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跑到车边,宝珠松开了他,两个人都不说话,胸口憋着股火。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把未尽的硝烟也一并带进了这狭小的空间里。
梁均和握着方向盘,气得脸色发白。
小舅舅凭什么来和他争?还教训起来了。
搞清楚,他才是正经男朋友!
他还在生闷气,宝珠已经忍不住质问,“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不能再好了!”梁均和更不高兴了,“你没看他怎么对我说话的,不让我送你,让我回家去休息,就差叫我滚出去。”
“可这是他家,不是你自己跑过来吗?”宝珠说,“而且他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早上本来都是他送我的。”
梁均和说:“所以我就活该被他骂?是啊,他天天送你,你当然愿意维护他了,比我这个男友地位高。”
宝珠的思绪被搅得一团乱麻,她说:“你别、别东一句西一句的好不好!我这哪是维护他?我这是......我这是......就事论事。”
她半天才想起这个成语。
梁均和说:“还就事论事,你觉得他做得对?明明有我在,他还要抢着送你。”
宝珠说:“和小叔叔没关系,你没经过我同意,就跑到付家来找我,就是不对。”
“有关系。”梁均和的声音由低到高,“你就是因为我顶撞他才不高兴,没吃早餐前,你可没因为我来找你生气,你承认吗?”
“你不讲理。”
“我不讲理吗?”梁均和说,“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
“因为你妈妈,你那个用下巴看人的妈妈,小外婆和她关系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宝珠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
她因为梁均和的误解而生气,委屈在沉默里悄悄地发酵、膨胀。
梁均和也光火,小舅舅那么呵护她,简直把她当成所有物了,好像宝珠是他的份内事。
怎么,天底下只有他会照顾人?
再想到他们一大早亲密无间,梁均和的侧脸绷成一道冷硬的线,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十足负气、倔强、又不肯低头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宝珠也气得不轻。
梁均和长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拉宝珠,“好了,算我今天做错事了,对不起嘛。”
宝珠还是不肯看他,“但以后要总这样,就别来接我了。”
梁均和用指腹摩挲着她手背,“我保证,除非你愿意公开,否则绝不泄露一个字,也不会再和小舅舅闹矛盾,行了吧?”
宝珠不说话。
“哎呀。”梁均和忽然喊了一句。
宝珠转过头,“干嘛?”
“你总不理我,我吓得手都抽筋了,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走开。”
他把车开到停车位上,和宝珠一起下来。
宝珠说:“一会儿你就坐在那里,不要乱走乱动,教练骂你我可不管。”
“葛教练不会的。”梁均和说,“她还当运动员的时候,就和我姑很熟。”
“人脉很广啊你。”
他脸上一派公子哥儿的桀骜,坏笑起来,“不广也没事儿,不就挨一顿呲儿吗?还能耽误我谈恋爱?”
宝珠抬头看他,她喜欢他这个笑容。
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被他身上的随性浪漫吸引。
sophia也是,他们俩都活得很野,自由生长,无拘无束。
宝珠没体验过这样的人生,她很羡慕。
进了训练场,她换好衣服,先去热身区。
宝珠熟练地开始动态拉伸,弓步前行配合躯干旋转,激活髋关节的灵活性,再是腿部的摆动,朝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充分地拉开肌肉。
然后是一组强度高到梁均和都瞠目的开合跳,以及高抬腿跑。
他对葛教练说:“我女朋友都这么卖力了,您别骂她了呗。”
“这才哪儿到哪儿。”葛嘉说,“我跟你说啊,这里是训练场,没事少来。”
“今天周六,您就闭一只眼吧。”梁均和对她笑,“葛阿姨,我辛辛苦苦追到宝珠,您不希望我竹篮打水吧?”
葛嘉也笑,“宝珠是不错,人品性格都没得挑,我要有儿子......”
“打住,您就把我当儿子得了,明儿我就去你家磕头,行认干妈的大礼。”
“......少贫嘴。”
热身结束,宝珠换了浅紫的考斯滕,今天是短节目训练。
她穿上冰刀鞋,弯腰系紧鞋带时,听见一阵交谈。
“谈了个子弟,秀恩爱秀到训练场来了?”
说话的是肖子莹,比她小一岁的队友。
从上次世锦赛,她因为在全国花滑锦标赛上表现不佳,没能去参加后,就渐渐疏远了宝珠。
而宝珠那会儿忙着训练,一直没顾上她,不知道她在闹什么情绪,未必就是比赛的原因。
另一个男声道:“葛教练都没说话,你生什么气?”
“我怎么敢生她的气,人家来头很大的,你没看见?男朋友都这么高贵,葛教练陪着呢。”
“那就只能好好训练,赛场上把她比下去,说三道四有什么用?”
“哼,你怎么知道我比不过。”
宝珠没再往下听了。
踏上冰面后,刀齿发出细微的切割声。
宝珠以中速滑出一道道长弧线,然后做交叉步和燕式平衡滑行。
梁均和站在场边,短节目的音乐流淌出来,是肖邦的《夜曲》,那些绵密而忧郁的音符绕在耳边,细雨一样惆怅。
开场后,冰上的宝珠短暂闭眼,开场的转体从右外结环步开始,上身始终保持天鹅般的优雅。
她的手臂缓缓展开,像无声地拨动湖水,这是动作编排中最开头,也最克制的一部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柔软的表象下,美得含蓄,也美得危险。
梁均和的目光追随她,呼吸都跟着小心地放轻了。
很快,宝珠开始加速,她的身体猛地腾空,完成三周旋转,落冰相当干净,右后外刃稳稳承接,滑出弧线,手臂已经摆出下一个姿态的雏形。
梁均和几乎要鼓掌,但一看葛教练的严肃神态,又忍住了。
葛教练喊:“接续步伐,小顾,注意肢体和神态的表达,你不是木头。”
梁均和往下压了压唇角。
她都跳多好了,这样还要被嘴一句啊?
宝珠脚下做出一连串的步法,摇摆步,括弧步,环绕步,上身却好比风中杨柳,柔和婉转,时而侧倾如堕,时而挺拔如竹。
梁均和眼花缭乱,完全能感受到技巧的艰难被艺术的柔美遮蔽。
人们隔着屏幕,只觉得她轻盈美丽,根本不知道当中需要多少汗水,才能浇灌出这么热烈的花朵。
冰面密密麻麻的轨迹,像蚕吐出来的繁复的丝线,让人眼花缭乱。
音乐停了,宝珠站在冰面中央收尾,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滑落汗珠。
葛嘉招手叫她,“小顾过来,刚才有几个动作没到位,我给你讲讲。”
“嗯,您说。”
葛教练指出她的问题,“来,看回放,你的三周跳,在入冰的阶段啊,左肩提前转体了,导致起跳的时候呢,左臂没有充分外展,勾手刃的刃深不够,goe至少要扣两分。”
梁均和站在旁边,全神贯注地听她们连说带比划地交流。
很多专业性的语言,梁均和听不明白,只觉得宝珠那张脸看不够。
等她们说完,宝珠又要重来一次。
梁均和说:“唉,宝宝,等下,我给你擦擦汗。”
“好,你擦。”宝珠也不扭捏,把脸伸过去给他。
葛教练笑,“唷,你从小横到大,惹是生非的,现在会疼人了。”
宝珠不好意思地道歉,“教练,他今天......非要跟我一起,下次不会再让他来了。”
“好,去滑吧。”葛教练推了她一把,“从入场开始,把节目前半段的加分跳跃全部完成质量。今天状态不错,我们争取在这一遍里,把所有的技术要点都做好。”
宝珠点头。
今天葛教练好温柔呀。
想到昨天跟付叔叔抱怨,宝珠还有点过意不去。
傍晚的空气清新凉爽,红霞漫天。
训练完,宝珠和梁均和一起出来,坐上了车。
葛教练站在楼上看着,想起付主任深夜打来的电话。
他词严理正,对她说:“葛阿姨,我们都是当大人的,都盼着宝珠成材,严厉一些是常情。但有的时候,也要考虑孩子的心理承受力,把她训到怀疑自己,审判自己,是不是也适得其反?”
葛嘉也后悔,“是,我下午是骂凶了一点。”
她关上窗,宝珠住在付家倒挺受礼遇,和外甥谈恋爱,又有个稳重细致的小叔叔。
“我们一起去吃饭?”梁均和问。
宝珠有点犹豫,“去餐厅吃饭吗?油和盐都放很重,我恐怕不行。”
梁均和挑眉,“你在付家都吃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吗?”
宝珠摇头,“付叔叔有请营养师,我的三餐都是单独做的。”
怎么又是小舅舅。
梁均和咬了咬牙,“那我让后厨给你做营养餐,保证按照你们队里的要求来,行吗?”
搞得这么复杂也要去?
宝珠不想再拒绝,“你很希望我和你吃晚餐?”
他好笑地问:“谁不想和女朋友约会?”
她扯出安全带系上,“那就走吧。”
谈恋爱比她预想中的更繁琐。
火花四射的瞬间过去,月光下定格的浪漫消退后,变成许多日常的时刻。
之前她习惯了一个人,大脑里的情绪是条单行道,偶尔打结,但大多时候畅通无阻。
现在凭空多了个岔路口,要观望梁均和的态度,说不准还得为他调整方向。
“你怎么了?”梁均和问,察觉到她在走神。
宝珠微笑说:“没什么。”
她侧过头,晚霞正掠过他年轻的脸。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喜欢看他。
但晚餐情况跟宝珠预想的不同。
走进包间时,她差点被吓到。
一、二、三......七八张男男女女的脸。
他们欢呼着,还有人兴高采烈地旋开彩花筒。
砰砰几下过后,五颜六色的纸花洒了一屋子。
宝珠惊讶地扭过头,“不是就我和你吗?”
“就咱俩有什么意思?”梁均和揽过她的肩膀,“人多才热闹嘛,你来中国这么久了,应该多出来社交,大家都很想见你。”
“可是......”宝珠张了张口。
还没说完,就被他摁着坐在了椅子上。
梁均和的手搭在她肩上,“我来给你一一介绍,这都是我的好朋友,从小玩到大的。”
“这是亮子,小时候我常跟他上树,他爹你应该认识,负责你们体育系统的。”梁均和说。
宝珠哦了声,礼貌点头,“罗亮,你好。”
她一叫完,一桌人就笑了起来。
“怎么了?”宝珠窘得脸红,转头问男朋友,“他是罗局的儿子,那不应该叫罗亮吗?”
梁均和说:“没有,他大名特文气,叫罗书诚,亮子是个毫无关系的小名,瞎取的。”
“好吧。”
“到我了,到我了。”一个小姑娘拿着本子和笔跑过来,“宝珠姐姐,我是大妞,是你的超级迷妹,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宝珠结巴了一下,“能、能的。”
宝珠接过笔,“在这儿写可以吗?”
“可以。”
“我的字不太好。”
大妞蹲下来,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没关系,最主要是你亲手写的。从知道梁均和跟你恋爱起,我就一直在求他,求他让我见你一面,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好激动。”
“谢谢。”除此之外,宝珠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签完了,梁均和把本子和笔一块儿给她,“你可以走了。”
他也坐下来,一只手还搭在女友的椅子上,“好了,粉丝见面会到此为止,让宝珠吃点东西。”
“吃吃吃,别饿着我们运动员。”亮子对身后的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把醒好的酒拿来。”
“好的。”
服务生鱼贯而入,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盏瓷盅。
宝珠揭开,是清蒸金边方脷,鱼肉上盖了一片无花果叶,草本香气扑面而来。
蒸鱼的卡路里应该不高,她象征性地吃了一口。
放下筷子时,宝珠拉了拉梁均和的袖子,“我的菜你点了吗?”
“噢,我忘了。”梁均和忙叫住服务生,“跟主厨说一声,我女朋友晚上不吃主食,她要一个冬瓜汤......”
他太兴奋,肢体和表情都丰富,但记性不大好。
梁均和看向宝珠,“在车上还说了什么?”
宝珠无奈地说:“煎鸡胸肉,蒸南瓜。”
“对,就这三样,去吧。”
服务生都记下了,“好的。”
就这么随口吩咐完了?
宝珠叹了声气,胸口不大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在付家,她听小叔叔跟厨房的师傅交代,都会将食材和用料精确到克数。
因为他的仔细,这几年她的体重控制得很好,队里的人羡慕她,顺利过了发育关还不算,二十岁以后,四肢还日渐修长,体型越来越漂亮。
宝珠喝了一口水,瞥了眼正和亮子说笑的男友。
看来以后得尽量避免和梁均和外出吃饭,除非她选餐厅。
这一顿,宝珠是斤斤计较吃完的。
她舀一勺南瓜,就要在心里默默想,这么一点而已,该不会超过份量?
另外,还要面对梁家亲友团不间断地提问。
大妞对她的好奇,已经到了连她的小学都要过问的程度。
宝珠怀疑自己在参加新闻发布会,耳边乱糟糟的。
这是一餐既不省心,也不清净的晚饭。
终于捱到吃完,梁均和把她送回家。
宝珠疲惫地拉开车门。
“等等。”梁均和牵过她的手,“就走啊?我们俩还没怎么说话呢。”
“改天说吧,我嗓子有点不舒服。”宝珠说。
梁均和笑,“你怎么跟不逾哥似的,讲两句话嗓子就不行了。”
宝珠苍白地扯了扯唇角,“我中文没你们好嘛。”
“他们确实烦了点儿。”梁均和说,“下次我不叫其他人了,好吗?”
她揉着额头,有什么便说什么,“嗯,你的这帮朋友啊,最好是别叫了。”
梁均和又说:“我明天来接你,我们一起看书。”
宝珠摇头,“我明天不出门了,就在家里看。”
“怎么了?”梁均和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宝珠又不得不解释,“没有啊,我训练很累,难得今天滑得好,明天放一天假,我想好好休息。”
“那就是生我气了,连书都不和我一起看。”梁均和说。
宝珠只好又说一遍,“真的没生气,我休息日本来就不喜欢出门。”
梁均和说:“那是以前,现在你谈恋爱了。”
“谈恋爱了就要做不喜欢的事吗?”宝珠反问他。
“那......”梁均和无言,“那倒也不是。好吧,周一我来接你去上课。”
“好。”
宝珠想说不用,但更想让他快点离开。
到家后,夏芸还坐在楼下的客厅里,敷着面膜看新闻。
“小外婆。”宝珠坐到她身边,“你还没睡啊?”
“刚搓完麻将。”夏芸说,“洗了个澡,人还精神呢,晚点睡。”
宝珠虚脱地靠到她肩上,“好羡慕你啊,有那么多自己的时间,每天喝喝茶,打打牌。”
夏芸笑,抬起脖子抹精华,“这就是老公不在的好处,我巴不得你外公在北......”
“这种话少说。”付裕安从门口进来,打断了她,“别教坏宝珠。”
他还穿着早上的白衬衫,在外面忙了一天,稍微闷得有点软塌了,面料贴在他笔直的背上。
宝珠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挺腰坐正了,叫小叔叔。
付裕安嗯了声,“今天训练还好吗?”
“很好。”宝珠一五一十地答,“动作都做得很标准,教练放我一天假了。”
他平淡点个头,没多停留,往楼上走。
等到脚步声听不清了,夏芸把面膜一揭,对宝珠说:“再听小外婆一句,别找你付叔叔这样的,你的生活将会无聊透顶。”
“......是,我知道。”宝珠抿着唇偷笑,她拿出sophia健身时的一张自拍照,“小外婆你看,这是我好朋友,在加州长大的。”
夏芸细看了一阵,“好有生气的姑娘,跟你合得来。”
“对,她之前喜欢小叔叔,而且已经表白了。”宝珠说。
夏芸张圆了嘴,惊讶了一阵。
在宝珠张嘴之前,她抬手,“你别说结果,让我来猜,裕安一定告诉她,我和你年纪差太多,不适合在一起,你会感到非常乏味,而且我也没有恋爱计划,对不对?”
“对对对。”宝珠用力点头,“小外婆你太了解他了。”
夏芸瞥了一眼楼上,“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打这么多年光棍,还要我在百忙中来张罗他的婚事了吧?”
宝珠笑笑,“知道一点了。”
“我再不上点心,他哪儿成得了家哦!”夏芸担心地问,“那你的朋友怎么说?没影响你们的关系吧?”
宝珠说:“不会,sophia很开朗的,她碰见喜欢的就主动出击,被拒绝也不是一两次了,才不会难过呢,这两天又看上了别的男生,正打得火热。”
“那下次带她来家里玩,你小叔叔没眼光,但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和她在一起我都觉得年轻。”
“......好。”
9、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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