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轻叹了口气，这小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花猫似的脸上带着两道泪痕。


    初冬的天，露在外的手脚都冻得通红。


    他不由想到自己，虽然小时候也过得担惊受怕，流离失所，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好歹还有个妈妈。


    墨染轻轻扬了下尾巴，卷起漩涡，一道水柱冲天，水花在半空散开，几条鱼落在了小孩脚边。


    小孩抽泣着渐渐没声了，左右看了看，也不知这鱼是怎么自己掉下来的。


    但他立即想起了什么，跪下朝湖面磕了磕头：“谢谢大神仙显灵！谢谢大神仙！！”


    墨染潜在水底看到他前一秒还想着死，下一秒因为有了鱼不用挨饿，立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由感触颇深。


    “好好活着。”


    【难道宿主想要帮他】


    “那得看他求生意念有多强。”


    小孩从林子里捡来了茅草与木棍，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但因为这天气潮湿，他双手转到起泡，也没能看见一点火星。


    这火钻到天黑，手掌的血泡磨破了，钻木的棍子上都是斑驳血迹，鱼在一旁死得笔直，不知道他饿死前能不能把鱼烤上？


    墨染实在看不下去，意动间原身化悄悄探出了水面，从一团黑雾中走出一个长身立玉的俊美男子，缩地成寸来到了小孩身后。


    墨染打了一个响指，眼前的木柴一下烧了起来，夜风裹着火舌呼呼往上蹿，因为太突然，小孩吓了一屁股蹲儿。


    墨染不由失笑。


    听到笑声，小孩回头看去，墨染拿出面具戴上，迎着小孩探寻又敬畏的眼神，许久，小孩‘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您是大神仙吗？是您帮我升的火？”


    墨染不语，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利落抄起一条鱼，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把匕首，歘歘几下就把这几条鱼处理了。


    小孩瞪大了双眼，满眼崇拜，“大神仙，你好厉害呀！”


    墨染打完花刀，将鱼串上，抹了酱料和油，开始放在火架上烧，少不了孜然花椒。


    不消一会儿，就烤出了香味。


    小孩小小一只蹲在火堆前舔着嘴，拼命咽口水。


    “小弟弟，想吃吗？”


    “想，想吃！”


    “那你得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可不能让你白白吃我的鱼。”


    “我叫吴双……”小孩很内向，报上名字就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了。


    “几岁了？”墨染主动提问消除了他的窘迫。


    “六岁。”


    “哪的人？”


    “龙泉镇杏花村的人。”


    “你爹娘呢？”


    “我爹上山打猎时遇到了黑瞎子，救回来的时候，人只剩半截，后来没挨过去就没了。我娘带着我改嫁，继父天天喝酒打我和娘，前段时间，我娘投河自尽去找我爹了。”


    墨染暗抽了口气，一阵沉默。


    小吴双绞着十指，似是碎碎念着：“我本来想去找爹娘的，大神仙，我爹娘是不是还在下面等我？”


    “人死如灯灭，他们不会等你。”


    小吴双听完红了眼眶，抿着唇无声哽咽，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墨染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了他。


    小吴双抽抽搭搭的接过鱼，当吃下第一口时，绝世美味和着滚刀子的苦涩往下咽，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大口大口地吃着鱼。


    “好吃吗？”


    “嗯嗯！嗷唔……”


    “活着才能吃上这样的美食，你记住，活着留不住的人，死了也不会见到的。”


    小吴双擦擦嘴，一脸失落。


    “来，再吃一条。”说着又递了一条烤好的鱼给他。


    小吴双默默接过来，继续一顿狼吞虎咽。


    “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


    墨染起走到林中，劈了一棵树，削了一把木剑抛给了他。


    小吴双接过木剑，满眼迷茫。


    “想不想变强不再受人欺负？”


    “想！”小吴双眼睛晶亮。


    墨染从空间袋里挑了一本炼气功法和剑谱给他，“拿去，好好练，小有成了再来找我，要是学不会，就别来了。”


    “睡一觉吧，等天亮了你就下山去。”墨染一挥衣袖，小吴双便倒地睡去。


    墨染用灵力替他修复了身上的伤，又给他盖了层厚实的毛毯，这才潜入湖底继续躺尸。


    次日，太阳出来化去这一夜的白霜，小吴双揉着惺忪的眼睛，他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


    随着起身的动作，压在胸口的两本秘籍掉落在一旁草地上。


    小吴双怔愣了几息，猛地爬起来茫然四顾，昨夜的际遇虚幻得不真实。


    要不是他手里正抱着两本秘籍，还有一把小木剑，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梦。


    原来，真有心软的神仙。


    小吴双跪下朝着湖面用力磕了三个头，“谢谢大神仙，我一定好好修炼，再也不寻死了！等我练成了，吴双再来找您！”


    两日后，迟绯璧乘坐门内的豪华飞舟，与几名长老和亲传弟子去接幻月宗的圣女蓝花雅。


    幻月宗的阵仗要比鬼灵门的还大，两只彩色玄鸟拉着能容纳十人的花车，上百名金丹至元婴境的属下御剑随行。


    将蓝花雅请上飞舟后，门内长老朝迟绯璧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打招呼。


    迟绯璧只当是奉命行事，态度不冷不热上前朝她作了个揖：“圣女舟车劳顿，一路辛苦，雅间已布置，里面请。”


    蓝花雅连正眼都没看他，带着侍女从迟绯璧身前走过，清冷绝美的身姿，惹得鬼灵门众弟子一阵脸红心跳，看向迟绯璧时莫名多了几分敌意。


    订婚宴就在今晚，鬼灵门已经许久没见这么热闹，弟子们敞开了闹腾，故意连灌迟绯璧的酒。


    迟绯璧喝了不少，蓝花雅做足了面子后便离开了。


    按理说，宴席散了，一般男方也会找个机会上前熟络熟络。


    但迟绯璧直接回到了房间，泡起了汤浴。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他感觉有些累，对莫先生……生出不该的情愫，他还没有理清楚，心乱如麻！


    “公子，圣女来了。”浴池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迟绯璧思忖片刻，敛回眼底的几分不耐，“你先招待好她，我马上过来。”


    “是。”


    蓝花雅喝了半盏茶，迟绯璧已拾掇清爽整洁，来到了客厅。


    “不知圣女这么晚过来，有何指教？”


    蓝花雅毫不掩饰眼里的轻蔑：“你我的婚约，只是一场交易，你不要多想。”


    迟绯璧不由笑了声：“多想什么？”


    蓝花雅冷嗤了声：“一个结婴失败的废物，怎配与我平起平坐？”


    “是吗？”迟绯璧故意恶心她道：“你这么瞧不上我这个废物，还不是被逼着要与我订婚？这么看来，你也是个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废物啊！”


    蓝花雅被瞬间激怒，圣女的威严不可侵犯，还从未有人这样同她说过话。


    她一掌朝迟绯璧击去，没想到迟绯璧有胆量硬生生接住了她这一掌。


    因结婴失败受心魔所累，迟绯璧的修为一朝跌到了金丹境，他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所以只能硬生生接下元婴境的一击。


    他踉跄退后数步，吐了口血。


    “自不量力！”


    迟绯璧催动般若梵心修复自己被震断的经脉，一边嘲讽道：“圣女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哈～好像有点无能狂怒，你与我的婚事，整个天恒星都知道了，我这个结婴失败的废物，今夜与你订婚！”


    蓝花雅姣好的面容被气到扭曲，瞬移到迟绯璧面前，用力扣过他的脖子，那狠劲儿恨不得将他掐死。


    “你放心，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杀了你，以此洗去这份耻辱。”


    就在迟绯璧快要喘不上气时，蓝花雅嫌弃地扔开了他，拿帕子擦了擦手，用着高不可攀的姿态睥睨着倒在地上咳嗽的男人，低斥了声：“废物！”


    迟绯璧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冷笑了声：“那就走着瞧！”


    虽结婴失败，但迟绯璧并未因此颓废，若有朝一日，能将梵天诀与万法金轮修到最高境界，就算无法结婴，只要能杀了任逍报仇，这一生也值了。


    订婚之后，彼此闭关眼不见为净。


    半年后。


    主殿中，蓝花雅第九次替施疾用幻月术镇魂洗灵，即使现在不靠锁魂链，施疾也能稳住心神不被功法反噬。


    只要他吸收了迟绯璧蛊魂诀第四重，他功法大成，别说在东桑，就是放眼天恒也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再过几日，我会为施门主施展幻月术第十次，也是最后一次，施门主，你应允我的东西，希望不要食言！”


    “圣女莫急，待我夺舍成功，必会双手奉上玄冰魄。”玄冰魄是鬼灵门的镇派之宝，它能吸收这天地最阴寒的魂魄转化为能量，以供整个门派弟子修习门派功法。


    玄冰魄虽珍贵，但是他的寿元将尽，只要夺舍成功，新躯壳境界低点也无碍，他用不了多久就能重回巅峰！


    蓝花雅也不怕他有炸，在施展幻月术时，她在施疾灵魂上悄无声息地种下了咒术，一旦他反悔，必叫他爆体而亡。


    若他言而有信，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终于等到第十次施展幻月术，施疾挣开了禁锢了他二十年的铁链，自由的感觉让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张如同囚笼的宝座之上。


    此时，门外响起了迟绯璧的声音，“师尊，您找我？”


    施疾眼睛一亮，与蓝花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掩去眼中的兴奋与野心，将迟绯璧叫了进来。


    当迟绯璧看到蓝花雅也在时，证实了心中的一些猜想。


    他悄悄用神识探查，发现主殿竟不知何时布下了禁制。


    施疾笑了声：“不用神识探了，此禁制名为挪魂，是助修士夺舍时用的其中一种。”


    迟绯璧听完跟着笑出声来，来之前他已经捏碎了莫先生留给他的玉简。


    蓝花雅看他镇定自若的神情，倒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迟绯璧亮出手中的金轮，邪性一笑：“来得好，我也想试试最近修炼的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