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赵永梅的录取通知书迟迟不来, 她问了韩校长，知道市里也没有学生收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所以也并不太着急。


    不过在家里除了秦穹一直坚信赵永梅肯定能考上大学外, 其他人见赵永梅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永梅是不是填报的学校太好了, 好学校竞争肯定大，所以导致没被录取？


    不过当然这样的猜测只敢放在心里, 不敢拿出来说，免得让赵永梅听了难受。


    家人会照顾赵永梅的情绪, 避免讨论这个话题, 外人可就未必了。见大队知青们已经有两三个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就连赵永梅对象秦穹考上大学了, 便有人嘀咕赵永梅虽然在大队里算学习好的，但是还是不能和人家这些城里来的知青相比。


    还有人说人家秦知青本就是城里来的，现在更是考上大学，毕业后想来也是去市里的大医院上班。虽然他现在是和赵永梅订婚了, 但将来是否能订婚可不一定了。


    这话被赵永山听见了十分生气, 冲上去和这些人理论, 却被奚落说赵永梅自己没考上, 难道还不许别人说了。


    赵永山嘴笨, 说不过这些人, 气得流着眼泪回家了。


    现在已经快过年了，赵永梅正在屋里收拾过年要寄给大姐还有秦穹家里的东西，准备今天打包好就去邮局邮寄过去。见赵永山红着眼睛回来，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永山, 怎么了这是？哭鼻子了？”


    赵永山怕说出实情惹得三姐难过，只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娘和大姐了。”


    赵永梅也有些想钱玉娟和赵永莲，她算了下时间，说：“明年暑假的时候，大姐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去大姐那里，去看娘看大姐，也看看咱们的外甥外甥女。”


    这是赵永梅在恢复高考前就想好的，暑假学校放假，她趁着不用工作的时间，去看看娘和大姐，更要看看自己的外甥或外甥女。另外赵永梅还打算和秦穹回他家探亲，他们可以先去秦穹家，再去看大姐。不过如果还要带着永山的话，那可以先去看大姐，然后她和秦穹去秦穹家里，最后再去大姐那里接永山一起回来。


    听赵永梅说明年暑假要带自己去大姐那里，赵永山的眼泪停住了：“三姐，咱们真的能去部队里看大姐啊？”


    “这有什么好哄你的，不过你明年暑假可初中毕业了，你如果连高中都考不上，爹怕是不同意你去。爹就是同意了，娘和大姐一见到你，再听你说高中都没有考上，得多失望啊。所以你得好好学习，争取能上高中。这样娘和大姐见了也高兴不是？”


    以前高考取消，大哥大姐上学时候，还停课闹革命闹了一段时间，他们念了初中念不下去了，爹娘也没强逼着继续念。到了二姐这里，二姐学习成绩比大哥大姐还不如，有初中文凭也算不错。


    但是到了永山这里就不一样了，以前取消了高考，初中文凭虽然不如高中文凭，但是也够用，拿出去也算拿得出手。


    可现在高考恢复了，初中学历就不怎么管用了。永山学习上也马马虎虎，但是也得念个高中，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努努力考个中专大专。


    赵永山乖乖点头：“三姐，我一定好好学。”


    终于，在腊月底，赵永梅收到了清大的录取通知书，来给赵永梅送录取通知书的不止有邮递员，还有县一中的韩校长。


    赵永梅有些惊讶：“韩校长，您怎么来了？”


    韩秀慧握着赵永梅的手：“永梅，你可真是太争气了，咱们整个县里收到清大录取通知书的也只有两个人，另一个还是知青。也就是说，永梅你是咱们县里唯一一个考上清大的本地人。”


    见赵永梅录取通知书到了，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听韩校长这么多说，也跟着发出惊叹声。


    赵永山挺着自己的胸膛，看，他三姐学习就是这么好，就是这么厉害。


    韩秀慧继续说：“永梅，你不仅是咱们县里唯一一个考上清大的本地人，你的成绩更是在全省理科里排第七，全市理科里排第三，咱们全县理科里排第一的。县里理科前五，只有你一个是咱们本地的，其他全是下乡知青，文科前五，也只有第三和第五是咱们本地的。永梅，你可真是给咱们一中长脸。我去打听了，这次恢复高考，咱们县里考上大学大专中专的学生不少，但考上清北这种好大学的，更是只有永梅你一个。”


    教出考了全县理科第一的学生，这个学生现在还是县一中的老师，韩秀慧已经想到自己在教育局领导面前，在县里其他学校校长面前，在县一中所有师生们面前多么扬眉吐气的样子了。


    她当时同意赵永梅来县一中，就是知道她确实学习成绩很好，甚至可以说赵永梅这前后几届学生加起来，她在其中也是佼佼者。


    学校学生毕业后要么接父母家人的班参加工作，要么下乡插队或者去建设兵团，这是学生们在初中高中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对很多学生来说，上高中为的不过是拿个高中文凭，在参加工作和相看对象时候拿出去好看，还有的是在学校里上高中，下乡时间可以再推迟两年。


    很少有学生像赵永梅那样能耐得下心学习，学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的知识。


    但现在，赵永梅被清大录取，证明她当时下的一切苦功夫都不是白费，她原本和其他学生们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出身农村的缘故，还有些比不上那些直接接了父母班，在县里有正式工作的同学。


    但是现在，一旦有了机会，她却能立刻抓住，并一飞冲天。


    韩秀慧觉得，按赵永梅这种又踏实又好学的性格，对她来说，考上清大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是她迈向光明前程的第一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拿赵永梅出身农村说事，她是出身农村，但是她走的第一步，已经比大多数出身城市的学生要远了。


    等送录取通知书的邮递员和看热闹的人们离开后，韩秀慧才又和赵永梅说：“永梅，按理来说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过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但是现在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所以我先过来。你放心，你考这么好，不仅是给咱们学校增光，也是给咱们县里增光，学校和县里不会亏待你的。”


    赵永梅没有听明白韩校长的意思，难道学校和县里还会给自己什么奖励不成？


    韩秀慧笑着说：“我听说其他区县里对待考得好的学生，当地政府都会给他们奖励。你考了咱们县里第一，又上的是清大，咱们县里自然也应该给你奖励。不过现在已经年底了，等过了年，你去上大学前，我一定把这个奖励给你争取到。”


    能多得一份奖励当然是好事，赵永梅忙感谢韩校长为自己费心。


    临近过年，赵永梅收到了清大的录取通知书，这不仅是她的好消息，更是全家的好消息。


    等韩校长走了，赵永梅她爹赵从山拿着女儿的录取通知书，摸着上面的字，喜极而泣。


    他一个劲儿的说：“永梅你真是太争气了，咱们家真的出了一个大学生，我和你娘真的供出来一个大学生。”


    赵永梅笑着说：“爹，您说错了，咱们家不是出了一个大学生，而是出了两个大学生，您看，秦穹可是先我一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哦。”


    赵从山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家出了两个大学生。”


    他女儿是大学生，女婿也是大学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赵永梅考上大学，还上的是清大，这么好的消息，自然要和家人亲戚都通知到。


    赵永山非常高兴的骑着自行车去姥姥姥爷他们公社，给他们报喜。赵永梅他们则是去县里给大姐打长途电话，告诉娘和大姐大姐夫。


    见赵永梅也推自行车准备去县里打电话，赵永延有些犹豫的说：“永梅，按理来说你去了县里，应该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姑姑姑父一声。但是姑父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你考上大学这事儿就不用特意去和姑姑姑父说了。”


    赵永梅赵永梅最近没有听到姑父的消息，但是她考试前还记得爹在县里时有空会去姑姑姑父那里坐一坐，没听爹说姑父又不舒服。


    她问：“大哥，姑父这次病的很严重？”


    赵永延叹口气：“是有点重，那个时候你和小秦正准备考试呢，爹就说先别告诉你俩，免得你俩分心。”


    “那我现在知道了，更应该买些东西去探望探望姑父啊。”


    赵永延摇摇头：“姑父这次病情加重其实也不止是因为冬天天气不好。永梅你也知道姑父身体原本就不太好，蔚敏又怀着孕，怀相不算好，姑姑姑父跟着挺操心的。她又常和妹夫吵架，姑姑姑父还得跟着劝架，这都是费心血费精力的事情。前些时候呢，又恢复了高考，严蔚敏也想参加高考，想考大学。但是她不仅结婚了，还怀着孕，就是姑姑姑父和妹夫同意她参加高考，她这也不符合报名条件啊。因为不能报名参加高考，严蔚敏在家里和姑姑姑父闹了一通，话里话外难免会说到是姑姑姑父逼着她结婚，才导致了她不能去高考，上不了大学。因为她这份埋怨，姑姑姑父有些难受，心里觉得是不是真因为他们让蔚敏结婚，影响了蔚敏的前程。姑父本就身体不好，思想上又有了负担，这么身体一下就更不好了。”


    赵永梅听的有些无语。


    赵永延又说：“永梅，你现在考上了大学，还是这么好的学校，你去了姑姑姑父家，严蔚敏看见了，万一又和姑姑姑父闹起来该怎么办。”


    “可是这事儿也不是能一直瞒住的。正月初二姑姑姑父总会来咱们家里给奶奶拜年吧。而且我在县里也有朋友有同学，他们也会知道我考上大学了啊。”


    “能瞒几天算几天吧，最起码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初二的时候，严蔚敏怀着孕，姑姑也未必会这么早来咱们家给奶奶拜年。”


    钱玉娟和赵永莲这几天为了赵永梅录取的事情很是心急，她们一直没有收到家里消息。她们如果知道永梅考上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话，知道她们等的着急，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


    可是现在一直没有电话打过来，怕是永梅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她们两人甚至已经开始互相安慰了，赵永梅念书一向比秦穹要好一些，因为之前在家里时候，她们常看到赵永梅给秦穹讲题。但是现在秦穹已经确定被录取了，赵永梅还一直没有收到通知书，想来是永梅报考的学校还是太好了，有太多人报考，竞争太激烈了。


    新闻上已经说了，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足足有五百七十万人，永梅报的学生才招多少学生？具体的她们虽不知道，但猜测也超不过五千人吧。要从这五百七十万人里，抢那不到五千的名额，这也太难了。


    钱玉娟甚至说，万一赵永梅今年考不上，那就等明年。反正现在已经恢复高考了，还能继续考。到时候赵永梅就报今年录取秦穹的那个大学，秦穹能被录取，赵永梅去考肯定也能被录取。


    等考上了，到时候他们在一个学校，毕业了都当医生，这多好啊。而且秦穹的大学离他家很近，等毕业后两人成家了，离公婆近以后生活上也能有个照应。


    钱玉娟和赵永莲刚说服自己，觉得赵永梅这次没考上就没考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转头就收到了赵永梅的电话，说她考上了清大，不仅考上了清大，还考了全县第一。


    钱玉娟顿时感觉自己浑身都舒畅了，等挂了电话，她走路都带着风。


    赵永莲也高兴的很，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这孩子可真有福气，这一出生，就有个在清大上学的小姨。”


    “是，等娃将来上学了，遇到不会题目的就问他小姨，将来也像她小姨似的，当个大学生。”


    钱玉娟没说将来孩子也上清大，她觉得孩子只要能考上大学，当个大学生就是光宗耀祖了。像她永梅这样，那得是家里祖宗积德，祖坟冒青烟。


    和娘还有大姐打完电话，赵永梅又给秦穹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考上大学了，秦穹家里又是一阵高兴。


    到过年时，赵永梅奶奶，姥姥姥爷舅舅姨妈，他们给赵永梅的压岁钱都翻了好几倍。


    赵永梅已经工作了，是不好再收家里的压岁钱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赵永梅就坚持不要。但是今年赵永梅姥爷说，赵永梅现在考上了大学，那就又是学生了，作为学生，当然能收压岁钱了。


    赵永梅大姐直接给赵永梅寄了一百块钱，让赵永梅和秦穹上大学用。


    秦穹家里也给赵永梅和秦穹寄了很大一笔钱过来，说这是给两人的压岁钱加他们考上大学的红包。就连秦穹的哥哥们也都寄了红包过来，也是赵永梅和秦穹一人一份。


    等赵永梅去县里朋友家拜年的时候，郑若愚李茉莉父母更是一人一个大红包，感谢赵永梅对她们两人的帮助，现在她们两个人都考上了大专，以后前程一定会更好。


    还有其他的赵永梅给寄了复习资料的朋友们，也都当面或者写信感谢了赵永梅。


    曹华给赵永梅家寄来了不少东西，已经回城的秦兆佳说等赵永梅去了北京，他们全家一起好好招待她。


    可以说，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里，唯一有些情绪低落的就是秦穹了。


    等过了正月十五，他和赵永梅就要去上大学了。赵永梅去北京，他去南京。


    现在是正月初三，也就是说，再有十多天的时间，他们就要分开了。


    第102章


    赵永梅和秦穹马上就要分别去上大学了, 剩下的十来天里，他们两人总粘在一起。秦穹舍不得分别，赵永梅也同样舍不得分别。


    秦穹对未来既憧憬又忧虑, 赵永梅同样如此。


    他们憧憬是憧憬两人的未来，他们都将去大学学习，都将拥有自己的学业, 拥有自己的事业。对于年轻人来说，哪个人不想自己过一辈子, 可以成就一番功绩，可以为国家为社会为自己做出一些事情, 可以不愧于来这世间走这一遭。


    忧虑则是忧虑于两人的距离, 即便两人现在商量的再好，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对两人来说都是一大难题。


    尤其两人过年去走亲戚, 亲戚们知道赵永梅秦穹都考上了大学，见面第一句话自然是恭喜。恭喜之后，就要再详细问问他们两人上的是什么学校。


    亲戚们也其实大多数是不知道赵永梅说的这是什么学校的。在赵永梅得解释下，也最多稍微知道赵永梅考上的学校在全国来说是数一数二的好大学, 秦穹考的也是好学校, 赵永梅将来毕业了还不确定是去干什么, 但是秦穹将来毕业了那是要去当医生的。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 医生是再好不过的职业了, 不仅工作稳定, 工资高福利好，而且看病救人，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秦穹现在在大队里就是当赤脚医生的，干得也很好，现在又要去大学进学, 将来一定能为一名厉害的医生。


    不过当亲戚们得知赵永梅秦穹两人大学不在一个地方，一人去北京一人去南京，即便亲戚们其实都并不太知道北京南京具体是在国家的哪个位置，更没有去过，但就字面看一个南一个北，就知道两个学校距离不是一般的远。


    再听赵永梅说南京在秦穹家附近，北京则是在他们大队还更北的地方，之前永梅从他们大队去秦穹家那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从北京去岂不是更远？这么一想，众人也不由的替赵永梅和秦穹发愁了起来。


    这两人马上要去上大学了，这一南一北离的这么远，就是坐火车都得坐不少时间，两个小年轻这刚订了婚，就这么一南一北的分开，这对两人的感情可不是好事。


    有些话旁的亲戚不方便说，也知道赵永梅是个有主意的，说多了反而惹人嫌。但赵永梅姥姥作为长辈，还是得说。


    赵永梅姥姥握着她的手，问：“永梅，现在你和小秦就要去上大学了，你们考上大学，还是这么好的大学，这是天大的好事，给咱们全家，全大队全公社甚至全县全市都是长脸的。不止是咱们家里人，就连大队里的乡亲们都替你们高兴。你和小秦也订婚了，现在又分开去上大学，那为了你们两人安心，为了家里人安心，还是该找个日子，把婚给结了。”


    赵永梅也知道姥姥说的在理，她和秦穹两人感情很好，既然已经订婚，那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赵永梅心里也有顾虑，她不知道已婚的身份对上学有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现在她娘也在大姐那里照顾大姐，她如果结婚的话，肯定她娘得在，最好她大姐也在。在赵永梅的私心里，如果她结婚的话，她希望她所有珍视的家人朋友都会出席，也希望秦穹所有珍视的家人朋友都会出席。


    可如果要大姐参加她的婚礼，那怎么也得等孩子出生，且孩子稍大一些，可以坐长途火车。


    所以面对姥姥的关心，赵永梅也只能笑着说：“姥姥您放心，结婚的事儿我和秦穹心里有数，我俩一定好好找个好日子。”


    赵永梅姥姥怎么听不出她这应付人的话，她也知道自家这外孙女也别的孩子不一样，她打小就聪明，打小就有主意。她也只能说：“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着姥姥又看了秦穹一眼，说：“小秦，你和永梅订婚了，你们结婚的事情，你好好和永梅商量，永梅这孩子有主意，也有见识，有时候她比我们这些长辈都考虑的周全呢。”


    赵永梅知道姥姥这么说是怕她一直不提结婚领证，秦穹有意见。忙挽着秦穹的手臂和姥姥说：“姥姥，您放心吧，秦穹就是你外孙女婿了，不管我俩领不领证，他都是你外孙女婿。”


    秦穹也笑着说：“是，姥姥，从我和永梅开始处对象，我就把自己当成您和姥爷的外孙女婿，当成从山叔和玉娟婶子的女婿了。”


    赵永梅姥姥笑着说：“你既然把自己当从山和玉娟的女婿，那怎么还叫从山叔和玉娟婶子，该跟着永梅叫爹娘了。”


    赵永梅立刻说：“不行，哪有这么轻易改口的，我爹娘怎么也得给秦穹包个大大大红包，秦穹这才能改口叫爹娘。”


    赵永梅这开玩笑搬的话让她姥姥笑了，秦穹也笑了。


    等离开姥姥家，赵永梅抱着秦穹的胳膊，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


    秦穹嘴硬，摇头：“没有啊。”


    赵永梅看他：“你要说没有，我可就真当没有了。”


    秦穹有些不高兴：“你都不哄哄我吗？”


    赵永梅好笑的说：“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心情不好嘛，那怎么又要我哄？”


    “永梅，你真是明知故问。”


    说完，秦穹又有些犹豫的问赵永梅：“永梅，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早些结婚？”


    “当然不！”赵永梅拉着秦穹的手，十指紧扣：“秦穹，你知道我并不是冲动的人，我们处对象这段时间，我很确定就是你了，所以我们才订婚。对我来说，正是因为想和你结婚，所以才和你订婚啊。”


    说完，赵永梅说了自己并没有尽快和秦穹领结婚证的原因：“秦穹，咱们结婚我肯定是想让我妈我大姐参加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大姐孩子还没生呢，等我大姐孩子出生，还得一段时间呢。还有咱们参加高考的时候，这次的招生是要求未婚的，像大队里一些领证结婚的知青是无法参加这次高考的。当然现在有传言说下一届高考会放开要求，已婚也可以参加，但这是否是真的，谁都不知道。”


    赵永梅拉着秦穹的手：“秦穹，我们上大学，现在还不知道已婚身份是否会对我们的学业，对我们毕业以后的分配有影响。现在还不知道咱们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将来毕业后分配和之前推荐上大学的工农兵大学生是否一样，是否也还是“社来社去”。如果是的话，那咱们两个大学毕业还是回大队，慢慢干。但是如果不是“社来社去”，那咱们又会被分配在哪里？如果我们结婚，我们分配工作势必是分配工作时候的影响因素。虽然说不论在什么岗位，我们都要好好工作，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去一个前途更好的单位，有更好的岗位更好的工作。”


    赵永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着我们可以先去上学，等我们大三大四的时候，我大姐孩子也出生，大一些了，咱们上学也上了两三年，知道已婚身份对我们之后学业会有什么影响了，到时候我们再讨论结婚领证的事情，你看好吗？”


    秦穹没说好不好，而是问：“永梅，如果结婚对我们学业对我们的工作有影响，那我们就一直不结婚吗？”


    赵永梅有些诧异的看着秦穹：“当然不是啊，如果上学期间结婚有影响，那我们大学毕业后分配了工作再结呗。反正大学期间我们是不能要孩子的，那大学期间我们两个是否领证，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不过我觉得大学期间结婚对我们学业说不定还有好处。”


    说着赵永梅压低声音：“秦穹，你也知道咱们国家会外派留学生去学习。那种花着国家的钱，用着国家的机会出国然后一去不回的人也是有的，甚至还有人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有这种人在，学校外派学生留学时候肯定是慎之又慎。现在咱们两个考上了大学，你我学的专业咱们国家在世界上并不是最好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挺希望咱们可以出去深造深造，学了更好的技术回来建设祖国。那我们怎么获得出国深造的名额，除了好好学习，用能力给自己争取机会，还有就是让人相信咱们出去了一定会回来。怎么证明咱们出去一定会回来，自然是结婚有家庭有牵挂这是最好的。”


    秦穹有些无奈，赵永梅说的当然在理，但就是太理智太在理了。


    赵永梅想好了他们的将来，她甚至希望他们两人将来可以出国深造，可以学更好的技术，可以有更大的成就，为国家做更多贡献。但是，好像结婚对她来说，相比于结婚本身的意义，赵永梅更看重结婚对他们的影响。


    若说永梅对他没有感情那肯定不是的，就像永梅说的，她和他回去见他家人，她和他订婚，准备好将来和他结婚，这已经是她喜欢他的证明了。


    但是永梅又过分理智，她好像对他们的分别没有过多的惶恐。订婚并不是结婚，她好像并不怎么担心分开后秦穹会失信失约。


    秦穹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失信失约，也相信永梅同样不会失信失约，但是永梅对他的过分信任还是让他有些小小失落。


    第103章


    转过眼, 年就过完了，这个年不管是对赵永梅秦穹来说，还是对正好可以参加高考的青年们来说, 更甚之对全国人来说，都是一个特殊的新年。


    过了这个年，就要有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们步入他们梦想的校园。他们是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 是这十来年里，第一届通过高考进入大学的学生。便是再不懂国家局势的人, 也知道也知道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无数没有考上大学的学子，纵然心有遗憾, 但也更有了拼一把的动力, 无数的家庭从发愁孩子工作，发愁孩子结婚, 变成了督促孩子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大学毕业包分配，只要上了大学就不愁没有工作，有了工作害怕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还怕养活不了家庭？


    赵永梅和秦穹现在是家里的大红人, 马上到了他们两个离家的日子, 家里人现在都排着队要送他们去市里火车站。


    秦穹买的火车票比赵永梅早, 他要先一步离开。赵永梅拦下热情过度的家人, 向他们保证等自己坐火车去上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去送她, 这才得到了独自送别秦穹的机会。


    从大队去县里, 秦穹一路上都很沉默，赵永梅说着趣事儿逗他，他也只勉强笑笑。


    赵永梅当然知道秦穹的想法，知道他的顾虑。赵永梅也知道自己和秦穹性格不一样，秦穹这样闷闷不乐,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并不是觉得她去了大城市，上了大学，会和秦穹割席。


    秦穹只是容易想得多一些，他担忧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更甚过畅想自己的前途，他害怕他们两人真的无法克服如此遥远的距离，他害怕在赵永梅开心想要分享的时候，他在几天之后才能收到这样一封记载着快乐的信件。而等他将自己的回应给出，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在这一来一回中，赵永梅又会遇到多少事情，有过多少经历呢？


    他害怕在赵永梅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办法陪在赵永梅身旁，即便事后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更害怕这样的事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赵永梅已经习惯于不将快乐的事情分享给他，不将难过的事情同他倾诉，那他和赵永梅的感情，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吗？他还会是那个被赵永梅选中的人吗？


    秦穹心里其实知道，按赵永梅的性格，他想象的忧虑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直到真正马上要分开的这一刻，秦穹在自己心里承认了，他是个胆怯的人，是个懦弱的人，他有多为赵永梅喜欢他而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就有多害怕失去这一切。


    他就像是家财万贯的富翁，越是富有，就越是吝啬，因为失去这一切，便如同失去了他的所有快乐所有激情所有爱。


    秦穹以前从不愿意自己是如此的感性，如此的不理智，如此的被情绪左右不能自已。他觉得赵永梅并不会喜欢他这样的本性，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自己难成大器，不值得托付终身。


    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或许是他的克制后的假相欺骗了赵永梅，在赵永梅理智分析他该报考什么大学更好时，他听从了她的建议，在赵永梅畅想未来时，他也静静陪伴着。


    可是越是接近分别，他就越是难以自控，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赵永梅发觉了他的不对劲，给他作出了许多的承诺，当赵永梅作出这些承诺的时候，秦穹心里很甜蜜，很满足，可是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不甘。


    秦穹的情绪即便隐藏的再好，也必然会传染给赵永梅，就像感冒会传染一样，爱和情绪也会。


    但该说的都说了，赵永梅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言语能发挥的作用已经是很小的了。唯有直面她和秦穹将要遇到的难题，然后去克服它，解决它。


    而直面难题需要时间，只有等他们真正分隔两地的时候，这个难题才算是真正摆在台面上。同样的，克服需要时间，解决更需要时间。


    赵永梅心里虽有忐忑，却并不像秦穹那样恐惧于分别，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和秦穹都步入了人生新的阶段，他们考上了大学，纵然还没有入学，但是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已经显然不是之前的自己可以相比的了。


    不说别的，只说上了大学后学校给的补贴，也足够赵永梅生活之余，每个月和秦穹打上两三次电话，听一听彼此的声音，缓解缓解思念了。


    更何况到了首都，未必不会有其他挣钱的契机，只要手里有了钱，难题不一定能完全解决，却也一定会缓解，不至于真难倒英雄汉了。


    车站上都是离别的人，赵永梅并不说太多，只紧紧握着秦穹的手，说：“秦穹，别怕。”


    秦穹不愿意放开赵永梅的手，可是列车发车的时间总还是会到的，分别的时间总是会到的。


    列车里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放着火车即将发动的消息，站台的工作人员更是吹着哨子，尖锐的哨声敲打着秦穹紧绷着的神经。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赵永梅，眼眶里已然蓄满了眼泪。


    赵永梅见过秦穹很多种模样，但如此脆弱的他却是第一次见，看着他这样，赵永梅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跟着碎了，她的眼睛也被这种酸涩浸染着，快要哭出来了。


    秦穹不愿意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被爱人看见，他希望自己是可以为赵永梅遮挡风雨的屋檐，希望自己像父亲兄长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于是他紧紧抱住赵永梅，一边留恋又贪婪的占有着这个拥抱，一遍又可耻的遮掩着自己的狼狈。


    赵永梅想抽出手为秦穹抚去眼角的泪水，可秦穹的怀抱实在太紧，他舍不得将赵永梅放开，他希望这一刻可以停留，就如同照片中的人一样，永远拥抱着，永远贴着彼此的心，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和呼吸。


    赵永梅在秦穹怀里，等他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眼角，再一次说：“秦穹，别怕，时间不可怕，距离不可怕，只要我们相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怕的。”


    第104章


    又一辆列车到站, 下车的人迎接他们的家人，是团聚，而将要上车的人要面临的就是分别了。


    这是一场不算仓促的分别, 可即便再不仓促，即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预想了千次万次, 可当真的分别之时，依旧让人有痛彻心扉之感。


    赵永梅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她也的确是个很坚强的人。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也越是将近分别, 她越能感受到秦穹在她心里的分量。


    可正是因为他们是如此的不舍对方, 他们就更要在学校里学出一番名堂来，不辜负彼此的感情, 不辜负这几年的分别。


    送别了秦穹，很快赵永梅也踏上了前往学校的火车。


    她要离开她的家人，离开她的朋友，离开她生长的地方, 她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独自离家, 还好有之前跟随秦穹回他家的经验, 让赵永梅可以比较自在的乘坐火车。


    而且她的知青朋友们乔毓秀, 魏娟, 王星星知道她考上了北京的学校, 已经相约好要在火车站接她。


    她一下火车，就能见到自己的朋友们，这样一想，独自离家的忐忑又少了一些。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 让自己不要想东想西，赵永梅拿出本书看了起来。


    今天的这趟火车车厢里有不少都是要去北京上学的学生，火车是从市里出发，学生大多数是市里的，也有市下面几个县的，不过县里考上大学的学生还是没有市里多。


    有认识赵永梅的，彼此打个招呼，赵永梅便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她知道自己能考上大学，而且是清华大学，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但是考上大学并不意味着她的人生就能一帆风顺。


    她能考上大学，只是说明她在考生里能力不错，同时运气也不错。她虽然高中毕业一段时间，但因为工作的缘故始终没有脱离课本，这已经比90%的人都强了，等她进入大学，面临的将是新的局面。


    在老家她可以很自信的说，她就是优秀，就是鸡头，


    到了大学，那里的学生每一个都像她一样有着足够的能力不错的运气。甚至别人还要比她多一些家世，多一些见识。


    赵永梅虽没有太大的野心，也知道自己并非天赋惊人，可以在这么多优秀的学生里脱颖而出。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连凤尾都不是。


    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进入了新的境遇，现在和她竞争的人不再是来着一个小小的公社，小小的乡镇，小小的县城。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赵永梅所拥有的那些勤奋、坚韧、聪慧，他们同样拥有。


    所以她不能因为考上大学，觉得自己人生已经圆满，不能因为考上大学就放松下来。


    为了拥有更好的前途，她背井离乡和家人朋友分隔两地，和未婚夫分隔两地，她现在付出的一切将来一定要获得更好的回报。


    这样想着赵永梅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只要有了坚定的目标，她总是可以咬着牙，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她又看起了书，这是在她报考专业后，秦穹妈妈送他的书。


    赵永梅报了化工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否有天赋，但是既然秦穹妈妈给了她建议，那么她就应该好好听一听。


    并不是因为这个建议来自于她未婚夫的母亲，来自于她未来的婆婆，而是因为她知道秦穹妈妈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她知识足够渊博，在科学方面，她是赵永梅所认识的人中能力最强的。


    对自己不太了解的事情，就要虚心向别人请教，而不是装懂。


    秦穹的母亲原本喜欢赵永梅，目前她和秦琼已经是订婚关系。他们两个有着很坚定的结婚意向，秦穹妈妈是赵永梅的家人。


    赵永梅非常信任她，也非常庆幸自己身边有一位可以给出建议的长辈，让她相对轻松地对自己未来要学习哪些知识，做哪些研究以及毕业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都有一个比较稳定，可靠的建议。


    火车车厢里有很多即将进入大学的学生，他们叽叽喳喳，兴奋地聊天。看到赵永梅认真看书，认识她的人知道她高考成绩非常好，无论是在县里还是在全市全省都排得很靠前。


    见她考得这么好，竟然还这么努力，在火车上书不离手。其他人也把背包里的书拿了起来，在赵永梅的影响下，看书的人越来越多，整个车厢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赵永梅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看书看得很认真，等火车到站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火车已经到站，她还是收起书，很快就见到了来接她的朋友们。因为她老家离首都不远，所以从首都过去插队的知青不算少，仅他们大队，这些年陆陆续续加起来有四五个人。赵永梅和女知青们相处得很好。


    这次她来首都上大学，三个女知青都来接她，她们请赵永梅吃了很有名的北京烤鸭，然后骑着自行车载着她逛了逛，才把她送到了学校。


    她们三个怕赵永梅被人欺负，送她去了宿舍，还给她铺好了床。


    赵永梅当然不会拒绝朋友们的一片好意，几人约了之后再去北京好好玩一玩，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送朋友离开，赵永梅又去学校电话亭，给公社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等家里人去公社时告知一声她在学校已安顿妥当，让他们放心，然后又给秦穹家里打了电话。


    这时秦穹仍然在家里，他计划开学前一天才去学校。他知道赵永梅今天就能到北京，但一直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心里有些担心。


    现在终于等到电话，还不等赵永梅说什么，他已经开始发问了。


    “永梅，你到学校了吗？你一路顺利吗？你们一个宿舍住几个人？你住上铺还是下铺？你的舍友们好相处吗？”


    赵永梅先是笑了一声，然后才说:“我到学校了。刚才乔毓秀她们在火车站接我，带我逛了北京城，同时告诉我一些公交路线。我以后出去时可以乘坐公交，他们最后把我送回宿舍并安顿好。我这一路非常顺利，我们宿舍住八个人，我住的是上铺。至于我的舍友，现在只来了三个人，看上去都挺好相处的。”


    秦穹一听又有些担心:“永梅，学校给你安排的床铺上铺啊？你在上铺住得惯吗？”


    “我也不知道住得惯住不惯。”赵永梅说:“刚才铺床时我确实有些不习惯。在我老家学校的宿舍都是大通铺，没有上下铺的床，我也没有睡得这么高过，我有一些害怕。不过你放心，如果我真的睡不惯，我会找老师和宿管调整的。”


    秦穹也知道赵永梅并非是那种会因为害怕和老师沟通或者害怕别人不高兴就自己默默忍受的性格。


    但他还是说:“永梅，你不要太委屈自己。”


    “我知道，我挺愿意在上铺睡。这种体验非常新奇。而且上铺非常清静，我以后在床上看书学习也不会被人打扫。”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到排队打电话的人增多，赵永梅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回到宿舍，赵永梅见她们宿舍里又来了一个人，连刚才的三个人，她们宿舍已经来了五个人。


    刚才赵永梅来的时候，她的舍友们只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说了下自己的年龄，家乡。


    在彼此还不熟悉的情况下，赵永梅也不想太过热情，毕竟这里和老家不一样，大家都素不相识。剩下的四人可能想法也和赵永梅差不多。


    赵永梅来到大学的第一天，洗漱之后便钻进被窝里躺着了。其他人见到她准备睡觉，也都洗漱了准备睡觉。


    赵永梅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不能对舍友们有特别准确的判断。


    但至少目前来的这几个人里没有那种心思既浅薄又精明的。没有那种想趁剩下三个人没有来，先拉帮结派的人。也没有那种对别人的情况过于好奇，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就打听个不停的人。更没有没完没了说着自己的情况，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恨不得一股脑的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一番的人。


    想来大家和她想法一样，还是先彼此观察、相互了解，再决定以后怎么相处。


    也是，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能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中，就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要么是在学习上格外有天分，要么对于学习这件事情始终不曾松懈，即便所有人都说很难恢复高考，但也一直没有把学习抛之脑后，所以才能在恢复高考后第一时间把握住机会。还有可能像赵永梅一样，不仅在学习上有一些天分，同时始终坚持学习，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些运气。


    赵永梅知道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有多难，所以她也就更知道，她的这些舍友们，和她一样从祖国的天南海北考到这里的舍友们，他们一定像自己一样，有着清晰的目标，有着坚定的决心，更有着不错的头脑，以及只要不犯错，就一定差不了的锦绣前程。


    赵永梅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她们可以好好相处，她要看清这些人的价值，也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第105章


    距离开学只剩一天的时间, 赵永梅宿舍最后一位舍友才姗姗来迟。


    她很明显和宿舍里其他的七个人不同，还没有进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呆着的人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205宿舍, 205宿舍在哪儿？麻烦死了，学校不应该有个人领着我进宿舍吗？”


    她旁边儿有人陪着，听上去很耐心:“玉华, 宿舍一般一边儿是单数排列，一边是双数排列, 205宿舍，要么是在一上楼梯的第二间或者另一面的第三间, 要么就是从里往外数。”


    这人解释的很有耐心, 但是听的人就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说:“这还用你说吗？难道我不知道宿舍是怎么排列的？难道我是傻子吗？”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赵永梅抬起来头, 她现在正坐在上铺看书，但显然宿舍外面的动静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虽然她的情绪一向比较稳定，但是对于接下来要在一个宿舍相处的舍友，赵永梅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好相处一些。


    和她同样反应的还有宿舍里另外几个人, 赵永梅斜对床的刘筱婷忍不住说:“这来的是位什么样的人？还没进宿舍, 就这样风风火火的, 可真吓人。”


    她下铺的张文说:“估计是本地的, 明儿就正式开学了, 如果不是本地的, 肯定会提前过来。”


    赵永梅的下铺关琳萍说:“不一定，我听着说话声儿可不像。而且我和秦红英都是本地人，但我俩也前天就到了！毕竟这可是来上大学，如果不是我爸妈拦着，我可能比你们所有人来的都早, 恨不得录取通知书一收到就住进学校里。”


    赵永梅的对床宋雅也说:“琳萍你说的太对了，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就想立刻来学校，因为特别害怕这是一场梦，也特别害怕有什么变动。我甚至还和我妈说要真的有什么变动，我去了学校把位置占下了，学校总不会把我撵出去。”


    她这话说出来大家都笑了，赵永梅也笑了起来，她倒是没有那么患得患失，她对于恢复高考的政策有着发自内心的信任。


    赵永梅很喜欢宿舍里这种说说笑笑的氛围，也很喜欢这些刚认识的新舍友们。


    虽然现在说来大家认识时间很短，对于一些现实生活里会发生的事情，这些舍友们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处理方式，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赵永梅是无法下结论的。


    但是如果只讨论学习方面的话题，他们都很能说到一起去，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擅长的地方，但是能在恢复高考后考上这所学校，他们在各个学科中是没有非常短板的。


    很多时候即便不参与进去，只听其他人的讨论，听其他人分析自己的解题思路，都会让赵永梅从心里觉得舒服。


    这种舒服的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像是拿熨斗烫平了一件褶皱的衣服。


    这在赵永梅看来是一件非常简单容易的事情，但是在她之前的人生中可以说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地解答一道题目。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都看不懂这件题目问的是什么，就像他们看不清一件衣服上褶皱在哪里，明明是如此显眼，如此直观的东西。


    赵永梅看见了，所以她会获得大家的称赞钦佩，这确实带给了赵永梅很大的自信心，让她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


    但是同时她心里面也免不得会产生一些疑虑，这道题真的那么难吗？我的朋友同学们他们是真的不会做这道题，还是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去看这道题。


    赵永梅其实不止一次的发自内心的费解过，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脑子确实挺灵光的，领悟力确实挺强的，做事也很努力。


    但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可是在老家那个环境里，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天才。


    如今来到大学，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果然她并不是个天才，他只是在学习这方面比其他人要多一些，天赋而已。


    可能对有的人来说，这样的认知会让她变得很失落，甚至于无法接受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但对赵永梅来说，这样的认知让她很轻松，她很喜欢当一个有能力的普通人，她讨厌孤高，她喜欢证明自己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赵永梅沉浸在自己发散的思绪中时，突然“砰”的一声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的手搭在床边的栏杆上，手里还拿着书，被这一声惊吓，手里书直接掉到了地上。


    她的下铺关琳萍一边帮赵永梅捡起了书，一边扭头看着进来的一男一女，说:“你们进宿舍难道不应该敲门吗？”


    关琳萍这话其实问的没有任何问题。


    任何一个人进入一个关着门的房间，都应该先敲门，得到屋内请进的答复之后，再推门进入。


    而且这进来的人还是一男一女，他们进入的又是女生宿舍。如果这个时候屋里女生们在更换衣服，男生直接进来不成了耍流氓吗？


    谁想关琳萍这样的问话却引起了进来的那个女生的不满，她上下打量关琳萍，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进我的宿舍，为什么要敲门？”


    说完还又嘟囔了一声:“真是倒霉，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想管教我。”


    说完她看着宿舍里唯一空着的上铺，说:“怎么只剩下上面的床位了？”


    她一进来这说话语气让大家都听得不舒服，她这样提问也没有人主动回答他。


    还是宋雅忍不住受不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笑着说:“你是我们的新舍友吧，咱们宿舍床位的分配是学校教务处统一分配的，我们也都是根据教务处给我们的床位号安顿的。”


    宋雅这话里的含义很明显，告诉新来的这个姑娘，并不是因为她们先来挑选了各自想要的床位，然后只留下了现在是空着的上铺，而是按着学校的安排。


    说完宋雅还指了指床上宿舍门上贴着的名单，那个名单很明显，写了一号床上铺赵永梅，下铺关琳萍，二号床上铺宋雅，下铺王钦，三号床上铺刘筱婷，下铺张文，四号床上铺何玉华，下铺秦红英。


    现在空着的，就是四号床上铺来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那位何玉华。


    和她一起过来的男生，一直在小声安抚着她，但虽然他很小声，可宿舍就这么大，还是能听见他在说:“玉华，学校就是这么安排的，咱们先安顿好铺盖。而且上铺也没有什么不好，又干净又安静”


    何玉华扭头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上铺好，你过来住吧。”


    说着她把手里提着的暖壶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扭头说:“我要去教务处问一问为什么给我安排这么一个床位。”


    说完她直接出门，陪着她的男生有些讪讪的朝着屋里其他人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玉华的脾气有些急。”


    说完他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伸手放到了四号床的上铺，然后立刻出门去追何玉华了。


    这俩人走了，宿舍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刘筱婷忍不住说:“这算什么情况？”


    王钦冷笑一声:“什么情况？我们要有一位大小姐室友了。”


    张文皱着眉:“这人也太离谱了，一走进来说话就和吃了枪药似的，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架势，这以后可怎么相处？”


    秦红英更是忍不住哀嚎:“我的天，她是我上铺，我该怎么办？”


    她忍不住焦虑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现在她去找教务处的老师了，如果教务处的老师真的给她更换床位，那肯定是让我去住上铺，让她住下铺。我也不是不能住上铺，但是如果她是我的下铺，我每天上了床，从上床下到下床，她肯定会骂我。如果教务处不给她换，她是我的上铺，她心情不好，我离她这么近，她要发脾气，肯定也会先冲着我来！天我该怎么办？”


    她这问题一问出来，屋里所有人都跟着发愁了起来。


    何玉华是离秦红英的床位是最近的，但是其他人离她也不远。


    赵永梅和她前后上铺，可以说是前后照面。宋雅和刘筱婷一个和她是左右照面，一个和她是斜照面。


    王钦忍不住说:“我才给我家里人写了信，说我来学校安顿好了，舍友们都很好相处，让家里放心。我昨天下午才把信寄出去，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位！我们彼此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人招惹她，她脾气都这么火爆。以后如果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什么磕碰，有什么口角，是不是会打起来？”


    赵永梅仰头看着房顶，她是一个很不喜欢对着刚认识的人就下判断的性格，但是现在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要知道某种程度上说舍友可是比家人距离还近，毕竟就算家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而舍友是要实打实的在一起住三年半的时间。


    如果这个宿舍里有一个脾气不好的舍友，所产生的副作用是巨大的，因为她的坏脾气可能会让其他舍友们本可以有效控制地维持体面的情绪也崩溃掉。


    对赵永梅来说，按她这么多年和人相处的经验，她也并不是找不到可以安抚大家的情绪，调节宿舍气氛的办法。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并不熟悉的舍友们，让她调动自己的情绪去安抚她们，这并不是赵永梅愿意主动去做的。


    希望这个宿舍的和平可以保持得久一些，赵永梅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