病问药的医学内app,在里面搜索相关的内容,还挂了个网上医生的号,聊了起来。
“没有。”结束后,孟文年对着拾秋摇头。
“是有人生了这样的病吗?”祁智问着,刚刚他也在手机上查,同样没找到结果。
“嗯。”拾秋点头,“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遗传病,他说他们那一块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我觉得可能是遗传病一类的疾病。”
“可以让那个人自己去医院看看,多看几家医院,应该就能找出结果了。”祁智提议道。
“说到抽搐,我初中时有个学姐也得过类似的病,成绩巨好一学霸,一周来学校的时间小于一半……”蒋随开始讲起他知道的一些八卦。
“好惨。”孟文年摇着头说道。
“我也觉得,我们老师当时经常给我们讲这个事。”蒋随叹了口气。
拾秋于是打开书本,继续为后几天的考试做准备。
这段时间因为那些梦,他在学习上怠惰了很多。
“得这个病的人,和你关系好吗?”祁智在一旁问着。
拾秋摇头。
“是……烤肉店那个店员吗?”
“是他,你们走后不久,他就发病了。”
“对你有影响吗?”祁智问出了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没有。”拾秋果断摇头。
祁智听完,放心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赶最近大创赛的项目书。
一天过的很快,转眼间又到了学校断电的时间。
“如果我明天早上没起来,把我推醒。”爬到床上后,拾秋和另一边的蒋随说到。
“好,明天我起来后就摇你的床。”
“如果一直推不醒我,让尤莱亚老师来把我叫醒。”想了想,拾秋补充道。
蒋随不太懂为什么拾秋提到了尤莱亚,但还是满口答应了。
拾秋放心的躺进被子里。
……
学习里死人了,嫌疑犯还是学校的两个保安。
“听说了吗?那个叫凯里的保安在来学校任职前,是个混混,还曾因为斗殴进去过,学校是怎么招人的?把这么个危险分子招进来了。”一个学生抱怨的说道。
“啊?我听过的版本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啃老族,天天在家打游戏,最后他父母受不了了,托了关系给他在学校找了份工作,听说他父母还是学校以前的教师。”另一个学生把自己听到的版本讲了出来。
“什么鬼啊,你们和凯里聊过吗?他之前不是说了嘛,他是退伍的,学校再怎么也不会把一个身上有案底的混混给招进来啊。”第三个学生听不下去了,他和凯里一起踢过球,知道凯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再说了,那个死者也不像什么好人,他不是学校里的人,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我朋友当时在现场,听她说,那个人喝了大量的酒,醒来后还扑倒了一个学生,想要猥亵,谁知道是不是那个死者喝醉了,意外身亡的。”
拾秋在路边的长椅上醒来,恰好听到这段对话。
那个被扑倒的学生,好像说的是他?
拾秋迟钝的想着。
每次梦里梦外转换,他都要迷糊一会儿。
“秋秋——,我们来晚了,你没有等很久吧?”柏妮丝突然出现,在几步外对拾秋招手,她身边还跟着科林等人。
“没有,我也才到。”拾秋看着走来的几人说道。
“那就好,都怪我,我出门前突然没找到钥匙,找了好一会儿。”柏妮丝愧疚的看着拾秋。
“我也没在这呆多久。”拾秋耸了耸肩。
路上,拾秋不知道一行人是要去做什么,便充分发挥了沉默是金的美德。
“真是的,那群草包,什么用都没有,自己找不到线索,竟然想着把受害人找过去问话。”柏妮丝抱怨着。
“可能就是因为一无是处,才这个年龄了,还原地不动。”莫文难得刻薄的点评道。
“我和我爸说了这件事,虽然隔的有点远,但他以前的属下被调任到这一块了,应该能说上几句话。”科林委婉的说道。
柏妮丝、夏云等人想起了科林爸爸的职业,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在几人的闲聊中,拾秋慢慢拼凑出他们一行的目的。
莫文等人主要是过来陪着他的。
那天见到的酒鬼被保安带回去后死了,而他作为和死者有过接触的人,被警察局叫过去谈话。
看来这次梦境和前一次梦境的时间间隔比较短。
“秋秋你别怕,尤莱亚教授还是有一定的人脉的,要不是因为他又陷入昏睡,那群人不敢这样的。”柏妮丝安慰着拾秋。
“我们会在你身边。”莫文对着拾秋微笑鼓劲。
“对,有我们在呢,他们可别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科林一边说,一边秀着自己刚练的肌肉。
“他们只是把我叫过去问些问题,怎么说的我像嫌疑人一样?”拾秋等柏妮丝等人对他的维护很感到,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嘛,你可是受害者,被那个酒鬼扑倒过的,他们不安慰你也就算了,还找你去问话,最近考试多多啊,哪有时间去应付他们?”柏妮丝不满的摇头,在她眼中,那群草包就是在没事找事,把两个保安带走还不够,还要把她的朋友找过去问话。
吵吵闹闹间,一行人走到警局门口。
刚进警局,拾秋就注意到里面警员对自己态度上的不友善。
他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犯人一样。
“请你们离开。”其中一个警员将拾秋带进问审室后,其他警员对着莫文等人说道。
“我们要在这里等我们的朋友。”莫文回道,和警员对视着。
“或许等不到了。”较为年轻的警员嗤笑一声。
莫文皱了皱眉,这句话有些偏离他的预期。
“我的朋友是受害者,按理说,他没有任何过来的义务。”
柏妮丝不满的看着警员,一旁的科林也随之露出不善的目光。
气愤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利亚,说过多少次了,态度不要这么糟糕,明明没什么恶意,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年龄偏大的警察开始打圆场,说完自己的同事,他看向莫文,“我们就是找你们朋友过来问几个问题,很快的,你们坐一会儿,他应该就能出来了。”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把拾秋这个受害者叫过来。
莫文带着几人坐到等候室。
审讯室内——
“在圣蒂珂时,杰伊醉酒后把你扑倒了,听两个保安的说法,他当时是想要猥亵你?”负责问话的警员看着拾秋。
“只是扑倒。”拾秋愣了会儿,意识到杰伊就是那个酒鬼。
他不懂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变成猥亵了,难道这就是口口相传的力量吗?
“哦。”警员记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问道,“因为这件事,你对他产生了仇恨的心理?”
“没有。”
拾秋开始意识到警员问话的引导性。来的路上,他以为警员们会问他的应该是一些和酒鬼身份有关的问题。
“尤莱亚教授圈养的那些蜥蜴,从实验室逃脱后,它们有去找你吗?”警员抬头看着拾秋,一双眼睛如利刃一般,仿佛在等着拾秋说谎好拔枪。
“有。”想起晚上那两只蜥蜴,拾秋点头。
“哪几只?”
“我不知道。”
“撒谎!”
“尤莱亚教授圈养的危险性蜥蜴都在我们这记录过,每一只都有对应的编号,作为他的学生,你不可能不知道。”警员补充道。
“我不知道这些,教授对蜥蜴很关心,这些都记的十分清楚,但我没有记过这些,他的那些实验,我参加的也不多。”拾秋面色不变。
他不知道警员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但大概能猜出来,这个问题和杰伊的死有关。
果然,下一刻,警员说出了杰伊死亡的真相。
“据我们后续的调查和法医的发现,杰伊体内留有残存的吉拉毒蜥的毒,而维尔亚内只有一只吉拉毒蜥,”
“吉拉毒蜥的毒液属于神经毒,没有致死性,杰伊是被活活咬死的,并且,凶手为了泄愤,还残忍的活剥了他的皮,这可不是蜥蜴能做到的事情。”警员补充道,直勾勾的看着拾秋。
“哦,他是被咬死的,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拾秋记得自己看见那个酒鬼时,他脸上本来就是没皮的,不过他就算说出来,这个警员估计也不会信。
“尤莱亚教授在和蜥蜴沟通这一件事上,有着他人难以匹敌的天赋,在他少年时,他就展现出了让蜥蜴去帮他做事的本领,你是他唯一收到门下的学生,他也在多个公共场合肯定过你的天赋,说过你的蜥蜴友善度甚至比他还要高上不少。”
警员的问话已经很有指向性了。拾秋听出来了,警员是在怀疑他让吉拉毒蜥去把酒鬼给咬死的。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怀疑我?怀疑我命令吉拉毒蜥去把那个‘猥亵’过我的家伙咬死?”
“看来你承认了。”
“当然不,但如果你们有证据,我很愿意承认。”拾秋对着警员笑了起来。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通过梦境进入这个世界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拾秋本来就烦躁,现在这个警员还撞枪口上了。
在警员眼中,拾秋的笑变成了得意的笑、挑衅的笑,他们都知道杰伊是怎么被害死的,然而这个手法过于荒诞,凶手本人不承认,他们竟然别无他法。
警员厌恶的咬牙,既有对杰伊的愧疚,也有对自己无力的憎恨。
一个圣蒂珂的学生,怎么能如此的残忍?仅仅因为被扑倒和猥亵,且还没猥亵成功,就让那些牲口蜥蜴去把人咬死和剥皮。
忍着心中的厌恶,警员又问了拾秋几个问题,全是和蜥蜴有关的,他在试图找到拾秋的破绽,以此来证明拾秋具有和蜥蜴沟通、并且命令做事的能力的证据,然而凶手的回答滴水不漏。
听上去,拾秋对蜥蜴的熟悉甚至还比不上看了几天资料的他。
“警员先生,所以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警员沉默的时候,拾秋问道。
拾秋脸上的漠然加大了警员的怒气。
听闻一条生命的逝去,恐怕只有凶手本人才能如此平静。
咬死、剥皮,这两个词哪一个都让人同情和胆寒,而面前这个凶手只在乎能不能快点回学校。
“不要得意。”在拾秋离开前,警员警告道。
“我没有得意,或许是警员先生内心在得意,所以看我也是得意的。”
说完,拾秋再也不关注警员的反应,走到朋友们身边。
“秋秋……”柏妮丝愣愣的喊着拾秋的名字,拾秋的警员最后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她感觉拾秋好像不太高兴,和以往很不一样。
“无缘无故被叫过来,是个人都会生气。”莫文对拾秋的表现接受良好。
“对!是他们无礼在先的,秋秋,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柏妮丝担心的问道,在警员愤恨的看着拾秋时,她凶狠的瞪了回去。
“没有,警员先生就是问了我几个问题。”拾秋对着柏妮丝笑道。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柏妮丝、夏云这些朋友,他还是很喜欢的。
“那就好,他们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你没事就好。”
一行人离开警局,一个不少,拾秋也没像年轻警员说的那样,被留下来。
“也不知道教授什么时候才能好。”路上,拾秋有意的说道。
话题果然被引到尤莱亚昏迷这件事上。
“真是的,到底是谁投的毒,尤莱亚教授身体本来就还没好,又遇到了这件事,医院说着负责负责,但身体的损伤哪是钱能买到的?尤莱亚教授他又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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