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她？”


    苏云辞终于肯正眼看应慕青，只是那眼神里若有若无的不赞同和谴责让人难以忽视。


    应慕青瞬间心领神会，伸手推她一把，把苏云辞推得歪倒在一边，笑骂：“你想哪儿去了。”


    她清清嗓子，找回场子，反问道：“这是送你去酒店那小孩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真是在北城待太久了，人都傻了。”应慕青没忍住吐槽一句，“酒店经理跟我说过，送你去酒店的是一个粉头发、瘦瘦高高、长得挺漂亮的女生。”


    她应慕青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心大到把自己的好友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挂断电话，她第一时间就去酒店问了情况，并让她们时刻注意着房间的动静。


    应慕青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看那小孩挺不错的，出手大方，人也挺负责的。”


    浓密的长睫忽闪，苏云辞视线摇晃，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应慕青说的这些，她作为当事人最有感触。


    那天早上醒来，衣服已经洗好放在床边，脸上的妆容也被人细心地卸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反倒是姜冽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长手长脚蜷缩在一起，委屈巴巴的。


    一想到这，苏云辞就忍不住心虚。


    应慕青却误解了她此刻的沉默，以为她也有些心思。毕竟过去三十年，她还没见过苏云辞主动亲过谁。


    于是她将从经理那听到的情况，竹筒倒豆子般全抖了出来。


    “那小孩为了给你开间房，可真是煞费苦心。”应慕青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忍不住笑出声，“说你失业又失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把酒店经理唬住了。”


    应慕青实在无法想象苏云辞失业又失恋的场面，这两件事根本不可能同时发生在苏云辞身上。


    笑完，她轻咳一声，接着说：“但这些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


    应慕青故意把话说一半，吊她胃口，等苏云辞好奇心被勾出来，才继续说道：“她还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她负全责。”


    话音落下，苏云辞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扯了一把，又酸又涩。微微抬眼，看吧台前与朋友说话的姜冽，眼神软了些。


    难怪再次见面时，姜冽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想来是觉得自己的心意被人轻慢了。


    应慕青跟着看过去，感慨道：“年纪是小了点，人倒是挺可靠的，比你那个没良心的前女友靠谱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云辞的神色。


    她也不是非要撮合苏云辞和姜冽，只是看苏云辞如今无欲无求，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担心她困在从前走不出来。


    当初苏云辞前女友提分手，分就分呗，临走前非要整些阴间发言，把所有责任推给苏云辞，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应慕青半年后才知道苏云辞分手，苏云辞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至今记忆犹新。要是早让她知道，说什么都要痛打那女人一顿。


    苏云辞收回目光，微微敛眉，眼神深邃而平静，“怎么突然提起她？”


    见她这样，应慕青于心不忍，无声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进入酒吧，姜冽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没有乱七八糟的晃眼灯光，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聒噪音乐，整个空间弥漫着别样的情调。


    心下松了一口气，否则对她这种不能喝酒的人来说，真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卡座有低消，因此，几人在吧台随意找位置坐下。


    姜冽兴致缺缺地听她们讨论鸡尾酒的味道，坐在一旁玩手机。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只能坐小孩桌，早就习惯了。


    “姜姜姜姜……”曾瑜猛拍姜冽大腿。


    姜冽吃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甩开，没好气道：“干嘛？”


    “你快看，那是不是苏老师？”停顿片刻，曾瑜语气更加激动，“苏老师旁边的是不是她女朋友啊？长得好漂亮。”


    曾瑜咂摸两下嘴，赞道：“你别说，她俩还挺般配。”


    姜冽心头一沉，来不及多想，一手攥紧手机，一手撑住吧台，双脚踩在高脚椅的脚托上，丝滑地转过一百八十度，面对卡座的方向，将苏云辞的身影看进眼中，还有她肩上那只碍眼的手。


    姜冽直直地望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抿紧嘴唇，不满曾瑜的用词：“哪里般配了？”


    那女人笑得那么轻浮。


    曾瑜没回头，自然没察觉姜冽的不对劲，“美女就该配美女，看着养眼。”


    每次走在街上，看到那么多美女配野兽，曾瑜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你俩聊什么呢？”见姜冽和曾瑜盯着一处嘀嘀咕咕，室友李幼璇好奇地凑到两人面前问道。


    另外三人听罢，也都顺着她们的视线往身后看去，不明所以。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吧台离卡座不远，应慕青逗完苏云辞，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


    这小孩该不会对云辞有意思，把她当成情敌了吧？


    应慕青久经情场，自诩一眼就能洞察人心。


    她扬了扬眉，不偏不倚地接住那道视线，故意往苏云辞身上靠，手臂亲昵地缠上她的胳膊，对着姜冽笑得张扬。


    下一秒，果然看见姜冽整张脸皱成一团。


    小崽子还是太嫩了。应慕青得逞地勾起嘴角。


    难怪这么好心，原来是别有用心！


    苏云辞蹙眉，拨开贴在她身上的人，轻声道：“坐好。”


    应慕青玩够了，配合地松开她，心血来潮地说：“她们好像看到你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不……”


    没等苏云辞说完，应慕青朝吧台前的几人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苏云辞：“……”


    “她是在朝我们招手吗？”李幼璇好奇发问。


    曾瑜看了眼周围，她们旁边没有别人，不确定的语气：“应该是吧。”


    姜冽扭头，装作没看见。


    应慕青轻啧一声，用手隔空点宿舍另外几人，重复刚才招手的动作。


    “好像真的是在叫我们。”


    “那我们要过去吗？”


    “去吧，不去好像有点没礼貌。”


    话语里透出几分独属于大学生的天真。


    几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没怎么犹豫，跳下椅子，端起杯子就朝卡座走去。


    曾瑜走出几步，发现姜冽没有跟上，回头看她，“走啊，愣着干嘛呢。”


    “我不去，你们去吧。”姜冽只觉卡座里的身影格外扎眼，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抗拒。


    “你一个人多无聊。”曾瑜折回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去看看情况，不行打个招呼就走。”


    话是这么说，但她语气里的兴奋，一点儿不比另外几个室友少。


    姜冽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曾瑜看到美女就兴奋的毛病姜冽是知道的，只怕今晚不会那么轻易离开。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走到卡台前时，四位室友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苏老师好。”曾瑜先是一本正经地和苏云辞打招呼，随后看向应慕青，用甜甜的语气喊，“姐姐好。”


    苏云辞抿唇微笑，点头致意。


    应慕青露出一抹成熟勾人的笑容，“你好。”


    视线缓缓移动，落在姜冽身上，慢吞吞地从头看到脚，眼神中透出几分玩味。


    “姜，冽。”


    话落，516宿舍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姜冽，震惊又好奇。


    姜冽愣住，她自己也有点懵，下意识看向苏云辞。恰好苏云辞此刻也在看她，目光短暂相遇，又同时移开眼。


    长睫轻颤，眼皮子也随之跳了跳，姜冽镇定自若地问她：“我们，认识吗？”


    应慕青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里，右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自我介绍：“应慕青，我们通过电话。”


    顿了顿，反问：“还记得吗？”


    哦——姜冽恍然大悟。


    怎么会不记得？


    她可记得太清楚了。


    苏云辞不靠谱的朋友，说要来接人又放她鸽子的朋友。


    这么说来，她和苏云辞应该就不是曾瑜说的那种关系了。


    谁家好人会放心自己女朋友被陌生人带走？


    “记得。”姜冽松一口气的同时，神色难辨地看向沙发上黑色长卷发的女人，“你那天怎么没来接苏……没来接人。”


    想到室友还不知道那天的事，姜冽连忙改口。


    到底是年纪小，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脸上藏不住事，应慕青从她的口吻中听出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轻挑眉头，再度伸手环住苏云辞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简单解释一句：“蓝湾酒店是我家的产业。”


    “……哦。”


    所以跟她不去接人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姜冽反应平平，苏云辞勾了勾耳发，应慕青事不关己，其他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蓝湾酒店，全国知名的五星级连锁酒店。


    曾瑜八卦的眼神藏不住，一会儿看看姜冽，一会儿看看应慕青，但谁都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两人坐下后，曾瑜身体扭成麻花，心里全是吃不到瓜抓心挠肝的痒。


    她扯了扯姜冽的裙摆，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姜冽低声回道：“回去再说。”


    曾瑜只好将酒杯送到嘴边，闷了一口酒，按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魂。


    姜冽仍没明白应慕青话里的意思，不自觉开始回想那天发生的事，一幕幕如同跑马灯在她脑海里闪过。


    忽然间，她终于想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当时还奇怪，果盘、点心、外卖这种小事怎么会是酒店经理亲自来送。但她当时没想太多，只以为是苏云辞没有登记身份信息，经理不放心她们。


    现在看来，酒店经理应该是应慕青派来打探消息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