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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恋爱浪费指南 37、37.

37、37.

    那通未接视频过后,陈梦宵没再找过她。


    原来失去联系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她很想删掉一些与他有关的东西,来证明戒断的决心,然而打开手机,反复翻阅,相册、聊天记录、收藏语音……哪一个都不舍得。


    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删掉东京的天气。


    微信聊天框里最后的对话停留在那个周五,她在通勤路上给他发微信:「你没忘记今晚要去看电影吧?」


    几分钟后,陈梦宵回复:「怎么会忘」


    紧接着,还给她拍了自己的早餐,问她今天吃了什么,一副不想立刻结束话题的样子。早餐应该是他自己做的煎蛋吐司,卖相非常一般,吐司边有点糊,背景里还露出半份剧本,就这么被他临时充当餐垫。


    她当时被早高峰的地铁车厢挤得喘不过气,一只手抓吊环,一只手费劲地敲屏幕,断断续续聊了半个钟头,她不小心坐过了站。


    「你是不是该工作了?」八点零一分,他问。


    她撒了谎:「嗯,刚到店里。」


    对话恰到好处地断在这里。


    往上翻,是周四那天选电影,她问他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他回答都可以。


    鉴于陈梦宵本身就是做这行的,并且相当挑剔,她追问:「你确定?万一选到烂片,会浪费掉你人生宝贵的两个小时。」


    かわいい:「不会啊」


    かわいい:「能跟你见面就不算浪费」


    再往上翻,聊天记录竟然不知不觉间积攒了很多。起初都是她找话题,他回得很慢,有时热情有时冷淡,还好是微信不是line,看不到对方是否已读。后来,他也开始主动找话题,会对她埋怨“今天又拍到半夜”;会说“想你”;会问“睡觉留灯是因为一个人住害怕吗”;偶尔夜深,也会聊一些不那么礼貌的私密话题,比如“你喜欢穿什么睡衣”、“要不要一起diy”……


    amy曾经吐槽,说日男的特性就是这样,即使恋爱也要保留私人空间,信息秒回是意外,已读不回才是常态,如果你因此闹脾气,对方反而会觉得你太黏人,这段感情太沉重。她下意识问了一句,那陈梦宵呢?


    amy先是惊讶:“你俩都在一起了还问我?”而后又笑:“不过我觉得跟陈梦宵谈恋爱应该挺开心的吧,如果你能接受这种开心很短暂的话。毕竟使用权和所有权完全是两码事。”


    -


    最近店里在准备新品上市的宣传活动,周末两天的中午时段有咖啡试喝环节,需要店员穿玩偶装站在店外揽客。原本这种体力活都是抓壮丁来做,但是不巧,今天的男同事因为流感请假,店里只剩她和另外两个女同事,猜拳失败,林霜羽倒霉地穿上了笨重的粉红兔子玩偶装。


    戴上头套,视野受到极大限制,她拿着一沓厚厚的咖啡集章卡向路人分发,任劳任怨地陪小孩合影,在镜头里扮可爱。


    寒冬腊月的天气,短短二十分钟,她硬是在厚重的玩偶装里被捂出了汗,好在附近人流量大,没过多久,手里的集章卡只剩最后一张。


    林霜羽在头套里长舒一口气,更加卖力地挥舞手臂,试图吸引不远处那对年轻男女的注意力,眼看着对方掉头朝她走来,正想迎上去,身后有人抢先一步,两指并拢,轻轻从她手里抽走了最后一张卡片。


    脚步顿住,她转身,狭窄的视野里,最先看到的是那只夹着卡片的手,以及食指上叠戴的两枚戒指,一枚素圈,一枚珍珠戒指,戴在他手上毫不违和。


    “你们在做活动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人也很冷淡。


    头套戴久了变得更重,林霜羽略迟钝地点头,原本应该介绍一下新品的,但是不想说话,而他的注意力显然也不在这里,道谢后便绕过她,往咖啡店的方向走。


    然而,短短数秒,脚步又折返,陈梦宵重新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他俯身捏了捏柔软的兔子耳朵,忽然笑了,刚才的冷淡一扫而空:“是你啊。”


    既然被认出来了,林霜羽干脆脱掉头套。


    世界重新分明,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胸口反而堵得更厉害,这段时间累积的所有负面情绪一齐反扑,她一言不发,径直转身往回走。


    不少人围在咖啡店门口排队试喝,同事忙得脚不沾地,帮她脱掉笨重的玩偶服。林霜羽回休息室将东西归置好,头发随意挽起来,又对着墙壁练习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出来工作。


    店里人满为患,陈梦宵果然也在,坐在咖啡台一侧玩手机,单手托腮,自在又松弛的样子,对于周遭如影随形的目光视若无睹。


    许翩之前问她,跟这种级别的帅哥一起走在路上,是不是虚荣心爆棚。


    她当时认真回忆了一下,其实真的没有。陈梦宵是她喜欢的人,不是用来满足她虚荣心的工具。可是在陈梦宵心里,她又是什么呢?那天打视频是想给她看什么,今天过来又是想对她说什么……这些她都不打算追问了。


    林霜羽走近,挽起工作服袖口,自顾自低头洗手消毒。


    下一秒,陈梦宵用手机轻敲桌面:“可以点单吗?”


    “扫码直接小程序下单。”


    “网不好,加载不出来。”


    她被迫问:“你要喝什么?”


    “柚子冷萃。”


    “今天没有柚子。”


    陈梦宵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透明冰柜,没有拆穿,又问:“正在做活动的新品呢?”


    “售罄了。”话音落下,总算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幼稚。


    对视片刻,陈梦宵放下手机,扭头看向旁边取餐口刚取完咖啡的上班族,“那我要和他一样的。”


    是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有豆子就能做,林霜羽无话可说,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要热的还是冰的?”


    “冰的。你们店里应该有制冰机吧?”陈梦宵显然是故意的。


    装作听不出来,她一言不发地下了单,将小票递过去。


    陈梦宵抬眸:“我还没付款。”


    “不用了,就当是我请你的。”


    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


    空气里溢满咖啡豆的苦香,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陈梦宵想了想,从运动外套里摸出刚才的集章卡,推到她面前:“盖个章。”


    林霜羽指了指卡片右上角的兑换须知,提醒他:“这个活动要盖满十个章才能兑换一杯新品。”


    电影已经杀青了,你在上海还会停留10杯咖啡的时间吗?


    陈梦宵顺着看过去:“但是上面没写活动的截止日期。”


    ——没写也不代表永远有效。这个道理你不清楚吗?


    最终还是咽下这句话,林霜羽从收银台左侧的收纳盒里翻出印章,对着卡片上的第一块空白重重压下去。


    时间在咖啡机的嗡鸣中流逝,她做着与平时无异的工作,研磨、压粉、萃取、拉花……一切有条不紊,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事情,然而陈梦宵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偶尔看她,偶尔看手机,存在感强烈得像一种无声的侵略。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清洗手柄的间隙,林霜羽终于朝他的方向投去一瞥。


    陈梦宵低着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笔,在那张集章卡的背面涂涂画画,大概率是在速写。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爱好之一。


    店里的客人来了又走,打印机还在不停往外吐订单,叮叮叮的声音像催命符,同事端着两杯拿铁在座位区穿行,或许是太过忙乱,不小心被谁放在脚边的吉他包绊了一下,手里的托盘跟着倾斜。其中一杯是意式浓缩,深褐色的液体瞬间倾洒而出,眼看着就要波及到附近的客人,陈梦宵恰好坐在斜前方,本能地抬手,帮忙挡了一下。


    伴随着同事短促的惊呼,滚烫的咖啡泼到他的白毛衣上,迅速蔓延至手臂的位置,洇成深色。


    怔忡几秒,林霜羽顾不上手头打包到一半的外带单,匆匆抽出几张纸巾,绕过吧台帮他擦拭。


    同事也反应过来,紧张得连连道歉,陈梦宵毫不在意地冲她笑,温柔地说没关系,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同事被这幅笑脸蛊到,满脸都写着“我碰到天使了”。


    没空拆穿他,林霜羽沿着他的毛衣下摆摸了摸,发现连里面的贴身白t也湿透了。


    “没烫到吧?”


    她正要抽回手,餐桌之下,却被他握紧,“不知道。你帮我处理一下。”


    林霜羽把他带进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开灯,窗外的阳光斜斜投进来,在地板上拓出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格子阴影。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


    她走到窗边,从窗台上拿起一罐干燥的咖啡渣,又找了条自己的毛巾,一回头,发现陈梦宵并没有坐在那张暗黄色的布艺沙发上,依旧姿态懒散地靠在桌边,明显是嫌弃这张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的沙发。


    而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是对面标着她名字的方格储物柜。其他女同事的柜门上都贴着很多花里胡哨的卡通贴纸、爱豆小卡或拍立得相片,只有她的区域干干净净,除了工整打印的姓名标签之外,什么都没有,无形中划出一道工作和私人领域的分界线。


    林霜羽不清楚他具体在看什么,也没问,朝他走近,再次掀起他的毛衣下摆,掌心贴着皮肤,用毛巾认真吸干残余的咖啡液,而后倒了一把咖啡渣,在污渍处仔细压平。


    他的呼吸、气息、手掌之下微微起伏的温热肌理,触手可及。距离太近了,只要她抬起头,就有可能撞到他的下巴。


    沉默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发酵,他们保持着这个微妙又亲密的距离,没有人前进或后退一步。


    空无一人的房间,陈梦宵垂眼看她,忽然抬手,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耳垂上的小痣,用那种随意的、不痛不痒的、类似调情的态度问:“羽毛,你这几天想我了没?”


    仿佛上次在他家里发生的不愉快只是一场幻觉。


    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变重了,她不搭腔,将咖啡渣擦干净,而后重复之前的步骤,用毛巾擦第二遍。


    须臾,陈梦宵的声音再次响起:“ごめんね、もう怒らないでよ”(对不起,别生气了。)


    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


    休息室里静得过分,毛巾刮蹭衣物的沙沙声格外刺耳,她终于开口:“生气有用吗?”


    抓着毛巾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她又问:“想你有用吗?”


    上次在他家里,吃完早餐之后她借口有事,穿上外套开门走了,他不是也没挽留。


    类似委屈和苦闷的情绪在当下无限放大,她不想在情绪驱动之下做出更多错误的、丧失尊严的行为,于是及时闭嘴。


    其实有很多次,很多瞬间,很多场景,她都想对陈梦宵倾诉爱意,比如你每次抱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幸福;比如见不到面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比如是你的话,我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对等;再比如参加朋友婚礼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冒出关于你的疑问句——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和别人步入婚姻殿堂?我真的想过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如果时光倒流回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这些话她或许能够不计后果地说出口,孤注一掷地allin,可惜现在不能。


    白毛衣上的咖啡渍只剩浅浅的印子,她松开那块被揉皱的毛巾,最后用平静的语调说:“好了,我只能处理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满意,回去之后你可以把这件衣服直接丢掉。”


    转身之前,她听见陈梦宵轻淡的声音:“没必要这样吧。”


    “第一次解我皮带的时候,你没想过我要回日本么?”


    “跟我上床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跟别人约会么?”


    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游,陈梦宵仍然靠在玻璃方桌前,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可能有点生气:“我还以为你考虑得很清楚。”


    林霜羽对上那双漂亮倨傲的眼睛,胸腔里像是有什么揉碎了,难以呼吸,良久出声:“是,我考虑得很清楚,你觉得江照怎么样?跟我合适吗?”


    “不合适。你对他有感觉?”


    “反正你都要走了,跟你没关系。”


    休息室隔音一般,间或能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大家都在忙碌,她不该躲在这里开小差。想到这里,林霜羽重新迈开脚步,陈梦宵却在此刻拉住她的手,用陌生的、难以捉摸的语气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当声音透出哽咽,她总算意识到自己在哭,在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在人来人往的员工休息室,在他的面前。


    最后一个比前面相加的总和还要糟糕,她匆匆截住话头,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连接休息室和店面的是一条黑漆漆的狭窄通道,林霜羽觉得自己更像是落荒而逃,仓促跑了几步之后,停在通道中间。


    眼泪几乎流成河,怎么擦都擦不完,她抬手捂住脸,好像过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又好像很久,身后传出脚步声,陈梦宵站在她面前,重新拉住她的手。


    这次比刚才要用力。


    没有预料到他会追出来,空气停止流动,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陈梦宵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换成中文,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原来看到她哭,他也会说“对不起”。


    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开,反而被他抱紧,挣脱不开。


    身体紧密无间地贴合,陈梦宵一只手搂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长发。林霜羽能够隔着衣物感受到他皮肤的热度,嗅到他发尾熟悉的淡香,她不记得自己的眼泪有没有落到他肩头。


    通道静悄悄,陈梦宵像在哄她:“我刚从云南回上海,落地就过来找你了,结果你看到我,一点都不开心。”


    她仍在哽咽:“我没让你来。”


    “我给你带了礼物,在云南拍戏的时候总是想你。”


    陈梦宵说到这里,似有若无地向她抱怨:“感觉每次送的东西你都不喜欢,本来想让你自己选,可你不接电话。”


    林霜羽没应声,他又玩笑般问:“还是你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


    眼泪终于止住,她轻声道:“陈梦宵,在你的人生里,有谁真正讨厌过你吗?”


    “有啊。”他答得轻巧,“比如剧组的场务,合作的演员,他们都觉得我很麻烦,很难搞,但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又要努力配合我,前几天的杀青宴上就差开香槟庆祝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讨厌。”


    “如果你是想问交往过的对象,其实我不是很在乎。”


    “你在乎什么?”


    这次陈梦宵沉默几秒,轻声对她说:“羽毛,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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