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珍珠再次进宫请安,给谢云萝带来了几个消息。
“奴婢这些时日温柔小意,让王振放松了警惕,得以与他同塌而眠。”
珍珠眼中的屈辱转瞬即逝,很快只剩下对旧主的忠诚:“夜半他忽然手刨脚蹬,嘴里喊着别吃我,别吃我,像是吓得不轻。奴婢以为他梦魇了,将人推醒。他醒来之后非常警惕,逼问奴婢听见了什么。奴婢赶紧编了几句,才算蒙混过关。”
“听说瓦剌凶兵吃人,想来被俘那段时间他受了不少惊吓。”当然都是他应得的,谢云萝并没放心上。
然而珍珠又说:“奴婢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王振夜夜梦魇,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好像撞上了脏东西。”
如果说是被瓦剌人吓着了,持续时间似乎有些长。况且人都回来了,身边又没有瓦剌人,他到底在怕什么?
忽然想起汪家信中所说,十万瓦剌铁骑凭空消失,连尸体也没找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谢云萝脑中浮现,压都压不下去。
那十万瓦剌人是不是被大怪物给吃了?
小怪物尚且在她腹中便贪吃得厉害,她每天喝太医院送来的补药,也只能暂时抑制食欲,每餐的饭量翻了几倍不止,人却不见丰腴。
犹记得她拒绝喝补药那次,饿得两眼发蓝,看谁都秀色可餐,心中确实产生过吃人的念头。
小怪物只是一个胚胎,尚且如此邪恶,长成之后吃人不是很正常吗?
十万人,胃口是不是也太大了。
才想到这里,腹中又有细小的气泡升起,小怪物在打嗝。
祂害怕了。
谢云萝也害怕。
一个大怪物生吞十万瓦剌人,已经足够骇人了,万一她生出来的小怪物也有这样好的胃口,大明会不会亡国?
今天吃十万,明天吃十万,最后被吃空。
谢云萝幻想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皇宫里,身边站着一个大怪物一个小怪物,又想喝堕胎药了怎么破?
“娘娘!你的肚子……你的肚子怎么了?”珍珠仿佛看见旧主的肚子动了一下,然后微微颤抖。
谢云萝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只觉方才所想有些荒诞。小怪物孺子可教,胎教一个时辰就给自己捏出个人样来,再教几个月,说不定就是个合格的人类小婴儿了。
听话懂事的人类小婴儿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小怪物得到娘亲安抚,很快平静下来。
“早膳用得少,这会儿饿了,肚子咕咕叫。”谢云萝对大惊小怪的珍珠说。
璎珞在旁边听傻了眼,娘娘最近食量暴增,每餐都能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今日早膳,娘娘用了烧鹅、蒸鱼、炖羊肉、鹿肉脯、烤鸡、炒芥蓝、凉拌胡瓜、酱瓜、糖蒜、醋姜,还有主食六盘、羹汤三品、甜点奶茶若干。
璎珞在旁边服侍娘娘用膳,看着都饱了,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又饿了?
珍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璎珞一眼:“听说皇后娘娘病了,后宫如今是周贵妃做主,可是周贵妃为难娘娘克扣了吃食?我瞧着娘娘都清减了。”
也不怪珍珠第一反应赖到周贵妃身上,从前周贵妃就看娘娘不顺眼,没少找娘娘的晦气。
后来皇上被俘,郕王御极,尊卑颠倒,杭氏把周氏的做派学了一个十成十,经常给周氏气受。
谁也没想到皇上能回来,更没想到皇上回来之后很快复位,尊卑再次颠倒。周贵妃掌协理六宫之权,以她的性子可不是要加倍报复回来。
南宫那边太远,够不着,自然要把账算在娘娘身上。
“那倒没有。她不敢。”璎珞回答。
周贵妃确实这样做了,效果并不好,反而让皇上越发厌弃她,想见皇上一面都难。
吃了这样的教训,为稳住儿子朱见深的太子之位,周贵妃哪里还敢明着来。
可娘娘入冬之后,确实清减了,请了钱院使来瞧,只说娘娘一切安好,身康体健。
琉璃姐姐不放心,又将惯熟的宋太医请来,诊脉过后也说无碍,还说娘娘的身体比刚进宫那会儿好多了,连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都自愈了。
璎珞对上珍珠探究的目光,实在不知道怎样解释。自从皇上归来,将娘娘留下,坤宁宫怪事不断。
“你走之后,琉璃和璎珞越发上心了,我这边都好。”
谢云萝喝下一口杏仁茶,问珍珠:“皇上将我留在坤宁宫,日子不短了,前朝可有动静?”
珍珠笑着摇头:“奴婢听王振说,皇上复位那会儿前朝文官闹得厉害,甚至有人死谏。说来也奇,那人以头触柱,脑浆子都撞出来了,人却没死。瞧见人没死,还要活受罪,再没人敢死谏。众文官跪在乾清门前,逼迫皇上收回成命,跪了五天五夜,水米未尽,瘦成人干,愣是一个没死成。”
王振醉酒与珍珠说起,珍珠当时并不信,就算触柱没死是命大,人怎么能不吃不喝跪五天不死?
后来留心打听才知道都是真的。
“经过此事,前朝文臣戾气全无,再不敢以死谏逼迫,更不敢集体要挟皇上。”
想到郕王在位时受的那些窝囊气,珍珠只觉痛快:“皇上将郕郡王和家眷送去南宫,独留娘娘在身边,前朝假装不知,竟无一人上书弹劾。”
谢云萝对明朝的历史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这时期的文官集团有多厉害。
但他们的厉害仅限于欺软怕硬。
等清军的蹄铁踏进山海关,多尔衮打着为明朝报仇的旗号进驻紫禁城,这些所谓的铮铮铁骨集体缺钙,全成了软骨头,任人随意拿捏。
也是文官集团流年不利,此时距离崇祯皇帝自挂东南枝还有将近两百年,他们原本还有两百年的好日子过,此时却被一只大怪物终结了。
多尔衮是个狠人,但他狠在权谋,利用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覆灭明朝,然后策反吴三桂,不费一兵一卒直捣黄龙。
大怪物可没那个耐心,不听话就折磨到听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基本无解。
但以文官集团的尿性,解决不了问题,就会想办法解决人。
“南宫那边可有动静?”
有吴太妃通风报信,还有文官集团煽风点火,谢云萝不信朱祁钰能忍住。
都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朱祁钰品尝过那美妙滋味,又怎能甘心拱手让人?
珍珠果然道:“皇上对南宫的看管并不严,时常有外人出入,这几日越发频繁。王振十分忧心,昨日还对奴婢提起过。”
谢云萝警惕起来:“这些话是王振说与你知道的,不是你偷听来的?”
“奴婢对他好,他也会在奴婢面前发些牢骚。”珍珠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想到南宫的动静,和王振不同寻常的表现,等珍珠走后,谢云萝抚着小腹,自言自语:“宝宝,咱们可能有麻烦了。”
话音未落,腹部微微发热,像是小怪物给出了反馈。
爆竹声中一岁除。谢云萝名不正言不顺留在皇宫,并没有去参加宫宴,只留在坤宁宫和琉璃她们一起包饺子,庆祝新年。
饺子还没出锅,璎珞黑着脸走进来,凑到谢云萝耳边说:“娘娘,郕郡王来了。”
朱祁镇复位,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孙太后肯定会允许郕郡王出席宫宴,让他和朱祁镇合演一出兄友弟恭。
只是没想到朱祁钰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私闯后宫来见自己。
朱祁钰走进殿中,朝旁边服侍的挥挥手,没人理。
许是大病尚未痊愈,也可能是被夺了皇位之后伤了心气儿,朱祁钰面相都变了,哪里还有昔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本来就偏瘦,大病一场更瘦了,面色萎黄,眼窝深陷,去掉一层皮便是骷髅架。
“我在南宫受苦,你却在这里锦衣玉食,你于心何安?”朱祁钰皮笑肉不笑,眼尾细纹炸开了花。
谢云萝气笑了,是她想要留下来的吗?
皇宫这种地方,谁想留就能留?
“这儿是坤宁宫,外男不得擅入。”
谢云萝不想看见他:“王爷醉了,来人,送王爷回奉天殿。”
新年宫宴便设在奉天殿。
朱祁钰憋了一肚子火,好容易见到汪氏的面,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头上的青青草原都能跑马了。
“汪贞,我从前待你不薄。”
听他大言不惭,谢云萝气笑了:“是么?我未嫁你,你便有了杭氏,还让她生下儿子。我进门喜当嫡母。京城里但凡有点头脸的人家,但凡对未过门的妻子重视一分,都不会在婚前弄出庶长子。你让我让汪家沦为笑柄,还敢说待我不薄?”
因为这事,汪母气得大病一场,隔年撒手人寰。
原主没有记恨朱祁钰,仍旧安心与他过日子,奈何朱祁钰的妈宝属性太明显,每次进宫给吴太妃请安,回来总要与原主闹上一场。
两人的第一胎就这样没了,原主流产时,胎儿已然成型,是个男胎。
孙太后得知怪罪下来,朱祁钰不顾原主刚刚流产身子弱,又让她怀上孩子。
原主怀孕期间吐得厉害,水米不进,几乎没了半条命。朱祁钰夜夜宿在杭氏处,被吹了几回枕头风,转头让原主交出中馈。
美其名曰,安心养胎。
杭氏拿到管家权,对原主百般刁难,最终导致原主难产,豁出性命才生下女儿朱见淑。
至此伤了母宫,再难有孕。
杭氏仗着有儿子,又得吴太妃欢心,直到随朱祁钰搬进宫,才在孙太后的要求下交出管家权。
即便如此,朱祁钰还想给她脸面,与原主商议让杭氏协理六宫。
幸而孙太后出手,挑了年轻貌美的唐氏送到朱祁钰身边,唐氏得宠又有手腕,这才勉强压住了杭氏的枕头风。
谢云萝凭着原主的记忆,把朱祁钰这些年做下的事摊开来说:“夫妻多年,我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你呢,你只会让人寒心,怎么有脸说待我不薄?”
汪氏脾气虽差,对他却是百依百顺。即使有分歧,也会委婉提及,如此疾言厉色,不留情面,还是头一回。
朱祁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谢云萝冷笑:“还不够吗?”
朱祁钰萎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大步朝谢云萝冲去。
变故来得太快,屋里服侍的全都没反应过来,毕竟郕郡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很少动怒,更不要说打人了。
谢云萝却早有准备,抬手拔下鬓边发簪。
珍珠来过之后,谢云萝猜到朱祁钰很可能被人怂恿来找她,并且对她不利。
为防万一,谢云萝托汪家给自己打造了一支带暗器的发簪,拔下之后扣动机关可用。
就在手指摸到机关的时候,腹部忽然发热,下一秒朱祁钰收住脚步,迷茫地站在距离谢云萝三步远的地方。
27、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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