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郁雪非迟了快半分钟才还嘴, 是因为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搬家?搬什么家?谁搬家?”
他现在倒耐心了起来,一一作答,“是, 给你搬, 西城和国贸, 你喜欢哪边?要是都不喜欢, 挑个地儿,我派人置办。”
可是她急得要命, “我就喜欢这里,哪儿也不想去!”
商斯有蹙了下眉, 像是认真考虑过她的提议, “但这地儿我住着太小,不方便。”
简直是乱拳打死老将军,他出牌毫无章法, 郁雪非无从辩驳。
她只是死死地抵住门,捍卫最后一道防线。
“商先生,只要您叫我就会过去,何必这样麻烦呢。”郁雪非看向他,好商好量的口吻,“况且您朋友家人进进出出,我在那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你不喜欢, 不让他们来就是了。”
“可是……”
商斯有截断她的话,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她当然听得出来,完完全全是通知的语气,就差让她跪下接旨。
但她不是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真的住进他的宅子里,离一点点成为被豢养的鸟雀也不远了。
郁雪非低了睫, 避开他过于凌厉的目光,“商先生,小烈还要回来的,他看我搬走了肯定会问,你们之前闹得那么厉害,我想过一阵子再跟他说我们的事。”
“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缓兵之计,实在是她无奈之下的阳谋。
商斯有目光在她身上曳停,如一痕抹不净的水渍。
浓夜里,过早粉墨登场的蝉鸣聒噪着,吵得人心烦。
“诶哟喂,现在这小年轻干什么哪?”一个大妈正好要从单元里出来,被郁雪非堵住了路,大声发着牢骚,“谈恋爱也别这样啊,真不害臊!”
他们靠那么近,几乎让人误会在接吻,不怪她会这样想。
郁雪非脸红着让开,“不好意思。”
大妈从他们身边过去,毫不客气地将两人打量一通,嘟嘟囔囔着什么“世风日下”就走了。
徒留郁雪非死守的防线门户大开。
商斯有撑着门,摇曳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像是上年纪的人痛苦的呻.吟。
他一扬下颌,“走吧。”
郁雪非只好硬着头皮上楼。
她走得快,好似有意忽略身后跟着的男人一样,小跑的动静叫声控楼道灯一惊一乍地,灭了又亮。
到家门口,她打开了门,钥匙还插在锁芯里,就往里走换了鞋。
商斯有帮她拔下来,放在掌心端详一番,零散的两把钥匙串在一个小巧的钥匙扣里,挂坠是一只软乎乎的毛绒小兔子。
“这是什么?”他问。
郁雪非在给他找鞋套,闻声抬头,“美乐蒂。”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商斯有不可思议的表情略显滑稽,“……什么乐蒂?”
她重复,“美乐蒂,这个兔子的名字。”
说完,把鞋套给他递过去,“您将就一下吧,打扫一遍卫生很累。”
其实郁雪非这么做有点发怵,商斯有去哪都是蓬荜生辉大驾光临,来她这儿还得守乱七八糟的规矩,肯定觉得烦。
却不料男人很受用地照做,进来顺便带上门,径直坐到沙发上。
他对她的王国里微不足道的秩序感到新奇。
郁雪非第一次觉得那张沙发如此局促。
其实江烈也经常坐在这写东西,有时候周末他们会一起看电影,那时两个人坐也没觉得沙发小过。
偏生商斯有一来,她狭小逼仄的家就仿佛被填满了。
他架起腿,从容地打量着她的出租屋,完全不似初登门,更像是来巡视自己的资产。
房子确实不大,房龄也老了,但被布置得很温馨。
沙发上的薄毯柔软,还隐约有她身上的香气。
郁雪非去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就回房间找眼镜。
明明江烈也不在,但带了个危险的男人回来,她实在做贼心虚。
眼镜已经擦拭干净,抹去那日不慎蹭到的汗渍,光洁锃亮。
郁雪非隔着茶几递给他,“您的眼镜。”
他接过去戴上,又恢复那儒雅斯文的模样,“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其他都可以再添置。剩下的,我叫人来帮你搬。”
她蠕了下唇,刚想说什么,却见钥匙圈被他套在食指上,金属的冷光掠过,仿佛戴了一枚不合适的戒指。
郁雪非蓦地有些想笑。被自己蠢的。
开门不拔钥匙的坏习惯由来已久,好几次都是邻里善意提醒,她才仓促从门上摘下来,但就是不长记性。
经由今天这一遭,她怕是一辈子都记得开完门第一时间要把钥匙收好。
“我没法跟江烈交代。”她说,“您也知道,他是心脏的毛病,受不了刺激。”
商斯有轻描淡写,“我会帮你交代。”
“哪种交代?”是像今天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通知她么?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郁雪非讨厌他这样自以为是,什么温和周正都是假象,商斯有骨子里就是个自私冷漠的暴君。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没有逻辑章法,什么都做得出来。
江烈手术在即,她真的怕商斯有会做点什么,但手脚长在他身上,她又实在管不住。
好在郁雪非擅长忍耐。
与商斯有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落不着好,遑论他本来已经放了手,是她主动找上门。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跟商斯有起冲突。
郁雪非低了点头,小脸有一半都掩在头发的阴影里,藏好了眼尾的泪。
快速梳理好心情后,她回到卧室,找了一只大帆布包,把生活必需品简单打包了一下,就过来叫他,“我好了,商先生。”
商斯有看她只单薄地拎着一个口袋,眉心稍拧,“就这么点?”
“嗯,就这么点。”
她又变回了那个乖巧的木偶娃娃,空洞的眼里了无生气。商斯有睨了眼,无端地生出一股烦躁,“别这么要死不活的。”
“对不起。”
她嘴上谦卑,神情还是很倔,像不服管教的学生。
商斯有自然也没什么为人师表的耐心,那团无名火就这么越烧越猛,提了口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妥协道,“算了,随你吧。”
郁雪非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跟您走没关系,钥匙能还给我吗?”
“我不是告诉你会跟你弟弟交代?”
她学着他的语气,“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把钥匙套在指间转了一圈又攥住,谑笑道,“合着你死气沉沉的,就为这事情给我甩脸色?”
她低首,“我不敢。”
“嘴上说不敢,一次次越界,你哪里是不敢?”
郁雪非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不知道要做到哪个份上您才会满意,您也不给个明示,不是吗?”
男人本就冷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起来。
她当然发现自己激怒了他,但不想辩解,只觉得徒劳。
跟商斯有解释是一件很费精神的事情,他发起疯来不讲逻辑,只讲心情。
只是有点惋惜,今天忍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也够了。
跟从他是既定事实,但郁雪非不想自己的处境那样糟糕,在近来的相处里,她试图摸索商斯有的脾气,却发现毫无规律可言。
商斯有的脾气从来不知道要从哪里捋的,就像个阴晴不定的暴君。
他高兴时,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僭越也无妨,不高兴时,百依百顺依旧会被责怪。
就像刚刚。
他就是个无解的谜,从不行,不从更不行,适才那句话更是让郁雪非窒息,如果有的选,她会这么苟延残喘地生活吗?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唇角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郁雪非,你不要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是不会付出代价的。”
她说,“我从未这样觉得。”
好得很。
好话都让她讲了,搞得他像是逼良为娼一样。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像是由高处坠落,任凭怎样挣扎也触不到支点,只有无尽的失重感一点点加深。
认识郁雪非之前,他从未害过那么久的感冒,断断续续一个来月还没好全。
就是因为那天屏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他刚洗完澡的头发也来不及吹,泡好的药没喝,自己驱车回北五环,险些想冲上楼让她给个交代。
可是没有。
他还不想被她讨厌得那么彻底。
他在车里枯坐到天明,看着她家的阳台,几乎出现重影。
然后在薄纱一样的晨雾中,见她和江烈一起出门,有说有笑。
她还关照江烈的伤口,嘴形像是在问疼不疼。
那一刻,几乎是他人生情绪最失控的时候,想要冲下去把她带回来,问她为什么这样做,把她尖锐的骨头捏碎,看看是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他的手已经放在车门拉手上,靠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忍住了。
事情还不必糟到那个地步。
他承认对她的喜欢开始得很浅薄,廊亭下的一面,让从不附庸风雅的他,鬼使神差地在满京城捞这么一个琵琶手。
后来是在乐团看她演出,明明谪仙一样的人物,每次登台都把自己粉饰都那样俗气。
商斯有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辨鱼目与珍珠,可是连着调查一段时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很忙,从乐团的排练和表演,再到在机构授课带学生,还有偶尔出没声色犬马里的私人聚会演出,她庸庸碌碌地穿梭在人世间,却不染半点烟火气。
冷静得像个悲悯的看客。
如果说商斯有是本晦涩难懂的书,那么郁雪非就是一张极尽留白的画,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市侩与超然,物质与自矜,虚伪与真实,这些矛盾的特质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竟也不令人觉得怪异。
一开始商斯有想把她攥在手里,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他虽然没追求过女孩子,但耳濡目染,大抵也知道路数。
可是每次靠近郁雪非,她的反应总会打乱他一贯平稳的情绪,让事态逐渐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就像乔瞒说的,他正在变得失去掌控。
而这种成竹在胸、八风不动的沉稳,是他在商家隐忍克制多年才换来的,他还不想这么快丢掉。
所以不如将错就错。
商斯有定定看入她眸底,屈指抚过女人的脸颊,那里的肌肤细腻柔软,有细小的绒毛,像熟透的蜜桃。
片刻后,他阴恻恻地笑了,“那这样说来,你是做好了准备?”
郁雪非睫毛微颤,“什么准备?”
“上次没做的事,这回不能再推脱了。”——
作者有话说:预祝大家节日快乐噢[星星眼]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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