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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第61章 宠他的第061天


    “时青颜, 世事难得两全法,破坏法则者自吞苦果。此点汝当明悟。”


    声音似人非人, 从遥远处传来,又仿佛萦绕在耳边,叫人即便捂上双耳也能够清晰地听到。


    遮天蔽日的书本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威压,人类置于它身下仿若蝼蚁一般,渺小且脆弱,可有可无不值一提。


    闻言, 时青颜眸色瞬间微凉。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夫君受伤全是因为帮助欢弟躲避过了原书著情,故苦果转移,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可夫君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今却要因此承受毫无头绪的重伤, 这究竟是何道理?


    若这便是天道。


    蛮横、冷酷、无情无义。


    那便逆了这天,偏不让其如愿!


    他收敛起心中怒气, 轻轻抬眼朝上空书本望去, 颦起眉,轻声开了口, 似有些不解地喃喃道:“明悟?何为明悟?”


    “明知厄运到来却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旁人走向劫难;助人逃过生死一劫, 却因所谓法则蒙受不白之冤。此为汝之道?”


    一字一顿, 声音不大, 却能轻易听出其中蕴藏着的淡淡嘲讽。


    回应他的是空寂的无声。


    时青颜亦不再开口,只沉默地注视着上空书本, 二者无言对峙。


    良久,回应声响起。


    “商良破坏法则只此一次,绝不允许再有二次!汝可知剧情若不顺利开展,此方世界将崩裂于须臾间。时青颜, 你当真忍心天下苍生消融殆尽,世间生灵尽皆覆灭?”


    原是如此,天道现身竟是为此而来…


    时青颜垂眸,缓缓摇了摇头,语带轻叹:“自是不忍。”


    他抬起眼眸,神情却愈发冷肃,眸光一厉,紧接着冷声道:“但屈于原著剧情,跪服在巨人的手指下苟延残喘;浮于表面的岁月静好下,陈列着满目疮痍的血泪辛酸。你叫我如何甘愿,如何不忍心!”


    低沉的话语压抑着愤怒不满,最后一道高声质问响彻整座空间,隐有回声。


    “恕青颜不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带出一片血痕,时青颜胸口轻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轻轻道:“若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那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即便放任不管,它的最终归宿也会是消亡。”


    话落,死一般的寂静。


    苍天无眼,人间多艰。


    善恶不分,道义何存?


    时青颜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威压越积越重,但他只是抿紧了薄唇,重压之下清瘦颀长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眸清透,定定望向书本…


    硝烟无形弥漫,这是一场寂静的战争。


    不知等待了多久,时青颜听到一声叹息,浓厚且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


    “时青颜,汝当真一直如此。罢了罢了,吾还有一事相告,且作好意提醒。为全原著走向,五个月后时欢将被麟王李迁劫持而身受重伤,届时该如何做,汝自思量…”


    “什么…”


    时青颜瞳孔微缩,对于天道此番善意提醒感到不可思议。


    声音逐渐远去,还不待仔细询问清楚,一时间光芒大作,他抬手遮眼,而后便猛地睁开了眼。


    冷汗涔涔。


    桌角烛光闪动,商良面色苍白躺在寝塌上微弱地呼吸着,一切如初。


    “青颜你醒了?”


    “怎么突然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耳边传来呼唤声,时青颜竭力撑起手臂起了身,循声向一旁看去,卢非和曲奶奶正面带忧色看着自己,眉目微拧。


    “我没事。”


    时青颜摇了摇头,伸手拂去额角细汗,朝着他们笑了笑,而后浑身似脱力般地跛行至寝塌旁坐下。


    他轻轻牵起商良置于身侧的手,贴在脸颊旁蹭了蹭,凝视着商良内心轻声呢喃:夫君,我决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论天道此番用意是善是恶,他的夫君,本不该、也不应受此委屈。


    不管前路如何险阻,他定会拼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即便双手的力量薄弱且微小,也定当万死不辞!


    —


    “青颜,最近外面都在传我们店有仇家,害得这两日顾客也少了许多,这可如何是好啊?”曲奶奶摩挲着手掌,既是生气又是无奈。


    “师夫,今早还有人朝店里扔果皮,真的好过分…”余迟迟也皱着眉道。


    “… …”


    时青颜不紧不慢地一一回应着:“别急,店门可处理干净了?”


    “嗯,血迹擦拭干净了,伙计也招了两个来,但是依如今这情况来看,恐怕这两个伙计也快要请辞了…”卢非倚门抱臂,微微挑眉。


    “另外街上还有家木雕店宣传起了木雕的养护法,可明明养护法是师父告诉大家的,怎么又成了他们家的了?”


    “有书,你说的是哪一家木雕店?”时青颜原本清润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


    “是福木堂,他们太不要脸了!”余岁岁气愤不已道。


    “又是福木堂…”


    时青颜眸底晦暗不明,只轻轻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大家不用着急,将军府如今正在捉拿刺客,待将刺客捉拿归案,谣言不攻自破。卢非,你将此事告知两位新来的伙计,若是他们仍旧要请辞,那便不必留下。”


    “明白了青颜。”


    “至于养护法,且让福木堂得意一阵,待请到梅老携众生相进店,福木堂必自毙。”时青颜眸光渐冷。


    “师夫,师父他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提及此事,时青颜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瞥了一眼未锁上的房门,勾唇轻声回道:“他好多了,估计很快就能醒来。”


    “… …”


    仿若陷入一片黑色的混沌梦境,商良无意识微微摆动脑袋,耳边传来门外压得极低的小声交谈,他眼睫颤动,欲竭力睁开双眼。


    “青颜…”


    嗓子极干极干,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夫君,你醒了?”


    时青颜打开房门,正想替商良擦拭擦拭身体,未曾想日夜牵挂着的人竟真的在自己眼前醒了过来。


    清润嗓音瞬间吸引到了商良的注意力,他微微皱眉,眼前黑雾散去,待视线清晰时一眼便见到了喜极而泣的时青颜。


    “青颜…”


    商良只感觉浑身无力,他想要伸手摸摸青颜,抬了抬手指却又很快落在被子上,没有一丝力气。


    虽说听不清商良说了什么,但见其看着自己唇角阖动,便知他是在唤自己。


    “夫君,我在。”


    时青颜抹了抹泪,而后熟练地用匙羹沾了些热水润了润商良有些干涩的唇。


    他将商良小心翼翼地半扶起来,令其半倚在自己身上,再徐徐将热水少量多次地送入商良微张的唇角,待到差不多后又扶着商良半躺在床上,一边替其盖好被子一边轻声道:“夫君,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口还渴不渴?饿不饿?我待会儿就去给你煮粥…”


    商良静静注视着时青颜瘦削的脸颊,等到他说完后慢慢摇了摇头。


    “还不饿吗?”


    时青颜忙碌一番后在榻边坐了下来,他握上商良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见温热着的没有发凉,心中松下一口气。


    商良只微微勾起苍白的唇角,再次摇了摇头,却将时青颜握上来的手握得紧了些,开口,嗓音略微嘶哑,一字一顿道:“青颜,你、瘦了。”


    闻言时青颜欲将泪崩,他忍住泪意,朝着商良牵起一抹微笑来,柔声道:“夫君,我没有瘦,是你瘦了。你受苦了…”


    说到最后,时青颜还是没忍住低声啜泣。


    但又不想让商良担忧,便抬袖遮住眼睛,只露出发红的眼尾来。


    殊不知此番模样更加惹人怜惜,商良蹙了蹙眉,刚想要开口说话,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夫君!”


    时青颜也顾不得遮挡了,忙又起了身扶起商良,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待到缓和下来不再咳嗽,商良靠着时青颜温热的胸膛,熟稔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有些虚弱地笑着道:“青颜,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睁开眼睛还能再看见你,真好…咳…咳咳…”


    他没想到以当下的医疗水平,自己竟然真的能够活下来,还能再陪着青颜。


    时青颜眼角泪光闪烁,所幸商良背对着自己,也看不见自己,他便任由眼泪落下来,小声埋怨道:“夫君尽说傻话,我不许你这样说。若你真…真…,那待心愿已了,我便下去陪你。”


    “青颜…”


    商良内心撼动,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道:“青颜,是我犯糊涂,说了傻话。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定会好好活下来,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别生气了,若是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几拳…”


    微微转过身子,商良想要看看时青颜是不是又伤心垂泪了,只是稍稍一动,胸口便钝钝地疼,使得他龇牙咧嘴地直抽冷气。


    “唔…嘶——!”


    见状,时青颜收回忧伤的心情,连忙紧张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胸口痛么?你别动,我这就去拿药来。”


    还不待商良开口,时青颜便将他轻缓地放下躺好,而后匆匆朝木柜行去…


    见着自家夫郎慌张忙碌的身影,商良心口酸涩又柔软,内心轻叹一声:青颜,我怎舍得留你一人离去。既来到你身边,我便死也不会离开你。


    时青颜将大夫留下的创伤药取出,又将热水盆中的毛巾拧干,看着正笑盈盈注视着自己的商良轻声道:“夫君,我先替你换药吧。”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脸颊微红。


    前一两日夫君没醒替他擦身换药便也就算了,如今他人醒来了,再来替他换药擦身却好似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见时青颜耳尖倏红,商良禁不住闷笑一声,将被子轻轻掀开,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好,那就麻烦夫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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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宠他的第062天


    一声夫郎让时青颜愈发羞涩。


    他俯身, 在商良眉眼带笑的注视下,素手轻勾, 将其白衣结带轻柔地一一解开,待全部解开后,又开始动作熟练地解开胸口伤口处的布带…


    指尖微凉不时拂过胸膛,带来丝丝缕缕的酥痒,商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别动。”


    时青颜蹙起好看的眉,轻轻按压住商良的胳膊, 随后抬起眼眸道:“上药可能有些疼,夫君你且忍忍,很快就会好了。”


    轻瞥一眼时青颜神情专注的模样,商良低低应了声:“嗯。”


    “那我便开始了。”


    时青颜笑着抚了抚商良的脑袋, 而后垂眸继续换药…


    胸口伤口经过时青颜这两日的悉心照料,早已结了痂, 只边缘还有些红肿, 药粉倾洒上去时还是有些疼的。


    商良咬住下唇,眼不带眨地全程注视着时青颜给自己擦身上药, 直到身体被擦干净穿好衣裳,他才在时青颜的帮助下倚在床头坐好。


    “青颜, 你过来些。”商良朝时青颜招了招手。


    时青颜挽好衣袖正准备拿上水盆出去, 商良这一声喊使他停下了步伐, 转头道:“怎么了夫君?”


    “你过来些,让我仔细看一看。”


    商良没直接说明, 只抬手让时青颜在身边坐下并凑近过来些。


    时青颜疑惑地蹙了蹙眉,依言照做。


    些许热气拂过面颊,时青颜眨了眨眼,而后被商良抚住后背, 身躯被迫向前靠近。


    心跳骤然加速,时青颜睁大了眼,但随之猛地清醒了过来,骤忙伸直双臂撑住床杆,急急道:“夫君别这样,当心些伤口,别压着了…”


    瞅着时青颜面颊泛红慌慌张张的模样,商良忍不住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青颜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左眼下面是不是真的长了颗痣,刚才还不确定,如今凑近了看确实是长了颗小泪痣。


    想到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料想青颜定是难过了许久,也难怪还长了颗泪痣出来,原先明明没有的。


    商良左右看了看时青颜露在外面雪白的手肘,见自己被其紧紧圈住,遂微微倾身向前,趁着时青颜还未反应过来收回手臂,极快极轻地在他那颗泪痣上吻了吻,而后轻轻抱住满脸愕然的时青颜,抵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是为夫不好,又让你担心了…”


    时青颜唇角微张,被商良抱着半分不敢动弹,就连伸手想要回抱也不敢,生怕触碰到其伤口,故只轻声回道:“夫君是世上最好的夫君,若不是为了…”


    若不是为了欢弟…


    接下来的话似被无形气息扼住了咽喉,不论如何想开口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


    时青颜被这个认知给震惊得有些恐慌。


    法则法则…,难不成又是该死的法则让他无法告知夫君遇刺真相?


    商良看不到时青颜此刻震惊的神情,只被时青颜的话说得心里满足,轻笑着问:“为了什么?”


    时青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以掩饰纷乱的情绪,回了声:“没什么,夫君先好好休息,我去灶房给你煲汤。”


    说完,他抚上商良的手臂轻柔挪开了些,而后起身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看着时青颜匆忙离去的背影,商良神色有些茫然。


    青颜这是怎么了?说话只说一半?


    他皱起眉。


    不对,青颜分明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可为什么…


    且说走出寝房的时青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灶房,而是进了内室取出笔墨来,想要将刚才未能说出口的话写在纸张上。


    可甫一落笔,那种被迫使得只能停下的强势气息再度席卷而来,时青颜手腕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嗓音低沉:“为何?究竟是为何不能告知他真相?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法吗!”


    沉寂,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丝回应。


    笔杆越握越紧,时青颜欲向下半寸而不得,终是在空寂无声的对抗中笔杆发出一声微弱哀鸣,眨眼间断裂为两半。


    “你果真是懦弱…”


    时青颜冷笑一声,将断裂在手中还未掉落的毛笔末梢轻轻扔在一旁,而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整理好,一边低声道:“罢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不必紧张。”


    话是这么说,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貌似更重了些。


    “时公子…”


    门口蓦地传来一声低喊。


    时青颜抬眸望去,见是新来的其中一名伙计,徐才。另外一位伙计名为张集。


    徐才目瞪口呆地看着时青颜,手上原本提着的扫帚早已落在地上,他嘴角嗫嚅道:“时公子,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他边问还边朝着门内微微张望,腿脚有些发颤,那惊恐的模样像是生怕看见什么灵异神怪。


    被徐才这么一打岔,时青颜收回脸上的嘲讽,弯唇笑着回了句:“碎碎念罢了,你以为我是在和谁说话?”


    “这样啊…”


    徐才骤然放松了些,只是面色依旧不安。


    刚才见时青颜一个人在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他还以为青天白日的撞鬼了呢。


    话说起来,老板无故遇刺,至今仍昏迷未醒,说不定还真是撞了邪!


    这么一想,徐才顿时瑟缩起肩膀,总觉得这青良雕刻店哪哪都不对劲。


    时青颜自他身旁走过,留下一句:“徐才,待会儿你忙完和张集一起去一趟我的寝房,见一见你们的老板。”


    “哦知道了时公子。”


    徐才还未听清楚便忙不迭的点点头,待琢磨一遍后才意识到时青颜是在说商良醒了,他张大嘴望着时青颜走向灶房的背影,轻轻“啊”了一声…


    商良半躺在床上,望着账顶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仅没有想清楚什么人会朝着自己射一箭,也没有想清楚青颜会对自己隐瞒些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商良侧眸一看,见是时青颜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与此同时,身后还有一群人跟在他后面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人虽多,但却没人开口出声,只一个个安静地看向商良。


    三小只眼泪汪汪的,嘴里的“师父”二字呼之欲出。


    卢非和曲奶奶亦是眼眶微红,面带欣慰地看着商良,似乎在庆幸商良醒了过来,没有再并发其他病情。


    至于新来的两个伙计则站在众人的末尾处,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时青颜。


    时青颜走到商良身边坐下,他将食盒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而后笑着道:“夫君,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担忧你,也一直在日夜操劳轮流照看你,如今你醒了我便第一时间告诉了大家,也好让大家不必再担心。”


    说完,他抬眸看向曲有书他们,温声道:“小书,迟迟,岁岁。你们可以过来和你们师父说说话了,不过不要说太久,你们师父现在还很虚弱,不宜疲劳。”


    “知道了,师夫。”三小只异口同声道。


    而后一一走到商良身边不远处寒嘘问暖。


    “师父您还很疼吗?”


    余岁岁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她一边哭一边笑,就连说话都说得不太清楚了。


    商良弯了弯唇,回了句:“不疼了,你师父我这么强,怎么会怕疼。”


    “师父别逞强。”


    余迟迟颦了颦眉,有些老成地继续道:“人人都会怕疼,您也不必这样安慰我们,迟迟知道有一味中药用来煲汤喝伤口会好得快些,待会儿我就去找大夫爷爷开药。”


    “那就多谢迟迟了?”


    商良忍住笑意,有些感慨自家几个徒弟成长的速度之快。


    曲有书亦点点头道:“师父您总站在身前护着我们,经此一遭我们也明白师父您并不是超人,如今该轮到我们来保护您了。”


    自江紫溪的传记送给时青颜后,青良雕刻店的几人大多也看了不少,掌握了不少新鲜词汇。


    看着身前众人凝重的神情,商良只得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师父我只是个凡人,并不是万能的超人。徒弟说要保护师父,作为师父的怎会拒绝呢?”


    说着,商良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不过,保护他人的前提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你们明白了吗?”


    “嗯!”几人重重点了点头。


    说了几句话后,商良将视线挪到两位陌生面孔上,而后看向时青颜道:“青颜,这两位是?”


    “他们是新来的伙计。”


    时青颜从食盒中取出汤罐,笑着回应商良道:“我想着店里人手不够,遂聘请了两个伙计来店里帮忙,你先和他们认识一下?”


    “嗯。”


    商良朝时青颜点点头,而后将视线重新投向两位伙计,笑着道:“你们好,我是青良雕刻店的创始人,商良。”


    “老板好。”


    两位伙计忙不迭地回应一声,心中都有些受宠若惊,没有想到新东家虽然看着面恶,但说起话来还是挺友善的,甚至比起温声细语的时公子来,看上去还要好说话些。


    二人顿时少了些紧张,纷纷同商良介绍起自己来…


    见商良聊着聊着面色隐有困顿,时青颜朝着众人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先回去午歇吧,等到夫君好些了再过来看他也不迟。”


    众人闻言点点头,很快退出房去。


    时青颜见状将汤匙取了出来,然后将黑鱼汤一口口地喂给商良吞下。


    商良慢慢一口口喝下,很快汤罐见了底。


    见时青颜起身就要收拾汤罐,商良伸手一把拉住他,抬眸道:“青颜,你先前想要和我说什么?”


    闻言,时青颜回身又坐了下来,他先是将商良的手掌放入被中,而后才开口道:“夫君,害你受伤的人如今将军府正在逮捕,我先前想着还没有什么消息,就没有和你说了。”


    “将军府?”商良有些惊讶。


    自己是从将军府回来后受的伤,将军府帮忙捉拿刺客无可厚非。可是看见青颜满脸笃定的模样,他挑挑眉,沉吟几秒后开了口:“该不会我遇刺是因为将军府吧?”


    “嗯!”


    时青颜眼眸亮了亮,有些期望商良能够联想到欢弟在原著中的遇刺情节,进而能够推断出此次意外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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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宠他的第063天


    “那可还真是…”


    商良有些咋舌, 随后缓缓道:“太巧了。”


    原著中时欢因为左大将军的针对,意外进入敌营从而遇刺。


    如今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将军府, 就也被人暗中刺杀,若不是反应迅速使得箭身偏移,恐怕他现在早已透心凉。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商良郁闷不已,同时内心暗暗惊疑,只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时欢受他提醒没有受伤,所以现在就轮到他来受伤了是吧?


    见商良拧眉沉思, 时青颜也不打扰,只希望其能够联想到原著情节,进而心中警醒。由于无法明着提示,故他只能接着解释道:“夫君, 上回来店内定制刀鞘的白杏姑娘昨日来探望过你,并告知我贼人尚未捉拿归案, 只初步猜测是郑家郑楚做的。那人是有些疯了, 最近凡是与将军府有过接触的人她都会下手…”


    “郑楚?”


    商良收起思索,抬眸看向时青颜道:“她和将军府有过节?”


    究竟是有多大的恩怨才会如此怨憎将军府, 以至于怨乌及乌地处处残害无辜之人。


    时青颜摇摇头:“不知,白杏姑娘未曾提到。”


    商良听后点了点头。


    总之他这次受伤也是由于左大将军间接引发的意外, 就连伤口也恰好位于胸膛, 说起来倒是与时欢的敌营遇刺情节颇为相似了。


    被子下的手掌微微收紧, 商良只感觉才擦拭干净的后背此时又冒出了冷汗…


    如今纠结自己为何会遇刺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偏生就在收到时欢的回信不久, 偏生自己首次去将军府后就被郑楚给盯上,还被她给射了一箭。


    他有些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但若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呢?


    砰砰直跳的心脏旁, 只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新鲜的伤口像是对他的警告。


    商良不敢去深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稽之谈。这怎么可能呢,这真的可能吗!


    可这里是书中世界,就连自己魂穿这样的天方夜谭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比如扰乱原著主要情节,剧情改动使得后续发展持续崩溃…


    又比如阻碍情节发展者被拖入剧情,成为原书主剧情中的一员…


    额角也逐渐浮出细汗,正当他恐慌无措之时,肩膀被人轻轻握住。


    商良抬头一看,见时青颜从袖中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即在怔怔恍惚之际轻轻拥抱过来。


    “夫君别害怕,凡事我们一起面对。”


    商良听到他再次如是说。


    时青颜没有明说。


    法则压制,在不明触犯法则究竟会导致什么恶果的情况下,他做不到、也不敢去轻易破坏法则,故只能这般安抚商良。


    “青颜,我…”


    商良张了张苍白的唇角,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他只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住时青颜,不想让其察觉到自己微颤的指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端联想惹得其担忧愧疚。


    寂静中只闻见两人的呼吸声。


    他们彼此相拥,各自压抑着内心呼之欲出的秘密,只为了对方。


    —


    待到日落时分,梅春与左大小姐左静楠两人陆续来了店里一趟。


    梅春过来时雪白发丝颇为凌乱,像是仓促间匆忙过来的,他将补品递给倒茶的张集后,便匆匆询问商良的情况,再知晓商良已经平安无事后才略松一口气。


    喝过茶水后,他皱着眉同时青颜道:“时公子,你是说福木堂冒用木雕养护法,不仅将养护法据为己用,而且还对外宣称那是他们原创的法子?”


    “是的梅老。”


    时青颜微蹙起眉,不疾不徐道:“请您来便是为了此事。如今福木堂一口咬定木雕养护法是他们自创,只是先前尚未公之于众,故即便商郎借拍卖会公布养护法,现如今怕也无法自证。我想着您是[众生相]的购得者,且精通木雕一道,遂想请您为我们做个证明,表明木雕养护法是我们店最先公布的,而非福木堂。”


    夫君告诉他养护法并非一人能够自创,而是集先人之智慧与经验传承下来的精华,如今福木堂却恬不知耻地妄自占有,并企图通过这般无耻之法打压他们店的名声,这实在是过于令人气愤!


    梅春一边听,一边颔首。


    待听完时青颜的话后他却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衣袍,笑道:“时公子别担心,此事不必如此麻烦也能很快解决。”


    “什么方法?”


    时青颜有些意外,他恳切道:“还请梅老告知,青颜在此洗耳恭听。”


    梅春颔首接着道:“时公子可知凡是有关于手工艺法的发展,宫廷工史院文吏皆会记载在册。倘若商小友愿意,老夫可替他将养护法呈于文吏,并标明出处,如此一来福木堂也再无可辩解之处。”


    时青颜默了默,倒没想到能够如此轻易解决。


    他起身朝着梅春感激地抱了抱拳,并道:“青颜在此多谢梅老。只是此事还需告知商郎,不知您是否愿意在此先等一等?”


    梅春自是不介意,甚至还提出想要探望商良。


    时青颜沉吟了一会儿便很快答应了,领着梅春一同朝寝房而去。


    —


    寝房内。


    商良静静听完梅春的建议后沉默片刻,而后很快回道:“晚辈在此多谢梅老相助,不过标明出处时可否标明“华夏”二字?”


    “华夏?”


    梅春疑惑凝眉,只一瞬便很快惊喜道:“商小友,这可是令师名讳?”


    商良看了一眼时青颜,二人一同失笑摇头,异口同声道:“不是。”


    也没多解释华夏究竟是谁,商良接着道:“木雕养护法并非一人原创,不过“华夏”二字即可代表原创者的身份了,梅老您看可以吗?”


    梅春颔首道:“没问题,老夫会如实转告文吏让他登记在册,并将此法登记信息公之于众。”


    到了最后临别之际,梅春还再三叮嘱商良一定要好好休养,待恢复好后二人再一同专研木雕之道。


    商良自是含笑满口答应。


    待送走梅春,时青颜又很快回到寝房,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帏帽的青衣女子,女子身旁则是上次带着商良去将军府的白杏姑娘。


    时青颜先是唤了商良一声夫君,而后才对青衣女子两人道:“左大小姐、白杏姑娘,二位先请坐,茶水待会儿就上来。”


    “公子不必多礼,叫我静楠便好。”


    青衣女子将帷帽取下,露出绝佳容颜似出水芙蓉。


    “商匠师。”


    在朝着商良和时青颜微微颔首后,左静楠才领着白杏一同坐下。


    时青颜也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商良,而后注视着左静楠,等她开口说话。


    左静楠亦是毫不拖沓,她面色隐有愧疚看向商良,带着歉意道:“商匠师,因为家父与郑家的纠葛造成您身负重伤,静楠感到很抱歉。”


    “无事,左小姐不必因此事烦扰。”


    商良知道发生这样的意外并不是左静楠的过错,他只好奇问道:“郑楚究竟与将军府有什么深仇大怨?以致她四处残害他人。”


    “她…”左静楠顿了顿,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道:“三年前,郑国公因包庇亲眷徇私枉法以致触怒圣颜,以儆效尤,圣上最终下旨赐死郑国公,并将郑家其余人等流放荒蛮之地。期间家父奉旨行差,郑家郑楚不知何时逃脱流放队列,最近一月才现身于京城,并处处针对府中之人。”


    “原本都只造成些皮肉伤,不曾想她此次竟还动用了弓箭。现我已派遣府中侍卫四处寻人,并将此案告知衙门,想必不日便能将郑楚捉拿归案。”


    说着,左静楠自袖口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白杏,白杏又将令牌呈给商良。


    商良拿着令牌有些不解:“左小姐,这是?”


    “这是将军府的通行令。”


    左静楠仍面有愧疚,她看了一眼时青颜,又看了看商良,最后轻叹一声道:“商匠师,恕静楠有一事隐瞒于你。前几日唤白杏来定制的刀鞘并非为家父所用,而是我自己想要定制一把刀鞘。实在抱歉商匠师,若非我着急使用,你也不会因为去了一趟将军府而无故身受重伤。”


    此话一落,商良与时青颜都有些失语地面面相觑。


    白杏在一旁垂着首,亦面色愧疚地不敢面对商良。


    商良很快反应过来,忙打起哈哈缓解尴尬,笑道:“我就说怎么会突然想着定制木质刀鞘呢,原来是左小姐要用的。”


    他又接着道:“左小姐、白杏姑娘你们也不必多想,我们店什么生意都接的,既然接下了这单生意,我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另外也多谢左小姐愿意如实相告,我会把刀鞘做成最适于你使用的。”


    “那便多谢商匠师了。”


    左静楠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些。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左静楠起身告辞,同白杏二人一同离去。


    时青颜替商良掖好被角,待守着商良睡着后他才走出房门,朝着店内而去。


    夜深了,微黄烛光随风摇曳。


    时青颜落下笔杆,将信折叠好后装进信封,而后拿起灯盏朝寝房而去,突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似布料擦过砖瓦,即便响动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也异常清晰可闻。


    “谁!”


    时青颜低喝一声,蓦然回首朝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徐徐走来,他低声道:“时公子您别害怕,在下是奉殿下之令前来保护您的暗卫,影五。”


    第64章 宠他的第064天


    见时青颜非但没有放松, 反而双手紧攥浑身戒备着,影五有些急切地又道:“时公子您不必紧张, 在下此次现身只是为了告诉您,伤害商匠师的罪魁祸首已被我拿下,如今正搁置在您们这儿的柴房。”


    闻言,时青颜紧握的手指略松了些,只是依旧没有轻易相信影五,他微蹙起眉, 面色淡淡道:“可是郑楚?”


    “是!”影五忙点头回道。


    时青颜眼睫微垂,随即抬眸道:“那便劳烦你将她送来内室吧。”


    说完便收起打量,手持灯盏远远绕过影五身边,原路返回朝着内室而去…


    他不会真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也绝不会单独和影五去柴房,但倘若影五说的是真的, 因郑楚在其手上, 故将军府这几日都未将人捉拿归案,以免失了线索, 所以才让影五带着郑楚进来内室。


    时青颜走进内室,将灯盏放在桌面上后, 他又从抽屉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剪刀藏在宽大袖口中, 最后才寻了个位置坐下, 等着影五他们的到来。


    不多时,内室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还伴随着礼貌的询问声:“时公子?”


    时青颜握紧袖中的剪刀, 深吸一口气道:“进来吧。”


    很快房门被推开,影五携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便是郑楚,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不过此时发丝凌乱、双眼遍布红血丝, 虽双手双脚被麻绳紧紧束缚,但是一见到时青颜便满嘴呜呜个不停。


    看来影五还真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


    时青颜心中紧绷的弦略松了些,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郑楚,很快抬眸朝影五道:“不知影五先生可否取下她口中的布帛,我想与她聊一聊。”


    “呃…”影五有些犹豫。


    见状时青颜蹙眉道:“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影五点点头,有些无奈:“她有些神志不清,在下捉到她时她便絮絮叨叨的,一直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故在下才堵住了她的嘴。”


    “神志不清?”


    时青颜有些疑惑,他可不相信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会那般准确地朝着夫君射了一箭,遂坚持道:“取下来吧,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胡言乱语。”


    影五迟疑一瞬,但很快就依着时青颜的意思,将郑楚口中的布帛取了下来。


    甫一取下,时青颜便听到郑楚高喊着说了声:“不是我不是我!你抓错人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时青颜闻言有些惊讶。


    郑楚说不是她做的事?是不肯承认还是…?


    他缓缓收紧袖口,看着郑楚面色严肃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郑楚没回话,她先是神色呆滞地垂眸看了一眼时青颜,紧接着又大声呼喊:“不是我!不是我!是别人!”


    她顿了顿,又面带疑惑道:“不…不对…不是别人…就是我…就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见郑楚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影五将布帛又塞了回去,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


    影五朝着时青颜道:“时公子您也看到了,此女子说话头不接尾的,便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青颜也没阻止影五的行动,只在心中琢磨着郑楚说过的话。


    是她做的?她却又说是其他人做的?


    最后说的她自己?她自己…


    袖下的剪刀柄越握越紧,窗外冷风扑打着枝桠,时青颜越是思索便越是心惊胆颤。


    一个荒诞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


    难不成天道还能操纵郑楚的行动,所以她才会说出这般是似而非的胡话?


    借着月光,觑见时青颜额上冒出的细汗,影五有些担忧地开口:“时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


    时青颜强撑着起了身,薄唇微不可见地泛了白,他又瞥了一眼懵懵懂懂的郑楚,而后同影五鞠了一躬道:“青颜多谢影五先生相助,不过可能还要劳烦影五先生把她暗中送去将军府。”


    影五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连声道:“时公子您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虽是分内之事,但您帮助我的可是大忙。”


    时青颜直起身躯,浅笑道:“不知影五先生可否与舍弟相熟?”


    “在下与时先生只打过照面。”


    影五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接着道:“时公子,在下能待在殿下身边的时间并不多,但也正因为此,殿下担心京城人多眼杂,故才派我过来暗中保护您。”


    时青颜了悟地点点头,还不待开口便又见影五从衣襟处取出一枚金色令牌。


    影五毕恭毕敬地弯下身将令牌呈交给时青颜,垂首道:“时公子,这是殿下让我转交给您的令牌。殿下还让我转告您,若是遇上难解之事便可出示此令牌。”


    时青颜心底微讶。


    他没想到太子考虑得这么周到,同时也为欢弟的终生大事感到放心了许多。


    他双手接过令牌,心里有许多想要询问的话,只是眼下郑楚还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又问了句:“影五先生到我身边来了有多久?”


    “在下五日前过来的。”


    “嗯。”


    时青颜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将剪刀取出放下,而后又从衣襟处取出刚刚写好的书信。


    原本他还想着明日去一趟城东的汇宝当铺,影五的突然出现倒是方便了许多。


    时青颜将信交给影五:“劳烦影五先生了。”


    “时公子放心,书信会很快送到时先生手上。”影五摆摆手,而后携着郑楚离开了。


    时青颜珍而重之地将令牌慎重收好,与此同时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只要解决了大家的通牒文书问题,即便日后被抓入天牢,王太守对他们也无计可施。


    —


    这段日子商良被时青颜喂好吃好,只除了好几次想要下床走一走,都被其勒令住了不许下床。


    在床上躺了大概三四日,这日喝完热乎乎的大骨汤后,商良依照惯例搂住时青颜不肯让其离去,并小声嚷嚷着:“青颜,让我出去走走吧,我真的好很多了…”


    这具身体年轻的很,恢复得自然也快,刚醒来那会儿他确实胸口疼得不行,但这几日好汤好粥地养着,伤口又勤换药未被感染,如今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只除了再这么躺下去,他怕自己会憋出一身病。


    原以为青颜不会同意,未曾想耳边传来一声闷笑,时青颜温声道:“好啊,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商良心底一喜,轻蹭着时青颜的颈窝,舒服地眯着眼道:“青颜你真好。”


    二人一同走了出去,房外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入院中,三两只落在地上悠闲地走来走去,中央处曲有书几人正坐在矮凳上,身前桌面上摆放着各自的雕刻模具,刀起刀落地认真做着雕刻。


    被温暖日光一晒,商良颇为享受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吐出,随即牵着时青颜走到有阳光照耀的廊椅上坐下。


    “青颜,福木堂最近如何了?还在嘴硬说那是他们自创的么?”


    商良一边伸展双臂,靠在栏杆上慵懒地舒展身躯,一边同时青颜询问着近况。


    时青颜摇了摇头,笑着替商良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而后道:“梅老的方法很有效果,昨日公示一出,福木堂哑口无言,他们无可辩解,又受不住前去的顾客打压嘲讽,今日便连店门也没开了。”


    “那是。”商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没人会想到[众生相]的购买人是宫里的梅大师,梅大师自是看不惯他们那样的手段,不去怨他们一两句已经算好的了。”


    “嗯。”


    时青颜收回手指,接着便同商良一样倚着栏杆晒太阳,漫不经心道:“郑楚被审讯过了,不过什么也没问出来。”


    提到这事商良就忍不住皱起眉,与时青颜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他随口道:“问不出就算了。”


    反正自己有仇家的离谱谣言逐渐散去,不会对生意造成大影响。


    这几日通过青颜的不断暗示,他心里对于此次意外的起端有了定论,虽然不知道青颜为何不能直接开口明说,也不知道青颜是如何和天道接触上的,但他也隐隐猜到了原因。


    操蛋的,这果然不是个唯物主义世界!


    竟然还有世界意识这么荒诞的存在!


    还有他魂穿在商晚成这个反派身上这事,天道究竟知不知情?


    他什么都不知道,像只被蒙在鼓里、被某未知不可名状之物操纵着一切的小兽,只觉得郁卒不已,且极度不适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每时每分都在为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感到焦躁不安。


    所幸还有青颜陪着自己。


    商良握住时青颜的手指,一边玩着他的指尖一边心想:看!让你看!看我和青颜恩恩爱爱气不气得死你!


    时青颜任商良捉着自己的手指揉捏玩闹,也不知道商良正在想些什么,倘若知道了恐怕会哭笑不得,直道他小孩子心性。


    —


    后两日左静楠主仆二人又来了店内一趟,还嘱咐商良好好养身体,制作刀鞘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商良正欲笑着开口说没事,却被时青颜轻瞥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心里头却想着不能制作刀鞘,画画图稿还是可以的吧。


    店内生意才刚有起色,他不能真全然放手辛苦青颜,能身体力行做的事还是可以做做的。


    顺便把之前想起来寄给莫锋的信也要写了寄出去,好让还在永安镇的莫锋不再担心小书。


    第65章 宠他的第065天


    写信时商良将曲有书也唤进内室, 还递了几张信纸给他,笑着道:“小书, 为师准备给你莫锋哥哥写信报个平安,你也写吧,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你莫锋哥哥收到信想必会很开心的。”


    “给莫锋哥哥写信?”


    曲有书看着被商良放在手上的信纸骤然红了眼,他嗓音带着些哭腔,很快将手上的信纸又递回给商良。


    “嗯?”商良有些困惑:“怎么了小书?是不想写?”


    “不是的师父…”曲有书摇摇头, 将泪水抹去后道:“我有些字不会写,可以我说师父您来写吗?”


    闻言商良神色微鄂,准备接过信纸的手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


    是他疏忽了,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未上过学堂,且都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字, 更不用说会给女孩和哥儿上学, 像青颜和时欢这样识得字的哥儿毕竟是少数。


    时欢更是打小以男装示人,故不知情的学堂才会收容他学习。


    商良不动声色地接过信纸, 抬眸回以曲有书一笑,安抚他道:“好, 你说师父来写, 快别哭鼻子了, 给你莫锋哥哥写信报平安是件好事呢。”


    “嗯…”


    曲有书在商良身旁坐下,一句一顿的, 把想要告诉莫锋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商良执笔一字一句写下来,待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而后才把信折叠好,与自己写的信一同装入信封中, 唤来徐才替自己去驿站寄信…


    见曲有书红着眼眶鼻子从内室走出来,余迟迟和余岁岁同时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有书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余岁岁微微张大嘴,忙走到曲有书身边询问。


    余迟迟听到后亦是抬起头放下手上的雕刻刀,关切问道:“哥哥,师父他喊你进去说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曲有书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雕刻刀,接着垂眸缓缓道:“师父喊我进去是为了给莫锋哥哥写信。”


    “莫锋哥哥?”余迟迟和余岁岁异口同声道。


    余岁岁瞪大眼睛,有些疑惑:“有书哥哥,就是你经常和我们提起的那个很好很好的莫锋哥哥吗?”


    “嗯…”曲有书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不是好事吗?”余迟迟重新拿起雕刻刀,不解道:“有书哥哥,你不想给莫锋哥哥寄信吗?”


    “不是的。”曲有书依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道:“我只是太久没和莫锋哥哥联系了,不知道莫锋哥哥会不会在家里一直担心,今日师父说要写信,我这会儿是开心的…”


    他把眼泪擦了干净,心里希望远在永安镇的莫锋哥哥收到信后,不要再担心自己和奶奶的安危了。


    时青颜看了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小只,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他同身边的商良道:“夫君,租赁作坊的事情我已经和黄老板打听好了,位置位于郊外,距离黄老板的作坊虽然有些远,但租金也会便宜些。”


    闻言商良收回放在三小只身上的目光,他握上时青颜的手,二人朝店内柜台而去,商良边走边问:“作坊可与矿石山脉离得近?”


    时青颜略微思索一番道:“不近不远。矿脉附近的区域几乎没有相邻而设的闲置作坊,我们只能够退而求其次,选择更远一些的位置租赁作坊。”


    “嗯。”


    商良对此情况早已预料。


    若是能够租赁到离矿脉相近的作坊自然不好不过,不能租赁到也没有关系,等到日后赚了更多的银子再租也不迟。


    木雕厂他会建立,石雕和玉雕的生意他也不想放过。


    资本的原始积累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他是有个极富有耐心的商人,可以先慢慢蛰伏着,蓄势待发。


    “那我们过段日子就过去看看作坊。”


    时青颜点点头,接着又道:“夫君,还有一事。”


    “什么?”商良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时青颜。


    “医馆大夫会在明日辰时过来一趟给你回诊,察看你的伤口恢复情况。”


    “好。”商良点点头,笑道:“老先生他有心了。”


    用过午饭后商良便先回了寝房歇息,而时青颜则与卢非一同守在店中做着刺绣。


    隔壁张掌柜原先听到外面在传青良雕刻店有仇家时,便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愿意再和时青颜谈及合作的事情,直到前两日谣言被将军府严正声明是无中生有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派伙计过来给时青颜送了几套成衣。


    时青颜从不耐烦的伙计那儿接过剪裁好的纯色成衣,在将银两交付给伙计并看着其走进隔壁店铺后,才又徐徐回了自家店铺。


    卢非替他接过一半成衣,有些无语地抱怨道:“青颜,我看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瞧瞧隔壁是个什么态度,鼻孔都快要怼到天上去了,他们这样的态度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


    “没必要。”


    时青颜缓缓摇了摇头,轻笑着道:“商郎说过世人难免拘泥于世俗,张掌柜他瞧不起我们也情有可原,不过,下次我们还是换家店铺吧。”


    他不擅裁剪设计,不然便可以自己买布匹回来剪裁成衣。


    原本想着张掌柜答应合作也是好事一桩,可如今张掌柜那态度摇摆不定的,且还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才答应的合作,面上的傲慢与不屑溢于言表,他虽不认为自己脾气好,但倒也没怎么发怒。


    夫君说的不错,左右不过换一家店合作就好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卢非听到时青颜这话才觉得心中松快些。


    青颜这样好的绣技赶谁来不都是上赶着合作,哪有张掌柜那样目中无人的,明明瞧不起哥儿女人,却又想着要巴结讨好商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答应合作,可谁又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呢。


    还真是面目丑陋。


    对于张掌柜这样的人卢非内心很是鄙夷,还好青颜说了下次另换一家,不然他铁定要怼上张掌柜一两句。


    时青颜只看但卢非的神情便知道其在想些什么,心底不由有些失笑,他将成衣找了个柜子收了起来,只取出一件成衣用来做刺绣。


    母亲教导过的宫廷刺绣过于明显好认,他还得再琢磨琢磨该如何修改技法。


    拿着一块废布琢磨着技法,时青颜一边思索着,一边抽空指导卢非做刺绣。


    非哥儿很聪明这点他一直知道,这段日子他学做刺绣连着咋咋呼呼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不仅刺绣学得又好又快,而且还肯耐下心来和他一同思索如何整改技法。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凝眉讨论着回针的用法,这时店门口走进一个怎么也想不到还会再进来二次的人。


    此人正是时钰。


    在看到时青颜手上的针线时,时钰飞速皱起眉,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口便怒斥一声:“时青颜,你还真是和你那穷酸的娘一个模样!怎么,刺绣做得很不错,也是凭着这一手刺绣吸引到商良的么?呵呵。”


    卢非紧紧皱起眉,刚想开口说一两句就被时青颜轻轻拍了拍手背。


    这是他和时钰二人之间的恩怨,非哥儿还是不要卷进来为好。


    他将针线放进篮里,而后起了身朝着时钰走去…


    “你…做什么…”


    时钰一见时青颜向自己走过来就不由额角直跳,他习惯性地往后退,不让时青颜靠近过来。


    一旁的小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才同时青颜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您不要再向前走了,我家少爷不喜旁人近身。”


    时青颜闻言顿下脚步,他看着时钰笑了笑,随后侧眸回应小六一声:“我知道。”


    他知道时钰患了痨病,不喜旁人近身只是其不想感染旁人的借口。


    他知道,时钰只是说话不好听,心地还是善良的。


    时钰一见时青颜朝自己笑就头皮发麻,想到其上次喊的那声哥哥,他就忍不住蜷缩起脚趾头。


    下一瞬,时青颜在时钰“胆颤心惊”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哥哥,我们好好谈一次吧,为你,也为我。”


    时钰刚被“哥哥”二字给喊得心口一跳,很快便接着被时青颜后面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有些失笑道:“谈?谈什么?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时青颜只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不谈论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只聊一聊近况,你觉得如何?”


    “青颜…”卢非在一旁面色有些焦急。


    他可不信这个与青颜同父异母的哥哥会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哪次不是三句话不过便不欢而散的,这个时钰当真愿意和青颜谈话也不会次次来店里添堵…


    还没开口阻止,卢非便出乎意料地听到时钰轻哼了一声,道:“好啊。”


    说完时钰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让小六去外面买些点心过来做下午茶。


    卢非见状震惊得张大了嘴。


    有些不敢相信时钰他真厚着脸皮在店里坐了下来,还摆出个主人架子,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时青颜心里多少也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朝着卢非道:“我去后院泡壶热茶,非哥儿你也先休息一下吧。”


    “不要!”


    卢非急忙站起身,率先时青颜一步朝后院而去,边跑边道:“青颜你在那儿坐着,我去烧茶。”


    他可不想和一个疯子病鬼待在一块儿。


    时青颜见状只好收回脚步,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时钰面对面地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为防感染他人,时钰大多时候都是戴着一张面纱,这会儿也是——


    作者有话说:又是不按细纲行文的一天,我的崽子们貌似都有自己的想法。QAQ


    青颜,青颜,你每次的行动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我还没打算让你们这么快就开始愉快地聊天啊?


    第66章 宠他的第066天


    面纱上的眼睛形状与时青颜如出一辙, 若只看时钰上半张脸,恐怕旁人都会把他和时青颜认错。


    时钰掀起眸子, 看向时青颜冷冷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时青颜抿抿唇角,很快开口道:“哥哥平日都待在时府,不常出门吧?”


    “咳…咳咳…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钰捂唇低低咳嗽一声,眸底掠过一丝阴鸷,他满怀恶意道:“时青颜,你这是在嘲讽我身体不好?我告诉你, 本少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阻止我,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就连你们的店我也是想来就来,你能奈我何。”


    “我知道。”


    时青颜依旧神色淡淡, 接着道:“我只是想说,哥哥你可以多来店里坐坐, 我一直都在店里, 若你能来,我会感到欢欣的。”


    时钰自小便没有父亲陪伴, 以至于其人生缺失了父亲这一重要角色,若是可以, 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陪伴时钰, 以弥补父亲的过错。


    “呵。”时钰轻哼一声, 不屑道:“谁稀罕来你们这小破店…”


    对于时钰说的话时青颜置若罔闻,他只微微勾唇笑了笑:“哥哥总是这般口是心非。”


    这话使得时钰一噎, 面色倏地涨红了几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胡说。”


    “是我胡说了。”


    时青颜心底有些失笑,顺着他的话给了他个台阶下,而后起身从柜中取出一页纸张, 随后又回到座位上,提笔蘸墨写了起来…


    时钰时不时就忍不住暼一眼时青颜,有些好奇他在写些什么。


    正巧卢非烧好了热茶,他一走进来就眼尖地瞧见时钰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时青颜看,而时青颜则低垂着眸,不知道正在写什么。


    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画面并没有出现,卢非心底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了这个疯子还会发疯了,尤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动不动就开口威胁让店开不下去,再加上这人还是时家二少爷,说不定真提一两嘴他们的店就有可能开不下去了。


    还好商良和店面东家知会了一声没有让时钰得逞,也所幸青颜此刻能稳住时钰,没让他再动不动就发疯。


    卢非将茶壶放在桌上,刚想倒茶时就听到时钰说了一声:“本少自己沏茶,不用你来。”


    闻言卢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给自己和时青颜一人倒了一杯茶,而后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


    时青颜也写得差不多了,他朝着卢非笑了笑,将纸张压在镇尺下。


    “青颜,你写的什么?”卢非好奇问道。


    “方子。”


    时青颜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而后不紧不慢笑着朝时钰解释道:“往常每逢风寒受凉时,我便会煮上一罐草药汤。草药大多是我从山野间摘回家晒干的,泡煮后喝下去有止咳润肺之效,哥哥你也可以试试。”


    说着时青颜起了身,在时钰卢非二人的注视下他又行至内室,不久后又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竹篮,篮里摆着几个新鲜的梨。


    他将竹篮放在桌上,又将药方折叠好也放了进去。


    做完一切后时青颜朝着神情微鄂的时钰道:“药汤恐会令舌尖发苦,哥哥你喝完后再吃梨,这样就不会太苦了。”


    梨也有润肺之效,不过这一点他想时钰应该早已清楚。


    “你…”


    时钰张了张唇,被时青颜这一系列操作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但在看到时青颜眼中淡淡的关切后,最后全部都化作成一句干涩的道谢。


    “多谢。”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态度恶劣,时青颜依旧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还对他这样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


    时青颜笑着摇了摇头:“欢弟若是知道有你这个哥哥,想必也会和我一样的。”


    夫君说过原著中没怎么描述时钰,只说了时欢去时府求助时,貌似看见了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那人应该就是时钰吧。


    也难怪原书中欢弟在最后自己去世后也没有再去找时府的麻烦,想来也是因为时钰的原因,否则依欢弟对于时府的憎恨,不可能会轻易忘掉时府对他、对父母亲造成的一切伤害。


    时钰收起面上的尴尬,他撇撇唇角道:“不会,你弟弟才不会和你一样。”


    时欢那么跳脱的性格,像个一点就燃的小炮仗一样,怎么可能和时青颜一样,一样…这么柔善…


    时钰轻轻晃了晃脑袋,心道自己今日还真是被时青颜下了蛊一样,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掩饰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抬眸朝店门口望去,有些埋怨道:“小六怎么还没回来…”


    话还未说完,小六便提着糕点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丝丝喜色,率先看着时钰喊了一声:“二少爷,我买来点心了。”


    “嗯。”时钰扯扯唇角,示意小六把糕点放在桌上。


    而后不待时青颜开口便起了身道:“下午茶不喝了,本少还有事。”


    时青颜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随即也起了身并将竹篮递给小六,朝着往门外走去的时钰道别道:“哥哥下次有空再来。”


    时钰回首看了时青颜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回答的声音似从鼻间发出的气音,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但时青颜听到了,便笑着回了句:“那哥哥路上小心。”


    这回时钰没搭理时青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小六朝着时青颜善意地笑了笑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时钰乘上马车越行越远,卢非有些不解地看着时青颜道:“青颜,你之前不是还很排斥他的吗?怎么今日会…”


    “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亲人。”


    时青颜收回视线朝着店内而去,边走边回道:“父亲抛弃了他,他心有不忿是正常的,而我作为他的弟弟,自然不能再走父亲的老路与他成为仇人。”


    人生不过须臾一瞬,何苦增添可解愁绪。


    时钰已经失去了太多,既如此,那他便要使其后半生再无缺憾。


    “说的也是。”卢非点点头。


    他还以为青颜是因为不想给大家添加麻烦,所以才选择和时钰化干戈为玉帛的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短期内时钰不会再来增加麻烦。


    —


    翌日辰时。


    医馆大夫如约而至。


    替商良拆下纱布检查一番伤口后,大夫又从医药箱中取出一罐草药,他将被碾压好的草药一点点地在伤口上铺了一层,而后才又用新的纱布将商良的伤口覆上打结。


    将草药递给时青颜,大夫嘱咐道:“公子记得每日敷药一次,若是用完了则可以到医馆去取。”


    “多谢老先生。”


    时青颜颔首道谢,正想送大夫出门时,听到身后商良说了句:“先生请等等。”


    大夫顿住脚步,看向正在起身穿衣的商良,他温声道:“商匠师可还有事?”


    “嗯,还请您再等一等。”


    商良点点头,很快将衣裳穿好,领着大夫和时青颜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先是倾了一杯热茶递给大夫,待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后才道:“老先生,商某见您医术高超,故还想冒昧问一声,不知您是否可以医治腿疾?”


    此话一出,时青颜握着杯盏的指尖一顿。


    他也将目光投向大夫,眸底泛着淡淡希冀。


    大夫很快了悟地点了点头,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时青颜,而后再看向商良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原来商匠师想问的是这件事,不过恕老夫无能为力,对于令夫郎此种情况我无法可医。”


    这样的回答使得商良内心有些淡淡惆怅。


    时青颜亦收回目光垂下眸子,他将杯盏放了下来,朝着商良无声地笑了笑。


    商良抿了抿唇角,而后笑着回道:“老先生您不必妄自菲薄,青颜的情况确实复杂,恐怕这天下能够医治的大夫也不多,您如今无法医治,说不定今后就有法子了。”


    早在来京城不久,他就向许多名声在外的医馆大夫打听过了,只是大夫们一听是腿疾,便一一无奈道无法医治。他想着这个老先生既然能够动刀取箭,便也存着一丝希望想要问问其能不能医治青颜的腿疾。


    “但愿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又道:“虽然我无法医治,但是宫廷内的御医说不定有办法,若你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去找他们试一试。”


    “行,商某知道了。”商良颔首道:“真是多谢您了。”


    他和时青颜一起将老大夫送到店门口,待老大夫携着医童走远后才又回了店铺。


    “夫君…”


    时青颜拉了拉商良的手指,安抚他道:“夫君不必担心,来到京城后我的腿已经不怎么痛了,你不必为了我…”


    还未说完商良便握紧了时青颜的手,垂眸看着他道:“青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因此冒失行事的。神医可遇不可求,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着大夫刚才说过的话,内心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青颜不赞成,那他也只好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时青颜见状松了口气,朝着商良笑了笑,道:“粥已经煮好了,先进去喝粥吧。”


    “嗯。”


    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将心底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到月底。


    在时青颜坐上马车后,商良也上了马车,吩咐车外的张集道:“出发吧。”


    张集应了一声,随即便扬鞭策马,驱使着马匹不急不缓地朝着郊外而去。


    与西郊作坊的东家约定的日子便是今日,商良一共打算租赁十间作坊,其中七间作坊用来做木雕,剩下的三间则用来做石雕和玉雕。


    往后他也会经常待在西郊作坊,教导新招聘进来的老师傅们木雕技法。


    第67章 宠他的第067天


    从齐乐街到郊外乘坐马车只需大概一壶茶功夫, 步行则需半个时辰多。


    郊外依山傍水,平坦之地上建立了许多小作坊以及寥寥可数的几座工厂。


    窗外风景秀丽如画, 商良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将车帘放下,自盘中拾起一块糕点熟稔地掰成两半,并将其中一半递给时青颜。


    青颜胃口小,便是吃零嘴也只有糖葫芦会稍稍吃得多些,往常吃糕点时总是吃一两口就说吃不下了,久而久之商良吃糕点时就会习惯性地给掰成两半, 两人一人吃一半。


    时青颜接过糕点,放进口里咬了一小块。


    绿豆糕入口即化,是他喜欢的味道。


    时青颜将绿豆糕一口口吃完,而后用帕子将指尖擦拭干净, 再拉过商良的手擦了擦,待擦干净后他笑着同商良道:“夫君, 我们应该就快到了。”


    半个月前黄进宝带着他提前来到这里察看过一番, 也与中意作坊的东家提前打了声招呼,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只待商良身体恢复好些了过来看看,若是满意则可以签订赁契了。


    “嗯。”商良点点头。


    郊外寒气重些,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展开给时青颜披上, 待雪白毛边包绕其脖颈, 只露出稍红的白净脸颊时他才收回手。


    正巧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车外的张集朝内唤了一声:“东家、郎主, 我们到了。”


    “知道了。”


    商良回应了张集一声,而后起身朝时青颜伸手道:“青颜走吧,我们先出去。”


    时青颜点点头,牵上商良的手,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


    甫一下马车,商良就顿感眼前一亮,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京城四大城区的郊外皆青山绿水环绕。


    茂林修竹、溪水孱流,便连脚下的泥土都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使得他这一个月以来心中憋着的郁气顿时消弭于无形。


    张集上前一步带路,边走边笑着和商良二人道:“东家、郎主,小的…我曾在这一片做过工,对这里还算熟悉。”


    因为商良的嘱咐,张集和徐才两人都还在逐渐适应不自称“小的”。


    “嗯?”商良挑挑眉,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做过工,主要做些什么?”


    张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掌道:“我搬运过一段时间的石料,把石料从矿区搬到牛车上,然后再送到各个预订石料的作坊里,这就是我之前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


    商良心中有了些思量,他又接着问:“这块地的作坊是不是大多以制作石雕为主?”


    张集很快回道:“是的,东家。”


    商良点点头,而后朝着不远处接二连三的作坊望去。


    因为砖石建筑更稳定,故大多数作坊同城中建筑一样也都是些白墙灰瓦的砖石建筑,只有极少数作坊是由木头建立起来的。


    这样倒也好,省得阴雨天气木头容易上潮…


    商良心中颇为满意,偏头看了一眼时青颜,笑道:“青颜,待会儿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就把租赁签了。”


    “嗯。”时青颜扬唇一笑:“怎么还没看到作坊就这么快决定了?”


    商良眼含笑意,作乱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指,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话使得在前面带路的张集都不由得面色通红,心道东家与郎主的感情还真是好。


    时青颜倒是听习惯了,只勾唇笑了笑回握住商良。


    三人很快走到约定好的作坊前,作坊主人伍百龄早已等候在门口,一看到商良他们来了便忙笑着上前相迎。


    “商匠师、商夫郎,你们来了。”


    伍百龄人至中年,他面相憨厚,一笑起来便显得和蔼可亲,亦与中间介绍人黄进宝互为好友。


    “嗯,伍老板您好。”


    商良笑着同伍百龄握了握手,接着便让张集将提前准备好的碧螺春递给伍百龄身后的小厮。


    碧螺春这段时日在京城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江紫溪很会抓住机遇,趁着府外有许多人前来打听碧螺春,便火速派人从原产地购置了一大批过来,因为江紫溪与原产地的采茶人相熟,当地人也愿意与她做生意,而她现在也正准备在京城开办几家茶叶馆。


    他见大家也爱喝,遂也从江府购置了些回来。


    原本马老还不肯收他的银子,但被他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这怎么使得…”


    伍百龄虽是这么说,但也没让小厮拒收,他见商良虽然年纪轻轻,但该有的礼数一点没漏,心中对于黄进宝介绍来的这个租赁者很是满意。


    至少是个讲礼之人。


    小厮领着商良等人朝作坊内走去。


    作坊格局不同于店铺,倒是与住宅颇为相似,只除了住宿是一间大通房可以放置五六张木床外,其他的区域则大多用于做工,里面摆放着并排而列的硬质木桌与椅凳。


    商良走进工房,见房间角落还堆积着些废弃石料,便不由好奇地问伍百龄道:“伍老板,这儿曾经可是石雕作坊?”


    伍百龄点头道:“不错,不过石雕行业竞争激烈,上一个租赁作坊的石雕老板入不敷出,才租了不到半年便同我退租了。”


    “唔…”


    商良抿唇沉吟半晌,随即抬眸看向伍百龄笑道:“行,伍老板,这十间作坊我就先租一年罢。”


    十间作坊租一整年下来租金也不算少,足足要两千两,且石雕行业竞争激烈亦代表木雕行业竞争也激烈,但他不会畏惧。


    他势必要在雕刻行业中闯出一条血路来。


    商良与伍百龄签订好租赁后,三人便又乘坐马车回了店铺…


    —


    如今胸口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大差不差,只除了偶尔隐隐发疼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故商良将制作刀鞘的日程往前提了提。


    平日不是在工房制作刀鞘模具,就是在指导三个徒弟做雕刻。


    这日忙完后,商良伸展了一会儿身躯,接着便往店内走去。


    时青颜一见商良来了就起了身,笑着招呼他一起去一趟阁楼。


    商良揽着时青颜一边上阁楼,一边笑问道:“可是作品完成得差不多了?”


    “嗯!”


    时青颜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他眼下泛着些青色,一看就是好几夜没睡好了。


    商良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双眼,而后便舒展开蹙起的眉,笑着夸赞道:“肯定很漂亮,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成品了。”


    “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时青颜被商良还没见到作品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赞美给说得面色微微羞涩,他牵着商良,二人徐徐走上阁楼。


    商良刚迈上阁楼,就被货架上静静叠放整齐的成衣给吸引了注意力,仅仅只看显露出一角的刺绣配色与花纹都能够给人一种静谧的美感。


    时青颜走上前,在商良面前将成衣徐徐展开。


    成衣使用的衣料为纯白色,刺绣则以金丝银白细绣线穿插进行,没有繁复的花样,只仅仅是简约的风景山水,既没有半分突兀,也不会造成喧宾夺主的效果,山水隐于整件服侍之中,仔细察看才会发现那是一副惟妙惟肖的山水图。


    商良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上前一步替时青颜拿过成衣并折叠好放在货架上,他揉了揉时青颜有些累了的双肩,一边揉还一边颇为惊艳地夸着:“青颜,我真没想到你仅仅是用了两种颜色的绣线就能够将山水图给绣出来,你真的好棒!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刺绣品。”


    虽然他对于刺绣了解不多,但这也不妨碍他对于刺绣的审美。


    更何况这还是青颜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与心血完成的作品,他自然要大夸特夸。


    时青颜听到商良这么说,顿感这段日子花费时间与精力整改处理刺绣技法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笑着抱住商良,语气带着丝欢快道:“那我择日就进行拍卖,夫君你说好不好?”


    “行。”商良回抱住时青颜,纵容道:“你想多久拍卖就多久拍卖,放心,夫君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时青颜本想着自己来组织拍卖,但是听商良这么一说也觉得可以,遂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相携着下了阁楼。


    曲奶奶和卢非早已等候在桌前,见商良他们看完刺绣品下来了,都带着些喜悦地问了句:“商匠师/商良,你觉得如何?青颜刺绣的成衣可好?”


    商良自是勾唇一笑,毫不保留地又夸了句:“青颜的作品独一无二,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作品。”


    闻言时青颜耳尖倏红,而曲奶奶两人亦是又对着时青颜夸了又夸,这使得时青颜内心对于成衣的拍卖又多了些信心。


    替桌上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商良吹了吹热气,饮啜一口茶水后道:“明日便是月初了吧。”


    “没错。”


    时青颜握着杯盏温热着双手,他瞥了一眼朝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而后看向商良道:“明日应聘的木雕师们就会前来报道,夫君,我们需不需要再做些准备?”


    “不用了。”


    商良将杯盏放下,不紧不慢道:“明日我便会领着他们去郊外的作坊,往后他们住宿也会在那边。”


    听到这,时青颜轻蹙起眉,一旁的曲奶奶也犹豫了一瞬问道:“商匠师,那你呢?你也要去作坊那边住?”


    闻言,卢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去那边住…”


    “我自然每晚都会回家,另外小书他们三个也要和我一起每日去作坊那边做工。”商良朝着曲奶奶笑着回了句,而后面色故作夸张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呢?我自然不舍得一直见不着青颜。”


    “也是。”


    曲奶奶欣慰地笑了笑,缓缓点头。


    时青颜早已放下杯盏,他抿了抿唇,眼睫微微颤动,在卢非揶揄的目光中有些无奈道:“抱歉,是我想和夫君一直待在一起。不过夫君你放心,你组织好作坊那边的事宜,店铺这边就交给我和非哥儿、还有曲奶奶吧。”


    第68章 宠他的第068天


    “嗯。”


    商良环顾一圈众人, 随后笑道:“有你们主持店铺,我也能安心管理作坊。”


    顿了顿, 他又将起身将徐才和张集喊到身前,嘱咐道:“徐才、张集,往后店内大小事宜恐会繁多,还得辛苦你们帮忙操劳。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你们便去作坊那边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


    徐才、张集异口同声回道。


    东家开出的月钱本就比别的店铺高, 即便是辛苦些也无碍,更遑论东家郎主等人还都如此和善,他们自当尽心竭力做事。


    商良见状嘴角微扬。


    只要店铺不出什么大问题,待到两三月后事业就能迈上正轨了。


    —


    翌日辰时, 前来应聘的木雕师们陆陆续续走进青良雕刻店。


    后院中,商良将前来应聘的木雕师们一一掠过一遍, 见来得差不多了, 便拿着先前登记好姓名的登记册一个个地开始清点人数。


    登记册上一共记录了二十八个姓名,只除了一个人没来, 其余的二十七个人全都来了。


    商良清点完后便拿出早已拟好的用工契,和徐才张集两人一同将书契发给木雕师们。


    二十七位木雕师接过用工契后仔细地浏览起来, 他们中有而立之年的青年, 也有年过花甲的古稀老者, 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性,没有女性和哥儿。


    时青颜等人在一旁注视着, 曲有书和余迟迟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有木雕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做工。


    毕竟师父拟的用工契上首先就标明了一点,那就是工房之中将不仅仅只有男性,也就是说会有女性以及哥儿和他们一同做工, 若是觉得此点没问题才能够签订用工契。


    只是大环境如此,又有几个男性愿意呢?


    不来咒骂一两句就算好的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其中一名花甲年岁的老者就将书契用力甩在地面上,并朝着商良厉声怒斥道:“这简直就是胡闹!哪有哥儿女人也能够来做木雕的!商老板,你年纪小不懂事老夫暂且就先原谅你,你现在只需把第一条标注划掉,老夫这便立马签订工契!”


    老者话音刚落,四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无一不都是在谈论这一条奇奇怪怪的契约。


    时青颜与曲有书等人逐渐凝起眉。


    而商良面色丝毫不见慌张,他只静静看着众人,等到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才在老者怒不可竭的目光中慢悠悠道:“书契上的其他标注都可以更改,只有第一条绝不会改变,若是你们不能接受,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这是为何啊?”


    “早就听闻这家店招聘哥儿女人,原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不是商老板夫纲不振,宠夫郎宠得过了头?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如此坚持?”


    “哥儿女人能做什么啊?做木雕又岂是他们想做就能做的?便是教他们做,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学会?”


    “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又有几个女人哥儿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


    “… …”


    众人恼怒不解的抗议声比之前更大了。


    见状,商良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面目严肃道:“话我只说一遍,不愿意的现在便可离去!诸位自行思量,还请务必要做好决定,不要勉强自己,以免日后心中不快。”


    二十七位木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没人开口说话。


    用工契上表明签订书契后至少要用工一年,且期间请辞会扣留一部分月钱,但是月钱标注那一栏的底薪,可是比其他木雕店开出的底薪要高了一倍之多啊,况且还多了提成这一条备注,说是只要雕刻出的木雕品售出的价格高,便可以从中得到一部分提成。


    这样好的薪资待遇在这偌大的京城内,不是哪家店铺都愿意开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左右不过是和女人哥儿共事,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人,看在月钱这么高的份上,他们没必要多抱怨些什么,只不过需要心里多忍耐些罢了。


    最先怒斥商良的老木雕师环顾四周,见竟然没人再提出异议了,遂鼻间发出重重一哼,看向商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亏得老夫还夸赞过你年纪轻轻便如此技艺了得,未曾想竟是个只会沉溺于美色、且执迷不悟的庸俗之人。即便这份工作月钱再高,老夫也决计不会再踏入你这荒唐之地!”


    说完,他还扫过一眼人群,面带讥嘲地沉声道:“若是为了月钱留在这家店,诸位想来也不是些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笑可笑,自古以来哪有哥儿女人在外面营生的?”


    老者气极,重重一甩袖袍,转身便朝着店外而去…


    临走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商良,见其丝毫没有挽留之意,顿时更为恼怒,红着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的就离开了。


    见此,时青颜等人都有些内心焦急。


    有人开了个头,其余人等说不定还真会心思动摇,也跟着一块离去了。


    商良收回视线,眸光平静无澜,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老者影响,只再次朝着面面相觑的二十六位木雕师们道:“你们有人与他一样想法的,商某绝不挽留。”


    剩下的人见商良如此无情,也如此无法讲通,便一个个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商良也不打扰木雕师们做决定,还顺带安抚地看了一眼远远在旁观望的时青颜等人,面上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没人会拒绝到口的肥肉,即便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何况他也没用刀。


    包括已经走了的那个老木雕匠,估计现在已经开始在后悔了。


    商良又等了会儿,很快人群中有人怯怯地开了口,他道:“商老板,我愿意留下来。您准许女人和哥儿做工,也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不赞成刚才那位前辈说的话。我们好好地在这里做工,凭借自己的手艺养家糊口,怎么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啦?”


    “是啊是啊,我来商老板这里做工只是为了多学些手艺。我年岁也大了,该有的都有了,什么也不缺,就是想着做木雕,精进木雕技艺,商老板的举措也没什么任何问题,怎么就荒唐了?”


    “… …”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风向就改变了。


    商良侧眸看向曲有书他们,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疑惑与惊讶,似乎都没明白怎么这群人刚才还在说那样抗议的话,如今却又换了一套说辞。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道理不管放在什么年代都是行得通的。


    商良朝向一直专注看着自己的时青颜笑了笑,随即收回视线,望着所有暗中关注着自己的众木雕师们高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了,那便现在签订工契吧。”


    木雕师们前前后后纷纷应了一声,随即便拾起毛笔签下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将二十六份工契整理好并收进柜中后,商良才眉眼舒展开。


    有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东家,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今后去哪里做工?”


    “该不会在这里做工吧?可后院的作坊太小了些,地压根不够用啊…”很快又有人道。


    “老板,我们要做什么木雕,我做雕刻的时候你可要在一旁指导指导啊…”


    “… …”


    看着新员工们或懵懵懂懂、或跃跃欲试的模样,商良禁不住一笑,扬声道:“诸位不必着急,我们先去醉香楼用过午饭,而后我再带你们去做工的作坊,作坊位于城西郊外,离此处并不远。”


    “醉香楼?”


    “可是祥瑞街的醉香楼?听闻那家店生意兴旺,且难以预约到席位,东家竟然预约到了?”


    “东家真是有心了,听闻醉香楼的醉鸭味道那是一绝,还未出锅便香溢满楼,直叫人垂涎三尺啊…”


    “快别说了,我都饿了…”


    “… …”


    看着木雕师们一个个激动的神情,商良和时青颜二人相视一笑。


    醉香楼他们也是半个月前就预订好了,今日正好楼里有席位,一切进行得都很是顺利了。


    席间商良朝着新员工们介绍了时青颜卢非等人,并声明大家往后都是同事,所有人要学会相互照应,争取把店面越做越大,生意越做越红火。


    若是做得好了,大家往后还能成为青良雕刻的股东。


    木雕师们自然不知道股东这个概念,遂商良又笑着向大家解释了一遍,待听完了悟后,众人对着商良又是好一番恭维。


    对于称赞声,商良脸不红心不跳地照单全收了。


    带着木雕师们以及三小只前去作坊前,商良悄悄拉住时青颜并亲了他一口。


    看着原本莹白的耳尖泛了些红,商良忍不住又附在其耳边吻了吻,轻笑着道:“青颜,你在家里不要太想我,我下了班就立刻回来。”


    时青颜只拉了拉他的大手,温声笑着道:“嗯,我等你下班回来。”


    “东家您在何处?何时出发?”这时门外传来呼唤声。


    商良控制不住又抚了抚时青颜的长发,最后才在门外新员工的催促下,领着众人朝郊区而去…


    “青颜…嗝~,你在看什么呢?人全部都走了…”


    喝得醉醺醺的卢非手肘搭上时青颜的肩膀,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空酒壶往口里灌,他醉红着脸道:“咦?怎么没有啦…嗝~”


    闻到卢非身上的酒味,时青颜有些不适地微微蹙起眉,但强忍着扶住他快要醉倒的身躯,和曲奶奶一起将其往店铺带回去。


    “非哥儿怎么喝了这么多?”


    曲奶奶也挺无奈,道:“可能是今日太高兴了,就喝多了…”——


    作者有话说:商老板在线画大饼…(坏笑)


    不过他的饼可以成真。(打工人都羡慕哭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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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宠他的第069天


    商良将木雕师们带到作坊, 先是让他们熟悉了一下做工环境,而后再分配好各自的工房, 并道:“诸位今后可以住在作坊,也可回家住宿。若是在这里住则包三食。”


    此话一落,众木雕师们都有些沸腾起来了。


    商良这话不就是在说吃住免除费用?


    他们从未做过有如此高薪、还能够承包吃住的工作,这让他们一时间喜悦得有些心潮澎湃。


    然而商良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顿时收敛起激动的情绪,一个个的渐渐神色肃穆起来。


    “次日起,作坊将实行轮休制。将七日称为一周, 每人一周有一日休沐日,其余六日则需在作坊内做工,做工由每日辰时至酉时,其余时间则可用来休沐。不过, 眼下我还需要两位助手助我一同管理组织休沐制度,你们有谁愿意来?”


    语毕, 木雕师们窃窃私语起来, 好半晌才弄清楚商良这番话的意思。


    在得知自己每七日还能得到一休沐日,每个人心中都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此举甚得众心,让他们忍不住想要直呼甚好。


    往常他们在其他作坊做工几乎是日日在劳作, 想要休沐回家时也需得告知东家, 如今新东家不仅舍得出高薪聘请他们, 而且还给了每个人必有的休沐日,这着实是令人感到意外之喜!


    商良微微勾唇道:“休沐日大家可以回家看望家人, 而我也能够与夫郎好好休息一日。”


    众人顿时欢笑出声。


    他们头一回觉得这新东家宠夫郎宠得好、宠得妙啊!


    毕竟这样的休沐举措倒也着实方便了大家回去与自己的家人好好相处一日,增进与亲人之间的情感联系。


    商良见大家笑得欢快,遂也笑着再次问了声:“两位助手,大家有谁愿意来担任?”


    闻言, 所有人声音减弱。


    商良将众人环视一圈,问道:“没人愿意来吗?”


    底下余迟迟拉了拉曲有书的袖口,轻声道:“有书哥哥,你还不敢站起身来吗?勇敢点,想做师父的助手便直接大声和他讲。”


    “我…我…”


    曲有书手心早已沁出了不少汗水,他又抬头眺望了一眼前面坐着的众木雕师,年长者各个神态庄重、沉眉肃目,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这使得他心脏砰砰乱跳,似乎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眼含鼓励的余迟迟和余岁岁,声音抖着道:“我害怕…”


    还未说完,场中便传出一男子洪亮的声音。


    “东家,我可以来做您的助手!”


    曲有书被惊得瞬间抬眸看去,只见右前方不远处一个青年男子徐徐站起身,从后面看只能见其身姿挺拔的背影。


    场前商良朝着起了身的青年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


    “东家,我叫高酌,今年二十有三了。”男子不卑不亢回道。


    商良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行,你先坐下吧。”


    高酌朝向众人抱了抱拳,很快坐下。


    他坐下后还回头瞥了一眼曲有书,温和地笑了笑,眉目间隐含鼓励。


    曲有书慌乱地撇开视线,这时又听到自己师父再次问了声:“还有谁愿意来做助手?”


    余岁岁有些着急地压低声音催促道:“有书哥哥快说啊!不然待会儿有人站起身你就再没机会了…”


    手心的汗越握越多,曲有书望了一眼商良,而后闭了闭眼,咬着牙就起了身,随即睁开双眼道:“师父,我也想要做您的助手!”


    话落,四周顿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曲有书紧攥着双手,额头上也出了些细汗,不过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没站起身时一直在瞻前顾后,真正起了身后倒是没那么害怕了。总归是克服了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到头来发现未知也不过如此。


    底下众人都有些惊诧一个哥儿怎么也有勇气来管理大家的休沐,不过介于新东家对于此方面的态度,他们都很聪明地只惊讶感叹了一两句后就逐渐歇了声。


    商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等到再没人出声后才看向曲有书道:“师父知道了,你做得很不错,先坐下吧。”


    他早在刚开始就关注着三小只的动态,只瞧见小书对助手还有些兴趣,余迟迟和余岁岁倒是没有想法。


    只是小书有些畏首畏尾的,一直不敢站起身来表明,他心中本还有些失望,未曾想高酌起身表明后,小书也跟着起了身,这倒是让他着实有些意外。


    商良欣慰地让曲有书坐下,随后笑道:“既如此,那么此刻起便由高酌和曲有书暂时担任助手岗位,若一个月内大家对于他二人的管理毫无异议,那么后面的休沐制度则由他二人一同管理。”


    顿了顿,商良又道:“另外今后每日辰时我将为大家授课一节,我知道在座诸位有许多人是奔着精进木雕技法前来应聘的,故商某也会毫不吝啬,将毕生所学尽数授予大家,还望今后大家务必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技艺更提升一层楼!”


    话落,众人皆是连连颔首道谢,便连年岁大的木雕师都满眼欣赏地看着商良,与身边人感慨道:“新东家虽然年纪小,但胸襟可不小啊,老夫很是看好他。”


    身边人亦赞同颔首道:“新东家眼界宽广,自是能走得长远些…”


    商良见众人都没提出什么异议,便明白现阶段再无问题,遂笑着同一旁前不久新招进来的刘腾颔了颔首,接着道:“那么诸位现在可以自行去收拾工位以及床铺,有事可以找刘腾先生以及祈月女士,散会!”


    众人面带笑意朝着商良以及刘腾抱了抱拳,随后便逐渐散开…


    商良只将刘腾、高酌以及三位徒弟留了下来,并询问高酌:“高兄可会在作坊住宿?”


    高酌摇了摇头,笑着道:“在下是京城渠县人,渠县离此处并不远,我可以忙完工后回家。”


    “也好。”


    商良点点头,又看了眼刘腾。


    刘腾很快会意,他朝着商良笑道:“东家,那作坊这边平日你们不在时,便放心地交给我和月儿吧,我们定会好好管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商良颔首笑道:“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


    刘腾三十来岁,面容和善。


    与其夫人祁月一起的工作内容便是管理作坊内众员工的吃住。


    他先前招聘时之所以选中刘腾,不仅因为刘腾之前有过待在府宅的管理经验,而且因为其与祈月二人伉俪情深,且待人处事极为真诚,令人相处不久便会心生好感,故最后才和青颜商议后,敲定了刘腾与祈月来管理十间作坊。


    将休沐制度具体的实行方法告知高酌与曲有书二人后,商良朝着众人嘱咐道:“你们眼下的任务是要尽快与大家熟悉起来,最好了解他们的个人情况以及性格特点,这样也能方便管理时不会出现差错。”


    “明白!”三人一前一后地点了点头。


    “嗯。”


    商良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刘腾几人道:“若是管理得好,我就给你们加奖金。”


    这话让在一旁听着的余迟迟姐妹俩登时瞪大了双眼,余岁岁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我怎么也要争个助手来当当…”


    商良看了她二人一眼,闷声笑道:“放心,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


    若是生意做大了,他也能把余迟迟和余岁岁扶持起来,使其成为可独当一面的管理层。


    听到商良这么说,余迟迟和余岁岁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间又亮了起来。


    与高酌以及刘腾道别后,商良带着三个徒弟乘坐马车回家。


    —


    夜间,时青颜随口问道:“夫君,今日进展如何?一切可还顺利?”


    “很顺利。”


    商良一边抚着时青颜的乌发,一边禁不住笑了笑:“只不过新员工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明日开始我便会对他们实行魔鬼训练模式了。不过也没办法,若不将新员工尽快培训好,雕刻出令人满意的作品,那么我们的生意怕是会被人打压。”


    “生意刚起步不久,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同行正在暗中盯着我们这边的动静,更别提我们还挖了他们那么多墙角过来,他们指不定心里有多气呢,就等着时机好踩我们一脚…”


    “那也是夫君能力出众引来的,他们生气也无用。”


    时青颜被商良搂着,但也不敢靠近其胸口的伤口,遂只能扶住他的手臂接着道:“夫君,我想等你休沐那日将成衣拍卖出去,顺便再贴上招徒启示以及招商公告,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布料店铺。”


    “好,你将告示写好,我来帮你做宣传。”


    商良见时青颜一直在往后面缩,遂再次将其往身前一搂,道:“别怕,我伤口已经好了,不信你摸摸看。”


    说着,商良捉住时青颜的手往自己伤口处覆去。


    时青颜顿时有些着急,但当手掌贴在宽厚的胸膛上,感受到下面沉稳的心跳声时,他逐渐放松下来,轻轻摸了摸商良的胸口,心疼地询问道:“这里,还疼吗?”


    “不疼了。”


    闻言商良又捉着时青颜的手往那里按了按,而后笑着道:“你看,我没喊疼了。”


    将蹙着眉还是满脸担忧的时青颜手臂放入被中拢好,商良紧紧搂着他道:“这样的意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就一定能够一起想办法应对它。青颜,你说是不是?”


    时青颜躺在商良的怀里,感知到身周气息在商良话落后的一瞬有即将暴起的动静,他禁不住心底一笑,回道:“是,我们不用怕它。”


    夫君是为了自己、为了欢弟受的伤,怎么说他也要把仇给报回去!


    两人心满意足地抱在一起,很快便睡着了…


    徒留床榻周边欲汹涌卷起的气息逐渐散去——


    作者有话说:它(天道):你们夫夫俩个说话还真是丝毫不顾及我的乳腺啊。(指指点点)


    第70章 宠他的第070天


    繁复精美的马车缓缓停下, 从内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她吩咐小厮们将绸缎布匹从后面跟随着的马车中一一小心取出, 而后在行人们的频频注视打量中,领着小厮们悠然步入青良绣坊内。


    此人正是韵丝堂的岑夫人,岑今。


    “时公子。”


    甫一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时青颜,岑今就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脚步。


    穿过人群,时青颜看到走进店内的岑今,便笑着转动轮椅把轴, 朝着岑今行了过去,唤道:“岑姐姐,您来了。”


    岑今点点头,走近时青颜身边担忧地低声问了句:“时公子, 你的腿…”


    时青颜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我并非是腿疾加重, 而是已经痊愈了, 如今坐轮椅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痊愈。”


    叶神医嘱咐过他每日需要定时定量走走路以强健腿肌,但也不允许走得过多, 故一般状况下,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闻言, 岑今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于时青颜说的话她感到不太相信, 毕竟可从未听说过身具腿疾之人还能够痊愈的, 但即便再好奇她也没急着马上询问清楚,只先和时青颜一起行至桌边坐下。


    店伙计领着小厮们将岑今送来的开张礼给放入后院库房, 而时青颜则与岑今相互询问近况。


    在了解到时青颜是真的完完全全地好了后,岑今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如此看来那叶神医真真是一名奇女子,竟是比太医署御医的医术还要高超…”


    时青颜亦是赞同颔首道:“叶神医是个很独特的人,若是有机会说不定您也能与她认识。”


    “但愿吧。”


    岑今擅于交友, 对于有着大无畏精神的叶秋池早已是敬佩高于好奇。


    两人正聊着,商良从一旁走了过来,并示意时青颜往店外瞧。


    时青颜将视线投向窗外那辆刚停下不久的马车,可很快车帘却在眼前被人放了下去。


    “夫君?”


    时青颜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


    商良收回视线,只道:“我看见时钰坐在里面,他身旁还有一人不知道是谁,待会儿你可以问问他。”


    “嗯。”时青颜轻轻点头。


    而车厢内,时钰怯怯看向与自己相对而坐的时老太爷,小声道:“祖父,您看见他了么,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


    时老太爷时铭缓缓闭上眼,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嗯”。


    时钰不清楚此刻时铭在心里想些什么,只再次小心翼翼道:“祖父,那钰儿可以现在去将开张礼送给他了吗?”


    话落,时铭却突地睁开眼,一双苍老的眼睛皱纹横生,他紧盯着时钰,沉声道:“钰儿,先前时欢找上门时,你分明还是对他俩兄弟憎恶不已,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时钰抿了抿唇,视线飘忽不定,为自己的反常辩解道:“时青颜与时欢不同,他…”


    “他有何不同?”


    时铭冷笑一声,敲点时钰道:“钰儿,你可别忘了是谁拆散了你的父亲与娘亲,也别忘了你的娘亲是如何抱憾而终的!”


    顿了顿,见时钰始终垂着双眸闷不作声,他语气很快缓和下来,接着道:“钰儿,你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心智。”


    过了好半晌,时钰才神色不明地抬起眸子,朝着时铭点了点头,道:“钰儿知晓了。”


    说完,还不待时铭再次开口,他很快又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


    看着时钰一直盯着一旁未被送出的开张礼默然不语,时铭张了张唇还想再说,最后却是冷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车厢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时钰撩开一点儿车帘,任凭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扑打在自己麻木冷漠的面颊上。


    望着绣坊门口急急走出店门的时青颜、以及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商良二人,他掀开车帘正想打一声招呼,但很快想起时铭还在身边坐着,遂只得将车帘一放,彻底隔绝了时青颜凝望过来的视线…


    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时青颜蹙起眉,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商良,疑惑道:“夫君,哥哥他怎么离开了?”


    分明前几日还笑着和他说,等到绣坊开业这日会过来撑场子的,可怎么来了又走了呢?


    商良皱了皱眉而后很快缓缓松开,他摸了摸时青颜的后脑勺安慰道:“估计是他有什么急事。”


    青颜没看到马车中的另外一个人,可他却是看到了。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名老者应该便是时家的掌权人,也就是与青颜有着血脉关系的爷爷,时铭。


    原著是有关于主角二人的爱情小说,对于主角父母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压根都没有细细说明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便连时铭也只出场过一次,还是时欢去时府跪地请求他帮助拯救青颜的那一次。


    时欢成为西陵国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后,也没有再去深究父母一辈的事情,估计也是因为时府有着长相与青颜相似的时钰。


    不过依照今日的情况来看,时铭对于青颜和时欢的存在很是不满啊…


    想到这,他心里难得的有些窝火。


    自己看得比宝贝还要重要的人,怎生其亲生爷爷竟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还将上一辈的恩怨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一家之主如此是非不分,难怪时府已经开始逐渐走下坡路、不复往日的荣光…


    瞥见时青颜瞬间变得有些落寞的神色,商良顿感疼惜,遂忙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店里带,边走边转移其注意力道:“说不定时钰忙完了就会过来了,我们先带着大家去醉香楼用午膳,岑夫人还在店中等着我们。”


    “嗯。”


    时青颜回眸又看了一眼时钰离去的方向,而后才和商良一起走进店里…


    开业首日总是忙碌的,众人一直忙到夜间亥时才准备关张。


    两位伙计将店门关上,几人纷纷道别后便各回各家,商良也推着轮椅与时青颜一同往齐乐街而去…


    弯月高悬,月色如练。


    二人身周被渡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银色光晕,如水月光映照在时青颜的侧脸,衬得他面容愈发的清润。


    亥时大多店铺已关张,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人,但也较为零散,不似白日那般拥沓,故此时商良推着轮椅在街道上行走,也很是顺畅。


    今夜的月光是少有的明亮,他看着月光,突地想起现代曾经流行过的表白语,心里想着,遂也开口说了出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


    时青颜微微侧过面颊,眨了眨双眼问道:“夫君,你刚刚说什么?”


    此情此景,眼前人是心上人。


    商良顿下脚步,在时青颜身前蹲了下来,再次缓缓开口道:“青颜,今晚的月色真美。”


    时青颜神色一顿,注视着商良泛着点亮光的双眸,很快勾唇笑了笑:“对,很美。”


    看着时青颜有些不明白的模样,商良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咳一声后很快起了身,面颊还有些滚烫,心想自己怎么和个年轻小伙一样,尽想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说些肉麻的话,青颜平日怕不是早就听腻了,遂面色很快恢复如初,扬声笑道:“回家喽!回家庆祝青良绣坊开业首战告捷!”


    时青颜禁不住轻笑出声,家中还有曲奶奶等人在等着他们回家汇报战况,可不是还要回家再庆祝一次么。


    难得见夫君这么开心地欢笑出声,这般畅怀的笑声使得他今日因为时钰没来而生出的烦闷顿时挥扫一空。


    抬眸望向头顶的月亮,时青颜微微笑了笑。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待回到家后,商良二人将开业的盛况与大家说了说,众人顿时心下安定不少。


    曲奶奶拄着拐杖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递给时青颜,笑着道:“青颜,这是时钰让小六送来的,说是近段日子有些事,他下回儿再来找你。”


    “哥哥让小六来了?”


    时青颜面色微鄂,他伸手接过木匣而后徐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时钰之前和他提起过的参脂膏。


    参脂膏乃是宫中贵人才能使用的祛疤膏,千金尚难以购买,而时钰竟是真的弄来了一些。


    时青颜心中微暖,他将木匣收好,随后朝着曲奶奶笑了笑:“多谢奶奶。”


    见时青颜开心起来了,曲奶奶亦是感到开心,她摆了摆手道:“这要说什么谢谢。”


    商良在一旁听着,知道时钰对青颜的上心也感到很是欣慰。


    解铃还须系铃人,青颜明显是比先前欢愉了不少,时钰在他这里已经是个合格的好哥哥了。


    —


    与此同时,渡风县太守府。


    乐若淳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围绕着自己的人,缓缓开口道:“我预测有误,王横今夜便会将通缉令送往京兆府,通缉令下发的时间提前了。”


    话落,众小妾们顿时变得焦急起来。


    “那可如何办才好?商匠师他们可能就在京城,若是因此被抓入大牢,那该怎么办?”


    “若是夫人状告不成,那商匠师他们岂不是会被我们拖累。该死的王横,怎么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现在不过是外面在传他不举,就急着表明自己是真的不举了…”


    可不是么,全国通缉令的下发不正表明了王横那处是被无畏之人给毁掉的。


    而这也归于“残害朝廷命官”一类刑案!


    “若害得商匠师他们被关进大牢,大不了我们和乐姐姐一起去京城,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能容得王横那畜牲为非作歹!”


    众人闻言皆义愤填膺起来,一副不将王横弄死便誓不摆休的模样。


    乐若淳见状忙安抚众人道:“大家别害怕,我们的第二计划也提前实行便是。”


    众人闻言顿时有些泪眼婆娑。


    原本一直拖着没有实行计划,只是因为他们不忍这么快就分离,而今因为王横不按计划出牌,遂只能也将计划提前实施。


    他们全部靠近乐若淳,一个个的与其拥抱了一瞬,表达了自己的不舍。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乐姐姐,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嗯。”


    乐若淳有些如释重负般地牵起唇角笑了笑,比之平日的她更为耀眼了几分。


    她等待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时刻。


    王横,我准备好了。


    你呢?


    你准备好了被我们大家制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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