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祖玉目送冯清辉和展静一前一后离开, 视线转到桌子上的点心, 有些陈年的记忆, 忽然被打开, 就好似决堤的洪水, 汹涌澎湃地冲击着她。
她记得有一次从Phoebus钱包夹层翻出来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大学时期的,穿着浅白色运动服,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膀上, 笑容很甜, 有感染力, 明眸皓齿却又稚气未脱的模样, 上头写着某某年通天峡留念,脚下则是玻璃栈道。
祖玉不用想,肯定有故事。
她因为此事跟Phoebus闹了一场不愉快,Phoebus表示,如果她介意这样的事,那最好找一个低年级的小男生, 可以避免过往情史。
祖玉当时有些伤感,觉得这话真是薄情,且没有表明应有的立场, 可谁叫她喜欢,虽然扭头走了,半路上忽然想起他开了一天的会议,自己还跟他闹, 连累他连饭都没顾上吃。
她心疼不已,到一家中式快餐店打包了吃的,并且买了一杯奶茶。
送到他公司楼下时,Phoebus站在砖红色地面的路灯下沉默了半晌,视线扫过她手中的奶茶,脸色柔和了几分。
他抬手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顶,轻轻拥入怀中,他说这本来应该是他做的事,让她下次不必麻烦。
奶茶他并没喝,不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祖玉摸出一个规律,她每次送Phoebus奶茶时,他心情都会比较愉悦,所以祖玉一直都认为Phoebus对甜饮有什么特别的情怀。
虽然祖玉是个比较体贴细腻的人,但其实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喜欢,甚至打心眼里想要走下去的人。
可能这世间的“求而不得”,往往是天空中最亮的星。因为遗憾,因为残缺,所以完美。
她离开时咖啡都已经凉透,黄连般清苦的美式黑咖啡并不是她喜爱的,祖玉喜欢吃甜食,木糠杯豆乳盒子之类,尽管家中经济条件不错,但她仍旧喜欢去超市选择优惠活动的商品,她自诩教养不错,但显然师姐并不是这样想。
因为这段纠葛,她跟师姐从无话不谈,也到了如今不好不坏,维持表面和睦的地步。
师姐曾说,人和钱,总要贪图一样,什么都不要的傻子,她是第一次见。师姐对她,从一开始“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到后来甚至连关心都懒得关心。
祖玉某次问师姐,那天你去吃饭见到没有,Phoebus前任是个怎么样的人?师姐纠正她,人家是现任,你如今才是前任。
师姐禁不住她纠缠,最后还是说,本来不想去的,最后被劝了两句,还是去了,有时候成年人有很多身不由己。
又说那女子是个皮肤特别白净,骨架纤细的人,气质好的没话说,姿态傲傲的,像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对人既不失礼也没有刻意搭讪。
吃饭的时候Phoebus嫌她主食吃得少,哄了几遍才敷衍着夹了一粒米。
不是夸张,真的就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粒米。
祖玉心揪起来,犹如刀绞一般难过,勉强笑了笑,问师姐这么矫情的女人,Phoebus当时什么反应。
师姐告诉她,Phoebus脸色如常,甚至还夸了句什么,随后拿走她吃剩的东西尽数都吃了。
祖玉一开始曾善解人意地对Phoebus说理解他,但在那一刻,胸怀多大的女人大概都做不到理解。
祖玉觉得自己大概太善良,太圣母,太善解人意,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故事。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她为别人考虑,别人不一定会为她考虑,只可惜她醒悟的太迟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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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辉突然想起很多细节,过去的,在省外的时候,当时她被爱情冲昏头脑,全心全意都在顾初旭身上,如今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疑惑。
她记得自己曾经亲手做过一个忘了什么材质的刻章,小篆体,上面写着“冯清辉印”,从印字到刻好再到成品,都是她在工艺师傅指导下亲手完成。
春节后辞别顾初旭的时候,他在她包里瞧见,拿在手中仔细观摩,冯清辉便送给了他,因为是第一块印章,无例外的话,也应该是唯一一块,又因为上头有自己的名字,亲自刻的,就嘱咐他好好保管。
他回去没多久,有次晚上打电话跟她赔礼道歉,说东西放在办公桌上,不小心摔碎了,他白天拿到刻字师傅那里瞧了瞧,材质粘性比较低,不好修复。
冯清辉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过份追究,就问他怎么那么不小心,那东西本来就不禁摔。
今夜顾初旭有应酬需要晚点才能回,冯清辉回到家中空荡,不知做什么。
她洗了澡,没有换睡衣,反而选了一件跟这个季节并不合适成熟又知性的衣服,给张震编辑了一条短信:张经理,有空吗?有空出来喝一杯?KT约一下?
发过去许久,等待的时间越发显得漫长,终于等来张经理的消息:冯医生有什么吩咐?喝酒可以,晚上不太好吧,我如今有那个贼子没那个贼胆。
冯清辉继续说:那明天白天也成,只要张经理百忙中愿意拨冗吃个饭。
张震显然没有以前那样嚣张,守着她说话做事收敛不少:哪敢是我赏脸,顾太想吃饭我肯定得请。
冯清辉不想耽搁,直接敲定了时间与地点。
以前张震巴不得她主动邀约,如今知道身份自然也知道避嫌,其实倘若不是顾初旭这份体面金贵,那些愿意红杏出墙的太太们,也是不乏人问津的。
她左想右想,善自打开书房的门,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踱了一圈步子,提裙子跪到地毯上,翻找办公桌抽屉里的东西,诸多文件资料,成沓堆叠在里面,被她打乱顺序。
冯清辉穿着一袭酒红色露背的丝绸缎面,清爽的装扮,室内温度很适宜,她鼻头反常地出了一层薄汗。
没找到什么东西,让人泄气。她软下身子,跪坐在地毯上。
有两缕凌乱的发丝遮挡住她的视线,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书房外传来顾初旭的声音,他从卧室找到书房,瞧见她这副模样。
“怎么了?”他放轻步子,扫向被她翻的乱糟糟,甚至敞着还没合上的抽屉,“在找什么?用不用我帮你?”
冯清辉用疲惫的倦怠的眼神看着他,从他刚出现在书房门口,到他走过来,再到此刻他弯下腰想要扶她起来,她摇摇头,“我想找什么就找什么,又不是你自己的书房。”
顾初旭抬手把抽屉合上,耐心地解释:“这里面都是办公的文件,下面的抽屉是办公用品,左边第一层有两本闲置的书……”
“柜子里是什么?”冯清辉冷静地看着他,“为什么锁着,防备我?不能让我看的东西吗?”
“不是,”他嘴角向上翘,刚才进门时脚步虚浮,喝了几杯酒,吐纳之时有醇香的,并不难闻的酒气,“里面有个镶嵌到墙内的保险箱,锁着公司的印章,你知道我有时候在书房办公,时不时会用到,就在家备用了一个。”
他笑着站起来,从桌面上一个小收纳盒找到一枚钥匙,用尽量温热地口吻说:“之前我告诉过你啊,这东西不能随意放,丢失了会很麻烦。家里钟点工一周要来两三次,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边说边把柜子打开,柜门拨到一边,看了她一眼,“指纹解锁的。”他递上去拇指,果然啪嗒一下解开锁,冯清辉凑近瞧了眼,里面有几张卡静静躺着,两沓平时备用的现金钞票,还有印泥印章。
冯清辉收回眼眸,脸色很平淡,她此刻还坐在地毯上,曲着细白长腿,酒红色的裙摆撩到大腿根,露出性感黑色波点的丁字内/裤,顾初旭做完这一切,回手又锁上保险柜,他提了提西装裤脚弯下腰,手搭在膝盖上,看不惯她这副慵懒性感的模样,抬指帮她往下扯裙子。
“今天怎么穿这么漂亮?”
冯清辉淡淡转开视线,“我哪天不漂亮?”
他笑,“今天格外漂亮。”
她不以为意爬起来,红唇擦着他的下巴掠过,顾初旭蹲着没有立即起身,摸向被柔软唇瓣碰触过的下巴,摇头笑了笑,“这么晚了还出门?”
“晚吗?夜生活才开始。”
“跟谁出去,展静?”顾初旭从书房出来,她已经披上风衣在换鞋子。
冯清辉转过身,模样带着轻佻,“不是展静。”
顾初旭忍了这么久,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烦,眉宇间若隐若现,不过语气还算温柔:“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大半夜跟女人有什么好聊,白天有的是时间。”冯清辉故意这么说。
他闭上眼冷静了几秒,听到门锁开动声忽然压制不住脾气,三两步走到跟前,一把拉住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去哪啊?我陪你一同去,你等我两分钟,我去换身衣服。”
冯清辉顿觉索然无味,“算了,”她随手扔下包,鞋子也不耐烦换下,“不去了。”
顾初旭喉结上下动了动,深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弯腰把她的包挂好,鞋子归位,她在客厅沙发上垂头坐着。
半晌才悠悠地说:“你今晚去外面住吧,要不然我就去外面住,你选一个。”
“……为什么?”
“我不想瞧见你。”
第32章
冯清辉既然敢把话说到这, 那就不是跟他打哈哈, 顾初旭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 垂着眼皮子想了好久才说:“为什么不想瞧见我?这么晚我没地方去, 你想让我住酒店吗?这周我已经住了一次酒店了, 总是住酒店会被人笑话。”
“那我去住酒店吧, 我脸皮厚,不怕被人笑话。”双腿从沙发上拿下,她开始穿衣服, 慢条斯理说, “你是老板, 要面子, 我不是,所以不用要面子。”
顾初旭静静坐在沙发上瞧她,好半晌才说:“我走,马上走……你去睡吧,我等你睡了就走。”
以前的时候冯清辉还会心疼一下,今晚满心都是疲倦, 看着男人英朗的脸庞,也没往常那么依恋。展静以前说她,你这小脾气, 估计谈情说爱的时候,肯定花心不长久,只有你辜负人家伤害人家的份儿,冯清辉现在却特别希望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主儿, 因为她觉得薄情寡义真算得上特殊技能,伤害别人总比被别人伤害要爽。
冯清辉不知道他是几点走的,好似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许久,她一夜基本没怎么睡,不过卧室隔音做的好,所以他走的时候没留意到,早晨她披着睡袍出来,看到客厅落地窗边,贵妃榻一旁,原本搁在茶几上的绿白色烟灰缸搁在地上,新添了几个烟头。
冯清辉不慌不忙去了一趟咨询室,把她记录的,关于所有祖玉病情的报告都拿出来,脑海中忽然响起一组对话——
“福波斯?怎么拼写?”
“p-h-o-e-b-u-s.”
“抱歉,我英文不好。”
“没关系,他有中文名,我不想透露,不过英文名是我帮他取的,他好像并不喜欢。”
桌子上的资料掉了一地,冯清辉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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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辉跟张震约了上午十一点碰面,在他公司楼下一家西式料理餐厅,她洗了把脸才稳定下来。
前段日子张震说自己在瘦身塑形,冯清辉从他肚子上看到一丝成效,这几日不见,大概反弹了几斤,那原本消瘦下去的小肚腩,艰难地隐藏在白色衬衫里头,被皮带挤出来形状。
不过冯清辉知道他想听什么,睁着眼说了两句瞎话:“看着你比上次我见你又瘦了,整个人焕然一新,张经理最近也不去关照我那个咨询室了,生意瞬间冷清。”
张震听完心情果然更佳,往前拉了拉椅子坐定,招手服务员开始点单,“商人的太太做久了就是不同,说话都这么会察言观色,”他把菜单递过来,“看看,吃什么?”
冯清辉没有做主,身边的服务员热情介绍,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征求张震的意见:“要不,就要个套餐?”
黑椒牛排端上来冯清辉并没有吃几口,漫不经心地用刀叉切成肉块,等到都切完,擦了擦手,“以前刚开咨询室,我老公帮我向他圈子内做过不少推荐,说实话没什么效果,不过很久以前去算卦,算卦先生说我以后会遇到几位对我提携的贵人……最近仔细想了想,张经理真算是一位,以前你捧我的场,后来你不捧场了,还给我介绍客户。”
张震有些不解,探头凑近:“怎么说?”
冯清辉妩媚一笑:“祖玉啊,不是你介绍的?说起这个祖玉,一直没来得及问张经理,她跟你是否沾亲带故?如果都是熟人,我也好给她打折做个优惠。”
“熟人算不上,不过有些情谊,在我手下做过几天事,”话赶话引出的话题,张震自然不会平白无事多想,不过他跟冯清辉吃饭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冯清辉身上,没几句话就往顾初旭身上牵,“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有时间一起出来打个高尔夫?这天气正适合露天场地,过几天就热了。人少玩不起来,顾总若是有时间的话,三人正好。”
“回去我问问他,”她仰头喝了口冰水,指尖拨弄着玻璃杯底座,眼珠子轻轻转了两圈,“你跟祖玉怎么认识的?以前没听你提过,身边还有这样的漂亮姑娘……”
“我跟祖玉?”张震皱起眉的时候抬头纹很深,锁在眉梢中间,他是那种典型的毛发浓密,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性,中指、无名指第二个骨节遍布着汗毛,还挺茂盛,“祖玉是高材生啊,双硕士学位的海归,我跟她的交集说起来那就挺巧了,前段时间我会见几个外国友人,悉尼过来的,你知道我英语水平不行,需要翻译,有人向我推荐了她,就用了几个月,不过人家是高材生,胃口大,自然不愿意屈才在我这心甘情愿做个小翻译。”
冯清辉悄悄握紧餐具,她记得祖玉之前说过,她英语巨烂,所以当初Phoebus出国经商时,她选择留在国内,且她说,接受一个新的地方,于她而言是个挑战。
“有人向你推荐她?谁这么有眼光?”
“赵秋芬,”张震摸了摸手机,无意识摆弄着,“这个女人很有意思,我跟她很早就认识了,从她刚到东屿市起,有些手腕跟魄力,运气也很好。”他蹙蹙眉,“你应该认识啊,在顾总手下做事。”
冯清辉出门前幸好补了个妆,否则现在肯定像个鬼似的吓人,她用力咬了咬牙关。她收回思绪,故作轻松地托着腮,“祖玉是不是还单身啊,我觉得这姑娘不错,正想把我朋友介绍给她,我一直想问,却没好意思问,现在人与人之间忌讳比较多,总怕哪句问出口又不合适……”
“刚毕业归国,年纪又不大,怎么可能结婚,反正当时履历表一栏是未婚。”张震歪着头笑说。
冯清辉早就应该想到了,有老公不一定是已婚身份,情人之间称呼“宝贝亲爱的”“老公老婆”是极为正常的事。
“履历表还有吗?”冯清辉怕他多问,赶紧解释,“她现在是我的病人,既然说到这,我想多了解了解她。”
幸好张震不知情,有什么便说了什么,他需要去人事部调电子履历,大概到晚上,给她传pdf格式的文件。
冯清辉从餐厅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很多事情还未确定,但毫无疑问,祖玉一直在对她撒谎,什么样的人,一边花钱请她治疗,一边隐瞒种种引导冯清辉逐渐跟自己老公生分?
祖玉无疑是个知情者,且极有可能是个参与者,以前或者一直到现在,顾初旭身边肯定存在某个女人。这些信息,让她觉得脑仁痛。
冯清辉并没有回家,高馨丽没出成院,中午在电话里跟她吐苦水,说婆婆不太会照顾人,她哺乳期生病抵抗力不足,医生嘱咐要吃好消化的东西,没想到婆婆从医院大食堂买了半生不熟的油菜,她昨晚吃下胃疼到半夜,今早起来还没恢复。
冯清辉又过去了一趟,瞧着襁褓中的小孩,心中一万个为自己庆幸,幸好她三年中,像防贼一样严防死守,没有给顾初旭生下一儿半女,否则就被顾初旭牵住了命脉,像她这么重情义的人,以后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冯清辉特别平淡地看着她:“婆婆好不好并不重要,毕竟她没生你养你,尹峰对你好不好呢?你现在不要把精力都放孩子身上,顾好自己的东西,男人,或者财产。”
高馨丽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是不是跟初旭置气了?”
冯清辉低头理了理裙角,“是啊,最近总觉得对他没什么兴趣,以前看见他总觉得心中小鹿乱撞,现在小鹿消停了,再仔细看看他,也没多好……不过是一副皮囊,年纪一大,从豆腐脑变成了豆腐渣,总归要起褶子衰老。”
姨母听不得她们年轻人这么时髦又悲观的婚姻观,忍不住说:“月儿,姨妈早就说过,你们结婚时间不短了,别总是不务正业。你现在如果有个孩子,断不会整天西想东想,无所事事……初旭呢,也会更居家。”
冯清辉头也没抬,从桌子上取了一枚指甲刀,低头认真修理手指头上面的倒刺儿,“我昨天还在客户群听说了个事,还有十天就到预产期的准妈妈,发现自己老公嫖鸡,正发愁哪天找个黄道吉日离婚呢……你们说,这男人怎么就那么贱,亿万年来就学会了直立行走,一遇到事情还是喜欢用第三条腿思考事情……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被淘汰,进化这么缓慢的物种,怎么就没被淘汰呢。”
冯清辉轻轻笑了下,其实说完这些话,心中也并没多舒服,眼下她看着自我感觉幸福的高馨丽,特别想看前段时间的自己,真他妈让人难受。
张震做事还算利索,没到晚上就把祖玉的履历表发了过来,上头除了年龄、性别、出生日期、国籍、民族之外,描述最多的就是工作经验,这些冯清辉都没看,一路浏览下去,找到一旁的本科院校名称。
她只知道位于哪个省,却并不知道在哪个市,掀开电脑敲了几个字,脸色顿时发白,南山市中润大道12号……如果到此处冯清辉还能把一切归咎为巧合,这世间的巧合,那也太如此之多。
冯清辉不禁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所以说难得糊涂啊。
她一直怀疑的人,原来也是个俗之又俗的人。
第33章
冯清辉早晨出门的时候窗帘没拉开, 客厅光鲜不充足, 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香烟味, 她突然觉得这地方压抑烦闷, 让人无法喘息。
当时看房子的时候, 明明是喜欢上了这套房子的大阳台和全天候的采光, 今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她脱了外套随手一扔,脚步略带虚浮,面无表情的走到贵妃榻躺下, 一夜未眠, 这会儿才觉得累, 又累又饿, 没力气动弹。
夕阳的余晖散发最后的热度跟光芒,穿透玻璃洒在她脸上。
冯清辉很累,脑子却无法停转,很多以前注意不到的事情,这会儿都蜂拥而至,比如祖玉的师姐, 祖玉口述的下雪天四人行等等。
有些事还没理清,其实冯清辉并不想搞得太明白。
顾初旭昨夜被她撵出去,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刚想到此人,手机就响了。
他喂了一声,听到冯清辉的呼吸声才说:“中午吃了什么?”
“还能吃什么,当然吃的饭。”
顾初旭“嗯”了声, “昨夜没怎么睡,想了许多。”
冯清辉心想,你若是睡得着,那大概与畜牲没区别了吧,你睡不着很应该啊,跑我这说道,是想博取同情?我又不是圣母心泛滥的白莲花,我不过是个不知道通情达理的恶婆娘。
这些话她暗自腹诽,并没有说出口,她现在不想搭理这男人,很累,心很累,四肢百骸都累,并不想去做毫无意义的争吵。
“在听吗?”他语气不像以前那么沉稳。
“老顾,我高中的时候其实就遇见过特别狗血的事,”她平淡讲述,“我高中的时候曾喜欢一男生,喜欢的没头没尾毫无缘由,那时候老师严禁早恋,抓的比较严,我们彼此暧昧没挑清,其实在那之前呢,这男的有个同桌的她,后来调位置就分开了,可能我不过是个炮灰,但我搞清楚他朝三暮四想脚踏两只船的时候,我就把那男人叫到宿舍外面羞辱了一番,我说你真是赖□□想吃天鹅肉,臭不要脸臭恶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你这么可悲……总之,把那个男生骂的面红耳赤,从始至终一个字没讲出来,我骂完以后甩手离去,一点儿没觉得可惜,更没觉得伤心。不过没几天他就跟前同桌正式在一起了,我就好奇这样的脏东西,怎么还有人愿意拣,倒找给我钱我都不要。”
她轻飘飘道:“事实证明我没骂错,我那女同学,最后还是没跟他走到一起,如今各自婚嫁。女方自然惨了点,为情所伤,后来找了个老实巴交样貌平淡的人,不过对她自然是好的没话说。”
顾初旭全程没打断她,安静地听她讲完才道:“你在哪?我下午早点回去,你等我。”
冯清辉一口气说了难么多有些渴,她不急不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明知顾初旭现在每等一秒就心惊胆战还故意这么不出声,喝了水悠悠道:“我在家呢。”
那边好似松了口气,叹息的尾音轻颤。
顾初旭挂了电话把手机放桌子上,办公桌上摊着需要签字的文件,一个招标题目他读了好几遍没读懂。
秘书方才进来送咖啡时就察觉他心不在焉,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一直到尹特助回来,办公室的门这才有人敲开。
刘秘书心下好奇,办公室一侧百叶窗没拉上,她侧头看过去,只见尹特助拿着一资料进去放他办公桌上,贴近他说了几句,不知说的是什么内容,顾总拧起眉,越听眉头拧的越深。
没多久尹特助出来,顾总依旧坐在办公椅上没动身,甚至一下午都没出来,趁着空隙她进去整理卫生,瞧见他座椅下面,围着纸篓一圈,原本光滑干净的地板上落了一地烟灰。
大家都在议论是不是某个项目黄了,亦或是董事长又批评了顾总,以至于整个部门都萦绕着一层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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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辉最近看了一个关于记者报道技巧的新闻,论述怎样让一个劲爆的消息长久且持续的刻在网民心中。
通常,一次性突然抛出大量的劲爆消息,空降热搜榜,持续几天居高不下的热度后,最终都会有一个无声无息沉寂的后果,所以一部分有头脑且更专业的人提出,更有效的方式应该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先用“疑似”等似是而非的模糊新闻掀起热度,吸引网民的眼球,吊足他们的胃口,引导他们一起追踪,等到事情发展到一定不可收拾的局面,再来一个毫无翻盘机会的“实锤”。
这种做法无论是对于煽动舆论,还是制裁事情的始作俑者,显然都更具有效用。
冯清辉记得祖玉说自己是做广告设计的,没想到她是双学位。
一个有经验的新闻记者,都有涉猎心理学,他们善于从采访中的眼神、语言和行动中,观察其心理活动和思想反应。冯清辉现在才明白,祖玉为何能轻易像遛狗一样牵着她转圈圈,并且在一次共情时,问她不带录音笔会不会把她所讲的内容都记住。
因为她在暗处,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且她修过新闻心理学,国外这几年没白待。
在她刻意的引导下,有些事情,冯清辉自然不会忘,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些床笫之间的私密事,以及Phoebus的成就感。
显然这是一对比她还会做作的男女才能干得出的事,有句话说的好,不是这男人不够暖,而是想暖的人不是你。
冯清辉这么一比较,她发现一件可笑的事,原来这么多年白活了,这么不会谈恋爱。她只有在心情极端差,想找茬的时候才会为难顾初旭,想吃的东西,最远最远,也从没跨过区。
她以为已经触到情侣之前包容的下限,原来不是到下限了,而是再往下的权限你无权访问。说真的,这点认知让她崩溃,扯一个矫情的名词,搞不好她遇到传说中的“白月光”了。
所谓床前白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紧紧抱一起,大概就是这样的戏码吧。
其实她的经历特别像那些闺蜜口中,老公不舍得给老婆花钱,却大手一挥花在外室身上。
冯清辉不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几分真几分假。真的特别不想为了那根丑陋的东西,上演两女抢一男。更不想去追究那根东西让谁爽了几次。
从前她只纠结于那半盒套子,眼下可能事情想得太简单,他从省外带回来的,可能不仅仅是得力助手。
胡思乱想了许久,她不再继续休息,从贵妃榻起身,直奔浴室,仔细把自己从内到外清洗干净,包裹着秀发出来,耐心吹干,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不紧不慢给自己上妆,从粉底到腮红,每一样都认真对待。
还没出门就听到房门响,刚刚晚上六点钟,顾初旭比往常来的早,嘴皮子看上去有些干燥,冯清辉出来时,他正解领带,慢动作把外套脱了,瞧见她动了动唇。
“我们谈谈吧?”他如是问。
冯清辉眨动着眼睛看他,“谈什么?”
“谈谈昨晚惹你不开心的事。”
他似乎还抱着几分侥幸,以至于说话比较谨慎,或许他已经知道所有事,但是不敢主动坦白,想看看她掌握多少,然后再决定如何狡辩。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换了一副神情,笑容满面看着他:“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吃火锅。”
男人眼神明显带着惊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火锅?”
“对啊,”冯清辉整理着衣服,“去济南吃猪脑,你开车就好,距离这么近也不用坐动车……我还想吃上海的烤榴莲,不行你就请个假吧?”
顾初旭沉默着,像一尊雕塑,风吹雨蚀过后有些沧桑,精短的黑发略显凌乱,眯眼瞧她许久,似乎在思索什么,冯清辉想,大概是在找借口。
他终于说话:“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纠缠你的?”
这无异于直接给了她肯定回答,佐证了所有猜测。在这一刻冯清辉是有些不淡定的,她不知道内心深处是希望这男人狡辩还是坦诚,可能不管哪一种,按照她的性格都会大哭大闹一番,眼下自己也很意外,竟然可以那么冷静,出奇的冷静。
她说:“有段日子了,真是的,偷吃也不擦干净屁股,没见过你这样没品位不负责的男人。上次我说尹峰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你还一副说教的口吻提醒我,现在小三都找到正室头上了,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都不晓得饭前便后要洗手吗?”
“我真是从小没受过这种委屈,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跟我爸妈保证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才几年,就让我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还真是奸商,过河拆桥毫无诚信可言。”
“冯冯,”他声音嘶哑不堪,“那是以前的糊涂账,”冯清辉从他表情中读出慌乱,甚至夹杂着比慌乱更复杂的情绪,他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垂着膀子,眼皮耷拉下去,“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没敢多提……”
冯清辉上前两步,倾斜下身子,紧盯着他的表情,“你想说就说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或者什么的……”她喉咙紧了紧,用轻松幽默的语气继续说,“那样的尤物,想必让你神魂颠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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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她原本想好了什么都不问云淡风轻嗤笑一句并且潇洒离开, 事到关头, 又忍不住追根究底————
所以她重复了一遍:“那样的尤物, 是不是让你神魂颠倒了?”
他沉默到现在, 脸上带着浓郁的疲惫, 用力吸了一口烟,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让你神魂颠倒?”
他垂着头没说话,香烟在指尖环绕,白雾飘散开。
“你们第一次在哪?”
“……”
“那个公寓?”
顾初旭继续沉默着,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句话, 都会影响到这场局面的发展, 他想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样的问题就只能闭口不答。
“说话。”冯清辉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神凌冽的看着他,就像萃了一层冰,“不是你想跟我谈谈的?你沉默个什么劲儿?”
“我不想谈这种事……你希望我说的很仔细吗,我跟别的女人上床的事?”男人的眼睛泛着血丝,难过地看着她, “我不清楚她跟你说了什么,但其中肯定有误会,你不要只听她一面之词。我们现在没任何联系, 这件事情是我没处理好,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狡辩,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冯清辉扭身往卧室走,刚走了两步被他上前拉住手腕,力气有些大,有些痛,她挣扎着甩开。
顾初旭闭上眼稳了稳,“冯冯,这次我肯定完蛋了,是不是?”
冯清辉脸色铁青背对着他,不看他,不理睬他,身后的男人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我如果说了,肯定也没有结婚后来这些事,有时一开始选择了隐瞒,以后就只能继续隐瞒……我确实跟她尝试过一段时间,我很努力,也尽了全力……”
“什么时候?”
“我从西藏回来后……”、
“继续说。”
“……我回到南山市就跟她提了分手。”
“就是说,其实你带我去开房的时候,自己是有女朋友的,”冯清辉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极力控制情绪不去失控,语调轻轻的,“然后我跟一个有女人的男人滚了一夜床单,不小心伤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我从始至终蒙在鼓里,后来我去南山市,还在你跟那个女人发生关系的床上,跟你多次缠绵,对吧?”
顾初旭没否认,没否认就是默认,不需要再向他确认。
Mike Nicholas主导的电影《Closer》曾有一段经典又变态的对白,描述已婚女士安娜出轨后跟丈夫拉里的一段争吵。
你们现在在一起?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去年展会开始,我真低级。
你真厉害,你好聪明,你干嘛跟我结婚?
我们分手了,我希望我们在一起。
你为什么说你想要小孩?
因为我确实想。
……
他床上功夫好吗?
别这样。
他厉害吗?
是的。
比我还猛?还猛?
而且温柔。
……
你们在这里做吗?
不是……你希望我们在这里做过吗?
告诉我事实。
是的,我们在这里做。
你有想到我吗?你有高潮吗?
有,我有高潮。
多少次?
两次。
什么情况下。
就在这里。
什么姿势?
我在上面,还有他在后面。
为什么性这么重要?
因为我是野蛮人。
你喜欢跟他□□吗?
对。
你喜欢跟他□□吗!
爱死了。
什么味道!
跟你一样的味道!
这就对了,谢谢你,谢谢你的坦诚……现在去死吧,你这个发狂的妓/女。
冯清辉当时并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追根究底,甚至有些病态的偏执,不过现在她明白了,这源于一份不甘,是对感情、婚姻失败的不甘,是对自己无妄之灾的不甘,所以问题越恶心,得到答案后才能越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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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个疑惑一直困扰着祖玉,那就是顾初旭为什么选择冯清辉,而没有选择她,在知道顾初旭出轨的那个夜晚,祖玉一夜没睡,彼时她也回了家里,接完电话愣愣的,出奇的是她没有落泪,靠着床坐了一夜。
祖家只有两个金尊玉贵的女儿,与现在大部分父母一样,并不舍得把孩子捆绑在身边,想天高任鸟飞,出于少部分私心,只希望她们往一个城市飞,作为长辈,大不了“孟母三迁”。
彼时姐姐刚从上海回来,一年待在家的时间没有几天,一家子都在围着她转。也就在前一天,母亲说正在跟父亲看上海的一套房子,希望她大学毕业后也过去,这样的话,一家可以团聚。
祖玉刚陷入热恋时期,彼时对顾初旭有一百一万个满意,于是她把自己恋爱的事告诉二老,并且表示,无论在小城市还是大城市,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迁就顾初旭的意愿,倘若顾初旭回山东,她也会毫不犹豫背井离乡。
就是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后来演变成那么复杂的纠葛。
当她在电话里告诉师姐时,赵秋芬难以置信,祖玉表示自己想回去,想亲口听他说明白,师姐也认为分手这样的事,确实需要一个当面的解释。
顾初旭其实从未守着她提前任,这似乎是个禁忌话题,当然,就像她找冯清辉与其共情的时候,冯清辉也说,没有哪个男人会守着现任谈论前任,这是情商高的表现。
不过有次顾初旭喝醉酒,意识有些不清楚的时候,她从他口中套出过话,原话是:她是跟你截然相反的性格。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足够她了解冯清辉这个人,后来她也曾偷偷询问过李凡硕,顾初旭的前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李凡硕是个聪明人,并不愿意跟她八卦这种事,禁不住她纠缠,告诉她:总之老顾付出挺多。
后来祖玉通过李凡硕结识了一位顾初旭的同窗旧友,是大学时的舍友,从他那了解了诸多的内幕消息,这位男同胞说,老顾是个比较重感情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没换人,能遇见祖玉,他表示欣慰,还约定了年后来这边找顾初旭,届时大家认识认识。
她也渐渐知道,原来当初分手是因为女方太任性,顾初旭都已经开车到她家楼下求她下楼,冯清辉说不下来就真没下来,顾初旭心灰意冷,两人便于当晚和平分手。
这些消息,自然是顾初旭分手那晚,约了朋友出来消遣,喝醉酒吐露的。
所以在顾初旭发生一夜情之前,祖玉从来没把这个前任当成是个威胁,她以为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过去式,即使在他钱包里发现冯清辉的照片,也肯定是他忘记取出来扔掉而已。
那次她不得不承认,这段感情像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她是蚍蜉,冯清辉是大树,从未出过场,一出场就赢了。
等祖玉终于可以见到顾初旭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打包进一个小行李箱,他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抽烟,抬头瞧见她进来,没有说话。
她的眼泪憋到与他见面才落下,因为明白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急着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她当时问顾初旭,你们之前在一起多久了?顾初旭给了个大概的时间。她又不甘心地问:她知道你爱吃什么吗?知道你不爱吃什么吗?知道你生活中所有的小习惯吗?知道你喝醉酒性热,知道你吃多了西瓜会拉肚子吗?虽然我跟你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感觉,她肯定没有我了解你……这几点,你承认吗?
顾初旭还算坦诚,说她的确不太会为别人考虑,相反,你也确实会照顾人,所以肯定也会照顾好自己。
祖玉问,你什么意思,这是什么逻辑,就是我没了你可以,她没有你活不成,所以你就选择她?她是残废吗?世界上那么多男人,非要抢我的?我只想谈一场恋爱,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他替那个人辩解,说与她无关,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南山市还有祖玉这个存在,并且理智到让人心碎地表示:感情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这里有些你的东西,都帮你收拾好了,你检查下有没有遗漏。
祖玉望向他,抖动着肩膀无声的哭泣,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一开始她认识的人一点儿也不同。可是她又犯贱地不恨他,还哭着说:我理解你的,我们短短几十天,自然比不上你们几年的感情,但是我敢肯定,她一定没有我爱你。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真的也离不开你……如果我先遇见的你,你会不会选择我呢?
他说不想回答这么没意义的话题,这个世界没什么如果。祖玉又问:你一开始喜欢过我是吗?我能感受的到。
顾初旭很为难,他用力抽了一口烟,甚至提出来补偿,金钱或者任何他能够满足的要求,只要祖玉觉得他对她的伤害能够减少。祖玉一律摇头,她说我什么也不要,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降低你对我的伤害,我想要你一直愧疚着,你伤害了一个很爱你的姑娘,她因为你心都要碎了。
祖玉把自己最极致的温柔给了顾初旭,却迎来当头棒喝。她告诉赵秋芬:我已经不知道再怎么做了,我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他还是不选择我。
赵秋芬在电话里道:你最近又问他了吗?
祖玉说是的。
赵秋芬说:本来你占理的,你如果懂得抽身而出,或许还有一丝美好的留恋。
第35章
冯清辉大学时就是个比较漂亮的女孩子, 入校没几天参加军训, 晚自习的时候就有两个同班男同学相继送她礼物。
没多久百团纳新活动, 她和展静一起报名书法社团学毛笔字, 往那站了站, 没讲两句话学长便要她的联系方式。学生时代微信不受欢迎, 大家更喜欢用QQ沟通。
就近还有一次体育课,学习网球,某次老师有急事, 安排一位高年级的体育生过来代课, 没接触两次, 对方就邀请冯清辉去某个公园划船, 她婉拒了。
展静说她是个小妖精转世,到哪都能吸引男孩子的瞩目。冯清辉很冤枉,她大一不过就喜欢穿那身浅灰色戴帽子的运动服,配一双NB大众款的鞋,且高考完整个暑假国内外游玩,在青岛海边玩了没几天, 晒的黝黑,像个土妞,也就两只眼睛出众。
那时有句特流行的话, 叫防火防盗防学长。尤其是新升入大学的女孩子,单纯青涩,特别招高年级男学长青睐。
认识顾初旭的时候,冯清辉身边恰好还有个追求者, 是个青岛阳光男孩,喜欢打篮球,186的身高,跟顾初旭不相上下。
本来冯清辉差点要跟这个阳光男孩有一腿的,那天学生会招纳干事,通知报名的新生演讲竞选,冯清辉没料到晚上突然下雨,所以没带伞,阳光男孩献殷勤,两人凑和下共同打一把伞。
冯清辉当时跟对方还没确定男女关系,处于暧昧阶段,但是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有些不知道分寸,没经过同意就牵了她的手。
冯清辉就因为这件事,直接把阳光男孩踢出局。
接下来才有了顾初旭。
男女之间的事,讲究一个缘法,只要一拍即合,也没什么好忸怩。
不过尽管有顾初旭保驾护航,毕业前冯清辉一路也没少过烂桃花,比如当着顾初旭的面,那个体育生买了一兜子雪糕请她班里同学吃,说是冯清辉的面子,再比如北京来的学长,非要跟她叙旧,请她吃饭看电影……
年少无知的时候,十有八九是顾初旭消了脾气过来低头认错,有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经她一分析,能扯出五六七八条,他听的头大。
冯清辉考科目一的时候,正处于跟顾初旭热恋期,她忙着谈恋爱,无暇背题,顾初旭那段时间很忙碌,不过他会在晚上,陪她一起看题,彼时顾初旭已经有两三年的驾龄。
冯清辉会故意问一些刁钻的,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总是啼笑皆非的提着眉梢揉额头。
那日冯清辉穿着旗袍去见顾初旭,其实主要是为了科目一的事,她准备不充足,心知考试也过不了,央求他陪自己取消预约,驾考中心较远,头天晚上他们先打车过去。
次日他们在附近玩了一天,回到酒店下午四点钟,日头偏西。
两人并肩躺着休息说话,顾初旭订了附近披萨店的披萨,空气中沉寂了几秒,他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笼罩她。
他开始解旗袍纽扣,呼吸随着动作急促,落下轻柔的吻。
酒店是比较常见的双层窗帘,一层白色纱窗,一层遮挡亮度和紫外线,只拉了一层,她被剥蛋壳似的褪去衣服,脱了一般,上半身直接沐浴阳光下,旗袍褪到腰肢。
一缕光线打到她身上,白的晃眼。
粉红被yao成嫣红,让她忘乎所以,扭着脖子埋入纯白色枕头,心中一团邪火被点燃,犹如燎原的星星之火,他显然比自己还要按捺不住。
男人的手进一步动作时冯清辉犹豫着,也没有很强硬的态度,只是声音软绵绵提醒他:你说短时间内不碰我的。
其实这种事她也没有特别强硬的态度,稍微一犹豫也就从了。
不过顾初旭对她一直都算纵容,毕竟年龄尚小,也都是在校学生,闻言赶紧打住,翻身下来,滚动着喉结道歉。
深蓝色牛仔裤下却并不会有大脑那么理智,冯清辉拥被子坐起来,盯着那儿看了很久,忍不住探手过去,他像是被针扎了,瞬间攥住她的手挪开,胸口起伏的愈发厉害。
他攥紧她的指尖表示待会儿就好了。
冯清辉看着他的表情特别像喝酒上头憋出内伤,型号不同,所以憋的时候感觉也不同,大概就像啤酒和二锅头,酒劲儿上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因为度数不一样,显然后者更霸道。
不过那夜他们还是做了,他洗完澡出来冯清辉睡着了,等到外面夜幕降临被他叫醒,二人去三楼电影院旁边吃的海底捞,他前半程没怎么吃,一直顾着煮肉、夹菜,等冯清辉吃完落了筷子,他随口吃了半碗菌锅汤煮出来的手工面条。
酒足饭饱回到酒店,洗漱了歇下,顾初旭帮她计划下次再预约科目一的时间,两人又聊了一些学校里的奇闻轶事,房间恢复安静。
冯清辉看得出他今晚不会再找罪受,可是心头又特别痒痒,下午被吻的热火如潮,搞得她差点湿透。思来想去,都不舍得就这么睡了。
她侧过去身面对顾初旭,细腿故意往他那边伸,一不小心就碰到,杵着,温度大概像……路边摊铁桶上摆放的烤地瓜,有些烫手。
顾初旭漆黑如墨的眼睛转过来,深邃的眼神,一动不动瞧她。
她主动凑过去,自然又是一番难解难分,后来灯就被打开了,轻薄的被子踢到床下,顾初旭想到她白天穿着旗袍的模样,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控制,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纤细的腰身被一股力道催开。
顾初旭那时的宏伟就与现在没什么尺寸上的差别,可想而知,事情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美好,她以为全垒打应该舒服的要人命,结果却让人怀疑人生。
当然了,男女角色不同,他除了一开始那几下适应期的短暂刺痛后,就如脱缰了的野马一样奔驰。男人在这块,果然深受老天爷的偏爱。
而女人,则需要接下来几年的开发与成长。
以前看些小黄书,说男人第一次很快,基本放进去就会交代,她差点就信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冯清辉在碰撞中差点背过气。结束后她蹙着眉难过,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半夜还被他叫醒了几次,他大概食髓知味还有想法,冯清辉却被惹火了,说了句“你怎么那么烦,大半夜的”就又睡了。
后来某次,顾初旭告诉她,那夜他们做了以后,他一夜没合眼,总觉得是场虚幻。
顾初旭敷衍的床戏大概也是从初夜结束以后拉开序幕,以前的时候呢,只能打打擦边球,所以打的格外细致,后来有了实质性进展,前面那些“繁文缛节”对他来说就像“糟粕”,情不自禁就舍弃了。
如今回忆起来徒留伤感,不过冯清辉还有一件最欣慰的事,那就是她卡里有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查一查自己的存款。然后安慰自己,没事,不想吃饭就不吃吧,不想工作也不工作吧,有钱任性,先大肆消费一番,然后再计划去哪里旅行。
分手那半年,她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都在游山玩水,每次回来吴宇泽都会去接她,甚至陪她去过一趟东北看银狐,东北回来后不就她独自去了瑞士,吴宇泽来接时,她落地发朋友圈,曾让他出境过一条手臂,带着一块崭新手表,她去瑞士玩给他带的礼物,冯清辉在朋友圈做作地介绍:大哥对我真好,真爱了。
当晚一个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就问她,手臂主人是哪位?冯清辉笑着回复:我家吴大哥啊。
过去没多久,她不经意翻到那张图,眼前还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条手臂,挺具有让单身女性想入非非的资本,主要还是她修图技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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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辉靠着床头坐了一夜,脸色隐隐白发,眼窝被熬出清影,展静从外面端了一杯水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看了看她,悄声说:“一直打,怎么办?”
冯清辉昨夜心力交瘁,执意要走,风雨欲来的气势顾初旭拗不过,但她没有回家,因为情绪不稳定,回家见到父母一定会露馅,估计还会痛哭流涕,她暂时不想惊动他们,所以开车跑过来找展静。
路上边开车边把情况简单说了一句,展静到此刻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用理他。”
展静有些为难,看着手机叹气,水递过去她没喝,愣愣枯坐片刻:“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说你老公身边有好多单身青年想介绍给我,你再去问问,有没有想yp的,不谈感情身体干净的就成,开房的钱我出……你老公是正经人,身边围绕的肯定也都是居家好男人,也没几个在外面花天酒地技术好的……”
展静一脸惊讶望着她,“再怎么着也要离婚了才能想。明明他是过错方,你真这么做了,等于把刀柄递他手里。”
冯清辉想了想,“是啊,要先离婚。”她眼眶微红,“你说东屿市这地方是不是比较邪性,你老是怀疑一件事,它就容易成真,还真是心想事成。”
展静不知道怎么安慰,端着水杯在手机颠来倒去,低头问:“吴宇泽挺不错的,你真没喜欢过他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他?”冯清辉沉默了下,好笑道。
“你们那时候言行举止其实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还记得你那次喝醉酒,当时我与你的关系完全没你俩关系好,他打横抱你回家,也不叫我送,我当时还以为你俩好上了,暂时还没公开……”
第36章
冯清辉蹙了蹙眉问:“哪次?”
“就你刚搬完家, 天挺热, 晚上咱们三个出去吃烧烤, 你俩还说明天一早要一起去东北玩, 可惜不是冬天, 无法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 吴宇泽安慰你现在去也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喔。”冯清辉眼神有些暗淡,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其实她觉得旅行去哪都可以, 主要还是看跟谁一起, “那段时间确实跟他天天腻在一起, 他知道我刚经历了情伤……他如果喜欢我肯定老早就表白了, 为什么不表白?为了给别人留机会?我想不明白,我跟他的感情,大概是脱光了一起躺床上都对彼此不来电的类型,因为太熟悉。”
“或许家境悬殊他不够自信,”展静偏头看着窗外,“不过都是前尘往事, 吴宇泽现在也马上订婚。”
“家境悬殊?你知道我并不是很在意有钱没钱,”她认真看着展静,目光一瞬不瞬, “吴哥应该挺了解我的,我跟顾初旭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钱,只要我喜欢,穷光蛋都无所谓, 大不了让我爸多操心帮着创业。”
有些时候女人可以自信自豪,但是不能自恋自负,男女之间的事,人家只要没表达,切忌过分解读。就像冯清辉上次那个高中表白没成功后来成绩非要压人一头的人,起初,这男生中秋节回来专门带了不同口味的月饼,班里一人一个,偏偏给了她两个,又一次他妈妈来学校探望,问他想吃什么,他却问冯清辉想吃什么,冯清辉以为男生对自己有意思,也没客气,第二天就吃到了想吃的东西。
于是她躁动起来,开始留意男生,体育课或者课间时不时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偶尔她回头偷看男生,被觉察到,他会与她对视,眼尾嘴角蕴藏着温柔笑意。
这是不是喜欢?可能很多人都会认为是喜欢,冯清辉同样如此认为,且觉得对方大概爱自己到无法自拔,周围人也同时在身边起哄,认为两人即将有一腿。
结果没多久他早恋有了女友,且带到冯清辉面前对她介绍,冯清辉瞬间就懵逼了,她咽不下这口气,思前想后还是写了一张纸条,委托别人交给他,问他早前什么意思。
男生还算坦荡,直接把她叫到外面当面解释道歉,他说觉得两人同为英语课代表,理应相互照应,没想到给她带来困扰,她听完面红耳赤十分之下不来台。
早知道就不该写什么纸条诉说衷肠,闹了一场极为尴尬的乌龙。
冯清辉眼下也没心情关心吴宇泽或是王宇泽,她遇到的是人生滑铁卢,仔细想想,就像个难产的妇人,憋了许久终于顺利分娩,感觉豁然开朗,那盒套子的事,也搞明白了。心中石头落地,只是不小心砸了脚背,火烧火燎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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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应酬,去缤纷五洲打高尔夫,对方老板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大概是一百来杆的技术,成绩较烂,顾初旭业余选手的水准,表现好了70几杆表现不好80左右,因为经常打,那天手感不错。
下半场他有些心不在焉,挥了个空杆,对方提出原地休息。同行的,像顾初旭这个年纪的大概没有几人是已婚身份,所以不管是应酬还是私下里,都比顾初旭玩的开。
有人笑问:“顾总,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难打发?”
顾初旭眉心敛了敛,知道他们指的是那个方面,嘴边扯出一抹敷衍笑意:“大概是不爱钱的女人?”
他说完对方心领神会,看样子说到了心坎内,他被调侃“不务正业”,年纪轻轻成家又早,竟然有这么精准且一针见血的感悟。
顾初旭在女人这块,并没有“五彩斑斓”的体验,冯清辉以前问过:“你这辈子只体会过我一个女人,会不会觉得吃亏?要不要哪天我也学报道里的那个女变态,帮你搜罗搜罗?”
顾初旭当时问她:“你觉得吃亏吗?”
冯清辉眼尾一挑:“我当然吃亏了,我应该货比三家……人家都说了,找男人就像挑裁缝,不比一比,怎么知道哪家技术强?”
顾初旭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这种细节性的问题,不管是家庭,还是受过的教育,都不允许他把男欢女爱当成一种试炼。不过他不否认,自己是个比较庸俗的男人,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和心底诉求。
他说最怕不爱钱的女人,并不是随便说说,能让他称的上怕的,祖玉算是一个。她是个特别会用单纯的方式来对他进行精神碾压的疯狂女孩儿。
那日顾初旭和李凡硕刚从国外回来,因为一个中外资本合作的项目,与美国主体负责人接洽。
刚下飞机到南山市,随行助理去取行李物品,他二人坐着电梯下来,大热天,顾初旭身穿浅色体恤衫,鬓角依旧有汗珠冒出。
二人刚走到T1出口,一个身穿厚重的,密不透风棕色布朗熊的人走到他跟前,手中还捧着一束玫瑰花。
他往一旁避让,对方却围着他卖萌打转,顾初旭看了李凡硕一眼,对方摊摊手。他沉默了会儿,嘴角的弧度逐渐僵硬,有些事情基本不用动脑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人群中已经引起小范围的轰动,来来往往行人驻足,或是侧目观看,他犹豫了几秒,抬手把布朗熊头套拿下,里面的人果然是祖玉。
彼时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她忽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以这样缺根筋的方式。
顾初旭眉宇紧皱,瞧着头发湿成绺,额头上满是汗珠,成滴的汗水从她的脸庞滑到下巴,再由下巴沿着脖子的弧度往下。她那天穿了一件单薄的浅牛仔长袖衬衫,胸前背后全部湿透。
她对着他傻笑,揪着他的衣角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喏,送你的花,天太热,折腾了一上午都蔫了。”
顾初旭顿了几秒才伸手去接,居高临下看着她,依旧没跟她说话。
那双眼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看着全身湿答答,就好像刚从浴池拖拽出来的人,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顶着围观人的视线把她拉到前来接应的黑色商务车内,司机助理还有李凡硕,盯着日头在外面林荫树下等候。
两人坐在车里,男人的手臂搭在身躯一旁,静默以对。他看祖玉的目光,带着无奈,隐忍和疲倦,祖玉像个惊慌失措的小鹿,失落无助地垂下眼,“我以为你会很感动……”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等的?”他转开视线凝望茂盛苍翠的树梢枝干,像是长辈在关心邻居家的小妹妹,“今天最高31℃,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中暑?”
祖玉只想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委屈巴巴地说:“我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具体几点下飞机,我怕会错过……这套布朗熊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穿,所以我出门就让室友帮我穿上了,打车的时候司机一直看我……我也怕你突然出现看见我,没办法给你惊喜,所以我就…戴着熊头套等了你半个小时……”
说到最后她发觉顾初旭神色不对,眼眶瞬间变红,眼底满是落寞:“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扰你了?给你带来了困扰?”
顾初旭偏开头没去看她,凸出的喉结带着性感,说出的话却有些凉薄:“我让助理现在就送你回去,天太热,你下车先把衣服脱了,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
他没下车,给助理打了电话,目送祖玉哭着离开,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像个没脑子的的傻子。
顾初旭没去看她,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低头,发梢遮挡住下来,面无表情地慢悠悠抽完。
隔天赵秋芬去他办公室,沉默无言地看了他许久,抿唇什么也没说,把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催促他签字。
顾初旭抬眼看向她,低着头边写字边冷漠地问:“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憋着。”
“她很单纯,是个沙雕,”赵秋芬勉强笑了笑,摊手说,“不过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求我告诉她你的行程的,我知道我不应该透露,但她叫我师姐,想再争取你一次,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赵秋芬虽然没有在场,但事后听祖玉口述了这件事的始末,她说很热,自己差点中暑,但内心有期待,比这些天浑浑噩噩强多了,她找到赵秋芬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后背有明显的汗渍,她殷殷切切拉住赵秋芬的手,蹙着眉难过,她说她还是忘不掉顾初旭,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魔力,也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
或许从前那些前任都太年轻,没有成熟男人具有魅力,她还说,师姐我不想隐瞒你,只要他愿意回头,我想我肯定会不计前嫌的。
赵秋芬悠悠叹了口气,拉回神智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在找签字的位置,赵秋芬食指点了点一旁。
他没抬眼,遇到事总是波澜不惊,流利地签名,合上文件才淡淡说了句:“出去吧。”文件递给她,她打开门要出去,身后的人才启唇补了几句提点的话,“希望你以后公私分明,不要感情用事,商业、对手竞争看的是高瞻远瞩的利益,企业最忌讳的也是嘴巴不严的人。不注意的话,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赵秋芬咬了咬红唇,没再说什么,扭头走了。
第37章
老舍说, 生活是种律动, 须有光有影, 有左有右, 有晴有雨, 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冯清辉前期大概还是太顺遂, 所以如今婚姻受挫。生活有时是个怪圈,它会磨平你的娇贵,也会耐心把你不会的教会。
人生许多事, 没经历过的, 自以为可以逃脱, 其实想错了, 总有一日,会在你身上不同的方面找补回来。
就像高馨丽那个弟弟,前几个月日子过得如鱼得水,近几天闹分手被打击,好像突然开窍,不再想着如何从父母手中抠钱, 理发店的工作也开始勤勤恳恳起来。
他方才跟冯清辉炫耀昨日拿到的提成,换作往常冯清辉会去鼓励几句,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用眼过度, 亦或是一直没休息好,太阳穴胀痛,好像有只小虫子在翻涌,吞噬她的精力。
她侧着头眯了几分钟, 拥着被子,蜷缩着腿,睡姿并不怎么舒服。
顾初旭的电话隔了半日打过来,她盯着屏幕冷静地瞧了几秒,脑子空空荡荡,抬手划开屏幕。
“我在外面,”他意思是展静家门外,说话刻意压低声线,“方便开门吗?”
冯清辉内心深处很平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淡定,她翻身背过去身子,淡淡地说:“不方便,有话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讲不清楚。”
“讲不清楚就多讲两句,讲多了自然就清楚了。不过言多必失,你可要想清楚再讲。”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她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吸喷洒话筒上的叹息,“她那边我去处理,保证给你个满意的交待……同学聚会那夜,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火急火燎回去,也并不是公司有急事,而是去处理跟她的问题,怕你察觉,谎称公司有事……我跟你求婚,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深思熟虑,至于这次——”
冯清辉打断他,“我不想听这次或那次,”她垂着眼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睫毛轻轻眨动,“我很累。”
顾初旭坐在门外台阶上,曲着长腿,没拿手机的那条胳膊支膝盖上自然下垂,“什么意思?”他说完身边有人经过,闭嘴等人走远才继续说,“我不太明白。”
“就是累,没什么意思,”她轻飘飘的,嗓音空灵,“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我想你大概对祖玉也挺满意,不如你们双宿双飞,顾太太的身份让给她。”
她忽然想到什么,蹙着眉问:“那幅画是她的吗?突然被你们换掉的那副。”
“……是。”他沉默会儿,点头承认。
冯清辉慢悠悠睁开眼,“你就是个骗子……”她说完这句话眼眶瞬间红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嗓音因为情绪失控随之变成低哑,说到“骗子”二字眼角溢出两滴泪,哽咽不已。
冯清辉想再问那个摔碎的刻章呢,想了想没问出口,她实在不想给自己多添烦恼。
顾初旭眼睛里有红血丝,听着她的啜泣声自嘲:“画的事我没考虑到,也并未放心上……都过去这么久,很多事已经尘埃落定,尘封到发毛,我能想到的当时就已清理干净。”
“满嘴的谎言。”她皱紧眉头低斥。
“……这次真没骗你。”
“我算明白了,你结婚只是你对这段感情心有不甘,你是个极端自大的人,拉我下水。”
顾初旭心中五味杂陈,摇头苦笑起来:“你觉得六年在人一生能够占有多大的比重,怎样没脑子的人,才会因为对一段感情心有不甘,而去搭上余生?按照人类的平均寿命,大概活到七十岁,我牺牲四十多年,就为六年?”
冯清辉争辩不过他,恕她无能,即使他逻辑清晰,反驳的有理有据,她也做不到若无其事,“按照你这么说,那些商业联姻,又何必为了金钱牺牲一辈子?”
他说:“我不清楚别人,我只清楚自己。”
冯清辉却在想,你这个时候当然只会说好听的,除此之外你还敢说什么,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实在没劲。
她这两日不敢闭眼,闭上眼就是祖玉,她坐在对面,楚楚可怜瞧着她,她还会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些场景,顾初旭在祖玉身上起伏,两人就像相互纠缠的蛇……吸食着彼此的精气。
想到此处他再说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顾初旭被挂断电话,没立即离开,捏着手机垂首沉思,无名指上那枚婚戒夺人瞩目,末日余晖下反射光芒。
公司的电话如一道夺命符,一个借着一个的打,并不是没心情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以前她爱问他:“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被问的无奈,“工作自然不能跟人比较,但眼下这个时刻,必须先完成工作。”
她会说:“喔,那你去跟工作上床去跟工作结婚吧。”
她娇纵的时候,总会带一丝可爱,以至于除非真闹到焦头烂额,一般他鲜少有脾气。
婚前那段时间,顾初旭时常对她很无奈,因为工作忙碌,不止一次,他回到公寓早就睡了,第二天一天的行程安排,她莫名其妙的伤心,深更半夜打给他,问他还爱不爱她。
她异常伤心,顾初旭倍感无力,坐在马桶上边抽烟提神边安慰她,很多事情显而易见,即使他不善于表达,她也应该明白,如果不爱,何必相互浪费时间,毕竟成年人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生活,忙着各奔前程。
显然男人的思维模式与女人不同,她们是感性的,视觉或者听觉上的结论优于理智思考。
顾初旭以前是不抽烟的,大学毕业时还是个五四好青年,不抽烟的日子是逍遥自在的,抽烟大多源于释放压力、自我消遣。
经济不独立的时候,生活很简单,需求也很简单,小时候因为一颗糖就能开心,大学时因为一顿聚餐可以放开吃喝就能开心,经济一旦独立,肩膀上的责任倍增,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成年男人的世界,其实特别枯燥无味,除了金钱权利香烟美酒和女人,基本没什么还能再提起兴趣。
曾经有个名人表示,有人说女人的青春很短暂,其实男人的青春才最短暂,从踏入社会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青春可言。
顾初旭像许多家族企业成长起来的富二代富三代一样,生活给予多富裕的条件,以后就要承担多沉重的担子。这是拿自由与优渥做出的等价交换。不过他更幸运,只需要奉献思想上的自由,身体上的自由可以自我把控。
顾家的企业是从南山市发迹的,顾初旭被派到南山市基层锻炼,其实并不是梅英女士的主意,是他自己刻意为之,他当时跟自己较了个劲儿,本打算五年内不回来。
年轻的时候会把得失计较的很清楚,得到多的那一方一般不会计较,付出多的那方,心中会默默做一番衡量。他曾问自己,对女人低头有那么难吗?答案自然是不难,可总是一方低头,难过是肯定的。
顾初旭去西藏属于穷游,跟着骑行部队一去一回两个月,也就耗费了万把块钱,除了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在骑行,眼下只有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山路,每天都有计划好的行程,傍晚赶不到下个住宿地点就会露宿野外,骑行到中午天气很热,冲锋衣密不透风,里面的白色体恤大部分是湿透状态,到了太阳落山,或是海拔高度太高,外冷内热,睫毛会结一层冰霜,所以每个人都处于紧绷、疲倦、苦不堪言的状态,没人会去想生活的穷困潦倒,感情的失意心碎,大部队的每个人,穷也好,富也好,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幸好青旅的配套设施齐全,住宿条件没那么艰苦,不过有次因为病友路上耽搁,热水变得很稀缺,甚至不舍得冲泡面。
过程中顾初旭很淡然,夜晚下榻后,端着一杯热茶就能坐看云卷云舒,他那时就想,人何必那么强的功利心,又何必那么在意得失,“舍得”二字本身就充满了智慧,有舍才能得……他说服自己,其实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
顾初旭尽管把自己想的这么有“气节”,最后还不是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跑去西藏感悟人生,白待了两个月,回来后不久一通无声的电话,情绪又被牵着走。
那晚洗了把脸,扶着洗手池子冷静许久,回去坐下,瞧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依旧心不在焉,当时李凡硕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碰了碰他,他这才回过神,瞧众人视线投过来看他,李凡硕提示了句,他笑着打官腔搪塞过去。
顾初旭当夜回到对方安排的酒店,静静躺在床上回忆往昔,心里建设做了许久,还是选择掀开白色被子穿衣服。
当处在感情岔口,不知道怎么去做的时候干脆不要选择,心中哪个念头最冲动直接就去做哪个,因为那个肯定是内心深处最想要的。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到东屿市,他在高速路服务区休息,加上夜间服务费,八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给她打过去,接听的人是吴泽宇。
前面寒暄的细节时间太久顾初旭已经不记得了,对方只在电话里说:“你想过来就过来吧,正好我也想找你谈谈。”随后他报了地址。
冯清辉从毕业后一直住在自己家中,尽管父母对她有求必应,但门禁的规矩心照不宣。
经常是他跨区开车跑过去找她,两人出来约会,晚饭后酒店中缠绵,十一点前她还要回家,他则独自在酒店过一晚,第二天一早打道回府。顾初旭要完她曾低声央求过几次,她都没有答应。
第38章
男人在这种事, 会委屈吗?如果不爱那肯定不会觉得委屈, 出门猎艳, 提上裤子便走根本不需要温存……又或许是他单方面不够心胸豁达, 总之深夜在冷冰冰的酒店失眠时, 心下凄凉。
那夜顾初旭面临两个选择, 一声不吭回去完全当此事没发生,亦或是依旧开车跑一趟,车门没关, 他放下去驾驶座椅背, 昂着头静静漆黑夜幕闪烁的繁星, 月色并不明朗, 是个坏天气。
给的地址是小区地址,到地方时大概不足六点,他眼中写满疲倦,落下车窗看了看吴宇泽,两人上车闲聊。
吴宇泽说冯清辉睡熟了,他没舍得叫。
成年男人之间的会面, 且都已经踏入社会脱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客套礼貌,一个比一个懂人情世故, 不会像女人之间横眉冷对,脾气再暴躁点,撕扯着爆粗口。
宁静的夏夜,草丛传来“口瞿口瞿口瞿”的蛐蛐求偶声, 叫声缓慢,圆润柔滑,适合繁殖的季节却让人内心平和毫无杂念。
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座,沉默无言。未许,吴宇泽递过来一根香烟,顾初旭此前是不抽烟的,听说这东西解忧解乏,便接了。他主动要点烟,顾初旭也没跟他客气,探过头深吸了口气,第一口有些不顺,呛的心口发闷,第二口第三口便无师自通了。
顾初旭余光扫了他一眼,“你们在一起了?”
这人吐着烟雾,抿了抿嘴说,“我们今天上午的飞机,去哈尔滨玩几天,天太热了,带她去避暑。”
顾初旭垂下眼点点头,沉默片刻忽而笑笑,“她以前总念叨着想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拖来拖去,一直没去。”她说的时候自然比顾初旭记述的要浪漫,是非他陪着不可,只想跟他去的地方。
对方说:“她就是个贪玩的小丫头,被人宠坏了,只知道吃喝玩乐,我本来也说冬天要去的,她不答应。”
“就你们两人去?”顾初旭沉吟了会儿继续问。
“就我们两个,还能有谁,”吴宇泽好笑地看着他,“我现在把工作也调到市区了,每天接送她方便……天天提点着鼓励着,她最近开车技术长进了不少,我偶尔应酬推不开,她能慢慢开我的车晃荡回去。”
“她胆子小。”
“是啊,很小,冯叔叔让我有空多教她,其实我并不放心她开车。”他摇头叹了口气,“需要鼓励着才愿意开。”
又说飞机票是在知行上订的,到现在还没选座,好似不能网上选座之类,最近机票紧张,所以待会儿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去候机楼,否则选不到两人挨着的位置,而且她喜欢靠窗。
顾初旭静静听他用宠溺的语气说了许多冯清辉的近况,好像过的不错,比跟他纠缠不清的时候,开心多了,且吴宇泽自诩把她照顾的很好,事无巨细,一一都是他打理,中午有时间陪她吃饭,没时间也会精挑细选,挑选味道好又对身体好的料理,订了给她送过去,就为了她动筷子多吃一口。
不过最近又有两个给她送花的路人甲,庆幸的是摸不准冯清辉喜欢什么,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偏偏喜欢黄灿灿的向日葵。
顾初旭当然知道冯清辉喜欢什么花,她喜欢向日葵,是因为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忠诚,且她觉得向日葵是面朝太阳的花,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不过这些话由另外一个男人口中以科普的方式告诉他,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嘴里味道苦涩,讲不出话。
一通无声的电话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不小心拨过去的,她本人并不知道,以前她就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跟着梅英女士参加一个商会交流会,她的电话打进来,顾初旭接了,她却不说话,只传来嘈杂意料窸窸窣窣声,隔了会儿又打过来,他接了依旧没回应。到晚上她才回电话,笑嘻嘻说把手机放牛仔裤兜里了,不晓得怎么给他打了过去。
天色要亮不亮,吴宇泽推车门下来,“她昨晚睡前说了句想吃生煎包,我得去买,待会儿醒了就能吃上。”
顾初旭抬手把香烟掐灭,纵然心中凄凉,故作大度叮嘱了句:“以后好好照顾她。”
吴宇泽说:“我会的,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对方说完这句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兀自笑笑,守着他接了,听了两句低声说:“我什么也不用收拾,不需要带什么……你早餐吃什么?顺道给你带生煎包行吗?吃什么馅?具体有什么馅我不清楚,待会儿我问问你再选吧。”
顾初旭喉结上下不安地滚动,末了也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旋着方向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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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辉不能一直在展静家中待着,咨询室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理,她当了自己的老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展静看到她略微惊讶。
“我有个病人今天过来。”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解释,刚坐下助理小王就说来访者到了,在接待室等候,她拿着文件夹过去。
冯清辉的状态并不适合跟人共情做辅导,这种心理上的问题,没法勉力为之,她看着看着对方,就想到祖玉,想到祖玉,自然也想到她跟顾初旭的缠绵。所以她不得不跟对方道歉,然后推迟预约时间,对方向她确定推迟多久,冯清辉也没给出具体时间。
她开车去了辅导老师家,被告知老师还没回来,老太太临出门的时候给冯清辉发过一则消息,她说人生苦短,年轻的时候想花钱消遣,又想着父母更需要孝顺,后来结了婚,觉得孩子需要扶养,如今孩子各自成家没什么牵挂,所以打算跟老伴围着地球走一圈,也算不枉此生。
毫无疑问他们是奉献的一代人,按部就班的生活,比冯清辉这代人多许多责任。
冯清辉每次有想不开的事情找她,她安抚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与我一样清楚,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没有时间抚不平的伤痛。
她不知不觉就开车回到家中,她跟顾初旭的家,像是识途的老马,漫无目的就能找到归途。
顾初旭不在这,她才两天没回来,看着客厅沙发就觉得陌生,茶几上扔着几个烟头,看起来有些别扭,他鲜少这样不修边幅,在房内抽烟,并且乱弹烟灰。
冯清辉本想收拾两件单薄的衣服,这两天气候转暖太多,有些热。走到衣帽间,看着她的裙装夹杂在他西装内,心头就有些不舒服。她并不太会家务,收拾衣橱这样的细致工作,一直都是家政阿姨在做,他偶尔有空会归置归置,起初他并不喜欢跟她的衣服混杂,奈何冯清辉就爱治各种不服,他越不喜欢,就越要那么放,习惯是靠培养的,时间久了,他就适应了。
跟顾初旭闹成这样,除了展静她还没惊动旁人,年轻的时候不懂得避讳,分个手恨不得全宿舍的人都知道,以至于后来,每次她回到宿舍闭门不出,大家都知道这是又分手了,分手几天,尚且待定。
冯清辉的每次分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经常是上午或者下午分了手,最迟晚上十二点前他就来哄人。年纪越大,越懂得隐忍,分手那些事,不会轻易挂在嘴边,会悬在心里,积压致爆发。可是年轻时的分手,说的频繁不会走心,现在的分手,慎之又慎,却更吓人。
冯清辉用完他书房的电脑没有关机,用微信发了一些文件给展静。走回卧室,摊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早晨他出门没关好收纳男士手表的抽屉,冯清辉转身的时候被边角撞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捂着腰胯骨弯下腰,扶着梳妆台前的方凳坐下。
方才的力道,明天这块肯定会淤青,她好半天缓过劲,视线从抽屉一扫而过,顿了顿,只觉得脑中有什么闪烁了下,眨动着眼睛沉思几秒又转过来头。
纤细的手腕探过去,缓慢拉开抽屉,刚做了没几天的奶茶色的指甲轻轻拨开绒布,顺利找到她送的那枚手表,表盘确实有磨损的划痕,整体还算新,他其实没怎么待过,婚后一直摆在这,冯清辉也很少关注,她一般不是很在意这种首饰类的东西,心血来潮买了,不代表喜欢戴,上次清理首饰盒发现早几年买的耳钉竟然会生锈。
她拿起来,大拇指指肚轻轻摩挲表带,她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完全靠工资自己攒钱给他买个这种档次的机械表,其实真的特别艰难。
她反过来,表盘背面的名字清晰地呈现,冯清辉看过去,背脊忽然一凉,从脊椎骨到头顶,犹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刻字的时候,冯清辉按照古人的习惯,让人从右往左刻了两个小字,用现代人的阅读方式,应该是“辉清”。古人右为尊。上为君,为父母;下为臣,为子女;右为大,左为小。冯清辉就想表示“无出其右”,寓意是在你心里,没有人能超过我的意思。
可手中的这块表背面从左往右刻着“清辉”二字,且位置偏上。
此刻的感受,震惊懵逼高于伤心难过,她愣愣地瞧了许久,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一下子被震慑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盘旋,谎言,全是他妈的谎言!她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一毛钱的牵扯都不行!
第39章
刚筹建研发中心的时候, 梅英女士信赖美国尖端人才, 顾初旭接手以后, 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老外并不了解国内的具体情况, 所以很多时候找不清市场定位和研发的具体落脚点, 且在沟通上,存在问题。
所以他从某高校专门请了一位年轻的技术监督顾问,负责产业风险与设备安全评估, 他相信资深教授具有更丰富的经验和职业素养, 但年轻教授显然更了解市场发展趋势, 且企业发展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
今晚邀请年轻工科博士孙至岳团队吃饭, 在懿品尊府,顾初旭并没喝几杯酒,出门的时候带上薄醉,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心情不畅的时候酒精的威力比往常强劲。
他由采购主管搀扶着上了车,仰脖子靠在车后座保持着沉默, 尹特助对男博士好言相送,挥着手等人走远才上车。
顾初旭闭着眼说:“回家。”
头脑昏昏沉沉,就像有一团蜜蜂在头顶围绕, 他轻阖着眼睛望着外面绿化带往后倒退,路面上分割行车道的白色虚线条时断时续,催眠着他的大脑。
他到家,冷冷清清没有冯清辉的气息, 从冰箱拿了一瓶弱碱性矿泉水,刚选开喝了一口,冯清辉的电话打进来,她言简意赅没有一丝多余赘述:“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民政局一趟把婚离了,我明天找律师清算财产,或许对你来说是一大笔损失,但从法律上来讲,本来就是我的应得利益。我这人从来不喜欢为她人做嫁衣,是我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的一分我也不要,你安排你方律师跟我方接洽吧。”
顾初旭顿了顿,就说:“你想跟我离婚?”
冯清辉纠正他:“不是想,是已经下了决定,通知你一声。”
男人吐息之间尽是酒气,手机放厨房工作台,防水的材质,浅色系清淡的颜色,他两只胳膊撑着桌沿,“你在哪?”
“在家。我家。”她云淡风轻地说,“先这样吧,待会儿还要跟我爸妈谈清楚。”
“离婚这样的事,电话里说不算数,”他垂头眨了眨眼,眉头拧紧,说出的内容就像个无赖,不过上半句出了口,下半句越说越顺,“你回来当面跟我谈才行,否则我会以为你在置气耍小脾气,并不是认真的。”
冯清辉自然不是个随便就能被拿捏的主儿,她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冷嗤笑几声,“谁跟你置气耍小脾气,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算数不算数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有什么事以后跟我的律师谈吧,一切事由他传达,我俩就不要进行不必要沟通了。”
“挂了。”她又说了句。
“等一下,冯冯”顾初旭攥紧拳头,皱眉许久哑然道,“我不想离婚……我不舍得的不是那些身外之物。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解释清楚。你说不计前嫌重新开始,怎么能出尔反尔?”
“你的解释不过是用一个新的谎言掩盖被戳破的谎言,”她说到此处眼睫湿润,委屈的低下头瘪了瘪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大滴落下,肯定是她泪腺太浅,或着水喝多了,她吸着气迫使自己冷静,“……你有太多事隐瞒我,搞得我就像个傻子。你太会侮辱人,跟你比,我不过是出尔反尔,尚且算我甘拜下风。”
她说完直接挂断,不管那边再说什么,用力抹去脸颊边湿漉漉的痕迹,冷静了会儿才进门。
心理辅导这种职业,特别像《The Green Mile》里黑人大汉Michael Clarke Duncan饰演的角色约翰考夫利,具有吸走病人的伤痛疾病以及治愈普通人坏情绪的魔力,但那些伤痛和负面情绪并没有消失,会转移到治愈者体内,治愈者再自行消化。或许与冯清辉从事的行业有关,再加上性格本身的缺陷,导致她在压力大的情况下,有些轻度的情绪排遣障碍。
那次跟顾初旭分手,冯清辉挂断电话就给田瑞兰打了一通,田瑞兰那时出游还没回来,去了购物天堂香港,她在电话中崩溃道:“我分手了——”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毫无形象毫无气质哇哇大哭,哭完宣泄完她自个舒畅很多,田瑞兰却被吓得不轻,酒店豪华客房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飞机飞了回来,眼窝青黑,沧桑枯槁,回到家用极其不稳定的情绪把甩了冯清辉的男人挑剔了一顿。
以至于后来结婚,冯清辉指天立誓、哭哭啼啼再三保证“他很好”“他是我想要的人”,田瑞兰和冯佑军才勉强接纳顾初旭,这两年他积极维护,情况刚有好转,眼下又面临离婚。
翻来覆去的折腾,让冯清辉着实再难开口,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省心的孝顺女儿,情情爱爱那些事,让他们过多参与,过多操心。
所以如今,无论如何冯清辉都不想把离婚表现的太在意,让家人,亲朋好友过于担心,她想淡出大家的主意,低调地结束,不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饭桌前,咬着汤勺低头沉默会儿,仰头看看他们,仍旧说不出口。
冯佑军未觉察出异常,只说:“这次回来住几天?初旭又出差了?你们俩是不是各自有些忙?”他似乎并不关心冯清辉回答不回答以上三个问题,又说,“初旭上次带过来的茶不错,价格应该不便宜……茶这东西,三六九等,品质参差不齐,没有白花的钱。”
“是不错,”田瑞兰在一旁补充,“我虽然没喝,不过你昨晚沏茶我闻着味道就不错。以后晚上少喝茶,伤脾胃还容易失眠。”
冯清辉初跟顾初旭在一起时,用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粉红色冒泡的眼睛审视他,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让她膝盖发软、小鹿乱撞,且他大言不惭吹嘘了诸多。
比如游泳,所有姿势都会,比如打篮球,也算是中高手水平,后来相处两年以后,她才知道,他的话含有水份。
那些年少的久远的青春梦,应该很多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都曾拥有。冯清辉高中时就从那些矫揉造作的书籍中勾织过另一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骑着脚踏车,穿白衬衫的干净少年。
顾初旭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长达半年,她透过衣料瞄向男人若隐若现的眼线时,心中甚至会激荡。
如今,于她而言,飘然远逝,很美好很怀念,但时过境迁,心境不同遭遇不同,不再是对的年华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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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旭被挂断电话,脚步虚浮进了卧室,抽屉甚至没关,衣帽间的橱门敞着,她爱穿的衣服少了几件,梳妆台前也少了几样护肤品,其余还拿走了什么顾初旭没心情注意。
再瞧见桌子上平躺的手表,瞬间便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情绪那么激动。
冯清辉送手表的时候,两人刚结束床事,他心思还在她身上,从后抱住身前的人,吻了吻她的脖颈回味余韵。她念念叨叨说个不停,指着背面刻字的地方递过来,顾初旭只匆匆看了一眼,手表塞进盒子随手放桌子上,探下头继续吻她。
顾初旭其实挺怕冯清辉的脾气性格,偶尔她使性子,他都尽量少讲话,实在气急了才会回怼。
不过这在女人看来,或许是态度敷衍。哄女人是需要一辈子修行的学问,况且他也并不是个具有天赋的男人,他跟冯清辉在一起时,还不够成熟,倘若多经历几段感情磨砺磨砺性子再与她相遇,或许才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事端,但上天不会什么事都符合某一个人的心意。
他跟祖玉分手后,相安无事了几个月,自从她接机后,好像又重燃了希望,顾初旭以前对祖玉的了解,实在太片面,那时才清楚,她是个着实难缠的姑娘。
年轻偏执,情绪又处于崩溃边缘,顾初旭并不想惹下什么人命官司。他以为自己把话说到绝处,把事情做到冷血,于她于自己,都是最好。没想到祖玉甚至提出,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名没分跟着他。
他刚从东屿市折返,被她堵在公寓门口,她想再谈谈此事,中途他出去接电话,回来后两人发生争执,具体什么缘由已然不记得。她在书房摔东西,茶杯等等物品,自然也有冯清辉的印章,顾初旭抱着膀子冷冷看她,告诉她已经叫了保安,她听后才掩面而去。
祖玉走后,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手表以及装纳手表的方盒,不翼而飞。
也曾打电话质问过祖玉,她否决了,甚至关心说:“东西很重要吗?她送的吗?”
顾初旭故意说了句:“对,她会生气,我不想让她生气。”
他那段时间焦头烂额,犹如走在刀尖上江湖卖艺的人,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顾初旭等到酒醒几分,头部的眩晕感越来越轻微,他面对着手机,胡乱掰握手指,等到手背毫无血色,犹豫着给冯清辉打电话。
响两声后,他悄悄松了口气。事情虽然很糟糕,但她这次竟然没拉黑,刚想到这手机就被人为挂断,机械女声的提示音变换着中英文提示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方便接听。Sorry”
顾初旭给她设置的要求大概太低,尽管电话没打通,他竟然为自己尚未进入黑名单庆幸,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第40章
当初结婚的时候, 两家并不太和睦, 冯清辉在打算结婚之前, 未曾去过顾初旭家中, 而顾初旭曾经提出过来她家拜访, 彼时她不想那么快融入一个家庭, 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就没有点头。
冯清辉此前确实算得上一个比较贪玩的人,在外人眼中, 也确实是个不好打发的主, 既执着又认理。但她人缘并不差, 擅长拉帮结派搞团伙, 许是出手阔绰,又特别仗义,结交的朋友异常广泛。
曾经有段时间为了凑单,冯清辉有事无事就爱请朋友喝波霸奶茶。不过说句良心话,冯清辉的确算得上是个某处略微丰盈的小“波霸”,所以她从不穿女士衬衫, 显臃肿,那个时候的风尚毕竟是“贫ru才性感”。
只是,她在大学宿舍里, 常常遭那群女色/鬼毒手,是首当其冲的扑倒对象。
后来年纪大几岁,跟顾初旭体验过情爱之事,见闻多了, 才懂得以此为傲,不止一次挑着眉对女舍友们炫耀:“波霸奶茶喝多了。”
除了展静,她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女闺蜜,很少联系,但以前跟顾初旭遇到感情矛盾,总要找她说两句,这人叫张舒,跟顾初旭是同班同学。
张舒欠她一个恩情,这事得从大学刚毕业不久开始说起,某天张舒跟男朋友突然掰了,房子到期无处可去,她情绪崩溃便要回老家,东西收拾好,任性到工资工作都不想要的地步。
那时冯清辉打车过去,劝她多留两天拿了工资冷静下来再考虑,又见她可怜,就委托吴宇泽帮她找地方安顿,大夏天亲力亲为帮她度过难关。
后来她在那家公司咬牙熬了下去,如今熬成办公室主任,每每应酬喝醉酒,想到几年前的事总要给冯清辉打电话,声泪俱下道谢,让她哭笑不得。
其实冯清辉当初做这些,也不过是热心肠,再加上她是顾初旭的同学,曾与顾初旭一个课题组。
是以冯清辉分手那半年,心情低落,日子过得凄惨,她时不时会发微信关心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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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冯清辉照旧往咨询室跑,倒是换了个身份,不仅不接待病人,反倒门口拿号找展静谈心。
展静问她:“真要离婚?不再考虑考虑?离婚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离了婚,也不一定有我那么幸运还能遇见老刘。”最后一句她故意那么说。
冯清辉点头,回头看向她,“他在省外的时候不知多逍遥,反正我没在他身边,怎么玩都随他心意。都说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吧,我大概就是那个‘老实人’。”
“你算哪门子老实人?”展静虽然不了解实情,但也不确定道,“虽然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并不看好,但好歹三年都这么过来了,路遥知马力,这路也够遥了……起码婚内没做什么越轨的事吧?”
“不清楚,要么我太傻没发现什么证据,要么他太精明,没让我发现证据,他以前就说过,只要他不想让我知道或者我不该知道的,我查他手机也没用,”她觉得小助理那次的对话如今想到特别有意思,让人恍然大悟,亏她还为自己无休止的追责愧疚,这不没冤枉他嘛,嗤笑说,“没想到他阴沟里翻船,把话说太满,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啪啪啪打脸的感觉。”
“或许他以为这件事会一直隐瞒下去,”展静认真地看着她,“你俩应该好好谈谈。”
冯清辉嘴角勾勒一抹嘲讽:“也或许他们到现在都有纠缠,至于以前呢,反正我在东屿,他在南山市,只要那边安抚好了,我每次过去该收拾收拾一下,也就隐瞒过去了,丝毫不影响他坐享齐人之福。不瞒你说,我当时是有这种感觉的,我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有别得女人,只怪他太谨慎了,到如今人家找上门,我才知道原来真有那么多故事……女人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确的……大概他们没谈好筹码,崩盘了吧。我是顾初旭我也不会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跟我在一起后,还跟她有纠缠。”
她看着展静耸肩摊手,故作轻松说:“他如果有很多女人,跟只有一个女人,还不太一样……当然不管很多女人还是一个女人,我都不会隐忍。”只可能让她受辱程度有所区别,她舔了舔红唇,“这几天我有时会觉得像做梦一样,有时又想,是了,的确应该是这样,否则一个单身男性公寓里,为什么会有拆封用过的套子。”
她想往最坏之处想,因为那样想了,她就可以彻底割舍了。尽管有些悲观。
冯清辉跟展静谈完话心情舒畅很多,因为工作属性的问题,她结识不少各个圈子的人,想委托个靠谱的律师很简单。
中间人介绍了一位,冯清辉太懒惰,也不想当面约见,只在电话里把情况详细讲了讲。
冯清辉下午回冯家,在楼门口树荫下看到顾初旭的车子,尾灯闪烁着,瞧见她落下车窗,露出一双,忧郁的,在她看来有些做作的眼睛。
他竟然没敢上楼,大概是因为羞耻心,或许还摸不清她有没有告诉二老,所以不好轻举妄动,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更有心机。
毫无疑问,顾初旭一直都是个容貌出众的人,有棱有角,从前是清秀,时刻漾着一抹笑,如今笑容少了,多几分稳重成熟,眼里不经意流露出商人的算计。
年少无知那会儿,冯清辉曾告诉友人,她喜欢腹黑深沉,城府深的男人,可以谋算天下人,但唯独不会对她耍心眼,这是一件多自豪值得炫耀的事。可如今这份算计轮到她头上,世界就变得没那么美妙了。
这几年她的心路历程,还是有所进步有所成长的。
他打开车门下来,冯清辉一动不动看着他,冷冷的,淡淡的,两人一言不发地凝望彼此。
这场景让她想起一夜情那次,也是这样对望,不过那时她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铺天盖地的思念,现在只有铺天盖地的悔恨,且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像别人都在走直线前进,而他俩固执地画了个圈,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还真是讽刺。
田瑞兰以前爱说她,你这丫头从小就一根筋,告诉别人前头有坑,人家就不去了,你非要去,非得摔个大跟头,摔出血包才知道痛。
某位心理学家说,忘记一个男人跟戒烟戒酒是一样的道理,当你不再为其冲动,并且摆在面前都察觉不到冲动时,说明你对他不再上瘾。
冯清辉这一刻觉得自己还挺争气。
她用尽量疏离客气的语气询问:“来找我吗?什么事?”
“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说吧。”
顾初旭盯着她,视线一瞬不瞬,好像被凝固在她脸上,“手表的事,是我最后一件隐瞒你的事,不敢告诉你就怕你会这样,所以我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并且找人刻上字。我想用最简单的方式,降低对你的伤害。”
“那我买的那块呢?”
“丢了,我想大概是丢了,”他动了动嘴起皮,只能这么解释,“那段时间有些混乱,但我的身心都是忠诚的。”
“不是丢了就是摔了。”这理由让她哭笑不得。
“你觉得对我的伤害降低了吗?”她脸上挂着冷冽的笑,“又是善意的谎言吗?你怎么那么善良,又那么能撒谎,你是姓‘圣’吗?圣母的圣。”
他被说的哑口无言,沉默地看着,他以前的眼珠是黑白分明的,黑是黑,白是白,今天看上去颜色有些混浊,若隐若现的红血色,有丝落魄颓败的美感。
冯清辉年少时真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迷得神魂颠倒找不到方向。都说红颜祸水,有时候男人颜值太高了也会是祸水。其实现在想想,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管他帅还是不帅,只要是个男的,关了灯都一样。
冯清辉静静想着,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什么,她又有了从脊椎骨一直冷到脚跟的感觉,目光如炬看着他,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丢了’这两个字,似曾相识啊,是不是像墙上那幅画,被我发现了,紧接着被你处理了!我送的东西,你也怕被她发现,所以你也处理掉!印章,手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我的猜测,你两边圆谎擦屁股,你累不累?”她咬紧牙关顿了顿,“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你累不累?”
“你怎么突然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他拧着眉,深深看她,“你觉得可能吗?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时间跟精力,就算有,我也做不出。”
他的眼神和语气,好像他才是受了极大委屈的那个,冯清辉好笑地讽刺,“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她听到树叶随风沙沙飘动。
顾初旭说:“我总用我以为简洁的方式解决问题,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主要还是我心虚,所以不敢告诉你……那你能否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啊,”她不假思索点了点头,“我们先离婚,离婚以后,我给你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到时候,就看你如何表现,怎样?”
顾初旭摇摇头,“我们明明还处于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我没道理舍近求远,离了婚跟别人公平竞争。”虽然状态不佳,但逻辑思维能力还处于正常水平。
冯清辉并不想跟他讲道理,这会让她觉得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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