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日
“什么?”邱珈洛被越时序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越时序叹息一声,从门口缓缓走到邱珈洛面前,他将手机举到她眼前,一字一顿提醒道:“你看看手机。”
邱珈洛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了的瞬间,各种消息疯狂弹出,闪得她眼睛都晕了。
“抱歉,我没注意。”邱珈洛尴尬地朝着越时序笑笑。
“没事。”越时序走到她身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语气有些随意:“舆论风波怎么样了?”
邱珈洛放下手机,眼神快速盯回面前的屏幕上:“目前还在发酵中,不过风向已经有所转变了。”
越时序“嗯”了一声,认真打量起邱珈洛,她坐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大屏幕,浑身散发出一个信号。
邱珈洛此刻十分紧张。
越时序又抬头扫视一圈实验内,其他人应该是受邱珈洛的影响,各个表情严肃,神经紧绷。
越时序轻叹一声,对于一个进入市场的新产品来说,这次事件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风波。
但看实验室目前压抑的气氛,越时序决定还是安慰一下,他缓缓道:“新产品问世总要经历这个阶段,不用太过担心。”
他停顿一下,看向邱珈洛,继续道:“只要技术过关,舆论这些都很好处理。”
“越总说的对。”
原本埋在电脑屏幕后的周震听到越时序的话突然亢奋起来,探头出来附和:“以目前的风向,今晚这场风波就能过去。”
俩人的话如同一个起爆剂,打破了实验室原本的沉闷气氛,点燃了一丝激情。
赵方梨也附和道:“对啊,本来就是小问题。”
邱珈洛的注意力终于从屏幕上移了出来。
这些小危机对邱珈洛来说是在意料之中,也在能力可控范围内的,但她太过看重这个项目了。
人一旦对某样东西付出百分百的注意力,就会把自己的情绪困在其中。它的一点小变化都会牵动自己,打乱自己的思绪和理智。
邱珈洛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紧绷了,她长舒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
余光瞟到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邱珈洛立马对着团队众人说道:“辛苦大家了,天色已经晚了,大家先去吃饭吧。”
这话一结束,实验室内响起几声低叹声。
邱珈洛视线扫过去,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开始龟裂,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也消散了。
她默默感叹,自己是不是太压制了?
算了,还是不要把人逼得太紧。
邱珈洛又补充道:“吃完饭大家就直接回家吧。”
“终于。”周震一时没忍住,轻声叫唤一句,反应过来后瞬间噤声。
“好了,大家快点走吧。”邱珈洛说着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一番,“群里给大家发了红包,大家领一下。”
邱珈洛见几人脸上浮现出笑容,也跟着勾起一抹浅笑。
“谢谢老大!”周震声音洪亮,努嘴想要继续油嘴滑舌。
邱珈洛拦住了他,“好了,好了,都走吧。”
在邱珈洛催促下,几人陆续离开。
一旁的越时序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直到人都走完了他才转身问邱珈洛:“你呢?现在要回去吗?”
邱珈洛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虽然网络风向有所好转,但邱珈洛还是放心不下,她已经做好今天在实验室里过夜的准备了。
“行吧。”越时序料到邱珈洛会一如既往地留在实验室,他眉梢一挑,双手随意朝着椅子上一拍,“看来今天我又得舍命陪君子了。”
邱珈洛突然看向越时序,一脸认真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留在这陪我的。”
“那不行啊。”越时序唇角勾起一个散漫的笑,“于公,我是你的投资人。产品卖得越好,我赚得就越多。我可不能放松警惕啊。”
“于私呢——”越时序拖着尾音,从椅子上站起来,猛地将邱珈洛的椅子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邱珈洛被吓了一颤,抬头疑惑地看着越时序:“你做什么?”
越时序轻笑一声,没回答,双手朝着她椅子俩边的扶手上用力一搭。
邱珈洛就这么看着越时序的腰一点一点往下弯,直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圈在身下。
越时序将脸凑到邱珈洛面前,声音缓缓带着笑意:“作为男朋友,陪伴女朋友是义不容辞的事,我可是很称职的。”
说话间他还掐了一下邱珈洛的脸颊。
“你太能说了。”邱珈洛抿了抿唇,拍下越时序的手,白了他一眼,“巧舌如簧。”
越时序笑笑,手在邱珈洛后颈处捏了捏,“你呀。”
“既然不回去。”越时序说:“那先去吃饭吧。”
邱珈洛点头,“好。”
这个点园区只有便利店还亮着灯。
邱珈洛和越时序俩人走进便利店,货架下只零零散散剩下一些饭团。
邱珈洛扫了眼货架,无奈拿起一个饭团,转头对越时序道:“你吃得惯这个吗?”
越时序斜楞她一眼,没好气道:“少揶揄我。”
他将邱珈洛手里的俩个饭团拿过去,还顺带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俩瓶水,走到收银台,淡淡说了俩个字:“结账。”
邱珈洛跟在他身后笑了俩声。
饭团需要热,俩人在前台站了一会后,才拿着热乎的饭团坐到窗边的高脚凳上。
便利店的玻璃是全透的,邱珈洛坐的这个位置接住路灯可以看到园区内的每一栋楼。
她正对面的那栋楼,是个互联网公司,即使是在凌晨也会灯火通明。
邱珈洛低头咬了一口饭团,看着远处楼人工作的人,突然很感慨。
以前她一个人在实验室郁闷的时候,总喜欢来便利店的这个位置坐着,一边看着对面的人,一边放空自己的思绪。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没有这么独自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实验室里,也没有深夜一个人坐在便利店思考人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邱珈洛看向照映在玻璃上的越时序。
是越时序。
是从他的出现开始变化的。
邱珈洛嘴角不知不觉中扬起一个弧度。
“你笑什么?”越时序的声音打断了邱珈洛的思绪。
邱珈洛回过神来看他,“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越时序问。
邱珈洛目光在越时序身上上下扫了扫,脑海中蹦出一个画面。
越时序变成了一个小人,在她的实验室内吭哧吭哧地干活,一刻也不停歇。
邱珈洛被这个画面逗得笑出了声。
一旁的越时序有些着急,又问:“你又在笑什么?”
邱珈洛整理好表情,对越时序道:“我刚刚在想,你好像免费给我打了很久的工。”
“嚯。”越时序丢了一计眼神刀给邱珈洛:“你还算有良心。”
突然他挑了挑眉,轻笑道:“既然知道我免费给你打工,那还不想想怎么补偿我。”
邱珈洛故作思考的停顿好一会,然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资本家是不会给补偿的。”
她戏瘾上来了,仰首挺胸一副过来人的做派:“这次就让你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吧。”
“啧啧啧。”越时序配合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悲痛,“太令人伤心了。”
越时序的表情太过夸张,邱珈洛有点无语,点评道:“越时序,你演过了。”
“还不是配合你。”越时序气笑了,阴阳道:“你怎么良心还带隐身功能啊。”
“我……”邱珈洛哽住。
越时序的嘴真的太厉害了。
她说不过他。
俩人吃完后便离开便利店去玩实验室。
到实验室时,邱珈洛第一反应是查看网络舆情,网上风向终于稳定了。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总想着要未雨绸缪。
于是又开始整理网友提出的有关Mood机器人的售后问题,以及各种意见。
越时序见她那么投入也加入其中帮忙。
时间一点点过去,实验室内敲击键盘的声音逐渐消失,直到彻底陷入安静之中。
越时序察觉到这点变化,他歪头看去,见邱珈洛趴在桌子上。
越时序轻声唤了句:“邱珈洛。”
邱珈洛没理他。
越时序见状起身从邱珈洛身后绕过来站到她的面前。
他垂眸打量着趴在桌上的邱珈洛,她手中握着鼠标,眉头紧锁,嘴上还在窸窸窣窣地说着梦话。
越时序弯腰凑到她的嘴边想要听清楚她的话。
“快点走。”
“快点走。”
“走?”越时序不解,反问道:“走到哪?”
邱珈洛梦话还在继续,但越时序却听不清了。
这已经不是邱珈洛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
越时序之前就发现,邱珈洛压力一大睡觉时就会陷入梦魇,还会说着同样的梦话。
快点走。
让谁走呢?
为什么要走?
越时序很想知道答案。
但这些问题都只能由邱珈洛来回答。
越时序心中泛起酸涩,抬手将邱珈洛的眉头抚开,低声喃喃:“怎么睡觉还在发愁。”
“你有什么心事吗?”
“可以和我说吗?”
他一直都知道邱珈洛是个心事很重的人,在她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但邱珈洛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越时序也不会主动去追问,只是偶尔也会心疼她。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邱珈洛一直重复这个话。
越时序叹息一声,不再纠结,弯腰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
邱珈洛梦里似乎又出现严重的东西了,她眉头蹙得更紧,死死拽住他胸前的衬衫。
越时序见她在梦里太痛苦了,只好不停呼喊,“邱珈洛,醒醒。”
“邱珈洛,你醒醒。”
或许是受到外部声音的影响,邱珈洛睫毛轻颤几下,但没有醒。
好在梦魇结束了,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越时序松了一口气,继续将邱珈洛抱到休息区的沙发上,顺带拿起挂在沙发边的毯子盖了上去。
邱珈洛此刻睡得很踏实,呼吸平稳,表情放松。
越时序盯着看了很久,最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睡吧,晚安。”
第72章 第七十二日
“我说了现在不要给我打电话……”
邱珈洛被一道声音惊醒,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眼前闪过一道眩晕。
她看了眼沙发,满脸疑惑,自己不是在实验中心的电脑前吗?
太阳已经高升,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射进来。
邱珈洛抬头看时,光正巧打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适应几秒后邱珈洛终于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门口方向。
在细细碎碎的谈话中,她看到了说话的人。
“林琛?”邱珈洛蹙眉。
林琛见到邱珈洛脚步一顿,慌乱地挂断手中的电话,“老大,你怎么在这?”
“???”邱珈洛眉头皱得更深,“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邱珈洛抬头扫了眼墙上的电子表,视线又重新落在林琛的身上,“现在才七点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除非特殊时期,其他时候林琛都是卡着点过来的,今天竟然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属实很反常。
“哦。”林琛神色有些慌张,匆匆将手机放回口袋中,扯着嘴角对着邱珈洛笑笑,“我有点担心昨天的舆论风向,就想先过来看看。”
林琛的话提醒到了邱珈洛,她立马站起来跑进实验中心打开设备,大屏上有关Mood机器人的热搜已经完全下去了,她又看了眼网络风向,也都转向正常了。
邱珈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风向已经正常了。”林琛默默总结一句。
邱珈洛轻声“嗯”了一句,开口想要和林琛继续探讨,越时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邱珈洛,要不要吃早饭?”
林琛怔了怔,问:“越总也在?”
邱珈洛点头,随后从实验中心出来。
越时序正弯腰在休息区的桌上摆早餐,听到动静后转身看过来。
林琛很有眼力见,立马打招呼:“早上好,越总。”
“早,林工。”越时序朝他点了下头,而后又看向邱珈洛。
邱珈洛手指了指茶水间,说:“我先去洗漱一下。”
之前忙的时候,邱珈洛就在实验室内放了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邱珈洛简单洗漱一番,从茶水间出来,林琛已经进到实验中心了。
邱珈洛径直走到桌子前,低头看了看早餐。
“吃吧。”越时序将手边的豆浆推到邱珈洛的面前,“你早上喝冰的胃会不舒服,所以我就把冰咖啡换成热豆浆了。”
“谢谢。”邱珈洛拿起桌上的豆浆抿了一口。
突然她想到刚刚林琛空手而来的身影,低头扫了眼桌上早餐对越时序道:“我去问问林琛,需不需要早餐?”
“问过了。”越时序拉住邱珈洛的胳膊,“他说不需要。”
“好吧。”邱珈洛坐会椅子上,咬了口手中的饼,用余光打量起越时序。
阳光打在越时序的脸上,面部的阴影凸显出他五官优越的折叠度,他应该是打理过了,头发很规整的梳好,但额前还是散落一些细碎的头发。
疏地,越时序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挑眉轻笑一声,语气散漫中带着笑意: “在看我?”
“嗯。” 邱珈洛大方承认,想到昨天越时序说今天下午有会议要开,她一脸认真道:“待会吃完,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自从遇到越时序后,他就不停地陪在自己身边,尤其是在忙完自己公司的事情还要赶过来陪她加班。
邱珈洛觉得十分亏欠越时序,特别是视线触及到他眼底的乌青时,愧疚感骤然激增。
“那你呢?”越时序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咖啡,“要不也回去休息,下午再过来。”
“不行。”邱珈洛摇摇头,“我早上还要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越时序疑惑。
邱珈洛回:“有数据需要再去医院那边探讨。”
“行。”越时序说:“我送你过去。”
邱珈洛点点头,应了一声。
车上,越时序突然闲聊起林琛,“你和林琛好像不是校友吧?”
“不是。”邱珈洛说。
越时序好奇地追问:“那你怎么找到他来加入团队的?”
“我和林琛之前都与致一科技接触过。”
邱珈洛回想起之前和林琛见面的场景,是在致一科技的交流会上,当时林琛的团队来和致一科技谈合作。
交流中,邱珈洛发现他们对研发的理念相同,便加了好友。
后来邱珈洛想研发Mood机器人,需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那时候她刚和致一科技撕破脸,没有人愿意过来,但林琛主动找上门了。
邱珈洛很感谢林琛在那时候选择加入团队。
“这样啊。”越时序挑眉。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邱珈洛询问。
越时序目视前方开车,语调很随意,“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赶上早高峰,车子在高速上耽搁了好一会终于到了医院。
“我到了,你路上小心。”
邱珈洛一心只想着数据的事情,看到眼前的医院大门,飞快撂下一句话,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
越时序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空了。
他轻笑一声,透过车窗叫唤一声:“你小心点。”
“知道了。”邱珈洛回头看他,“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邱珈洛彻底消失在越时序的视线中。
***
“老大,不好了!出大事了!”
邱珈洛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就接到了赵方梨打来的电话。
她心平气和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别急,你慢慢说。”
赵方梨的声音重新响起:“老大,你快看热搜,我们有个用户去世了。”
“什么?”邱珈洛一头雾水,但手还是听劝地打开手机查看。
热搜第一条。
#谭璇父母控诉Mood机器人#
“谭璇?”邱珈洛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她视线继续往下看,一连几条都是有关Mood机器人的。
#Mood机器人教唆用户自杀#
#Mood机器人安全隐患存疑#
#Mood机器人虚假宣传#
邱珈洛来不及细想,直接点开第一条热搜,一个视频弹到眼前。
视频中一对夫妻,穿着布料发旧的衣服,满脸沧桑眼尾泛红,盯着镜头沙哑地说着:“Mood机器人还我女儿的性命。”
视频长达五分钟,邱珈洛没错过一分一秒。
视频所有内容都在说着一个叫谭璇的用户在Mood机器人的引导下,最后跳河自尽了。
邱珈洛认出了这个叫谭璇的女生,她是测试期间选定的深度用户之一。
邱珈洛深呼吸了一口气,思绪在脑中疯狂跳动,用最短的时间对这个视频的内容进行分解提炼。
视频中主要是俩个问题。
谭璇自杀的真正原因?
Mood机器人程序中是否设定了那句,“感觉生活太累就去死吧”?
邱珈洛对机器人能说出那句话十分存疑。
她在研发时就考虑过机器人语言回复的问题,而且为了防止有意外,还特意增加了一道预防检测程序。
经过这么多轮的测试下来,机器人完全符合要求,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邱珈洛脑海中有很多疑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先有一个清晰的解决方案。
她快速拨通赵方梨的电话,不等人回应直接说出自己的安排。
“梨子,谭璇成为我们深度用户体验的时候填写过家庭住址。你现在找到她之前填的住址信息发给我。”
“然后让林工和周震分析谭璇使用的那个Mood机器人程序,查看是否有视频中出现的那句话。”
“好的,老大。”赵方梨又问:“其他的还有吗?”
邱珈洛继续道:“先不要管网络上的舆论风向,按照我说的来。”
“还有。”她又补充道:“不要太担心。”
这句话虽然是说给赵方梨听的,实际上是邱珈洛给自己的安神剂。
这次意外来得措手不及,甚至可以说是致命一击。
Mood机器人本就是治疗情绪的产品,现在这个优点翻转变成了刺向产品的利剑。
无论是网友还是同行有或者是商业对家,都会在这场风波中掺合一脚。
邱珈洛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眼睛却一直盯着和赵方梨的聊天界面。
不一会赵方梨发来谭璇的地址,还附带一句语音。
“老大,这是谭璇在北江租住的地址。”
邱珈洛快速回了一条语音:“好,我现在过去寻找她的父母,你们在实验室继续检测程序。”
发完语音后,邱珈洛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谭璇的住址。
谭璇住的地方是北江的一个回迁房区,周围建筑破旧,环境也十分脏乱。
邱珈洛从出租车上下来后,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进入小区内寻找。
突然一辆车子迎面而来,眼看着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邱珈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了过去。
站定脚跟后,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了拍胸口处,余光瞥到行驶过去的车子牌照,愣了一下。
邱珈洛目光如炬,死死锁定车子。
车子行驶到拐弯处,她看清了开车的人。
万磊。
邱珈洛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情和致一科技有关?
时间紧凑,她来不及细想,只好转身继续寻找谭璇的住所。
这片区域的房子大多没有电梯,邱珈洛从一楼爬到顶楼来到谭璇家的门口。
她抬手在门上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邱珈洛不死心又用力拍了下门,朝着里面喊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说着她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像里面看去,结果猫眼被从里面盖上了,什么都看不清。
邱珈洛有些烦闷,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踌躇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她放弃了准备离开。
楼道中的脚步声制止住了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邱珈洛所在的这层。
“你找谁?”一个穿着红褐色连衣裙女人站在楼道的台阶上,她手中还拿着大串的钥匙。
邱珈洛指着谭璇家的门,试探道:“你是这家的房东?”
房东皱眉,一脸警惕:“你是谁?”
邱珈洛想了想,选择用谎言来回复:“我是来找谭璇的。”
“哦,那个小姑娘啊。”房东脸上的警惕转变成惋惜:“她死了。”
邱珈洛早已知道,但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怎么回事?”
房东哀叹道:“几天前跳河死的,前天才被发现,真是可怜啊。”
“那她在这边还有家人吗?”邱珈洛继续追问了解:“或者说最近她家人也住在这里吗?”
“她家人我不知道。”房东话一顿,又说:“不过她有男朋友。”
“俩小时前她男朋友还给我发消息说房子收拾好了,让我来查收。”说着房东走上台阶来到房门口。
房东猛然反应过来,质问邱珈洛:“不过你不是她朋友吗?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邱珈洛搪塞道:“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她之前让我过来拿东西。”
“哦,这样啊。”房东没在继续追问。
邱珈洛知道今天在这里是找不到谭璇父母了,只好转身匆匆离开。
刚走到楼下,赵方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邱珈洛脑子里只有谭璇的事情,接通后也是一通输出刚刚收获到的俩点有用信息。
“谭璇有男友,目前人也在北江,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好的,老大。”赵方梨说:“另外周震刚刚在后台发现谭璇使用的那台机器人中,有被植入过程序的痕迹。”
“植入?”邱珈洛喃喃。
果然如她心中想的那样。
“对。”赵方梨继续道:“但目前我们没拿到机器人本体,还没办法准确分析。”
“我知道了。”邱珈洛冷声道:“机器人本体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找到谭璇的父母或者男友,机器人本体的事情就好解决了。”
“你联系灵犀科技的公关总监,先用官号发一条声明稳定舆情。”
邱珈洛边说边用另一台手机联系灵犀科技的公关总监方以。
“我现在打车赶回实验室。”
“好的,老大你注意安全。”赵方梨说完挂断电话。
等车的过程中,邱珈洛也一直在联系跟进,直到发送申明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才松开俩分钟不到,赵方梨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邱珈洛点开接通:“怎么了?”
赵方梨声音十分急促:“老大,事件更加严重了。”
“什么?”
“你的抑郁症病例信息被挖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日
邱珈洛低头翻看手机,手指向下一拉,消息刷新,但依旧是有关她的话题。
网络上将她的病症与Mood机器人事故联系在一起,各种猜测揣度的言论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邱珈洛强忍着情绪,皱起眉头,手指滑动速度不断加快。
耳边赵方梨声音中充满担忧,“老大,你现在还好吗?”
邱珈洛回过神来,声音冷冷地回道:“我没事。”
“那老大……”不等赵方梨话说完,邱珈洛一句话结束了通话。
“我还在赶路,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邱珈洛不死心继续翻看网络上的评论。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不过一小时,她曾经的一切都被投放在网络上供人议论点评。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人扒光衣服,刨出内脏一样,没有任何的隐私。
邱珈洛十分恐慌,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哎哟,你看看这些人。”
司机哀怨的声音将邱珈洛从情绪中拉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眼前方的人。
司机见邱珈洛有回应立马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说道:“这些商家真的太没良心了。”
邱珈洛视线一瞥,司机手机屏幕上的正是和自己有关的新闻。
“这个新闻上说有个神经病研发了一款情绪治疗机器人,结果是专门劝导别人去死的。”
“你说说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不就是传销洗脑吗?”司机愤愤不平,满脸怒气:“自己有病就算了,还要来卖东西害别人。”
“这样的人真该死啊,国家就应该把这个公司的人都抓进去。”
司机的话如同刀子一样,疯狂刺向邱珈洛的内心,她坐在后座上,拳头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中也没有松开。
司机喋喋不休地发表自己的看法,邱珈洛脸色越发难看,冷声呵斥道:“停车。”
“啊?”司机愣了愣,转头不解地看向邱珈洛。
邱珈洛深呼吸一口气,重复刚刚的话:“停车。”
“你还没到站呢?”司机说。
邱珈洛现在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顾及不了别人的感受了。
“我说停车。”
司机被搞得一头雾水,怒气涌上心头,但察觉到邱珈洛情绪不对,也懒得和她计较,快速将车子靠边停下。
邱珈洛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后,猛地将车门一甩。
车门关上声音中伴随司机的一声咒骂:“神经病吧!”
邱珈洛没理会司机的反应,依旧低头在手机上刷新着有关自己的消息。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越害怕什么,还越要关注什么。
邱珈洛明明很怕网上这些恶意揣度自己的言论,但还是止不住搜索查看。
消息看多了,邱珈洛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些评论从手机中跳了出来,变成了路上行人的目光。
对,就是目光。
邱珈洛关掉手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人。
这是一个商场的广场,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邱珈洛不自觉地搓起胳膊,心中发毛,视线开始模糊,听力也变得朦胧。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异类。
他们的笑容都透着讽刺。
是在嘲笑她吗?
邱珈洛不敢去争论,将头埋进衣服中,手用力攥住包带,脚步加快想要逃离这里。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服,邱珈洛心中一惊,厉声喊道:“滚!走开!”
“姐姐,你东西掉了。”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让邱珈洛找回了一些理智,她垂眸看向小女孩手中的钥匙扣,努了努嘴,想要回答。
却被女孩妈妈的声音打断:“小宝,快过来。”
女孩妈妈一把将小女孩拽进怀中,将她手里的钥匙扣拿过来塞到邱珈洛的手中,然后带着小女孩离开。
临走时还一脸警惕地瞥了眼邱珈洛,小声对小女孩嘀咕:“宝贝,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
等俩人走远后,邱珈洛盯着手中的钥匙扣,喃喃自语,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这不是我的钥匙扣。”
***
越时序知道邱珈洛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她,不过所有消息和电话发过去都石沉大海。
他果断开车赶完邱珈洛的实验室。
“邱珈洛在吗?”越时序进门第一句就是询问邱珈洛。
赵方梨摇了摇头,“不在,而且我也联系不到老大了。”
越时序听后,眼睛一闭,手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停歇片刻,他问赵方梨:“你最后和邱珈洛联系的时候,她人在哪?”
赵方梨回:“在回实验室的出租车上。”
“从哪回的?”越时序继续追问。
“谭璇家。”赵方梨说着拿过谭璇填写的资料递给越时序,“这个地方,越总。”
“好,我现在沿路过去找。”越时序快速瞥了眼地址,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交代赵方梨:“如果邱珈洛回实验室了,立马给我打电话。”
越时序一路开车走走停停寻找邱珈洛的身影,期间还不忘拨打邱珈洛的电话。
结果和之前一样,没有回应。
越时序花费几个小时将这个路段走完,依旧没有发现邱珈洛的身影。
他站在车前焦虑万分,手机上还不忘给赵方梨发消息询问情况。
得到的回答还是邱珈洛没有回实验室。
越时序只好给杨帆打电话,吩咐他多带些人出来寻找。
做完这些,越时序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邱珈洛的家中,依然没有人。
越时序只好再次返回实验室。
实验室内众人一边处理网上的事情,一边联系邱珈洛,忙得焦头烂额。
见到越时序回来,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纷纷站了起来。
赵方梨最先出声,问道:“越总,找到了吗?”
越时序摇了摇头,走到休息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低着头,手肘支在腿上,手不停揉着太阳穴。
越时序心力交瘁,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累过,自我调整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赵方梨,问:“你能联系到孟经云吗?”
赵方梨点头:“可以。”
越时序道:“联系她,问问邱珈洛还能去什么地方。”
“好的。”赵方梨立马给远在西京的孟经云打电话。
孟经云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压根没有时间上网,也不知道邱珈洛的事情。
电话打过去时,她还一脸懵,说了俩个邱珈洛可能去的地方。
这次团队的人和越时序分开行动。
越时序选了邱珈洛以前租住的地方。
孟经云姥姥以前的老房子阁楼,邱珈洛治疗期间曾经租住在这里。
后来她从孟姥姥手里将这个阁楼买了下来,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邱珈洛会跑到这个阁楼中,欣赏江景,调整心情。
不过最近孟姥姥和孟晚晴又出去旅游了,不在老房子边,孟经云也无法立马得知,邱珈洛现在有没有去那个阁楼。
越时序到阁楼门口敲了敲,“邱珈洛,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应,越时序不想等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整齐,但门口桌上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是可以看出房子好久没人居住了。
越时序继续往里走去,最里面还有一扇门,他轻轻扭开门把手推门查看。
屋内是个卧室的布局,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床边有一个小的书架。
越时序在屋内没有找到邱珈洛的身影,转身准备离开,路过门口书架时被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吸引。
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今日心事。
越时序鬼使神差地拿起本子,翻开第一页。
xxxx年xx月xx日
医生让我记录每天的心情和日常,我不想记。
越时序认出了这是邱珈洛的字迹,他继续往后翻看。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在窗边看了日出,果然和孟经云说的那样,是独特的,美丽的,充满人烟气的。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又要去看医生了,我有点期待了。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我的床病好了,它晚上不再发出声音了。
……
越时序拿过屋内的椅子,擦了擦坐了上去,认真翻看这个本子。
本子记录着邱珈洛治疗期间的一些琐事,透过这些文字越时序似乎看到了几年那个邱珈洛。
她独自几个人待在这个小房间中,一天一天地熬过了那些病痛折磨的日子。
想到这些,越时序的心像是被揪了一块,隐隐发疼。
本子每翻动一页,他就离邱珈洛的过去更近一步。
邱珈洛用完了全部的本子,厚厚的一沓,是她沉重的过去。
***
太阳半悬在空中,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货船的烟囱上冒着白烟,缕缕白烟犹如丝缎,向着天空缠绕。
邱珈洛坐在江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
那时她看到的也是这个景象,只不过是在日出的时候。
邱珈洛想日出和日落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都会将日出视为希望的代表,可对于她来说日落也是一种希望。
就像此刻,她希望日落来临,世界陷入黑暗,这样她就可以短暂的逃避别人的目光审视。
晚风吹起带着凉意,邱珈洛拢了拢大衣,视线依旧定格在前方。
江边的风景会让人变得平静。
邱珈洛从之前的慌乱情绪中逃离出来,开始正确审视自己的情绪。
她以前经常听到一句话——时间会抚平一切。
但她不认同这句话。
实际上时间并不是抚平一切,而是掩埋一切。
那些曾经留下痕迹的伤痛其实只是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时间会制造出一种遗忘的假象。
可当事件再次被提及时,那些感受会席卷而来,用疼痛告诉你。
这些都没有过去,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因此邱珈洛明白,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过去的一切。
她在江边坐了很久,久到夜幕悄然降临,最终在自己认定的希望中走向家的方向。
邱珈洛进门后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光,黑漆漆的房子内瞬间被光充满,光源的正下方坐着一个身影。
“越时序?”邱珈洛惊呼。
越时序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邱珈洛面前。
他盯着邱珈洛的眼睛,语气急切又带着怒气,“邱珈洛,你去哪了?”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越时序音量提高,情绪也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大家都在担心你!”
邱珈洛冷声反问:“找我做什么?”
“什么?”越时序皱眉。
邱珈洛一直没有和越时序聊过关于自己的过去,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越时序知道这些。
现在越时序就在自己眼前,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那些过去了?
他会怎么看自己?
是不是也和网络上那些人一样呢?
是会讨厌自己吗?
邱珈洛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紧绷着神经,视线死死定在越时序的脸上,“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是和其他人一样来嘲讽我吗?”
“还是想来可怜我?”
越时序气笑了,冷哼一声,一把拉住邱珈洛的手腕,“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眼底涌上悲伤,盯着邱珈洛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安抚。
邱珈洛偏头移开视线,顺势把手抽了出来。
“对!”此刻她的情绪完全战胜了理智,朝着越时序大声喊着:“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就走啊!”
“邱珈洛!”越时序胸膛强烈起伏,几乎是怒吼出来。
“你真的……”他怒目圆睁,不断喘着粗气,一时间有很多话堵在嘴边,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又被“嘭”一声关上。
极度的自我防御会使人变得具有攻击性。
邱珈洛呆坐在椅子上,倔强地目视前方紧闭的房门,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她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越时序走了也好。
她不需要再揣摩他怎么看待自己,也不需要担心自已会有不被接受的一面。
不知不觉中,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邱珈洛一个用力将其抹掉,心中继续催眠自己。
她不需要越时序,她不需要有人陪伴关心,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可眼泪如同泉水一样,越流越多,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邱珈洛彻底崩溃了,她双手捂住脸,任由它们从指缝中流出,染湿了大片的衣服。
她缓和了好久,终于止住了眼泪,抽了一张纸擦干脸上的泪痕,又快速整理一下被打湿的裙子。
做完这些,邱珈洛打算起身去洗漱一番。突然门口发生动静,她转头看去。
越时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东西。
“你怎么……”邱珈洛愣怔一秒,向前走了俩步,补充没说完的话:“回来了。”
越时序没理她,拎着打包好的饭走了进来,经过邱珈洛身边时,冷冰冰说了声,“过来吃饭。”
邱珈洛眨了眨眼,追问:“你不是走了吗?”
越时序斜楞她一眼,怼道:“我长腿是干什么的?走了难道不会走回来吗?”
“我……”邱珈洛无力反驳。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问越时序怎么还会回来呢?
越时序将打包袋放到桌子上,快速将里面的饭拿出来摆好。
“过来吃饭,馄炖要凉了。”他提醒道。
在越时序的催促下,邱珈洛重新坐回桌前,越时序很自然地将馄炖推到她面前。
邱珈洛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馄炖,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又止不住砸入碗中的汤里。
“哎,哎,哎。”越时序赶紧抽了一张纸在她脸上擦了擦,“邱珈洛,你碰什么瓷啊。”
邱珈洛抬头,“啊?”
“该哭的应该是我吧。”越时序像是报复一样,在邱珈洛脸上的手力道加重,边擦边碎碎叨叨:“从小到大我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你说该哭的应不应该是我。”
邱珈洛心虚地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馄炖汤。
越时序不打算放过她,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没哭。”邱珈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是馄炖汤太辣了。”
“对。”越时序气得嗤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是故意买这么辣的,怎么不把你辣死!”
邱珈洛自知理亏,唇角抿成一条线不敢说话。
越时序也不想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只好低头吃起自己的饭。
俩人在沉默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整顿晚饭。
饭后邱珈洛主动提出让越时序留下来,越时序很自觉地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邱珈洛见状,也朝着卧室走去,快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客厅。
她看向沙发上紧闭双眼的人,犹豫着喊了一声:“越时序。”
越时序气还没消,手垫在头下,闭着眼睛假寐。
邱珈洛指甲在食指的肉上扣了扣,酸涩感从心头涌上喉咙,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
见越时序没有反应,邱珈洛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没两步,越时序有所反应了。
他睁开眼睛,歪头望着邱珈洛的背影,语气平淡又随意,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第74章 第七十四日
书桌上的台灯闪着亮光,光源照在邱珈洛的脸上。
她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的图片,这是她曾经填写的就诊单。
邱珈洛看得入迷,图片上泛黄的纸张眨眼间便成一张崭新的纸张。
下一秒纸被一个有些粗糙的手拍在白色木板桌上。
“说一下你有什么问题吧。”
男人穿着白大褂,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眼睛很小,透过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过去,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邱珈洛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道:“医生我的喉咙被水黏住了。”
从开学起,邱珈洛每天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水黏住了,像溺水一样,完全呼吸不过来了。
最近变得更加严重,她的床也被传染了。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邱珈洛都能听到床在她的耳边发出冒泡的声音,偶尔还会夹杂着呼救。
徐钱捕捉到邱珈洛话中的关键词,“喉咙?”
“你应该是感冒发炎了。”徐钱医生收起桌上的纸,指了指门口,说:“出门左拐去医务室开药。”
“不是喉咙发炎。”邱珈洛反驳,“我已经吃了很久的药了。”
邱珈洛一连吃了一个月的消炎药,结果自己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那些水像长了触手一样,紧紧黏在她的上颚,封住她的喉咙,空气无法通过水进来,窒息的溺水感无时不在。
吃东西的时候,邱珈洛甚至能感觉到食物穿过那滩水时的状态。
它Q弹得被分开,喉咙中会进入一丝氧气,下一秒被分成俩半的水又合并在一起。
“我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邱珈洛说:“而且我的床也被传染了。”
徐钱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邱珈洛的脸上,试探着问:“你跳河自尽过吗?”
邱珈洛摇头,“没有。”
徐钱继续询问:“身边是有人跳河自尽过吗?”
邱珈洛没说话,脑中浮现出那具泡得肿胀起来的尸体。
她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手指不断扣着虎口。
徐钱等得有些着急,催促道:“有?还是没有?”
“有。”邱珈洛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说了个名字,“王静婷。”
“王静婷是谁?”
“我的朋友。”
“那她为什么跳河自尽?”徐钱追问。
“不是。”邱珈洛情绪激动,反驳道:“她不是自愿的。”
“那她是怎么回事?”
“她是被我父母逼的。”
“你的父母?”徐钱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怎么会和你的父母有关?”
“我的父母不喜欢我和她来往。”
“为什么不喜欢?”
这个问题问住邱珈洛了,她也分不清,父母是不喜欢王静婷这个人,还是不喜欢和她有关的一切。
“我不知道。”邱珈洛神色难看,喃喃着:“但她就是被我父母害死了。”
邱珈洛的话很没有逻辑,徐钱听得有些厌烦,手中的笔不停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这位同学,你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徐钱自以为是地对邱珈洛说教:“你看看你能考上北江科技大学,你的父母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你怎么还能在这里随意诋毁自己的父母。”
“不是的。”邱珈洛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诋毁。”
“真的是他们害得!”她骤然提高音量,“我没有——”
“停!停!停!”徐钱打断她,“同学,你的情绪太激动了,这样我们没法沟通。”
“要不你回去吧,等冷静下来再过来找我。”
“可是医生。”邱珈洛拽住徐钱,“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邱珈洛每一分每一秒都陷在窒息的感觉中,还要被床吵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这样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她被折磨得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只希望快点找到一个治疗方法。
徐钱看了眼墙上的表,满心思只有下班,转头对邱珈洛敷衍道:“改天吧,实在不行就再吃些消炎药。”
说着他将邱珈洛的手扒拉下来,起身快速收拾自己的公文包。
邱珈洛的心焦急得从胸腔跳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徐钱的身影,在徐钱快要走出咨询室时,跑到门口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徐钱语气很冲。
邱珈洛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根本不配做医生。”
正值放学,心理咨询室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过,每个人都一脸八卦地看了过来。
徐钱给邱珈洛说得很没面子,怒斥一声:“这位同学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再这样胡闹,我就找你辅导员给你处分了。”
邱珈洛也加大音量,吼道:“庸医!”
吼完不解气,她狠狠瞪了一眼徐钱,而后转身离开咨询室。
从咨询室离开的路上,邱珈洛耳边多了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
“哎,同学你好。我叫孟经云,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邱珈洛本来心情就烦躁,瞪了一眼她。
孟经云丝毫不在乎邱珈洛的冷脸,还在继续说着:“你也觉得刚刚那个心理医生不专业吧,我也觉得!我老早就看他不爽了!怕是走后门进的学校吧。”
邱珈洛心想,她跟她很熟吗?
心中是这么想的,嘴上也不带温度的说了出来:“我和你很熟吗?”说完头也不回得甩开了这个烦人精。
结果缘分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邱珈洛去上蹭心理学专业课时又遇到了孟经云。
孟经云依然是一副热情模样,还主动坐到了邱珈洛的旁边。
后来的几个月中,邱珈洛经常在学校的各个地方与孟经云相遇,每次她脸上都扬着灿烂的笑容。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邱珈洛与孟经云逐渐熟悉起来,甚至成为了朋友。
一天邱珈洛和孟经云在食堂吃完饭返回宿舍。
邱珈洛的宿舍在二楼,孟经云的宿舍在五楼,俩人只好在二楼的楼道口分别。
邱珈洛一个人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宿舍的门没有关紧,屋内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舍友A怒气冲冲地开了个头,“不是,邱珈洛是不是有病啊,装什么清高啊。”
舍友B附和:“就是,还说什么我不要团队合作,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
“谁知道她呢,搞得我们想占她便宜一样。”舍友C也加入其中,“本来看她就烦,天天甩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她是不是心理有疾病啊。”舍友A轻蔑地笑了一声。
“真有可能。”舍友C像是想到什么,压着声音道:“我经常能听到她晚上在床帘里自言自语。”
“你们说她不会真是精神病吧。”
几人的话题被这个词带偏,许久没说话的舍友B再次开口:“我听说精神病患者是会杀人的。”
“你们说她……”
邱珈洛猛地将门推开,打断了里面三人的聊天。
三人看到邱珈洛后很自觉的闭上嘴巴。
邱珈洛面无表情地从门口径直走到舍友B面前。
舍友B有些发怵,问:“你想干什么?”
邱珈洛垂眸瞥她,淡淡道:“精神病患者不会随便杀人的,不过——”她话一顿,话锋一转,“精神病患者杀人不犯法。”
舍友B被吓到,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普个法。”邱珈洛视线从舍友B脸上移开,环视一圈其他俩人。
几人被邱珈洛的样子吓得不轻,慌忙从宿舍离开。
邱珈洛懒得管她们,独自坐在电脑前忙课业作业。
从入学开始邱珈洛和舍友的关系就十分紧张,一方面是自己性格的问题,不太会主动结交朋友,另一方面则是她们三个看不起自己。
从进入宿舍开始,她们就对邱珈洛充满恶意。
邱珈洛对这些心知肚明,也懒得耗费心力去迎合。
她与舍友的矛盾激化至顶峰是在大一上学期期末的时候。
那天她正图书馆看书,辅导员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邱珈洛到办公室后看到另外三个舍友也在。
她瞬间做好了今天事件不简单的准备。
邱珈洛走到辅导员面前问:“老师,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辅导员将手机推到邱珈洛面前,示意她:“你看看吧。”
邱珈洛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视频,视频中她蹲在卫生间的地上,手指不断扣着自己的喉咙。
即使手指上沾了鲜血也没有停下来。
视频足足十分钟。
邱珈洛身体僵住,视频中的景象是前天深夜的事情。
虽然她一直去上心理课,可喉咙中的溺水感还是没有解决,连带床的病情也加重了。
前天晚上邱珈洛实在忍受不了了,在卫生间用手指不断扣着那滩水。
可就算扣出了血,那种感觉依然存在。
“邱珈洛。”辅导员喊了一声。
邱珈洛回过神来看向副导员。
辅导员说出这次找她来的目的:“你舍友们反馈,你每天都在卫生间催吐,发出的声音严重影响她们休息了。”
“小姑娘还是不要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辅导员说:“关键还影响其他人。”
“宿舍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要多为其他人考虑考虑。”
邱珈洛即使晚上睡不着,也不会发出声音影响别人。
尤其是那天晚上,她都是没穿鞋,垫着脚尖进入卫生间的,在里面也没有打灯,而是借着窗外的路灯。
这些压根谈不上影响她人,但事情已经被定义成这样了,她懒得去辩解。
只是对偷拍这个事情,十分气愤,她质问辅导员:“那她们偷拍我呢?”
“什么?”辅导员没反应过来。
邱珈洛义正严辞道:“她们偷拍我难道没有错吗?为什么只指责我一个人。”
“邱珈洛同学。”辅导员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有些难堪:“你不要强词夺理,现在是你有问题,你影响到了别人。”
“那她们偷拍我,难道就没有问题了吗?”邱珈洛的话掷地有声:“偷拍是侵犯隐私的!是犯法的!”
“邱珈洛!”辅导员他用力朝着桌子上一拍,“你不要再胡闹了。”
“看在你平时老实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辅导员说:“你单独换宿舍吧。”
邱珈洛的逆反心理上来,问:“为什么要我换?”
辅导员见邱珈洛这样,直接威胁道:“邱珈洛同学,你再这样别怪我给你处分了。”
邱珈洛想不明白,明明双方都有问题,可辅导员只指责她这一方。
难道因为她们人多?
这又不是投票表决,人多的那一方就是对的,而人少的那一方就是错的。
辅导员显然不想来当判官,只想和稀泥把这个问题快点解决,他直接拍板:“好了,我说了你换宿舍,明天就换!”
邱珈洛很犟,还在和辅导员争论。
最终辅导员无奈只好让另外三个人把手机中的视频删了,还勒令她们不许外传。
这样邱珈洛终于罢休了,从办公室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后舍友故意挑衅,邱珈洛又和她们大吵了一架,动静大到整个楼层都探出头来看。
连在顶楼的孟经云也从楼上赶下来询问,但邱珈洛什么都没说。
孟经云没放弃,中午吃法的时候仍在絮絮叨叨,不停追问邱珈洛。
“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告诉你和舍友之前的矛盾呢?”
孟经云知道邱珈洛和舍友关系不太好,但并不知道具体事情,每次问邱珈洛,邱珈洛也都含糊不清地搪塞过去。
多次之后,孟经云也有点小脾气了,甚至偶尔会怀疑邱珈洛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因为她与其他朋友相处时,大家都会无话不说,但邱珈洛却很少谈及自己的事情。
以至于孟经云到现在连邱珈洛来自哪里都不清楚。
“而且你似乎不太喜欢和我谈及有关你的事情。”孟经云有些委屈,“可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
邱珈洛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向孟经云。
此刻她有一瞬间认同自己父母限制她社交的做法了,和人交流真的好累啊。
带着这种厌烦的心理,邱珈洛看向孟经云的眼神也冰冷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孟经云震惊道:“朋友之间不就是什么都说吗?我也经常和你说我的事情啊。”
“是我让你和我说的吗?”邱珈洛冷声道。
“邱珈洛,你什么意思啊?”孟经云终于反应过来,质问邱珈洛:“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邱珈洛触及到孟经云眼中的悲伤,心中不免动容,没有什么情绪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想说。”
“不想说你就说不想说。”孟经云气上心头,语气也冲了上来:“但你为什么要说那句伤人的话?”
“邱珈洛,你真的太气人了。”
孟经云撂下一句话后,气哄哄地从邱珈洛宿舍离开。
晚上孟经云回家放松心情。
孟晚晴看着沙发上一脸怨气的孟经云,笑着走过去坐下。
“怎么了?”孟晚晴声音温柔:“谁惹你生气了?”
孟经云愤愤道:“一个朋友。”
孟晚晴摸了下孟经云的脑袋,开导道:“朋友之前闹点矛盾很正常的。”
“不正常!”孟经云用力锤了下怀中的抱枕,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妈妈,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喜欢和朋友说呢?”
“你的那位朋友?”孟晚晴问。
孟经云点头,将今天和邱珈洛发生的一切都说给孟晚晴听。
“妈妈,你说她是不是非常过分!”孟经云忿忿地问道:“明明我有什么都和她说。”
“她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云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处事方式。”孟晚晴循循善诱:“或许她就是个不爱说的人呢?”
“可是。”孟经云一脸苦恼:“我都和她说了我的事情了,她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会很难过啊。”
“那你是不想和她来往了?”孟晚晴又问。
“不是的。”孟经云摇摇头,“和她做朋友挺好的。”
和邱珈洛接触的这段时间来,邱珈洛对自己虽然看着冷冷的,实际上很好。
孟经云学院课业很多,经常忙得没有时间,邱珈洛会在她忙得时候帮她打饭带回宿舍,有时还会帮她一些细小的琐事。
总的来说,孟经云很开心有这个朋友,但又过不了心理这关。
孟经云很早就意识到邱珈洛有这个问题,只是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我只是希望她像我对她一样对我。”孟经云无力地朝着沙发上一仰。
孟晚晴脸上的笑意逐渐瞬间被严肃取代,她拉过孟经云,缓缓说道:“云云,妈妈想告诉你,无论是交朋友还是谈恋爱,你都需要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抱着信息交换对等的心态。”
“过度关注信息交换对等,会使你陷入被动焦虑状态。”
就如同此刻,孟经云非常焦虑,为什么邱珈洛不可以像自己对待她那样对待自己。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情感表达,要给彼此的差异留点呼吸的空间。”孟晚晴的话还在继续。
“最关键一点,要清楚地知道维持这段关系是否可以让自己开心。”
“明白了吗?”孟晚晴问。
孟经云豁然开朗,笑着应声:“我明白了,妈妈。”
第75章 第七十五日
邱珈洛手提着一袋奶茶挤在人群拥堵的食堂内,视线却紧盯着一个方向。
眼看着孟经云回看了过来,她立马收回视线,自顾自地朝里走去,但余光依旧紧跟着远处的孟经云。
孟经云此刻正挽着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
邱珈洛离得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她想凑近却被来来往往的人隔断。
等到走出食堂后,周围的人渐渐变少,邱珈洛想要朝着孟经云走去,可脚刚抬起来,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昨天晚上邱珈洛对孟经云刚说完那些话,就意识到自己从没说错话了,她很后悔。
于是今天特意买了孟经云最爱喝的奶茶,准备赔礼道歉。
可今天看到孟经云的那一刻,她又开始犹豫退缩了。
孟经云应该还在生她的气吧?
这么过去找她,要是她不理自己呢?
何况她周边有新的朋友了。
邱珈洛越想心里越烦,就这么在纠结中静静跟在孟经云身后,直到到宿舍楼下。
孟经云与一旁的同学分别,转身看着邱珈洛。
“邱珈洛,你跟着我做什么?”
邱珈洛看着孟经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纠结的内心又让她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保持沉默。
孟经云看着邱珈洛这一系列的动作,撇了撇嘴,追问:“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邱珈洛抬了抬眸,没说话。
孟经云气得跺了跺脚,“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等会。”邱珈洛终于突破内心的纠结,开口道:“我给你买了奶茶。”说着她把手中的奶茶递给孟经云。
孟经云垂眸看了眼,又将视线落在邱珈洛脸上。
“你跟我道歉,邱珈洛。”
“啊?”邱珈洛脑子有点懵。
“啊什么啊。”孟经云佯装生气道:“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伤害到我了,所以你要给我道歉。”
孟经云一口气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有了孟经云的话,邱珈洛像是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保障,她脱口而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孟经云。”
孟经云沉着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她有些傲娇地看着邱珈洛,“好吧,我原谅你了。”
“不过,我是看在奶茶的面子上。”说着她一把将邱珈洛手中的奶茶拿了过来。
邱珈洛见状也笑了起来。
孟经云快速将奶茶戳开喝了一口,顺手挽住邱珈洛的胳膊。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美好。
“邱珈洛,你下次不能这样了。”孟经云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碎碎念念着:“不过我也有错。”
“我不应该逼着你什么事情都和我说,下次你有什么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也不是。”邱珈洛打断她,急慌慌的解释:“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孟经云看她一眼,“所以我原谅你了。”
从那次后,邱珈洛就再也没有和孟经云闹过矛盾。
在孟经云的帮助下,邱珈洛还搬到了孟经云的宿舍。
邱珈洛和孟经云住在一起后,并没有开心很久,因为她发现这里的床也被她传染了。
晚上睡觉时她又听到床在她的耳边呼喊:“救救我,救救我。”
而且她喉咙里的那滩水似乎也变大了,将她的整个口腔都覆盖住了。
她感受不到一丝空气。
她太痛苦了,她觉得时间走过的每一秒都在凌迟她。
渐渐地,邱珈洛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去死吧。
就这样去死吧。
这样的折磨太痛苦了。
或许是思想被腐蚀了,邱珈洛深夜站上了宿舍顶楼的天台。
这天一向睡得沉的孟经云,突然半夜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邱珈洛的床铺,轻声喊了俩声。
见邱珈洛没回自己,孟经云又从床上下来查看,发现邱珈洛的床上空无一人,她的心突然疯狂跳了起来。
孟经云心越发慌乱,飞快跑到卫生间,结果邱珈洛也不在。
她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总有一种预感,邱珈洛好像出事了。
孟经云快速跑出宿舍。
半夜的走廊中十分安静,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但孟经云来不及考虑这些,只想快点找到邱珈洛。
她边跑边给自己的辅导员曲琴发消息。
孟经云的辅导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因为当时分宿舍时孟经云落单了,所以十分关照她。
孟经云也常把辅导员当成知心大姐姐。
跑到一半,孟经云突然停了下来,朝着顶楼延伸的那个楼道阶梯上掉落了一个发夹。
那是邱珈洛的发夹。
不好!
孟经云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朝着顶楼天台跑去。
在学校的路灯照耀下,孟经云看清了对面的人。
就是邱珈洛。
她此刻正站在天台的边缘。
“邱珈洛!”孟经云喊了一声。
邱珈洛本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去。
“邱珈洛,你在做什么。”孟经云颤抖着声音,劝说道:“你不要做傻事啊!”
“你别过来。”邱珈洛朝着孟经云怒喊。
孟经云立马顿下脚步,几乎是用哭腔,说道: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邱珈洛皱眉,耻笑一声,“你不懂我,孟经云。”
“我真的太痛苦了。”她的声音中充满悲伤,“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知道的,洛洛。”孟经云继续劝说:“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孟经云一边劝邱珈洛一边用余光瞥眼手机屏幕。
看到辅导员说已经联系人了,她心稍稍松了一下,继续稳住邱珈洛。
“洛洛,你听我的,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
“你这是生病了。”
趁着邱珈洛没注意,孟经云偷偷朝着她挪了几步,缓缓引导着邱珈洛。
“生病了我们就去看医生。”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妈妈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
“我带你去看吧。”
“她一定可以帮助你的。”
孟经云其实也怀疑过邱珈洛是不是有抑郁症,可邱珈洛平时伪装得太好了,以至于她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邱珈洛被孟经云的话说动,她呆呆地问了句,“真的吗?真的会帮助我吗?”
“会的!”孟经云见邱珈洛松动了,她继续道:“我妈妈很厉害的,一定会治好你的。”
邱珈洛有些动摇。
之前那次看医生让她很失望,甚至不再相信心里医生。
就在邱珈洛思考的时候,孟经猛地朝着邱珈洛身边跑去。
邱珈洛被吓得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紧接着手腕处一只手拽住了她。
邱珈洛抬头看着拽着自己的孟经云。
孟经云咬牙切齿道:“抓住我,邱珈洛。”
邱珈洛已经有了求死的心态,这个时候她只想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她对孟经云道:“放开我吧,孟经云。”
“我不要。”孟经云不听。
邱珈洛想掰开孟经云的手,结果被她一个用力拖了上去。
拖上了瞬间,孟经云和邱珈洛俩人纷纷瘫坐在地上。
安静的天台上,只有俩人虚弱的喘气声。
突然孟经云大哭起来。
“孟经云。”邱珈洛轻声叫唤。
下一秒,邱珈洛就被孟经云抱入怀中,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正好抵在耳边。
“邱珈洛,你真的吓死我了!”
邱珈洛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从刚刚的情绪中出来,抬手拍了拍孟经云的后背。
孟经云哭声越来越大,泪水浸湿了邱珈洛的衣服。
邱珈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答应她刚刚说的那些。
“孟经云,你别哭了。”
“我答应你,去看心理医生。”
“真的吗?”孟经云止住哭声,红彤彤的眼睛盯着邱珈洛:“你真的同意去看医生了?”
邱珈洛点头。
其实在孟经云拽住自己的时候,她脑海中是闪过这个念头的,被拽上来的刹那间,她确定了这个想法。
她愿意相信孟经云。
孟经云似是被安抚到,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道:“邱珈洛,你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邱珈洛已经学会了和孟经云的相处之道。
孟经云撇撇嘴,“我不需要这种的道歉。”
邱珈洛浅浅地勾了一下唇。
“别笑了。”孟经云现在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内心,用力拍了一下邱珈洛,再次强调:“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邱珈洛还想再说些安慰的话,结果被曲琴打断。
曲琴带着一众救援人员过来,声势浩大,整个女生宿舍有一半都亮灯了。
很快邱珈洛和孟经云一同被带了下去。
这次事件后邱珈洛很快休学了,从学校里面搬了出来住到了孟经云姥姥家的阁楼上。
搬家那天孟经云陪着邱珈洛忙活了一下午,结束的时候俩人躺在床上。
突然孟经云拍了拍邱珈洛胳膊,“洛洛你看窗外。”
邱珈洛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向外看去。
远处的天空被染成橘红渐变色,从半空中由深变浅直到消失在江面上。
停泊在江面上的货船此刻正冒着缕缕白烟,如同白色丝缎般向着天空缠绕。
邱珈洛曾经听过孟经云描绘过这个景象。
一个独特的且充满人烟气的落日美景。
搬家后邱珈洛开始去孟晚晴哪里治疗。
治疗当天,邱珈洛将曾经在心理咨询室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给孟晚晴听。
与心理咨询室的医生不同,孟晚晴很专业,也很温柔。
“为什么会说是你父母害死了王静婷呢?”孟晚晴从邱珈洛的话中提炼出疑点。
“因为他们讨厌王静婷。”邱珈洛说:“他们不希望我和王静婷相处,觉得她会影响到我。”
“影响到你什么?”孟晚晴继续引导。
邱珈洛回:“影响我的学习,影响我的三观,甚至影响我的未来。”
邱珈洛的父母对邱珈洛的管教几乎是变态的。
在家里邱珈洛没有任何隐私空间,也没有独立的思想。
她的房间是没有门的,她的吃的、喝的、穿的,都需要听从父母的指挥。
不仅如此,她在学校里也是没有自由的。
她妈妈是学校的老师,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她。
她没有朋友,没有课余活动,就连看的课外书也被时时把控。
邱珈洛时常觉得自己就像路边花坛中的盆景,越是努力生长,就越是被修剪。
她很困惑,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不停止生长就一直被修剪,停止生长,就会死亡。
真的太难选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邱珈洛,直到那天她在书店遇到了王静婷。
王静婷手中拿着和邱珈洛手里一摸一样的书籍。
黑塞的《在轮下》
俩人也由此熟络起来。
后来邱珈洛告诉王静婷自己的困惑。
王静婷告诉她,要一直生长,即使被修剪也不要停止生长,终有一天她会生长到,无法被修剪的时候。
到那时,她就会从一颗盆景变成被移植到野外的一颗树。
一颗根茎自由生长,枝叶肆意摇曳的树。
邱珈洛觉得自己在这世界找到了共鸣,后来俩人经常约着在书店见面。
但这一切都在被吴雅微发现后打断了。
吴雅微和邱山青不允许邱珈洛再和王静婷来往。
因为王静婷的家庭很复杂,她没有爸爸是跟着妈妈改嫁过来的,她的继父是镇上有名的混混。
吴雅微和邱山青一向不喜欢邱珈洛随意交朋友,何况还是这样的人。
吴雅微第一次见王静婷时,态度就十分恶劣,将她从内到外,从家庭到个人,贬低了个遍。
邱珈洛为此特意找王静婷道歉,王静婷没有怪她,只是俩人的联系变得更加谨慎了。
与王静婷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出分的那天。
王静婷来找邱珈洛求救,她的继父不让她读大学,要把她嫁个一个二婚老男人。
可不巧的是,那天邱山青和吴雅微提前回来,正好与王静婷撞面。
俩人气得将邱珈洛拽回家,还用恶毒的话语将王静婷骂走。
王静婷走后,邱珈洛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却收到了她跳河身亡的消息。
邱珈洛深受打击和父母大吵一架正式决裂,拿着一张身份来到了北江。
邱珈洛将自己的故事简单的告诉孟晚晴后,语气哀怨地说道:“医生,我觉得王静婷在怪我。”
孟晚晴沉默了片刻,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这是因我而起的。”邱珈洛说:“如果我父母是害死王静婷的凶手,那我一定是帮凶对吗?”
“如果我不和她接触,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是这样的。”孟晚晴用安抚的语气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但邱珈洛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她又谈到了曾经因为自己死掉的小狗,那条被她埋在泥土里的狗。
邱珈洛想现在狗狗应该只剩下一副白骨了,它的肉身早已被分解腐蚀掉了,就如同她一样。
狗狗死时的场景并没有随着被埋葬而就此结束,相反那场埋葬加深了邱珈洛脑海中的记忆。
“医生,我记得那只狗狗被摔死的时候在瞪我!”
“它是不是也再怪我!”
“怪我把它带回家!”
邱珈洛越说情绪越失控,孟晚晴只好轻声安抚她。
等邱珈洛心情平复好后,她继续跟随着孟晚晴的节奏诉说着自己的困惑。
“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邱珈洛眼神湿漉漉的。
孟晚晴点头,“当然可以。”
“为什么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呢?”
“怀念?”
邱珈洛缓缓道:“我以为我离开家后,会十分开心,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自从那天离开后,邱珈洛就被一种奇怪的思想所束缚。
每当遇到事情时,她总会下意识在脑海中幻想出一个父母的形象和一个自己的形象。
她会让这俩个形象产生一种对抗,而真实的她就会在这种对抗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邱珈洛觉得自己脑袋好像要炸了。
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形式,甚至有些上瘾。
只有在这种对抗中找到平衡点才可以让她满足,才能维持她正常的生活。
可这些违背了她的本意。
她逃离出来就是为了摆脱掌控啊。
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些怀念那时候了?
甚至会在脑海中推演自己当时的感受?
孟晚晴没有回答邱珈洛这个问题,而是告诉她这个答案需要她自己去寻找。
而后孟晚晴结束了第一次的治疗,还给了邱珈洛一个本子,让她记录每天的心情和日常。
随着治疗的深入,邱珈洛真的找到了答案。
那些她困惑的都是她自我疗愈的过程。
不知不觉中,邱珈洛爱上了用本子记录自己。
本子还剩下最后一页的那天,邱珈洛窝坐在床头的地板上给孟晚晴打电话。
昨天她做梦梦到王静婷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梦到王静婷。
邱珈洛激动地落下一滴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砸向地板上。
“啪哒——”
眼泪穿过时间,跨过空间,将邱珈洛从那个狭小的阁楼中带回到眼前的卧室内。
第76章 第七十六日
邱珈洛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
她盯着屏幕上那张自己的病例单叹息一声,随后叉掉图片,移动鼠标将屏幕调整到微信界面。
登陆的瞬间,邱珈洛就被满是红点点界面冲击到,排在最上面的是孟经云的头像。
孟经云一共发了99+的消息,最新一条在三分钟之前。
邱珈洛点开孟经云的头像进入聊天框,从上到下将消息全都看了一遍,最后滑动到最新一条。
孟经云:【洛洛,今晚你好好休息,不要管网络上的评价。】
邱珈洛快速在键盘上打字,先是回复孟经云的关心:【我没事,云云。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消息发出的瞬间,孟经云的电话弹了出来。
邱珈洛手指在接通键上点了接通,手机听筒中传来孟经云一声吼叫:“邱珈洛!”
邱珈洛下意识将手机拿远,孟经云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孟经云拔高音量:“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你现在在哪?感觉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病情有没有复发?”
孟经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速度快到邱珈洛压根插不进嘴回复。
“还有你不要再关注网络上的评论了。”
“你知道的,网络上总是有人喜欢跟风,其实他们根本不会去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你不用管他们的。”
“不要在意那些和你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需要在意你身边的人就好。”
“我相信你。”
“我相信其人也是和我一样的。”
孟经云话语中尽是对邱珈洛的关心。
邱珈洛低头沉默,泪水止不住涌上眼眶但被她强制压了下去,她咽了咽口水,轻声回应:“我知道。”
“谢谢你啊,洛洛。”
“说什么谢谢。”孟经云在电话那头撇撇嘴,“搞得我们好像很生疏一样。”
邱珈洛立马安抚:“没有。”
治疗抑郁症的那段时光是邱珈洛人生的至暗时刻,也是她最不想提及的时刻。
可就在刚刚翻看网络评论时,她再次回望那段时光,竟然从中获得不一样的感受。
她感受到了勇气。
与在江边的时候不同,她竟然有一丝释然了。
与孟经云结束电话后,邱珈洛翻看手机上其他的消息,在看到短信界面中那句,【你能接一下妈妈的电话吗?】
她的手一顿,愣了愣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那条短信。
顺着短信往上翻看,吴雅薇这次一共发了四条短信。
【洛洛,网络上说的那个是你吗?】
【你现在人在北江吗?方便妈妈过去看你吗?】
【你抽空回一下妈妈吧,这么多年了,妈妈真的很想你。】
邱珈洛看到吴雅薇要过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立马回复打断她的念想。
【不要过来。】
消息发出没一会,吴雅薇竟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邱珈洛此刻情绪很激动,果断将电话挂断。
吴雅薇只好继续发短信。
【洛洛,怎么不接电话?】
邱珈洛眉头紧锁,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
自从上次吴雅薇知道她的号码后,就经常给她打电话发消息。
邱珈洛心底里很害怕也很抵触接吴雅薇的信息,可每次拒绝回复后,她依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翻看吴雅薇的短信。
甚至偶尔还会产生一丝期待,期待吴雅薇下次的消息。
邱珈洛讨厌自己这个行为,可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她关掉手机,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
但吴雅薇的面孔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只要想到吴雅薇,邱珈洛心中就会冒出无数个问题。
她想问吴雅薇有后悔吗?后悔曾经那么对自己。也想问吴雅薇到底爱不爱自己呢?
可这些答案都应该由吴雅薇来回答。
邱珈洛越想越烦躁,喉咙中像堵上了一团火,想要立马喝一杯水降降火。
她起身来到卧室门前拧开把手。
门拉开的刹那间,越时序正维持一个敲门的动作。
邱珈洛瞳孔微张,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越时序尴尬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你房间的灯一直在亮,我过来看看。”
他视线扫到邱珈洛手中的杯子上,“要喝水?”
邱珈洛点点头,“嗯。”
“给我吧。”
“不用——”
邱珈洛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杯子就被越时序拿了过去。
接着越时序一个转身朝着厨房走去,邱珈洛只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路过客厅时,邱珈洛下意识朝着沙发看去,发现原本拿给越时序的被子还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的一角。
越时序也没休息吗?
“你家净水器好像坏了。”
一道声音将邱珈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邱珈洛转头视线重新落回到越时序的身上。
“对,上周坏的。”
邱珈洛家的净水器上周就坏了,但她因为实验室的事情一直拖着没有找人来维修。
“那只能烧热水了。”
“没事,我可以喝冰箱里的矿泉水。”
越时序瞥了邱珈洛一眼,淡淡一句,“我喝不惯冰的。”
“哦。”邱珈洛哽住,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越时序没再理邱珈洛,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他拿起旁边的水壶先是用水清洗一番,而后擦干装上纯净水点开开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邱珈洛默默看着越时序忙碌的背影,想起自己的今天所作所为,愧疚感油然而生。
“越时序。”邱珈洛轻声叫唤。
“怎么了?”越时序回头看她。
“没什么。”邱珈洛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吞吞吐吐道:“你…”。
“嗯?”越时序走到邱珈洛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等待她说话。
邱珈洛很喜欢越时序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眸如同璀璨闪耀的黑钻,眼尾点缀的红色泪痣恰到好处。
此刻越时序透亮的眼眸中是一览无余的真诚,像极了俩人在鱼庄吃饭的那次。
那次邱珈洛因为自己不够真诚而心虚,这次她不想再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伪装自己。
她希望越时序也可以看到自己的真诚。
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邱珈洛意识到自己似乎总是习惯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改变这点,可当事情发生时,下意识的举动会让她继续做出同样的反应。
曾经对孟经云是这样,现在对越时序也是这样。
愧疚感再次涌上,邱珈洛深呼吸了口气,再次道歉:“抱歉,越时序。”
“我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我只是……”
邱珈洛欲言又止,想着该如果组织自己的语言。其实她也无法完整清晰表达自己的想法。
是害怕越时序离开吗?还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一个遇事只会伤害爱自己的人?
最后邱珈洛无奈总结道:“我只是当时很混乱。”
话音落下,邱珈洛以为越时序还会像之前一样很久才回答,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越时序的声音伴随着水壶烧开的“呼呼”声一同响起。
“你不需要再道歉了,邱珈洛。”越时序缓缓朝着邱珈洛走去:“我从来没有因为你说的话而生气。”
“我气的是你的内心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接纳我。”
越时序生气的从来都不是邱珈洛说的那些话,而是邱珈洛对他的戒备。
与邱珈洛在一起他时常觉得俩人喜欢隔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这堵墙令人窒息。
“我不是。”邱珈洛着急地辩解。
越时序反问:“真的吗?”
邱珈洛愣了愣,有些不确定了。
或许真的像越时序说的那样,她一直都没有真正接纳他?
可明明不是这么样的,她不接纳越时序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
越时序这次的情况和孟经云的完全不一样,道歉好像并没有用。
邱珈洛又混乱了,她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邱珈洛苦想的时间中,越时序不知不觉中将她圈在倒台前。
“邱珈洛。”越时序叫唤一声,邱珈洛从神游中抽离出来。
“啊?”
越时序继续弯腰凑近邱珈洛。
他眼神真挚,目光炯炯,一字一句都透着真诚:“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无法完全感受到你的感知。”
“但是我愿意尽力站在你的视角,体会你的感受。”
“在这期间,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再用各种方式试探我,推开我。”
“我……”邱珈洛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因为越时序说的就是事实,而她也无法立马给出承诺。
越时序看出邱珈洛的犹豫,叹息一声。
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紧,抬手揉了揉邱珈洛的脑袋,轻声道:“水好了,我先给你倒水。”说着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邱珈洛。
邱珈洛嘴角抿成一条线,呆呆地接过水,思绪在脑中乱成一团。
“回去睡吧。”越时序催促道。
邱珈洛看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走到客厅时,越时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邱珈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邱珈洛转头问:“什么事?”
“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越时序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说完后他陷入沉默。
周围因越时序的沉默变得十分安静,邱珈洛呆呆地看着越时序,耳边是自己浅显的呼吸声。
越时序也不着急,就这样俩人视线在空中静静交汇,放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珈洛越过内心的那道心理防线,朝着越时序轻声应了下,给出了一个承诺。
“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再补一章[让我康康]
第77章 第七十七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邱珈洛被屋外的一阵水声吵醒。她从床上坐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
邱珈洛脑袋嗡嗡,眼神空洞,一副神游的模样。
疏地,她脑中云雾散去,想起来这水声应该是越时序发出的,于是又重新躺回床上。
邱珈洛侧耳听着房间外的水声。水声结束时,一阵脚步声紧跟其后,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彻底消失在耳边。
见状她从床上下来,猫着脚步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经过客厅她特意放轻动作害怕吵到越时序。
结果刚走俩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邱珈洛。”
邱珈洛心惊地拍了拍心口,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越时序手扶在额头上,直愣愣地站在厨房中间。
“你……”邱珈洛眉头皱起,没忍住勾了勾唇:“你的眼睛怎么像核桃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越时序扑哧一声,直接笑了出来:“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啊?”邱珈洛一听快速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
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样,即使是努力睁开也只是开了一条缝隙。
难怪她刚刚一直觉得自己眼皮很重抬不起来,视线也不清晰。
昨天邱珈洛心思烦闷,各种事情轮番在她脑海中出现,以至于她整晚都没有睡好,今天又醒得比平时早一个多小时,也难怪会这样。
邱珈洛仰头哀叹一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快速洗漱一番还特意用打湿的洗脸巾在眼睛上敷了一会才从卫生间出来。
“怎么样?”越时序语调中带着些幸灾乐祸:“是不是和我的眼睛一样?”
邱珈洛的洗脸巾还敷在一只眼睛上,只能费力睁开另一只眼睛幽幽瞥了越时序一眼,似是让他闭嘴。
越时序一项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他抬手挡在自己的眉毛上,用余光回应了邱珈洛。
接着他拉开冰箱门探头进去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视线扫完一圈没找到只好转头问邱珈洛:“你家有鸡蛋吗?”
“有吧?”邱珈洛有些不确定。
她不太喜欢吃鸡蛋,但之前孟经云来她家的时候好像是买过。
“你在中间那层看看。”邱珈洛提醒道。
越时序拉开第二层的冰箱门,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鸡蛋,他将仅剩的两个都拿了出来。
邱珈洛视线落在越时序手上,“你早饭要吃这个吗?”
“不是吃的。”越时序回道。
“那你煮它做什么?”邱珈洛追问。
“补救眼睛。”越时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道:“我可不想顶着这双核桃眼和你一起去实验室。”
“哦。”邱珈洛应声点头。
关于眼睛为什么都肿成这样,俩人都心照不宣地不过问。
趁着越时序煮鸡蛋的间隙,邱珈洛返回房间中换衣服。
越时序也从厨房回到客厅的沙发处,他三两下将沙发上的被子叠好,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
昨天越时序躺在沙发上一直在网上看有关邱珈洛的消息,网络上的消息加上日记本的记录。
越时序在脑海中完整地重现出邱珈洛的那段时光,越想就越揪心,眼泪也止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就像他说的,他不是邱珈洛,所以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可仅仅就是站在她的角度浅显地感受一番,都让他痛苦难耐,心疼不已。
而邱珈洛就这样凭着毅力将自己从泥沼中拔了出来,还能利用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研发出情绪治疗机器人。
越时序无法想象邱珈洛拥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越时序将沙发翻了个遍,终于在夹缝中找到了手机,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色的屏幕上印着几道明晃晃的泪痕。
“越时序,鸡蛋好了。”邱珈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了。
“好,马上过来。”
越时序可不想让邱珈洛发现自己昨天哭了。
他速度飞快地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慌乱地将屏幕上的泪痕擦掉,接着转身返回厨房。
邱珈洛刚刚看越时序在沙发前一阵慌乱很是好奇:“你刚刚在那边做什么呢?”
越时序心虚地咳嗽一声,“没什么。”
他将盘子中的两个鸡蛋剥开顺手递给邱珈洛,“揉一揉。”
“谢谢。”邱珈洛接过鸡蛋放到眼睛上缓慢地揉着。
太阳此刻已经高升照亮整个屋内,邱珈洛和越时序俩人就这样站在厨房倒台前,迎着光做着同样的动作。
气氛和谐中带着点诙谐。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最后一看眼睛,效果欠佳。
邱珈洛也不想顶着这幅面孔去实验室,只好在网上搜一个消肿妆容视频学着给自己画了一个。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还是觉得不太满意,最后又给自己加了个平光镜才算接受。
从卫生间出来,邱珈洛见越时序拿着已经凉透了的鸡蛋还在揉眼睛,她试探道:“要不我也给你画一个?”
“不用。”越时序拒绝,随后拿出一个墨镜随意地往脸上一带。
“不是?”邱珈洛震惊地眼都睁大了:“你从哪拿出来的?”
越时序推了推墨镜,冷酷地回了句,“随身携带。”
俩人到实验室后,赵方梨第一个看到邱珈洛,立马跑到她身边关心道:“老大,你昨天没事吧。”
邱珈洛轻轻拍了下赵方梨,温声回应:“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其他几人见状也匆匆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起邱珈洛。
突然周震的话突兀地响了起来:“越总,你怎么带个墨镜啊?”
因为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好奇地看着越时序。
越时序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扯了个慌:“眼睛最近畏光。”
“好了。”他转移话题:“我先去会议室等你们。”
话毕,越时序脚步朝着会议室走去。
邱珈洛则按照自己昨天连夜制定的解决方案,安排众人。
“林工,周震。你们俩和我进实验中心把昨天发现的被植入的痕迹调取出来,进行技术分析。”
“梨子和小鱼,你们总结一份已发机器人的汇总表出来。”
邱珈洛有条不紊道:“晚点灵犀科技的公关总监会过来和我们再确认一遍公关文案。”
团队的主心骨回来了,其他人的提着的内心也落了下去。
团队里只有赵方梨一个人知道邱珈洛曾经的病情,其他人对此都一概不知,但很奇怪,知道邱珈洛的过去后,他们反而更相信邱珈洛了。
众人异口同声:“好的。”
几人将手中的事情都整理完后,乔商若正好带着方以来到实验室。
解决危机最好的时间段是事故发生的24小时内,也就是说邱珈洛今天必须对外公布一套成熟的解决方案。
“乔总,方总监。”邱珈洛匆匆朝着乔商若和方以点头打招呼。
乔商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直言道:“没时间寒暄了,我们直接开会进入主题吧。”
这正和邱珈洛的意,她领着俩人走进会议室:“好,跟我来。”
邱珈洛最后一个进去,她歪头问身后的周震和赵方梨:“资料你们俩都准备好了吧?”
俩人点头,“都好了。”
“好。”邱珈洛长舒一口气,安心地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内,越时序坐在主位上,脸上依旧带着那个黑色墨镜。
乔商若和方以看到后被一惊,乔商若还好奇地和周震问了同样的问题:“越时序,你怎么带个墨镜?”
越时序这次懒得回答,直接给了一记眼神刀过去,只不过这是把看不见的刀。
乔商若压根感受不到他的眼神,只看到了一对黑色镜片。
人全落座后,邱珈洛正式开启会议。
方以依照自己的公关经验提出了第一点建议:“公关申明中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主动宣布召回并封存所有同批次机器人。”
自从谭璇使用的那个机器人被爆出后,网络上陆续有其他的用户也表示自己收到的机器人也会说出一些极端引导的话。
目前情况看下来,主动召回市场上所有已发的机器人是最优方案。
越时序作为投资方,这个做法无疑是大亏损,方以最先询问的也自然是越时序。
“越总,您看可以吗?”
越时序轻点下颌,“可以!”
产品风险事故都是写进合同中的,他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何况这个方案确实是最优方案了。
邱珈洛也接话道:“可以。”说着她示意赵方梨让她把资料分发给大家。
“这是我们整理出来的这批次的机器人。”她继续道:“由于是在CES展上的预售,所以数量不是很多,损失相对可控。”
“好。”方以说完继续说着第二点:“第二步,坦诚沟通。”
方以将视线落在邱珈洛的脸上,缓缓道:“首先直面公众,展示共情。这主要在两个方面。”
“其一,邱总亲自出面承认并道歉。其二,需要邱总谈及自己的病情。”
“不行!”方以话音刚落,就被越时序驳回:“第二点不行。”
“有其他方案吗?”他又问。
“不需要第二套方案。”邱珈洛俩人的对话。
越时序看着邱珈洛,开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邱珈洛勾唇,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转而对方以继续道:“关于我的病情可以加进公关申明中。”
从做这个类型的机器人起,邱珈洛就预想过自己的事情可以会暴露出来,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人越在意什么,就会越害怕什么。
所以在她想要隐瞒这些事时,就注定了这些事可能会成为利剑向她刺回来。
说释然其实不过是邱珈洛自我催眠的一种手段。她内心其实很害怕,也极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
可相比这些,邱珈洛更害怕自己和团队这些年付出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她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她必须要对自己的产品和团队负责。
“接下来还有吗?”邱珈洛又问。
“有。”方以说道:“最后一点,对接家属,争取时间。”
“好。”邱珈洛道:“最后一点我们已经在进行中。”
“好的。”方以赞同似得点点头,“公关文案我会在会议结束时给到邱总、越总以及乔总。几位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发不了。”
“可以。”邱珈洛应声。
方以能力十分专业,写的公关文案让人挑不出一丝漏洞,她将邱珈洛曾经的病情简化润色成Mood机器人研发的动力。
有了前面大面积的阐述和机器被人植入的证据,邱珈洛的这段经历会成为对网友情绪感化的一个方面。
这个事情重点是解决机器问题,保留住客户。
邱珈洛本就不想细说自己经历的事情,因此对方以写的内容很满意,没有任何修改直接让她用团队官方账号发布了。
申明发布后,作用很快奏效,一小时后网络上也有了分歧的声音。
·享受自我·
第78章 第七十八日
“谭璇父母找到了。”
安静的会议室内,越时序的声音立马调动了邱珈洛的情绪。
“真的!”她看资料的手一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侧的赵方梨瞳孔一震,手掌在胸前顺其的同时不忘追问邱珈洛:“怎么了,老大?”
邱珈洛歪头看了赵方梨一眼,简洁明了地说了句,“谭璇父母找到了。”
她随后又对着手机那头继续道:“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越时序回道:“我还有五分钟到实验室,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好。”邱珈洛利落地挂断电话。
赵方梨立马凑了上来,急不可耐道:“老大,越总怎么说?谭璇父母地址发来了吗?”
“地址没发来。”邱珈洛话锋一转:“不过越时序还有几分钟到实验室。”
“你收拾一下,待会和我一起过去。”
“好的。”
交代完赵方梨,邱珈洛从会议室中出来走进实验中心将这个消息告知其他三人。
说完后,邱珈洛不等大家对反应直接转身拿起自己的包离开。
不一会赵方梨也进来收拾东西,走时还匆匆交代了自己外出的事由,“我和老大去找谭璇父母。”
很快俩人坐上了越时序的车。
邱珈洛边系安全带边问越时序:“谭璇父母住在哪?”
越时序回了句,“在江边广场附近的酒店。”而后启动车子朝着目的地出发。
这个路程很远,几人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从车上下来后,邱珈洛环顾四周,这附近是北江的另一个区的工业园区,周围大多是公司和工厂。
视线触及到眼前的那条大河,邱珈洛心顿了一下,不确定道:“这个地方是谭璇死亡的地方?”
“对。”越时序给了肯定的回答。
邱珈洛心中泛起酸涩,将视线从远处的河边收了回来又落在眼前的酒店大门上。
这是个小酒店,店门嵌在一排的商铺中,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是个酒店。
她之前只想着去谭璇租住的地方找人,没成想谭璇父母会选择住在女儿死亡的地方。
邱珈洛叹息一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走吧。”越时序轻声提醒道。
随后邱珈洛三人一同进入酒店大堂。
进入酒店内邱珈洛稍微改观了,大堂装修很典型,是那种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酒店内透光度一般,阳光正盛的下午一点,大堂内的光线也十分昏暗。
酒店前台此刻没有人,三人直接坐着电梯去往谭璇父母的房间。
邱珈洛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道声音:“谁啊?”
“酒店服务。”邱珈洛扯了个谎,眼神示意身后的越时序和赵方梨先躲起来。
越时序和赵方梨接收到信息后立马朝着俩侧退了一句,只留邱珈洛一个人站在门口。
下一秒邱珈洛听到有脚步声缓缓向自己靠近,最后门啪嗒一下被打开,探出一个头。
女人看起来年龄很大,剪着一头短发,黄黑色的皮肤上可以看出几道很清晰的皱纹,眼睛很小但看向邱珈洛的眼神却充满警惕。
“你是酒店服务员?”女人厉声问道。
“阿姨您好。”邱珈洛嘴角微扬让自己尽量保持一种温和的状态,自我介绍起来:“我是Smlie团队的。”
“什么Smlie团队?”邓翠萍呵斥一声,随即眉头一锁,眼神如刀锋般刺向邱珈洛,“你们是机器人卖家吧。”
邱珈洛没有回答,但表情出卖了她。
“滚!滚!滚!”邓翠萍突然暴怒,说着要将门关上。
邱珈洛下意识挡住门,嘴上不停说着:“阿姨您给我们个机会,我们谈谈吧。”
一旁的越时序和赵方梨也上前帮忙挡住门。
但邓翠萍压根不想听他们说话,手上的力气不断加重。
她经常下地干农活,手上力气十分大,即使是三个人在外面推,也还是用力将门关了上去。
门关上的瞬间,邱珈洛有些无奈。
“怎么办?老大?”赵方梨满脸苦恼。
邱珈洛叹了口气,没放弃继续敲门,边敲边说:“阿姨,我们过来真的是想解决问题的。”
赵方梨也在一旁附和:“阿姨您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详细了解一下可以吗?”
俩人说完里面又是一声,“滚!”
邱珈洛无奈地赵方梨对视一眼。
“没用的,老大。”赵方梨摇头,分析道:“她现在对我们很抵触,听不进我们的话。”
“要不我来试试?”越时序试探地出声。
邱珈洛看他一眼,摇头,“你估计更不行。”
越时序本就高挑,一身黑色,再配上因烦躁皱起的眉头,看着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解决人的。
“我再想想别的办法。”邱珈洛手指不断扣着自己的肉,突然余光瞥到一角楼道的黑身影,她抬头看去。
一个身穿黑色棉夹克,头发发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越靠近男人的脸就越发清晰。
男人面部肤色黝黑,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在脸上,陷在皱纹中的眼眶内里充满血丝,眼神浑浊中带着些锋利。
邱珈洛对视上的瞬间,心有些发虚。
“谭璇的父亲。”赵方梨小声提醒,“谭士国。”
邱珈洛轻声应了下,准备朝着谭士国走去。
越时序上前拦住邱珈洛:“我去。”说着他俩步走到谭士国面前,将姿态放得很低说着来意:“叔叔您好,我们是Smlie团队的,想和您聊聊谭璇的事情。”
谭士国没说话看了越时序一眼,继续朝着房间门口走去。
邱珈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继续补充:“叔叔我知道你们发布那些视频是想解决问题,我们也是真心过来想要解决的。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赵方梨上前一步想补充些什么,但看到谭士国的表情,又默默将嘴上闭上。
再说下去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邱珈洛看谭士国的态度,心中凉了半截,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进来吧。”
谭士国突然说了一声……
邱珈洛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呆愣。
谭士国没管邱珈洛几人的反应,自顾自地把房卡放到感应器上一刷,推门准备进去。
邱珈洛很快反应过来,示意越时序和赵方梨一眼,背好包小跑着跟了上去。
房间内的邓翠萍见到邱珈洛几人进来,情绪十分激动上前想要将人赶出去,被谭士国一手拦了下来。
他声音沧桑:“听听他们怎么说。”
邓翠萍瞪了谭士国一眼,最终愤愤地往床尾一坐。
房间内部十分狭小,邱珈洛三人只能紧巴巴地站在入门处的小道里。
邱珈洛作为团队负责人自然由她交流,她简单的说明了自己这次的来意。
用户调研阶段,邱珈洛曾经和谭璇深度交谈过,那时她隐约了解了谭璇的困扰,因她自己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可以感同身受。
后来看到谭璇死亡的时候,邱珈洛十分难过也有些受挫。
她以为自己研发的Mood机器人可以帮助到她的。
可事与愿违,最后还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邱珈洛此次来找谭璇父母不仅仅是为了后续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真的为这个女孩感到惋惜。
她和谭士国夫妻简单的交谈了有关谭璇的事情,但在谈及谭璇死因时,邓翠萍控制不住暴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闺女的死和你们没有关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姨。”邱珈洛解释道。
邓翠萍此刻情绪完全失控,听不得邱珈洛说任何话。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谭士国也一脸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邱珈洛着急得连忙为自己再次辩解:“叔叔阿姨,我们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邓翠萍怒气上头,怒目圆睁地看着邱珈洛,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过去。
场面十分混乱,邱珈洛一时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看着杯子砸向自己。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灾难来临,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下一秒她被拉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紧接着便是一声,杯子与墙面撞击的刺耳声响。
“嘶——”越时序的声音轻而短促地出现又一瞬间消失。
摔完杯子邓翠萍还不满意,带着谭士国将三人赶了出去。
邱珈洛盯着又被关上的门长叹一声,转身开始关心越时序。
刚刚混乱中她听到越时序叫了一声,应该是受伤了。
邱珈洛视线在越时序身上扫了扫,果然在下巴处找到了伤口,一条明显的还冒着血珠的划痕。
“你没事吧。”邱珈洛语气中带着关切。
“没事。”越时序摆了摆手,问道:“有纸巾吗?给我擦擦。”
“你等会。”邱珈洛低头在包中翻找,奈何包里资料太多,一时间不好翻找。
赵方梨见状,出声道:“我有,用我的吧。”接着快速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越时序接过纸巾胡乱在伤口处擦了俩下,血擦干净后他将手里的纸巾扔掉。
“走吧,先回去。”越时序提议。
邱珈洛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邱珈洛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
她只好拜托越时序现将赵方梨送回去,而后俩人才继续返回实验室。
回到实验室邱珈洛直奔实验中心,实验中心里只剩下林琛一人。
目前没拿到谭璇的机器人,也无法进行下一步,邱珈洛不是个在没事的时候强硬将员工扣留下来的人。
她对林琛说道:“林工,你怎么还不回去?”
“快了。”林琛说:“手里的活忙完就回去。”
“好。”邱珈洛多关心一句,“早点回去吧。”
林琛应声:“好的。”
邱珈洛从实验中心出来发现越时序人不在了,下意识四处张望寻找,见人在会议室,她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从柜子中拿出一个药箱走进会议室。
越时序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自己的下巴,嘴里还嘀嘀咕咕:“不会毁容吧。”
开门声响起,他飞一般把手机盖在桌上。
“伤口还好吗?”邱珈洛把药箱放到桌上,问越时序。
越时序一脸傲娇:“还好,小伤。”
邱珈洛笑了笑,不信。
她明明就看到越时序用手机在看自己的伤疤。
“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吧。”邱珈洛忍着笑从药箱中拿出棉签和碘伏。
“也行吧。”越时序摆出一副“是听从了你的话,我才处理的哦”的样子。
邱珈洛不想再继续调侃越时序,举着碘伏棉签坐到他身边。
越时序很自然地靠了过来。
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碘伏的味道在柑橘香中被冲淡。
邱珈洛咽了咽口水,聚精会神地给越时序处理伤口,这道划痕只是表面看着不深,其实内里的肉都被划开了。
她下意识放轻手上的动作,棉签每点一下,还会轻吹一下。
浅浅的呼气打在越时序的下巴上,犹如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内心。
越时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此刻很美好。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补一章[让我康康]
第79章 第七十九日
“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俩人,邱珈洛下意识看向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来电。
她将手里用完的棉签返回桌面上,对越时序轻声说道:“你自己贴一下创口贴。”随后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老大你还在实验室吗?”周震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在。”邱珈洛问:“怎么了?”
周震说道:“我们正在返回实验室的路上。”
“你们回实验室?”邱珈洛诧异,“你和谁?”
“小鱼啊。”周震理所当然道:“今天下午我和小鱼一起外出找谭璇男朋友。”
“这样啊。”邱珈洛喃喃。
她中午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分工,好在团队的每个人都有应对危机的思路。
“对了老大!”周震音量猛然拔高,语气中带着气愤:“我们找到谭璇男朋友时发现他和致一科技的人有接触。”
“我怀疑我们这次的事情就是致一科技那边搞得鬼。”
“我知道。”邱珈洛语气平淡道:“这件事回实验室细说。”
之前邱珈洛去谭璇住所看到万磊的时候就有这个怀疑,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个好消息。”周震言语中带着窃喜:“我们拿到谭璇使用的那台机器人了。”
“你们拿到了?”邱珈洛瞳孔睁大,十分震惊,“你们怎么拿到的?”
周震挠了挠头,“啧”了一声,“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们到实验室细说。”
“好。”邱珈洛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嘱咐俩人道:“开车注意安全。”
“好的。”周震说:“我们很快到。”
话毕周震挂断电话,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虞瑜。
正巧虞瑜也看了过来,俩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虞瑜蹙眉一副心虚的模样,“周震,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了?”
周震没说话,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后座的机器人,随即露出同样的表情。
可不是嘛。
他们就是贼啊。
俩小时前虞瑜正开着实验室的车带着周震来到谭璇男友目前租住的地方。
实验室发出公告要召回所有机器人,特别关注的就是谭璇手中的这台机器人。
但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机器人到底在谁的手里,周震曾经在电话中给谭璇男友严文斌打过电话,他刚开口表明来意,电话就被挂断了。
今天越时序不仅找到谭璇父母的位置,还给了严文斌的位置。
几人分工明确。
邱珈洛带着赵方梨去找谭璇父母,周震则带着虞瑜来找严文斌,留下林琛在实验室检测机器人。
周震和虞瑜到达严文斌在的小区后,从车上下来直奔严文斌的家中,结果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俩人不死心便想着在小区中转一圈。
很巧的是在门口的一家店里,周震看到了万磊和严文斌正面对面坐着,俩人似乎在谈论什么,严文斌一脸谄媚。
周震气得立马拍下证据。
虞瑜提议俩人进去仔细听一下俩人都说了些什么,奈何这个店里的包间很膈音完全听不到声音。
最后俩人只好放弃,从店里出来,俩人又在店外转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去开车时俩人直接从小区的后方绕过去。
这个小区中有很多坡道,谭璇和周震俩人从坡道一路向下。
突然谭璇余光瞥到什么,猛地拍了拍周震,“哎,周震!你快看。”
“怎么了?”周震顺着谭璇指的方向,这个角度可以隐约地看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一个Mood机器人。
Mood机器人造型很独特,毛茸茸的外表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Mood机器人?”周震不确定道。
“看着像!”虞瑜眼神坚定。
“那个房间是谭璇男友租的那间吧。”周震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等会,我看看。”这个问住虞瑜了,她抬头打量着那扇窗户,又低头在手机上看了看,嘴上也不断念叨着门牌号:“13栋2006。”
这个小区中每栋楼之间的的绿化带几乎是一样的,尤其是俩人还是从后往前走的,并不能完全分辨出这是不是他们刚刚找的那间。
周震沿着坡道不断向上走,准备去到前方确认,嘴上还重复着:“13栋2006。”
看到楼的东栋对上了,俩人激动地转到楼前方从电梯上到二楼。
这个小区的楼是个横排楼,一层有八户人家。
刚刚他们没注意房子的位置,这次特意数了一下在第几个门的位置,再根据门的位置推算出后面的窗户位置。
确定了刚刚看的那个就是严文斌的房子,俩人匆匆下楼又跑到后面窗户处确认。
“我有个想法。”周震眼珠一转,示意虞瑜过来。
虞瑜侧耳倾听,下一秒惊呼:“偷出来?”
“嘘!小声点!”周震捂住她的嘴,惊慌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他压着声对虞瑜道:“你想让别人都看我们吗?”
“不想。”虞瑜呆呆地摇晃着脑袋。
周震见状把手拿开。
虞瑜还是有些纠结,她试探着多问一嘴:“偷?是不是不太好?”
“说什么偷呢!”周震试图洗脑虞瑜:“我问你,那个机器人是不是我们的?”
“是……”虞瑜话吐一半,看到周震眼神十分笃定,她也莫名被带了进去,语气瞬间坚定起来,“是我们的!”
“那不就对了!”周震继续洗脑:“我们现在去拿我们的东西这不叫偷,知道吗?”
虞瑜被周震的话绕了进去,“好像是哦。”
“这才对嘛。”周震见状笑了笑,欣慰地拍了拍虞瑜,“好了走吧,我们去拿。”
周震走后,虞瑜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不对吧?
这个是卖出去的产品啊?
卖出去的怎么能是我们的啊?
但此刻周震已经从坡道上走到窗下研究怎么爬上去了。
虞瑜只好也走了过去。
周震看着眼前的水管柱,对虞瑜说着自己的计划:“待会你就在这下面帮我看着点人,我顺着这个水管爬上去。”
房间虽然是在二楼,但是小区是依坡道而建立的,要比一半平地上的二楼矮一点,也更好上去。
虞瑜仰头看了看,从坡道这边下来确实很好爬上去,但她又将视线落在周震的脚上。
周震年幼时左脚受过伤,因家里贫穷一直没办法医治,长大自己赚钱想要做手术时,被医生告知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了。
现在就算是手术也无法恢复到正常水平。
周震当即就放弃手术了,就一直是跛脚状态。
周震对此一直很乐观,平时相处时实验室里的人也都不会特意注意到这点。
但现在的情形,虞瑜不得不注意。
“要不我来爬吧。”虞瑜试探道。
让周震爬她总有一种虐待残疾人的愧疚感。
“不用。”周震拒绝,反问虞瑜:“你臂力好吗?健身吗?”
虞瑜摇头,“不健身。”
“那就别废话了。”周震撸起袖子朝柱子上一蹦,不管下面虞瑜瞪大的眼睛,一个劲的向上爬。
周震虽然脚有点问题,但却是个健身达人,一周能有六天时间打卡健身房,这点攀爬不在话下。
不一会他就爬到二楼的位置,这根水管就在谭璇男友那间房的窗边,周震甚至不需要费力就坐到了窗边。
“你小心点。”虞瑜在下面提醒道。
“没事。”周震在上面轻声回应。
机器人被放在靠近窗边的柜子上,周震坐在窗边手一够就拿了过来。
但机器人不适合丢下去,周震只好想别的方法,很快一个点子出现在他脑中,他低头对虞瑜说:“小鱼,你往里面来一点。”
虞瑜接收到指令,立马朝着墙面靠近。
周震用双脚夹住机器人上端毛茸茸的耳朵,小心翼翼往下送。
站在下方的虞瑜则踮着脚去够机器人垂下来的腿。
好在俩人的身材比例都很好,手长脚长的。
试了几次后虞瑜终于安全接住了机器人,她把机器人抱在怀疑,张望着四周。
周震也用了最快的速度从上面爬下来。
成功的俩人迅速跑回车里开车离开。
邱珈洛在实验室中听着俩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样?老大。”周震一脸得意:“机器拿回来了!”
虞瑜的状态和周震相反,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都回实验室了还有一种心虚感,但想到机器人回来了,也忍不住扬起一个笑。
邱珈洛迅速捕捉到这个“拿”的字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她预想过很多拿回机器人的方案,甚至连没拿到机器人的方案也预设了,就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解决方案。
就连一向喜欢剑走偏锋的越时序也被周震这波操作秀了一下。
还真是朴实无华却又十分奏效的方案。
【作者有话说】
这章就到这吧,开心一下![坏笑]
第80章 第八十日
“终于好了。”周震的哀嚎声响彻在实验中心里。
邱珈洛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周震尴尬地“嘿嘿”两声。
邱珈洛轻叹道:“把你整理好的发我,我再汇总一下。”
“好嘞!”周震在屏幕前点了几下,趁着传送点的时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叮——”文件传好了。
周震大叫道:“老大,好了!”
邱珈洛被周这声吼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抬手揉了揉耳朵,无奈说:“我知道,我看到了。”
“既然这样,老大我就先出去了?”周震看向邱珈洛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邱珈洛轻点下颌,朝着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邱珈洛话音刚落,周震就飞一般地蹦哒出实验中心。
自从周震和虞瑜将谭璇的那个Mood机器人拿回来后,邱珈洛就带着众人没日没夜地将里面有关谭璇的数据提炼出来。
这个过程一共花费了三天的时间。
由于林琛家中有人去世,因此这三天只有邱珈洛和周震俩人可以检测采集数据。
可把周震憋坏了。
好不容易今天全部提炼完毕,周震满脑子只有休息,一刻也不想呆在实验中心对着这些大屏了。
不仅周震想休息,邱珈洛精力也有些耗费殆尽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撑着做最后的梳理。
邱珈洛盯着屏幕上谭璇的信息,不由的感叹。
她曾在谭璇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款机器人绝对保护用户的隐私,用户设立密码后所有人都无法随意进入探知。
没想到现如今又是由她亲自破译密码,探知谭璇曾经与机器人交谈的一切信息。
邱珈洛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整理接下来的数据。
谭璇使用机器人的时间占比很少,大多在深夜的时候,交谈的内容也不是很多。
从谭璇使用机器人的功能和与机器人的交谈内容中,可以反映出她生前的困扰。
最重要的一点,在数据的最后,有一个关键信息指向了谭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个信息是邱珈洛解决这次危机的关键,她激动地从实验室中心跑了出来。
“我找到关键信息了。”
邱珈洛说完看向众人,视线落到中间的孟经云时,她情绪更加激动,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邱珈洛三两步走到孟经云面前。
孟经云勾唇笑了笑,起身抱住邱珈洛,手也情不自禁地拍着她的后背。
结束后,孟经云从邱珈洛的怀中撤了出来,指着角落中的行李箱说:“我可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邱珈洛眉眼弯弯,“辛苦我们孟医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孟经云扬了扬下巴,“待会请我吃饭吧。”
“待会不行。”邱珈洛不好意思地说道:“待会要去找一下谭璇父母。”
孟经云了然,接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吧。”
邱珈洛实验室出事时,孟经云虽然远在西京但也时刻关注着实验室的进度,刚刚到实验室时还拉着赵方梨了解近期情况。
也知道她们上次去找谭璇父母不太顺利。
“我跟你过去更好和他们叫交谈。”孟经云游说道。
邱珈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孟经云是专业的心里医生,过去交谈肯定比她更专业。
下午俩人开车赶往谭璇父母住的酒店。
孟经云终于找到只有俩人的空间了,她边开车边试探性地问:“洛洛,你最近感觉还好吗?”
孟经云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让邱珈洛内心中又多了一丝暖意。
她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给了孟经云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
“邱珈洛。”孟经云郑重其事地喊了邱珈洛的名字,不等邱珈洛回复,缓缓道:“你可以和我说的。”
“我真的没事。”邱珈洛无奈强调。
被曝出的当天邱珈洛难以接受,可是随着这几天实验室的事情增多,她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己的事情。
等有时间再回去复盘时,邱珈洛的心境反而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没有做到真正的释然,但却能以更平静的态度对待了。
孟经云见邱珈洛这样,只好转移话题,“孟女士让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吃药?睡眠状态怎么样?”
“呃。”提到吃药邱珈洛有些心虚,果然又被孟晚晴预测到了。
邱珈洛的病虽然是好了,但也存在复发的风险,尤其当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吃了一点。”邱珈洛尴尬笑笑,主动承认。
邱珈洛这次自我调整的非常好,只不过最近的事情很多,她还是有些焦虑需要药物来调节。
不过对比之前睡眠枕头出事的那段时间,这次的情况显然好了很多。
“那睡眠呢?”孟经云追问。
“睡眠也还好。”邱珈洛默默移开和孟经云对视的视线,“最近也不需要借助药物睡眠。”
邱珈洛也没有撒谎,最近因为实验室的事情,别说睡眠障碍了,她都已经进化掉睡眠了。
孟经云一眼就看出邱珈洛在撒谎,努了努嘴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只感叹了一句,“我们洛洛辛苦了。”
“打住,孟经云。”邱珈洛一句话止住孟经云的矫情文学。
孟经云哀怨地瞪了邱珈洛一眼。
邱珈洛笑着接过她的眼神,说道:“好了,别聊我了。还没问你去西京学习的怎么样了?和我说说呗。”
提到这孟经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在西京遇到的奇葩事情,一直到酒店门口才停下来。
邱珈洛带着孟经云来到谭璇父母的门口,她敲了敲门,表明自己的来意。
但房门并没有被打开。
邱珈洛只好用带来了的,有关谭璇的资料继续引导,最终谭士国打开房门让俩人进去。
“我闺女的什么录音。”谭士国一脸警惕地看着邱珈洛。
“叔叔您稍等。”邱珈洛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和一个录音笔。
谭璇在使用机器人时曾在里面有过一段视频。
邱珈洛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谭士国。
原本坐着的邓翠萍突然冲了过来,抢走邱珈洛手中的资料。
谭士国也跟了过去,最后夫妻二人坐在床头。
邱珈洛和孟经云默默站在夫妻二人对面,期间邱珈洛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摆弄一番,调出从机器人中导出的视频。
她将手机递给谭士国夫妇。
邓翠萍率先接过手机。
视频播放的瞬间,谭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她声嘶力竭地嘶喊。
“为什么要抢占我的成果!”
“为什么要否定我的价值!”
“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邓翠萍看着视频中女儿几近崩溃的模样,眼泪不自觉从眼眶中落下。
一旁的谭士国则是翻看着那一沓资料。
谭璇,23岁,一名信息技术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
一年前在北江一家科技公司实习后正式入职。
三个月前她曾参与了公司一个小型项目的研发,期间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正式将这个项目成果推入市场,但项目收尾表彰那天却发生了意外。
那天早上谭璇满眼笑意地从家赶往公司,今天对谭璇来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以往上班的路上,谭璇都一脸死气,今天却是充满活力。
她站在挤满人的地铁上,低头给男友发消息:【今天大老板来公司开表彰会了。就是我研发的这个项目。】
消息发出后,男友秒回:【那你是不是有奖金?奖金有多少?】
谭璇回道:【应该有,不过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男友又回:【希望多一点,这样我们也能快点凑够结婚的钱。】
谭璇回了俩个字“嗯嗯”,还附带了一张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与男友聊天结束后,谭璇盯着地铁的玻璃门,心中满是对表彰会的期待。
进入公司后,她坐在工位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工作上。
终于过了大约一小时,部门召集开会,谭璇兴冲冲地抱着电脑走进会议室。
可会议的能容却让谭璇无法接受,原本由她带领的项目竟然换成主管吴昊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只被放到了最后一个。
谭璇十分气愤,会议一结束就找去找了主管。
吴昊似乎料到谭璇回过来,他抬头眼神随意地一瞥,淡淡说了句,“把门带上。”
谭璇憋着气轻轻将门带上,来到吴昊办公桌前,质问道:“主管那个项目为什么不是写我的名字?”
“写你的名字?”吴昊轻蔑地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小谭啊,年轻人要懂得脚踏实地,怎么能老想着抢功劳呢?”
“可是……”谭璇着急着为自己辩解:“这个项目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啊。”
谭璇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连续加班俩个月了,就连周末也会来公司加班。
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项目结束可以拿到奖金。
“你负责?”吴昊脸上的露出讽刺的笑,“你拿什么负责的?”
“你真的觉得你一个女的研发推动这个项目说出去别人会信?别搞笑了。”
“可事实就是我负责的。”谭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朝着吴昊怒吼。
吴昊怒气上头,猛然站起身指着谭璇的鼻子继续道:“什么事实!”
“我告诉你谭璇,你别不识好歹。”
“我当初让你转正留下来已经是对你特殊照顾了,不然想你这个的应届毕业生,还是个女的,根本不会有公司要你。”
“就这样你还给我不识好歹!你信不信我开除你!”
听到“开除”的字眼,谭璇火气一下子被扑灭,来找吴昊理论已经是她鼓足了勇气做的事情了。
她不敢真正惹怒吴昊,她害怕被开除,害怕失去这份工作。
最后她憋屈地从吴昊的办公室出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在自我PUA,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社会被上司抢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她继续做下去,总有会出头的一天。
回到家后,男友特意来到谭璇家里,还为她定了一桌子的菜。
吃饭期间谭璇提及了项目的事情,男友突然变脸,对着她一顿输出。
“我一开始就让你回老家,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出力还不讨好。”
话里话外都是埋冤谭璇为什么要一起留在北江。
谭璇和男友是老乡,俩人从北方的小县城考到北江,毕业时男友想和谭璇结婚,婚后希望谭璇可以留在老家生孩子外加照顾父母。
谭璇不想这样,就和男友商量一起留在北江,到时候俩人还可以一起攒钱买婚房。
男友见状只好勉强同意。
在北江俩人租了一套小房子,男友需要跑业务所以偶尔过来住。
男友越说越气愤,视线瞥到卧室里的那个Mood机器人后,怒火蔓延至眼眸中,朝着谭璇大吼:“还有你买那个什么机器人。”
“你除了浪费钱,还能做什么!”
谭璇也生气了,和男友吵了起来:“我花自己的钱买,怎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俩人因为项目的导火索大吵特吵,男友气得把桌子掀了,然后摔门离开家。
留下谭璇一个人在家中,边哭边收拾屋内的残局。
第二天,谭璇又接到了父母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第一句不是关怀,而是指责。
指着谭璇怎么又和男友吵架了,指责谭璇为什么不停话回家找份安稳的工作,再老老实实的结婚。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像男人一样在外面打拼。
谭璇太憋屈了,太难过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做得很好了啊。
作为一名员工,她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将项目顺利完成。
作为一个女朋友,她懂得体谅,愿意分担,时刻都在考虑俩人更好的未来。
作为一个女儿,她关心父母,时不时打钱回去,即使是父母把自己打回去的钱全给哥哥,她也没有怨言。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每个身份都做得很好,为什么他们都只看到她的性别呢?
女性在社会中永远都处于客体地位,在父权制度下,女性首先被审视和定义的不是她作为某种身份时,创造的价值。
而是她的性别。
谭璇或许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她无法真正打破这个制度。
她在这个制度下痛苦挣扎,不断产生自我怀疑,到最后只有同化和反抗俩种选择。
谭璇不想被同化,去迎合这个观念,可又有没有冲出去的勇气。
深夜的卧室内,谭璇再也忍不住了,她点开Mood中的聊天功能,录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视频。
她眼神迷茫,表情痛苦,盯着Mood机器人眼睛的部位,用尽全力地大声呼喊。
“为什么要抢占我的成果!”
“为什么要否定我的价值!”
“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叫完这几声后,谭璇虚脱地躺回床上,盯着房顶上灯发呆。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入睡了。
第二天谭璇恢复到了正常模样,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照常出门去公司上班。
可吴昊因为谭璇前天的所作所为,记恨在心,给谭璇穿起了小鞋,故意让谭璇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谭璇心里憋着气,可又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她不能从这家公司离开。
谭璇一直忙到深夜,眼看着快赶不上末班地铁了。她急慌慌地从公司出来,骑着自行车到达地铁站时,还是晚了一步。
她站在地铁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泛起苦涩,
各种想法在谭璇闹钟轮番替换,冷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做出选择,决定打车回去。
但是公司报销的最高额度是30元,谭璇无法直达家门口,她只好将地址定在30元以内,计划着到地点后再骑自行车回去。
深夜车辆稀少,谭璇足足等了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
车子过来时,谭璇发现是出租车,想要拒绝,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加上司机不耐烦地催促。
她只能选择上车。
司机走的城内环线,速度比地铁要快一倍,半小时左右就将谭璇送到目的地。
谭璇从车上下来,下意识观察附近有没有自行车。发现有车后,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低头查看刚刚打车的车费。
看到界面上的金额,谭璇吓了一跳。
98.45!
怎么会这么多!
谭璇心中在滴血,想要找司机理论,但司机早就开走了。
她脑子中自动计算着自己多花了68.45元。
谭璇慌乱地拨通司机电话,质问:“为什么多收我这么多钱?”
司机一副理所当然地态度,回道:“什么多收那么多?本来就是这么多。”
“这个时间点打车三倍价,懂不懂。”
“我不懂!”谭璇情绪激动,“你赔我钱!”
司机懒得和谭璇扯皮,骂道:“没钱打什么车啊。穷逼,差这点钱会死啊。”
“女的就是这么爱斤斤计较。”
又来!
谭璇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喃喃着: “这么多钱呢!”
电话那头骂了一句,“神经病”匆匆挂断电话。
谭璇无助地蹲在地上爆哭。
68.45元很多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多!太多了!
是她三天的饭钱,是她加班四小时的报酬,更是砸碎她最后一丝求生欲望的板砖。
这块板砖砸进河中,会发生巨大的声响,溅起大片的水花。
酒店房间内,邓翠萍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哀嚎。
谭士国倒是显得很冷静,问起邱珈洛此行的目的。
孟经云离谭士国近,主动交谈起来。
邱珈洛这次充当了一个旁观者,视线在邓翠萍和谭士国之间来回扫。
在Mood的研发过程中,邱珈洛曾将爱定义过。
爱可以按程度区分,没有爱、一点爱、非常爱。
也可以按形态区分,沉默的爱,笨拙的爱、直白的爱。
可此刻邱珈洛又迟疑了,谭士国和邓翠萍对谭璇的是什么样的爱呢?
邱珈洛没有想法,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父母对子女的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种爱真的太难定义了。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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