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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第19章 “像光。”


    随着拍摄一点点推进,孔小雨和邢凯主动被动的接触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融洽。


    季风廷出戏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有时候他坐在孔小雨的位置上,看邢凯抽烟的侧脸、做饭的背影,会不知不觉地走起神,连导演喊他都听不见。


    记忆是痛苦的根源。影片里是这么说的,季风廷一直奉此为圭臬,总是避免回忆。又为了避免回忆,他将记忆摔成碎片。在与江徕重逢之前,这方法行之有效,太想念了,拾起一片起来,他只能读到故事的冰山之角。拼不出来结局才是最完美的。


    现在境况变得不同,故事的主人公每天都出现在他视线之中,他们聊天、沉默、相视,满地镜片吞下邢凯和孔小雨的身影,叠映出的却是无数的江徕与季风廷。


    季风廷像是被这些镜片的反光刺伤眼睛,睡梦时也总是流出泪水,眼泪一点一滴带走组成他灵魂的神与志。所以邢凯和孔小雨越亲密,季风廷越愔然。


    如果说一首完整的歌曲分为前奏、主歌、副歌、桥段和结尾,这部影片终于进入到了主歌部分。


    月初,孔小雨又摔了一跤,发高烧,把自己锁在屋里浑浑噩噩睡了整天。在此之前,邢凯半是受他的胁迫、半是受他的诱惑,稀里糊涂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孔小雨计划中的实验对象。


    “人生成功的秘诀是当好机会来临时,立刻抓住它。”孔小雨这样说,他问邢凯,“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那天邢凯照例拎着菜去他家做饭,这才发现他因为伤口感染而陷入昏迷。


    摔跤,是孔小雨给出的介绍。从诊所回来,他把腿搭在桌上,双手一合,闭上眼,不那么诚心地拜神仙,念叨观音菩萨、文昌帝君、华光大帝,别老是让我一个人走霉运啊。


    邢凯就在一旁替他上药,他身上腿上的伤其实一眼能看出是横棍抡出来而非摔跤跌出来的,但邢凯并不多问,转头多配了把孔小雨家的钥匙,不请自入来他家的次数频繁起来。


    爱情是怎么产生的,世界发展直至今天,也没人弄清楚这个问题。


    很多时候,被命运击中的感觉往往只是发生在瞬间。一阵发香,一个笑容,一道注视,一场拥抱,某一秒钟的陪伴。闭上眼睛合住双手不经意的一句呢喃。或者更仅仅只是一种感觉,我们可以称之为人类作为生物本能的驱动。


    邢凯爱上了孔小雨。


    他在旁白里这样说:那一刻我觉得我可能爱上孔小雨。我对此感到奇怪。


    邢凯用了很多感官词,得以佐证如上陈述。季风廷暗自更正,换一种说法,说“错觉”或许更准确。就像孔小雨对邢凯的形象有他自己独特的论调,邢凯其实亦如此。人最阴暗的那片影子总是藏在最深处。人总是无法在揭开另一个人所有面纱的前提下爱上他。


    季风廷不往细想,他有些谨慎。


    受客观因素影响,剧组选择先拍内景戏,再拍外景戏,对饰演者来说,故事顺序实际上是被打乱的。邢凯和孔小雨第一场吻戏发生在孔小雨养伤的日子里,是季风廷进组的第一场戏。而两位角色心理的真正转变是在今天这两场戏之后。


    收音机里,天气预报主持人在说未来几天将会迎来今年入夏以来的最大一场暴雨,这场雨也同时标志着,本市即将进入一个漫长、潮湿的雨季。


    厨房的水声停下来,女主持人的声音更清晰,播音腔很标准,“……相关地区尤其是西部高原需加强防范强降水可能诱发的山洪、滑坡、泥石流、崩塌等次生灾害……”


    孔小雨百无聊赖地听广播。紧跟着脚步声响起,渐近,“哒”地一下,他回头,手边是几颗洗好的水蜜桃,被装在一个红边白底印了牡丹的搪瓷盘里,水珠在桃子丝绒的表皮发光。


    他拿起一颗桃,说:“要下雨了。”


    邢凯没说话,转身走到沙发旁的木头柜子前,躬身在找什么,脊背弯下去,像架可靠的桥,洗旧的背心面料上面透出来骨骼的形状。


    孔小雨偏头看着他。手指从桃子表皮上抚摸过去,残存的绒毛扎进肉里。


    东西找到了,防水漆。邢凯装进旁边的工具箱,拎起来往通往天台的小门走。孔小雨不言语地注视着邢凯,镜头从他身后给过去,矮门框、旧家具,落日、剪影,晃动镜头、色彩强对比。眩目的光晕模糊了画面,孔小雨的发丝被风拂起,闪着金光。


    这时候太阳快要下山,悬在天空尽头,颜色正一点一点地变幻。


    饰演邢凯的江徕搬过梯子,背着工具箱爬到水泥屋顶上,季风廷从屋里出来,绕了个圈,踱往天台右侧的空地,那里堆着几箱气息奄奄的绿植。季风廷靠在护墙上,叼住桃子,低头按着他的直板手机。又一阵风吹过来,荡着他的头发和衣衫。


    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他抬头望向江徕。


    霞光是从江徕背后打过来的。


    他站在房顶上,随意而悠然地点上烟,抽几口,风又大了,头发也飞起来。边抽烟,他边沿着平房的屋檐边慢慢走,后来干脆张开手臂,烟很快地燃烧,随风飘到云里去。他身上背心被风鼓得猎猎,身后生长出漫天流火,夕阳像宇宙的心脏,在濒死时迸发出来磅礴的力量。


    不止发丝,连轮廓都在闪亮,一个梦幻的身影。季风廷在光和房子的夹角里,耳边是傍晚的尘嚣。他眯着眼,仰着下巴望他,从这个角度看,整个世界孤独而安静,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盛大的沉没,只剩下这么一个人、这样一片天,眼前的画面好像的确只会在电影当中出现。


    江徕站在晚霞里问他:“甜吗?”


    唇齿间忽然爆发出桃子的香气,果肉被慢慢咀嚼。桃汁沿着季风廷的嘴角、手臂,蜿蜒而黏腻地舔上他肘后伤痂的化妆。


    季风廷答非所问,看着江徕,半晌,低声说:“像光。”


    看剧本时季风廷在脑中勾勒过这个画面,可是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能够真正明白孔小雨此句回答的意义。


    或许邢凯对于他来说,就是一道忽然照进他世界的阳光,他被照耀,得以拥有片刻温暖,然而他了然太阳终究要离开去到地球背面。


    经过前段时间的磨合,剧组上下都找到默契。这场戏一遍过,后面又加了航拍,各个景别再分别补一点镜头,就进入中场休息。他们需要等待夕阳彻底落下去。


    时间已经不早,谈文耀让场务放饭。天边剩一些残照,晚风很舒服,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聚在天台上吃饭。包子在屋里头忙着跟梅梅搭讪,没出来,季风廷便自己去排队拿盒饭,转身时动作有些快,他没注意后面正来人,也不知道一头撞到哪里,瞬间头昏脑闷眼冒金星。


    “不好意思……”第一反应是道歉,季风廷被人稳住身形后才察觉不对,抬头看,江徕盯着他。


    季风廷张张嘴,小声叫了句“江老师”,他想往后退两步,脚步却似踩空,膝盖一闪,整个人如同刚出生的牛犊一样偏来倒去站不定。江徕抓他的胳膊,力气很大,撑住他,“病还没好?”他低声问。很客气的照拂。


    季风廷摇摇头,奇怪,胸腔里的心脏吊起来,却不再感觉慌张。此刻他只察觉到江徕掌心很热,有薄汗,热量穿透皮肉,将他魂魄一烫。他从明暗不定的光中看江徕,江徕整个人散发一种强烈的角色气息,或许是因为带妆的原因,好像邢凯还驻在他身上没有离去。


    “低血糖?”江徕又问,手并没放开。


    “没有……”季风廷还是摇头,这动作保持长了,像极老鹰拎小鸡,他只能无奈地露出来一个笑,轻声说,“只是没站稳。”


    周围人有些多,路过的同事们假装忙碌、聊天、拿饭,实则都斜着眼睛偷瞧他俩。张副导无意间回头,也注意到了,让人安排多两张凳子,“风廷,你俩怎么吃饭都不积极?”他招呼他俩,“来,赶紧过来坐,咱们导儿开小灶咯!”


    江徕却没立刻动作,目光如同手掌,仔细摩挲过季风廷的脸色,似乎是在确认他身体的确没什么大碍,才松开手,也去放饭处拿了一盒。


    这还是进组这么长时间以来,季风廷第一次跟江徕他们同桌吃饭。一张简易的折叠桌,四人分坐四边,谈文耀依然没太多笑脸,神秘莫测地坐在夕阳照不到的角落,旁边就是张副导。所以季风廷也只能跟江徕像他俩那么坐下去。


    小餐桌,矮凳子,四个大男人,说实在的有些挤了,特别是两位演员,个头都不小,坐下来两条长腿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局促可怜地缩在桌下,稍有不慎,能将桌面顶翻。


    “怎么样,今天好多了吧?”张副导边打开饭盒,边问季风廷。


    “好多了,”季风廷笑了下说,“多亏我运气好,半道碰上了江老师。您送来的花很好看,那会儿睡着了,还没来得跟您说谢。”


    张副导“唔”了声:“都是一个组的,不用那么客气,你第一时间就该给我打电话的。”


    “谈导,”江徕开口了,有点不大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意思,“您的小灶在哪儿呢?”


    “哦对,”张副导放下筷子,从身后的纸箱拿出两个玻璃罐,简易、朴素,看起来像是水果罐头的包装,“这儿呢。”


    季风廷视线随着两个小罐子移动,谈文耀见他好奇,竟然忽然淡笑了下,问:“风廷没吃过吧?”


    “没吃过这样的。”季风廷仔细看里面的东西,“谈导,您自己做的啊?”


    “那是当然了。咱导儿手艺没得说,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老爱带着这些咸菜,喏,这个腌的是雪里蕻。”张副导拍拍红盖子的,又拿起蓝盖子的,手上有汗,拧了半天没拧开。江徕接过来,“我来吧。”


    张副导指着江徕手里的那个:“这个腌的是芹菜和莴苣,小江上次吃过,还挺喜欢的是不?”


    轻轻一声“砰”,罐子打开了。谈文耀拿起筷子,说起这个,心情倒挺不错:“最开始拍戏的时候没钱,为了攒点儿设备费,净研究这些东西,图它个下饭、放得久、又便宜。那时候吃得都想吐了,我还发过誓,等以后发达了,这辈子不会再碰它们,哪知道现在日子好过起来,没事儿又开始琢磨这些了,净给自己找麻烦。”


    张副导笑着嚷嚷:“诶哟我的导儿,您呢这叫忆苦思甜好不好。”


    旁边制片听了,也端着盒饭带人凑上来,探头乐道:“谈导的手艺啊?看来我们今天可以大饱口福咯。”


    谈文耀指着他冲旁人数落:“瞧这人,净显摆他嘴甜。”说完又招呼大家,“都来尝尝吧。”


    原来无可奈何时为生存需要而不得不餐餐摆上桌的东西,代表境遇困顿、人生惶窘的东西,在功成名就以后,竟然会被旁人当做口福来稀奇。


    众人笑闹着一拥而上,竟有抢的架势,江徕把另一个罐子也打开,放到桌面上,收回手时,胳膊肘在拥挤中不小心碰到季风廷。季风廷下意识抬眼,两人视线刹那相撞。


    晚霞如同将烬的火苗,挣扎跃动着舐上江徕侧脸,他的发丝乱在眉间,脸颊一半明、一半黯,表情因此模糊,令季风廷产生一种混淆的想象,耳边的闹声飘远去,好像他此刻坐在邢凯床边的木桌旁边,也坐在西薮巷的出租房里面。


    在记忆的漩涡中,他看到和租屋格格不入的江徕,与他相对而坐,穿汗衫,曲着腿,安静地吃馒头、咽咸菜,对他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想起来那时候他心脏针扎的疼痛和不自量力的起誓。想起他同样暗自许给江徕,得志后一定带他如何如何的承诺。


    可是无论什么,高发意气,青春年华,最终都像枯叶一样挽留不住,让风卷走,被人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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