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冽毫无心理准备，被口中的米饭呛到，连忙抬手挡住嘴巴，咳得满脸通红。


    曾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给她递纸，随后抓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凉茶递过去。


    “没事吧？”


    姜冽摇摇头，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巴，喝口茶压压惊。


    “你可真行，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曾瑜揶揄她。


    两人是多年好友，姜冽那点事儿，曾瑜一清二楚。


    姜冽掀起眼皮，轻轻瞥她一眼，淡声说：“你要是想我死，可以干脆一点，别用这么歹毒的方法。”


    “苏老师最近的讨论度很高，我好奇嘛，就想亲眼看看她本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长得跟天仙似的。”


    姜冽默默认同这话，嘴巴却说：“你自己去。”


    “我自己不行。”曾瑜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姜冽，哀求道，“你陪我一起嘛，这顿饭我请。”


    “拒绝。”


    “我请你喝奶茶。”


    “拒绝。”


    “拒绝无效。”


    “如果不能亲眼看到苏老师，我将死不瞑目。”


    姜冽：“……”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姜冽心中五味杂陈。


    吃完午饭，曾瑜拉着她直接来了教室，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她们上自己的专业课都没这么积极过。


    两人在靠门的最后一排坐下，为防止姜冽偷溜，曾瑜坐在靠近过道一侧，把姜冽挤在里面。


    姜冽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心不在焉地刷手机，几个软件来回切换。


    想了想，问“这节是什么课？”


    “不知道。”


    姜冽指尖一顿，离开屏幕，歪头看曾瑜。


    “我就记得是在这个教室。”曾瑜耸耸肩，“我们又不是真的来听课。”


    “……”


    行吧。


    装都不装一下。


    “姜姜，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


    “哪不对劲？”


    “每次提到苏云辞，你都没什么反应，对你这个颜狗来说，很不对劲。”


    姜冽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迎着曾瑜打探的目光，她淡定地伸出右手食指，抵在曾瑜脑门上，微微用力将人推开。


    长睫低垂，抿着唇说：“我这不是对数学老师有阴影么，而且我在学校碰见过她。”


    曾瑜自动忽略她前半句话，激动地双手掐住姜冽的脸颊，用力捏了捏，“姜姜啊姜姜，你嘴巴够严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姜冽暗自腹诽，扭头躲掉曾瑜的手，云淡风轻：“这有什么好说的。”


    曾瑜两眼放光，“是不是宇宙超级无敌漂亮？！”


    “是。”很漂亮，但更优秀。


    学生陆陆续续来到教室，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有些吵闹，姜冽很快明白了为什么曾瑜非要拉着她来。


    大部分进入教室的学生，都会好奇地朝她们这两个陌生同学看上几眼。


    跟看猴似的，尴尬死了。


    大概是许多其他专业的学生也像姜冽一样，听到数学就头疼，因此来蹭课的人不多，教室里还有很多空位。


    但姜冽没心思管这些，越是临近上课，她的心越是不受控制，突突突地狂跳不止，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莫名紧张起来，口干舌燥，像是在课堂上遇到一道解不出来的题，害怕被老师点名提问。


    也不知道苏云辞看见她出现在这，会是什么反应。


    终于，苏云辞在上课前五分钟来到教室，教室里的声音瞬间小了许多。


    姜冽还没来得及看清苏云辞的脸，曾瑜就猛地抓住她的左臂，无声地发疯。


    姜冽被摇得头昏脑涨，连忙按住她的手，低声说：“你冷静一点。”


    曾瑜好半天没能说出话，反倒是前座的两个女生听到动静，回头看她们。


    “两位学姐也是来听苏老师讲课的吗？”看了眼她们空荡荡的桌子，其中一个女生将自己的课本拿了过来。


    曾瑜一秒恢复正经，笑着拒绝：“不用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谢谢学妹，学妹要认真听课哦。”


    “好，好的。”


    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脸红。


    姜冽勾唇浅笑。


    苏云辞打开多媒体电脑，插上u盘，调出课件，抬头便看到这一幕。


    倒不是她一眼就认出姜冽，而是她和她身旁女生的发色太引人注目，一个粉色，一个紫灰色，在略沉闷的教室，像两个显眼包。


    苏云辞怔了怔，双唇微微分离，意外姜冽会出现在她的课上，她记得她说是美院的学生。


    听不清同座的女生跟她说了什么，但姜冽笑得很开心，很松弛。


    上课铃响，苏云辞没再管她俩，将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准备开始讲课。


    姜冽虽然成绩不好，但很尊重老师，课堂上从不捣乱……从不妨碍别人。


    刚刚她瞥了一眼教材——《概率论与数理统计》。


    光是看到这个名字，姜冽心头就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死感。不知道苏云辞出门前有没有算过，在课堂上遇到她的概率。


    铃声停止，苏云辞翻动ppt，径直进入正题。


    没做自我介绍，应该不是第一次给这个班上课。


    姜冽单手支着下巴，懒怠怠地掀开眼皮，云里雾里听了几句，一句也没听懂。


    但她发现苏云辞讲课时的声线，比她平时说话要沉稳一些。


    视线渐渐从课件移开，随着苏云辞的身形而动，讲台上的人游刃有余地讲解着晦涩难懂的知识。


    很从容，很有魅力。


    至于讲得好不好，姜冽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她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数学课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白噪音。


    即便是苏云辞——完美踩中她审美点的女人，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苏云辞朝姜冽的方向看去，微微皱眉，纠结几秒，不着痕迹地移开。


    在这个大学老师普遍对学生不闻不问的时代，苏云辞还是十分认真负责的。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学生在课堂上明目张胆地睡觉、玩手机。


    但她想着，姜冽不是本专业的学生，硬把她叫醒听课也没多大意义，只会乱了自己的课堂节奏，耽误更多学生的时间，于是便作罢。


    苏云辞在讲台上兢兢业业讲课，教室里几十名学生听得认认真真，只有姜冽睡得昏天黑地。


    四十五分钟很快结束，姜冽像是把下课铃声记到了骨子里，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便睁着迷蒙的双眼醒来。


    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她推了把外座的曾瑜，声音含混不清：“走了。”


    “还有一节呢。”


    姜冽双眼睁大，眼底氤氲着一层水雾，不敢置信地看她：你没事吧？


    “你睡觉的时候，苏老师往你这看了好几次，我感觉……”曾瑜眼睛骨碌碌转一圈，想逗逗迷迷糊糊的姜冽，“她想点你回答问题。”


    “你不要讲鬼故事！”


    姜冽汗毛倒立，脊背一阵发凉，一下子清醒了。伴随着她有些激动的声音，屈腿时动作大了些，长腿“咚”地一声磕在桌子上。


    很响。


    桌上的手机被震得跳起，“咣当”一声又落下来。


    教室里的人纷纷转头，向她们投来探究的目光，还有人怕苏云辞生气，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


    很社死。


    姜冽下意识看向苏云辞，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动静自然也吸引了苏云辞，与班里的其他人一样，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后门处。


    刚睡醒的姜冽有些炸毛，几缕长发在头上支棱着，左侧脸颊留下一道红红的、形状不明的印子。


    捉住她心虚的眼神，四目相对，苏云辞忍不住笑了，温声嘱咐：“小心点。”


    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教室里的学生松一口气。


    因为苏云辞上课时比较严肃，不少学生有点害怕她，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姜冽不知道别人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她只觉自己头晕晕的，心也晕晕的。


    “嗯。”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随后拿起桌上的奶茶，掩饰般地猛吸两口，压下鼓动的心跳。


    身旁的曾瑜双手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移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过了几秒，她的手机屏幕亮起，这才知道曾瑜是在给她发消息。


    【啊啊啊啊啊】


    【苏老师好温柔！！】


    【你在她的课上睡觉，她还对你笑那么温柔，我认真地听了一节课的天书，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呜呜呜】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曾瑜总揶揄她是颜控，明明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姜冽又看了遍曾瑜发来的消息，莫名从其中品出几分甜味，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没理会发疯的曾瑜，姜冽锁上手机，趴在桌上，双手垫着下巴，从人群的缝隙里偷偷看苏云辞。


    她看见苏云辞拿起保温杯，刚拧开半圈，又拧了回去，因为几个学生拿着书走上讲台。


    “啧。”姜冽微微皱眉，“现在的学生真不懂事。”


    “咋？”


    “课间就五分钟，连喝水的时间都不给老师留。”


    曾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苏云辞将保温杯放回去的动作。


    她扭头，也趴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盯着姜冽，用很低的声音说：“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美术生的基本素养。”姜冽嘴硬。


    忍不住想苏云辞的保温杯是用来保冷……还是保热。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里面装的是热水。


    等了一会儿，讲台上的学生非但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把苏云辞围得严严实实。


    开学第一周，真的有这么多问题要问吗？


    一般来说，课程最开始不都很简单吗？


    这个班里不都是高材生吗？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苏云辞才得空喝了口水，姜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热水。


    姜冽很肯定。


    毕竟她从没见过哪个人喝冰水还要在杯口停顿一下，吹一吹。


    姜冽心中揣了一颗糖，为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而开心，仿佛自己更加了解苏云辞一些。


    至于为什么因为能更加了解苏云辞而开心，姜冽选择性忽视，没有深究。


    下半堂课，姜冽没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