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宝仪收回手，手指拢回掌心，指尖脉搏像风吹火苗似的一扑一扑。


    缪家清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然地朝另一旁抬了下手臂，向frederick介绍两位高经，“这两位是tonacao和sorayacooper，项目上见过几次，你们应该算比较熟悉了。”


    男人淡笑颔首，目光移向康宝仪左侧，礼貌地同两位女士握了握手。


    几人顺势寒暄了几句。


    这时有同行找缪家清谈事，她揽了下康宝仪肩膀，目光扫了一圈，笑着说：“你们聊，我有事先过去。”


    缪家清刚随人走开，就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围上来。


    伦敦金融圈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数不胜数，真心假意无关紧要，但面上彬彬有礼，配上措辞优雅，让人听着身心舒畅。


    frederick淡笑着回应，捏着香槟杯时不时同来人碰一碰，各自象征性抿一口，曹彤川和soraya脸上焊着的半永久笑容，也时不时搭一两句话。


    康宝仪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故意绕一圈才在他身上停留几秒，然后抿一小口香槟。


    水晶杯口后的唇角，很浅地拎起一点弧度。


    在对方客套问一句她名字时，康宝仪才简单自我介绍一句。


    答谢宴正式开始后，各自落座，康宝仪同致诚会计师事务所的高层分在一桌，左右两侧是缪家清和曹彤川，frederick在她隔壁一桌，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的侧脸。


    刚才喝了两杯香槟，她胸腔微微烧起暖意，没再碰酒，让侍应生倒了杯接骨木花苹果汁。


    这场答谢宴近凌晨结束，散场后正巧跟frederick搭同一部电梯，他身边跟着位助理，缪家清稔熟地同他闲聊起最近爆雷的审计项目。


    走到保丽酒店大门外，缪家清抬手将康宝仪往前带了带。


    “mable毕业后base伦敦，以后也请你多关照。”


    frederick抬唇一笑，目光像月光似的往康宝仪身上一洒，“sure。”


    康宝仪同他视线碰上的那一刻，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自小同外公参加社交场合的条件反射，让她在分神时也在面上匀出礼貌笑容。


    缪家清满意地笑开，“今天就不多打扰了，我们先行一步，改日有机会再继续聊。”


    frederick颔首应好，淡笑道别，“takecare.”


    在挪动脚步，朝白色宾利走去之前，康宝仪忽然抬眸看向frederick，抿起唇角笑了下，松开拎着的羊皮链条包带，朝他很轻地挥了下手。


    frederick没移开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同她对上。


    康宝仪眼睛像浸在酒里的黑珍珠，凌凌折着光，她裙摆，细指间，还有钻球包上的大大小小的钻石也反映着路灯的暖光，聚光灯似的汇在他眼睛里。


    frederick立挺眉骨很轻地抬了下，平直的唇抬起弧度，朝她回笑地点了点头。


    他站在酒店浅棕色木门前，视野里康宝仪踩着台阶踏在藏蓝色地毯上，黑色长发浅浅扬起几绺，米棕色披肩落下几分，露出一侧肩膀，随后被一只淡紫色指甲的手抚起，在夜色里同缪家清抱了下，随后弯身坐进车里。


    最后一角裙摆收进车厢时，frederick收回目光。


    亮面皮鞋从阴影处移到路灯光晕里，他偏了下颈，看了眼一旁的助理，“peter，先回一趟公司。”


    顺着礼宾拉开的后车门，frederick坐进车里。


    亮黑色车子压过淌满月光的路面，frederick拧开一瓶水，扬颈喝了小半瓶，润了润喉咙，拧回瓶盖，随手放进地图袋里。


    他曲臂支在象牙色扶手箱上，两指按了按眉心，鼻息间洋着淡淡的酒气，前车座上的屏幕影片播放的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脖颈微微泛红的皮肤。


    小半晌后，他拿出手机，在指间调转方向。


    查看完工作邮件和消息，frederick随手点开instagram，翻看着动态，大部分是关于今晚答谢宴的，要退出前，余光扫到左上角的红点。


    他抬高食指点开，视线定在位于首位的名字。


    ——mabelkang


    手机屏幕的光反映在frederick深蓝色眼瞳里，他唇角若有似无地动了动，指尖落下，点看头像一开，同酒店门口对视的那张莹白脸颊重叠。


    他不由淡淡笑了一声，很轻，不易察觉的低笑。


    淹没在车辆行驶的噪音里，没有被车厢内的其他两人捕捉到。


    而反方向行驶的木兰白宾利里，康宝仪将手机斜立在小桌板上，车垫上歪着两只高跟鞋，她裸足踩在腿托上，手臂交叠搭在膝盖上，时不时探指点亮要熄屏的手机。


    鼻息间隐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康宝仪侧了侧细颈，低头在羊绒披肩上嗅了嗅，刚才在他身上闻到过，也在上次返回伦敦的火车上闻到过。


    他们在电梯里离得很近，大概是那时蹭到的。


    她不由弯了弯嘴角，目光重又落回半熄屏的手机，抬手将屏幕点亮。


    忽然间，左上方黑边空心上亮起小红点。


    康宝仪黑润眼瞳一瞬睁大，她立时拿过手机，看着粉丝列表里他的名字，不由垂低头，下巴抵在膝盖上轻轻笑出了声。


    她将手机锁屏，身子朝一旁歪去，双手捧住脸颊，笑容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过了会儿，康宝仪拿起落在小腹上的手机，翻到frederick的主页，唇角抿着笑意，剧烈的心跳具象到指尖脉搏，细微颤着按下私信按键。


    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保守地发去一条“很高兴认识你”。


    frederick当时在看项目组交上来的尽职调查报告，看到康宝仪发来的这条讯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他捏着手机走进公寓大门，越过米灰色沙发区，走进电梯间。


    他按亮电梯上行键，微垂下眼，单手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母。


    frederick：likewise.


    虽然猜到他在忙，但康宝仪心里还是涌现出类似于失落的情绪，就像挣脱束缚的氢气球，在快要触碰云层时，被鸟喙戳破小洞，一点点缓慢漏气。


    卧室暖黄灯光下，康宝仪抱着小猫窝在褐粉色天鹅绒沙发上，手指在它下巴上无意识挠着，旁边茶桌上搁着一盅只喝了几口的海底椰炖鸡汤。


    时不时戳一下摆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


    直到看到他的回复，康宝仪微压低的唇角才拎起，心口的小洞瞬间被补好。


    她抿唇犹豫了下，给他的消息点了个赞。


    一颗圆滚滚的小红心蹭地从弹了出来，随后定格在灰色消息框一角。


    下一秒，新消息弹了出来。


    frederick：homenow?


    康宝仪立时捧起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在它脸上亲了一口，眼眸里的笑意像灯光似的从眼尾淌到了唇角，“merry，他问我到没到家。”


    她下巴蹭着它脑袋，指尖飞快按了几下。


    mabel：yes！


    frederick：ok,good.


    这次她没犹豫地双击了下他的消息，小红心再次定格。


    康宝仪落下曲着的小腿，裸足踩在鹅黄色短绒地毯上，淡紫色裙身顺势落在白皙脚面上，她抱着小猫走到床边，将它放在柔软的流苏羊绒盖毯上。


    她唇角含着笑，小跑进浴室洗澡。


    自那日以后，康宝仪开始格外关注生活，学校好看的云彩，鸡蛋大小的冰雹，玩健身架的英长小猫，通通配文或配表情发到ig快拍里，每天收到无数条点赞通知，还有私信消息。


    曾汝嘉更是给她发来一条大笑的长语音。


    ruja：lmao！


    ruja：据说大家都这么引起crush注意，misskang无师自通了哦<3！


    mabel：发怒.jpg


    ruja：飞吻.jpg/飞吻.jpg/拥抱.jpg


    但也确实引起了crush注意。


    这一个多月以来，康宝仪知道，也看得出frederick很忙，快拍浏览记录里他的名字出现次数很少，但确实出现了，偶尔也会给她的快拍点个赞。


    转眼间，到了二月二十一日，康宝仪的新历生日。


    卧房门下面的小门没锁，英长小猫毛茸茸钻进来，一跃跳上床尾杏仁色软榻，再一跃跳到象牙色被面，小毛毯似的暖呼呼盖在康宝仪手臂上。


    没一会儿，康宝仪就被小猫吵醒，她脸颊往丝绸枕头上埋了埋，随后才慢吞吞掀开眼皮，在昏光里搂过小猫，刚醒的声音像烤化的棉花糖，软绵绵的。


    “morning，merry。”


    手指在小猫身轻轻摸着，慢慢醒神。


    康宝仪探手摸过手机，点亮屏幕，她闭着眼缓了会儿，才适应地重新睁开眼睛，手机里堆满了家人朋友的生日祝福。


    她抿唇笑着点开，从置顶的家庭群开始回复。


    跟外公外婆，妈咪爹地，还有舅舅打了通视频电话，她才懒洋洋地起床吃早午餐。


    兰茜提前给她煮了一小碗红菇鸡汤长寿面，还有准备了一小份寿桃包果切，燃着一小支蜡烛，照亮盘子空处橘子果酱写的“happybirthday”，小猫也很应景地戴上了生日帽。


    晚上，文有容给康宝仪办了场生日派对。


    文有容妈妈钟汇是image中国版编辑总监，爸爸文鼎华是老牌企业荣海资本的创始合伙人，自小陪父母出入大小场合，交友广泛，听闻她要给好友庆生，留学圈不少人搭着关系想要来参加。


    借着大家唱生日歌的间隙，圆桌外圈站着一位身着斜纹软呢套装的女生，她很小声问身旁朋友万可真，“coco，听说mabel跟aaron关系很好，她家里什么来头啊？”


    万可真家里同荣海资本有合作，跟文有容是能玩得来的关系，对一些不在各种圈子里公开的信息了解一二。


    她脸上挂着精致笑容，目不斜视地低声答，“章朝盈知道吗？”


    女生点头，“知道啊，德信银行ceo嘛。”


    章家是港城银行世家，到章朝盈是第四代，上面还有个因战略部署到纽约发展的哥哥章朝祥，负责拓展万事资管在北美的业务版图，章朝盈则进入家族银行，同鸿图地产的康智贤联姻。


    她似是反应过来，“那她父亲是……”


    万可真朝人群中央的康宝仪抬了抬下巴，“嗯，她是康智贤和章朝盈的独生女，你说什么来头，她只是比较低调，也不怎么混留学圈。”


    随后侧眸看了女生一眼，“芝芝，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别当出头鸟。”


    康章两家将康宝仪保护得很好，只要她不想，媒体那边半点风不透，私下知内情的也都识趣地不在明面提，万可真不由提醒了她一句。


    何芝芝震惊之余，抬起拇指和食指，在唇前比了个拉链动作。


    铃兰水晶吊顶淌下暖黄光，康宝仪身着平肩泡泡袖礼服，灯光下绸缎裙面反映着光，她双手合十许完愿，掀开柔软睫毛，微俯身吹灭蜡烛。


    不知是谁带头“woo”了一声，圆桌围着的人都相继欢呼了起来。


    侍应生接过手机，给在场人拍了几张合照，随后包厢内男男女女散开，各自亲昵贴脸合照，几位同康宝仪接触过的女生，过来同她和文有容聊天合照。


    康宝仪垂着浓密睫毛，熟练地打开图片编辑app。


    文有容两小腿交叠坐下，抹胸裙的羽毛上下晃了晃，撑着椅子扶手凑过去，“康小姐，你太不对劲了，stories日更选手，同意我叫朋友办party，现在还开始p图了，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康宝仪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啊。”


    文有容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really？”


    康宝仪从明亮的手机屏幕抬起视线，看向她，眨了眨卷长的睫毛，真诚一笑，“当然。”


    确实还没有谈恋爱。


    文有容点头，“好吧，暂时相信你。”


    当晚的快拍，frederick在零点前看到了，第一次主动给康宝仪发来私信。


    frederick：happybirth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