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正文完结


    为什么……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喜极而泣，不是悲伤难抑，也不是委屈。


    他知道, 少爷是爱他的。原来除了血缘关系,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条件对你好。


    就像是曾经困惑的，痛苦的，所有问题一下子解决了。不是喜极而泣，也不是其他情感, 就是所有压抑着的东西一瞬间爆发，眼泪就止不住。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我？我凭什么？我真的值得吗？


    眼泪无声地滚落，起初是一两颗, 然后连成了线。


    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旁边的紫色名牌同学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用一张干净的纸巾, 小心翼翼为他沾去了眼角的泪。


    **


    林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同学告别，离开空教室的。


    此时眼泪已经止住，但胸口那种酸涩的感觉久久不散。


    他想起沈砚曾经说过“我好像知道, 他们为什么喜欢你了”, 于是找到了沈砚。


    对方正靠在银杏树下, 指尖转着一片金黄的叶子，神情有些懒散的出神。


    “沈砚。”林祈走到他面前, 声音还有点哑。


    沈砚抬眼, 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挑了挑眉，没说话。


    林祈深吸一口气, 问出了在别人眼里可能很奇怪，但林祈真的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我了。为什么？”


    他胆小，依赖人，不聪明，还一身毛病。


    到底有什么值得的。


    就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和足够的乖吗？


    沈砚停下了转叶子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沈砚忽然笑了，声音很平静地开口道：“这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你人好，我们自然喜欢你。”


    说完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些距离，目光落在他依旧挂着迷茫的眼睛上。


    “当你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厌弃你，否定你的时候，其实往往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而是你生存的环境就是扭曲的。你从小到大的环境，就是那样。”


    “我们生存的环境同样很差，但同在阴沟里成长，只有你长成了人们理想中的模样。你是一个理想化的存在，这就是我们喜欢你的理由。放在一个幸福的傻白甜身上，他绝对不会对你有多强烈的情感。”


    说完伸出手，轻轻拂去林祈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银杏叶，动作自然。


    “所以，别再问这个问题了。你的价值，不在于你为我们做了什么，而在于你是什么。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就足够。”


    **


    林祈放学，第一时间回了寝室，给陆景珩打电话。


    拨打电话号码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电话几乎是在拨通的下一秒被接通。


    林祈掉着眼泪说：“我不要独立，我只要少爷。”


    陆景珩那边一顿：“怎么了？”


    “少爷……”林祈抽噎着蹲在了地上。


    他不想问对方为什么没有把一切告诉他，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只想听听少爷的声音，只想和少爷哭一会。


    他这辈子都离不开陆景珩了。


    他在这边哭，陆景珩就在电话那边静静听，林祈时不时会听见对方翻文件，敲键盘的声音。


    林祈哭了多久，陆景珩就听了多久。


    直到他所有的情绪的抒发出去，哭不出来了，陆景珩才道：“冷静了？”


    “嗯。”林祈带着鼻音，“没什么，就是……快考试了，压力有点大，情绪不好。”


    “要不要见一面？”


    “不要。”林祈拒绝得干脆。


    他知道自己一旦和少爷见面，那就别想考试了，满脑子都是少爷。


    陆景珩：“……嗯，高考之后见。”


    林祈吸吸鼻子：“好，少爷我们高考之后见。”


    **


    林祈考完试的那天，阳光正好。


    他随着一众考生出来，第一时间在人群中发现了陆景珩。


    对方站在屋檐下，正和身边助理说着什么。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仅仅是看了陆景珩一眼，对方似乎就能感应到，视线隔着川流不息的热闹人群就传了过来。


    “……”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人群里光明正大的拥抱。


    林祈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只是把脸埋在陆景珩的怀里，说少爷我好想你。


    当然，或许身边也没有几个认识他的同学，同学们大多都选择出国，很少有像他一样选择高考的。


    他选择高考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就是不想离开少爷。


    不想再分开了。


    **


    在出分前的那段时间里，陆景珩几乎是带他周游了半个地球，他们一如既往地一起睡觉，偶尔接吻。


    虽然林祈的病早已不需要如此亲密接触来维持日常活动，但他们依旧如此。


    彼此心里清楚，但什么都不说。


    暧昧又有界限的关系。


    这种压抑着的情感一直持续到报考的那天。


    林祈的分数卡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报名本市第一志愿很可能滑档，但报名距离这里很远城市的另一个好学校就能稳进好专业。


    纠结很久，陆景珩替他做了决定。


    报名了很远的那个学校。


    很多时候，情感往往是在离别时迸发的。


    所有压抑着的，所有隐藏的，好的，坏的，恶劣的，正面的，负面的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那天他们的吻很疯狂。


    林祈被按在了床上，亲得喘不过气，陆景珩的手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要做什么吗？


    林祈迷迷糊糊想。


    做吧。


    想要。


    “……”


    就在他准备好接受一切时，陆景珩忽然抽身离开了，去阳台点燃了一支烟，默不作声吹冷风。


    林祈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身上凌乱的衣服，声音里还带着情||欲的黏：“少爷……”


    他走过去，搂住了陆景珩的脖子，去亲对方的下巴。


    陆景珩捏住他的下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尾带着后，眼睛里是迷蒙的水雾，勾魂摄魄的，就算如此，林祈也从陆景珩眼中感受不到任何欲||望，但他知道，少爷是想要他的，少爷只是自制力特别强，会掩盖情绪。


    那他就要主动一些。


    他比谁都会这些东西，因为林翊尘教过他。


    他和林翊尘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且做到极致，所有的技巧，所有能挑拨情绪的动作林祈都烂熟于心。


    他先是用柔软的手，去摸对方的喉结。


    “——少爷？”


    陆景珩握住了他意图动作的那只手，静静看着他。


    “……”


    不可以吗。


    林祈有点失落。


    可是马上要去上学了，他很久很久都要见不到少爷，除了那些事，他想不到什么能更好地把他们的羁绊，连接得更深。


    “少爷……我……”


    话还没说完，陆景珩的吻，就轻柔地落了下来。


    不同于他的火急火燎，而是轻柔的，挑逗的，带着年上者冷静自持的，却让他心跳加速恨不得去咬对方嘴唇的，一个极其要命的吻。


    他想更进一步，却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被陆景珩阻止，最后甚至陆景珩单手握住了他两只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则抬着他的下巴，与他继续接那个绵长又深情的吻。


    林祈都要哭出来。


    这是干什么。


    ……


    …………


    后来林祈懂了。


    在他在陆景珩怀里，抖着身子想贴近对方，却又被命令着“乖一点”的那刻，他彻底明白——原来和少爷做这件事，也不能随心所欲随便乱来。


    他像是玩偶一样被对方操控着。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官都掌握在对方手中，对方的唇齿之间。


    ……


    …………


    **


    大学所在的城市，天空似乎都比原来那里更开阔一些。


    林祈提着行李走进宿舍时，心里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空落。


    他没有让少爷送他到学校。


    因为怕自己哭得太猛以至于场面难以控制。


    但是，是陆景珩亲自送他到的机场。


    一路无话，只是在他过安检前，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般拥抱了一次，离开时没有回头。


    之后，便是漫长的静默。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仿佛那晚的纠缠与这些年的羁绊，都随着一纸录取通知书而消散。


    时间过得很快。


    距离那个高考后混乱暧昧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林祈没有主动联系。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那不仅仅是身体，更是情感与心理界限被彻底打破后一团糟。


    他知道，陆景珩更需要。


    但沉默，不意味着他们感情的消失。


    礼物开始出现，毫无规律，却从不间断。


    第一份，是在他整理好宿舍的第四天，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快递。打开，是一件毛绒睡衣。柔软的触感他很喜欢。


    第二份，是一个设计简约的保温杯。


    第三份，是他熬夜准备小组展示后，在匿名快递里拆出的一个蒸汽眼罩。


    礼物都不贵重，甚至有些过于日常。


    有时是一本他提过想看的绝版旧书，有时是他喜欢吃的糖果，有时是一盆植物。


    在他因为学业压力有些蔫儿的时候，就会望着那盆翠绿的植物，去给它浇水，以此缓解压力。


    他知道是谁。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回复，没有道谢，只是把每一样礼物都小心地收好。围巾在天气转凉时自然地围上，保温杯每天带去教室，那本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种沉默的对话。


    也是他们之间，独特的，表达爱的方式。


    **


    学期过半，一个阳光和煦的周末下午。


    林祈和小组的同学约在学校附近一家露天咖啡厅讨论课题。


    讨论间隙，大家喝着饮料闲聊。林祈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边的保温杯。


    他垂着眼，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很淡的笑容。


    “哎哎，你们看林祈，”同组一个性格活泼的室友突然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人，“又对着杯子笑了，这都第几次了？”


    另一个同学也加入进来：“就是，我是他室友我可有发言权，上学以来，这礼物是一点不间断啊，每次收到都冒粉红泡泡，林祈你老实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哪个专业的？也太会送东西了吧，净往人心坎上送。”


    “对啊，每次礼物都那么贴心，肯定有情况！”


    “说说嘛，都大学了，谈恋爱多正常！”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林祈这么好看，我倒要看看林祈的恋爱对象长成什么样子。”


    同学们起哄，林祈被说得耳根微微发烫，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不是”，却又觉得无从解释。


    好像……就是有点不正当的关系。


    就在着震吵闹声中，林祈无意识地抬起眼，目光越过同学们的肩头，落向咖啡厅另一侧靠近栅栏的僻静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长外套，独自坐在一张小圆桌旁，面前放着一杯似乎未动过的咖啡。


    没有看手机，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望着林祈这个方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是陆景珩。


    时间仿佛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停滞。


    周围同学的笑语，街边的车声都一同消失。


    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


    林祈脸上的窘迫和无奈还未完全散去，就那样僵在脸上，直直地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双眸里。


    那眼神里面翻涌着太多林祈一时间无法分辨的情绪。


    林祈怔怔地看着，看着这个抚养他长大，给予他所有，引导他成长的男人。


    就这样对视了好久。


    直到同学们都发现他们的异常，纷纷把视线投向了陆景珩。


    与此同时，林祈首先，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浅笑。


    一个如释重负，极其放松，夹杂着些许想念的笑容。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景珩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笑容。


    对方脸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然后，那总是显得有些冷漠的唇角，难以察觉地一点点软化，最终，向上弯起一个同样清晰的弧度。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林祈笑着，眼眶却微微发热。他转过头，对还在好奇张望的同学们说了句一听就是借口的借口。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那个僻静的座位，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桌边，站定。


    陆景珩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投下阴影。


    林祈抬起头，望进那双终于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和压迫的眼睛里：“……陆哥。”


    林祈是想叫少爷的。


    在感觉在同学面前这么叫有点奇怪，于是叫了“陆哥”。


    但这个词放在他们中间也很奇怪。


    甚至有点担心少爷会不适应。


    陆景珩深深地看着他，目光掠过他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开口：“林祈。”


    没有叫他“小乖”。


    林祈微微一愣。


    陆景珩轻声问：“现在有时间吗？”


    “……有，有的。”林祈瞬间把小组作业抛在脑后，又瞬间想起来：“啊不是，好像没有……”


    “去忙吧，我等你。”陆景珩拍拍他的颈侧。


    那温暖的大手让林祈回忆起三个月前那荒唐的夜晚，他被牵制着——林祈脸颊红透，低着脑袋说：“嗯……我会尽快的，陆哥。”


    他闷头走回了同学那桌。


    扑面而来的是各种打趣的眼神，和隐约的：哇哦，天呐，啧啧啧。


    林祈：“……”


    同学在他耳边问：“这你暧昧对象？卧槽我还以为是朴实男大，没想到是魅力年上。”


    “……”


    “我去你们看到了吗，他手腕上那个表，限量款！”


    “林祈你有这么大消息不告诉我们？”


    同学A：“果然足够有钱就能勾搭到神颜男友吗，为什么真诚不可以。”


    同学B幽幽：“你中邪了？”


    同学A凄凄惨惨：“哎。”


    同学B：“……”


    **


    小组作业完成后，是一个极其平静的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之后，他们进入了一家极其安静的酒店。


    打开房门之后，陆景珩脱下外套，林祈下意识接过，然后跟在对方后面，穿过套房的客厅，一路走进卧室。


    陆景珩正在解手表，视线掠过他：“两间房。”


    林祈：“……”


    林祈立马低头：“哦。”


    说完转身就走。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那只准备开门的手。


    像是从背后拥抱一般。


    陆景珩强势的气息把他笼罩，低头问道：“要把我的衣服抱去哪？”


    林祈：“……”


    林祈尴尬得无地自容。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手里还紧紧抱那件深色外套，上面残留着主人的体温和气息，此刻却成了他“意图不轨’的证据。


    他张了张嘴，却含糊道：“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陆景珩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就着这个近乎后背贴前胸的姿势，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林祈通红欲滴的耳垂上。


    林祈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以为要做些什么……


    “我我没有多想。“他小声地说。


    陆景珩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握着林祈手腕的手指，却开始缓慢地移动。拇指的指腹，以一种磨人的速度，轻轻摩挲着林祈手腕内侧那一片细嫩的皮肤。


    “小乖。”


    陆景珩又叫出了这个属于他们的称呼，这个词在外面不好叫出口，只能在私下叫，却奇妙地给这个词语添加了隐秘的暧昧气息。


    “看着我。”陆景珩说。


    林祈有些艰难地转过身。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陆景珩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林祈一直傻傻抱在怀里的外套，随手扔在了在旁边的沙发背上。


    随即轻轻托住了林祈的下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烫得林祈微微一颤。


    “三个月，“陆景珩开口，“礼物收到了？”


    林祈点了点头，喉咙发干。


    “喜欢吗？”


    “喜欢。”


    “那为什么，一条消息都没有？”


    “你你也没联系我。”林祈委屈地说。


    陆景珩的眸光似乎软了一瞬，接着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林祈的额头。


    “因为我在等，“陆景珩气息灼热，“我在等你的选择。我们之间的所有，选择权都在你的手上。”


    “……”


    选择权？


    林祈被陆景珩的气息弄得脑袋发昏，下意识给予回应，微微抬下巴，轻吻了陆景珩的唇瓣。


    “为什么要选择，”林祈说，“我好像只有少爷一个选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狂烈的心跳。


    下一秒，温热的吻彻底落了下来。


    陆景珩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肢，将他更深地压向自己。


    陆景珩的吻技高超而富有引导性，每一步都踩在林祈敏感的点上，轻易地搅乱他的呼吸，抽走他的力气，让他只能软软地依附，被动地承受，又不由自主地回应。


    寂静的卧室里，只剩下黏腻的水声和逐渐凌乱的喘息。


    以及一声声甜腻，带着颤音的“少爷”。


    这次不是被动，不是迫不得已。


    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了少爷，选择了陆景珩。


    选择了自己的后半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