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却跟着入座，坐在江风漪正对面。


    两人回来时部分菜品已经上了桌，中间的红锅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蒸腾的热气弥漫着浓浓辛辣与麻香，直往人鼻子里扑去。


    浓烈香气将两人胃里的馋虫勾出。


    “孤儿院里的孩子。”


    许却回答时手上没停，用公筷把难熟的食物先放入红锅。


    “孤儿院里大孩子照顾小孩子，”许却回忆起从前，“我小时候也被大一点的姐姐照料过，后来就轮到我照顾比我小的妹妹。”


    她很自豪：“所以对于照顾人这种事，我得心应手。”


    江风漪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意外看了许却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大多复杂情绪。


    可惜对面的人光顾着下菜，没看到她脸上的动容。


    “那你...你后来还回去吗？”


    “回啊！”


    许却理所当然回道。


    “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空我就会回去看看。”


    江风漪沉默半晌，蓦然决定：“等下次你要回去时，我陪你一起。”


    许却惊得抬起头，“可、可是那里位置很偏。”


    她不明白江风漪怎么突然对孤儿院有了兴趣，再三提醒：“而且风景也不好看，周边也没有游玩设施，你到了那会觉得很无聊。”


    江风漪已经下定决心：“我只是想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有现成的借口：“毕竟现在我们对外是一对，交往多年的伴侣陪你回到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很正常。”


    “那...那好，等下次放假我带你一起回去。”


    许却将熟透的肥牛卷捞到江风漪小碗里，手却没停下，继续往她碗里堆吊龙、毛肚、虾滑、海带苗......


    直到堆成一座小山，她这才停手。


    “现在吃口感正好。”


    许却咽下一口肥牛卷，红汤的辣味在她喉咙里喷火，舌尖感受到来自花椒的酥麻，让人上瘾，停不下来。


    她胃口大开，一口接一口，被辣到就发出“嘶嘶”吸气声，鼻尖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周围泛红一圈。


    与之相反的是江风漪，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不爱吃的食物。种类还有点多。


    她指着牛肉片上的绿色香菜对许却说：“这个，口感很奇怪，我不想吃。”


    “还有葱花也不想吃。”


    “还有蒜。”


    “这种小小的红色辣椒有点辣，锅底也有点辣。”她向服务员提出要求，“我需要一个装清水的碗过一下。”


    “鸭血我也不吃。”


    ......


    许却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江风漪不爱吃的占大多数。


    她还在继续说：“这种绿色的菜叫什么？”


    许却：“贡菜”


    这回终于不是不爱吃的了，江风漪夹起一根放进嘴里：“这个脆脆的挺好吃。”


    许却重新给江风漪调了油碟，这次没有葱花、香菜和小米辣。


    “谢谢。”


    她看到江风漪把红锅里的食物捞起，先在清水碗里涮一边过掉辣味，再放入她刚端来那碟寡淡无味的酱汁里轻轻蘸一下，最后才放入口中。


    这、这样真的好吃吗？


    *


    一路尾随在江风漪车后的人也跟着进了火锅店，她捂着鼻子深呼吸几口气，似乎闻不太习惯店里的味道。


    选了一个既能观察到江风漪，又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坐下。


    她眼睛盯着江漪落座的位置，手上却拨通了电话。


    “到了没有，你再不来她们都要吃完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路上了，有点堵车。”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匆匆挂掉电话，她借店里花瓶摆件的遮挡，悄悄点开了相机准备偷/拍。


    皱眉“啧”了一声：“镜头上怎么这么糊，什么都看不清。”


    手机一转，发现镜头后不知何时被飞溅的几滴油渍粘住，她赶紧抽出纸巾擦了擦镜头。


    准备故态复萌，早就盯着她的服务员悄无声息挡在了她镜头前。


    进店后捂着鼻子一副不爱来的样子就算了，坐下后还一直不点单，问她几位也不说，不像是在等人，现在更是猖狂，竟然想偷拍她另一桌顾客。


    她，绝对不允许！


    被挡住镜头的人只好将手机换了个方向，重新调整好位置，确保江风漪两人入镜。


    谁知那碍事的服务员又走了过来。


    她移。


    她挡。


    *


    这次许却彻底吃了个畅快，吃饱后后她舒服靠在座位里，浑身懒洋洋，不愿动弹。


    她吃得太撑，江风漪太挑食，导致桌上的食物大半进了她的肚子，需要休息片刻才能起身。


    江风漪向她解释：“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么多食物口感不好，以前从没吃到过它们。”


    “你以前没吃到过或许是因为家里的阿姨只做你爱吃的菜。”


    许却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诶！”


    许却站起身，见离她俩不远的另一桌围着好几个服务员，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边怎么了？”


    江风漪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除了人挤人的画面，什么都看不都到。


    “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


    她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拔腿往外走，许却见状，将心底那点好奇按下，跟上她步伐。


    江风漪往外走时，刚抵达目的地的赵如霏正大步往里，正往四周寻找赵如萱和江风漪的身影，唯独没有看正前方。


    “小心！”


    两人差点撞到一起，许却眼疾手快拉着江风漪胳膊往后退了半步。


    “没事吧？”


    许却挡在江风漪身前，警惕地望着对方。


    门口这么宽都差点撞到人，可见这人眼睛长到了头顶。


    “这就是你为了拒绝相亲新找的女朋友？”赵如霏扫了许却一眼，眼里流露出倨傲，“看不出来你看上她那点。”


    许却拳头硬了。


    江风漪纠正：“赵小姐太高看自己，她不是为了拒绝相亲新找的女朋友，是我已经交往多年的稳定伴侣。”


    “还有，我找女朋友的眼光如何，还轮不着赵小姐置喙。”


    许却的拳头又松了。


    临走前，江风漪回头看了赵如霏一眼，意味深长问道：“赵小姐什么时候爱上了吃火锅？”


    许却则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跟在江风漪身后离开。


    等到赵如霏把差点要被服务员送到警局去的赵如萱解救出来后，许却已经跟着江风漪回到了家。


    许却茫然问道：“我们不回公司吗？”


    “刚刚碰到的那人，是前段时间母亲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就她？”


    许却声音不由变大。


    “她完全配不上你！”


    江风漪发现许却每次都抓不住重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重新组织语言：“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她刚好出现在我们吃饭的地方，而且一眼看出你是我女朋友。”


    “就像是冲着我俩来的一样。”


    “你是说，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江风漪点头：“我怀疑出公司后就有人一路跟踪我们，干脆回到家，这里安保森严，不用担心会有人能溜进来。”


    可许却还是紧皱眉头，一脸沉思。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姓赵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不是对我有意思，是对我身后的江家有意思。”


    许却安静听着。


    “上次相亲结束后，我已经清楚向她表明出席这场相亲只是碍于家中长辈的请求。”


    江风漪有些苦恼：“可她却像是没听到我解释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找我。”


    “母亲还以为我和她相处不错，甚至把她妹妹也安排进了公司行政部门。”


    “姓赵的好不容易抱上一条大腿，哪肯那么轻易撇下，”许却拍拍胸脯表示，“现在你有我了。”


    “以后她再敢出现在你面前，看我不膈应死她。”


    她正壮志豪言许下承诺，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喂，桑桑啊，什么事？”


    “你别急，慢点说。”


    叶桑桑靠在自家门后，呼吸有些急促，她缓了缓才继续开口：“我正安静家吃午饭，忽然听到楼上一阵动静。”


    “我以为你从你上司那搬回来了，正想上楼找你，结果刚出房门，就看到好几个陌生面孔从楼上下来。”


    叶桑桑硬生生改了方向，从上楼变成下楼。


    老小区入住的人不多，顶楼更是少之又少，叶桑桑清楚记得楼上只住了许却一人。


    许却表情变得严肃：“我隔壁没有住户，他们是来找我的。”


    叶桑桑声音都在发抖：“可以的话你还是继续在你上司那多待几天吧，万一这群人去而复返，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说着她开始收拾东西：“我也去公司躲几天吧。”


    叶桑桑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人了？”


    “不是得罪，是我碍了某些人的道。”


    江风漪的脸色不算好，许却开了免提，她清楚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去许却家的那伙人人究竟是她母亲那边的人还是赵家的人？


    等到许却挂掉叶桑桑电话，她便开口：“你还是继续住在这......”


    话没说完，手机再次响起。


    许却看了眼来电显示，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喂，苏院长怎么了？”


    “有人找我？说是我朋友？”


    许却故作担忧：“不会是骗子吧，这年头诈骗很猖狂的，你们不要相信陌生人。”


    “嗯，除了我本人其余人你们都不要相信。”


    “好，我会小心的，等下次休假我再回来看你们。”


    挂断电话，许却望向江风漪。


    “这群人不止去了我家，还去了我从小长大的孤儿院。”她神色不再平静，“旁敲侧击向院长打听我的事情。”


    苏梅院长只是老了，不是糊涂了，当了几十年的院长她什么人没见过，这群打着许却朋友的人来后一脸不怀好意，不停询问她许却的事迹。


    她搪塞完这群人后，第一时间打电话提醒许却。


    从小到大，苏院长都在时刻关照着自己，许却很难不动容。


    “我不想她们受到伤害。”


    “放心，我保证她们不会有事。”


    江风漪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当即拨通了电话，底下的人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就查明这群人受谁的指使。


    “江总，是赵家的人！”


    “又是赵家......”


    江风漪冷冷开口：“赵家人的手未免伸太长了。”


    *


    翌日，


    赵如萱生平第一次准点来到公司，昨天她被赵如霏训了半天，不敢再节外生枝。


    可今天公司门禁却故意和她作对一样，迟迟不让她通过。


    正值早班高峰期，从她身边路过不少普通员工，面对若有若无扫过来的探究视线，赵如萱还做不到熟视无睹。


    她气急败坏跑到一旁，大声质问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也不甘示弱，反问她：“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吧？是不是想趁机溜进去盗取公司机密？”


    不怪保安不认识她，实在是赵如萱就没正经上个几天班。


    赵二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和保安吵了起来。


    这里鸡飞狗跳，她姐赵如霏也没好到哪去，一大早就被一堆事搞得焦头烂额。


    自从传出赵家即将与江家联姻后，赵家的公司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不仅从江家手里接过几个大单，更有不少懂得趋炎附势的合作商主动找上门来。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像是集体约定好一般，江家的合作宣告取消，其它供货商也要求中止合作。


    “宋总，为什......”


    嘟嘟嘟——


    “何总，您......”


    嘟嘟嘟——


    ......


    一半听到她声音就挂断，另一半连电话都打不通。


    赵如霏颓废倒在沙发椅中，已经猜出了是谁的手笔。


    熄灭的电脑屏幕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充斥着阴郁：“江风漪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