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郗是带着一肚子火睡着的。
入睡前,她把顾海翻来覆去咒骂了无数遍,直到精疲力竭才坠入混乱的梦乡。
梦里,时光倒流。
还是那个绿草如茵的马场,阳光刺眼。
小小的沈郗红着脸,费力地牵着一匹温顺的矮脚马,来到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女孟夕瑶面前。
“夕瑶姐姐,你骑我的马!”她仰着头,声音里满是期待。
孟夕瑶垂眸看着那匹还没她腿高的小马,忍俊不禁。
她弯腰摸了摸马鬃,又看向沈郗那张写满紧张的小脸,温柔地说:“小郗,这马……可能载不动我。”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顾海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翩然而至,她那时已是个挺拔的少年,一身骑装衬得她英气逼人。
她在孟夕瑶身边勒马,俯身伸出手,笑容明亮得晃眼:“夕瑶妹妹,想学骑马?我来教你。”
孟夕瑶抬眼,对顾海展颜一笑:“好。”
她松开矮脚马的缰绳,将手放进顾海掌心。
顾海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上马背,稳稳安置在自己身前。
“坐稳了。”
顾海的声音带着笑意,随即轻夹马腹。
黑马扬蹄而去,载着两人奔向草场深处。风吹起孟夕瑶的长发,她微微后仰,靠在顾海怀里。
沈郗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根可笑的缰绳。
矮脚马无辜地打了个响鼻。
她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看着孟夕瑶信任地倚靠着顾海的姿态,看着她们融进阳光里,气得浑身发颤,咬牙切齿。
气死了气死了!
该死的狗东西,不就是比她大八岁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两人同骑,怎么马儿不把你给颠下来啊!
沈郗气到从梦中惊醒。
她“唰”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冷汗浸湿了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热潮在血管里翻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过于浓郁的冷松气息,几乎带着攻击性。
更糟糕的是心口的伤。
剧痛一阵阵袭来,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撕扯。
她低咒一声,踉跄着冲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浴
缸很快注满,她抓过一瓶月桂精油,近乎粗暴地倒了大半瓶进去。
浓郁的桂花香瞬间盖过了她自己失控的信息素,沈郗将头往前一埋,整个扎入冰冷的水里。
“咕噜咕噜……”
水淹没头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她在水底睁开眼睛,看着晃动的光影,试图让刺骨的冷水浇灭心头那把邪火,也让那过于浓郁的月桂香,抚平她躁动不安的灵魂。
过了许久,她才猛地破水而出,湿透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冷水暂时缓解了身体的燥热,月桂香也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安定。
她背靠浴缸,抬手捂住心口。
疼痛依旧,但更难以忍受的,是另一种痒。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让人抓心挠肝的痒。
这让她无可避免地想起中午,孟夕瑶低着头,专注地为她包扎伤口的情形。
那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孟夕瑶每一根低垂的眼睫,能闻到她发间清浅的月桂香。
女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赤裸的胸膛,像羽毛,更像火星。
她当时就应该……
应该不管不顾地伸手,将那个女人紧紧揽入怀中,压在那道丑陋的伤口上。
那样的话,心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了?
仿佛被硬生生撕成了好几瓣,每一瓣都在不甘地叫嚣,肆意地流血。
夕瑶……
孟夕瑶……
为什么,同样都是相差四岁,那个比你年长、能名正言顺守护你、最终拥有你的人……
不能是我呢?
苦涩像是藤蔓,缠紧了心脏。
少年顾海那张恣意张扬,永远胜券在握的脸,又一次蛮横地闯入脑海。
沈郗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该死的。
八岁时我争不过你。
难道二十八岁,我还抢不回来吗?
老婆是我的。
孩子也是我的。
所有的一切,我都要从你手里,一样一样,全部夺回来!
——————
翌日清晨,沈郗早早来到了马场。
她特意换了身新的骑装,深墨绿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马尾扎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她在会客厅里踱步,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终于,熟悉的欢快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郗立刻转身,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嗨,早上好啊,小梧——”
招呼卡在了喉咙里。
笑容僵在脸上。
孟夕瑶身边,除了活蹦乱跳的小梧桐,还多了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顾海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姿态闲适,和孟夕瑶一左一右牵着小梧桐进入会客厅。
看到沈郗,顾海眉梢微挑,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早上好,小郗。”
“听说你最近在教小梧桐骑马,辛苦了。今天我正好有空,也来陪陪她们。”
沈郗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
真晦气。
一大清早就看见脏东西。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快,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个假笑:“表姐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再忙,陪老婆孩子的时间总是要挤出来的。”顾海回答得滴水不漏,还侧头对孟夕瑶温柔一笑,“对吧,夕瑶?”
孟夕瑶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沈郗有些僵硬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沈郗决定忽视顾海,将注意力放回小梧桐身上。
她蹲下身,视线与孩子齐平,声音放柔:“小梧桐,昨天我们学的‘坐浪’还记得吗?”
“今天hope姨姨教你新的好不好?我们可以试着让小马慢跑起来哦。”
她伸出手,期待着小梧桐像往常一样,欢快地扑进她怀里。
小梧桐却眨了眨大眼睛,小手攥着顾海的衣角,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甜甜的:“谢谢hope。”
“不过今天妈妈说要亲自教我骑马,我就不麻烦你啦!”
说完,她转向顾海,撒娇般地晃了晃她的手:“妈妈,我们现在就开始吗?我想学你昨天说的那个……让马儿听话的秘诀!”
顾海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好,这就开始。”
“我们小梧桐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顾海牵起小梧桐的手走向训练场。
沈郗站在原地,望着她们一同离去的背影,感觉清晨的阳光忽然有些冷。
原本应该快乐的教学时间,因为顾海的存在,成为了处决刑场。
她看着小梧桐在顾海耐心的指导下,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鼓励,绽放出明艳的灿烂笑容。
那比她单独教学时,还要明亮,还要依赖。
那是血脉相连的天然亲昵,是日积月累的信任构筑的堡垒。
沈郗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她多么努力,在孩子的心里,顾海永远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妈妈”。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绵长而尖锐的酸楚。
这让沈郗低落又沮丧。
孟夕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不要跑两圈?”
平静无波,却又恰到好处。
沈郗回过神,看向她。
孟夕瑶已经骑上了她的“闪电”,一身黑色骑装,长发束成利落的低马尾,侧脸在晨光中线条清晰而沉静。
沈郗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对哦,孟夕瑶还在呢!
颓废个什么劲啊,这才是她应该攻略,应该极尽讨好的对象。
沈郗全身充满了力量:“好!”
她立刻应下,翻身上马。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冲出,很快并驾齐驱。
风声呼啸,掠过耳畔,将烦闷暂时吹散。草场辽阔,天地仿佛只剩下她们二人。
“好自在啊。
”沈郗忍不住畅快地喊了一声,方才的郁结似乎随着速度被抛在身后。
孟夕瑶侧目看她,唇角有极淡的笑意:“你在国外,还有机会骑马?我看你的骑术,比当年不遑多让。”
沈郗看向她。
孟夕瑶骑在马上,身姿挺拔,控马娴熟,动作流畅自如,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英气。
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风拂起她额前碎发。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温婉沉静的孟家大小姐,也不是顾太太,而是很多年前,那个也曾意气风发,为了胜利扬鞭策马的少女。
她喜欢的少女。
“没有机会。”沈郗收回目光,望着前方,“不过有些东西,就像刻在骨头里,忘不掉的。”
孟夕瑶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
沈郗心中微动,指了指远处的跨栏训练区,眼底燃起一丝挑战的火苗:“我们去那边试试?比一比?”
孟夕瑶挑眉:“好啊。”
两人塞了好几场,好不快活。
将近中午的时候,顾海也加入了她们。
三人比了几场,两个alpha跟个孔雀似的,极力展现自己的风姿,
直到小梧桐嚷嚷着喊饿,才悻悻地结束了比赛,四人选了块平整的树荫下野餐。
小梧桐还沉浸在跨栏比赛的兴奋里,小脸红扑扑的:“刚才妈妈骑马好帅,hope姨姨和妈咪跨栏也好厉害!像飞起来一样!”
她坐在顾海怀里,突然拉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她满是憧憬,“妈妈,我也想学跨栏,你教我嘛。我也要像hope姨姨那样‘嗖’地飞过去。”
沈郗心里咯噔一下,温声劝道:“小梧桐,跨栏有点危险哦。”
“你还小,我们先打好基础,以后自然就会了。”
若是往常,小梧桐多半会听话地点头。
可今天,也许是亲生母亲在场给了她更多的底气和娇纵,她罕见地没有听从沈郗的话,而是扭着身子,更用力地摇晃顾海的手臂。
小孩子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满是任性的撒娇:“不嘛不嘛,我就要学,我现在就要学。”
“妈妈,你教我嘛,你最厉害了。”
顾海被她摇得笑起来,连声应道:“好好好,教教教。”
“我们小梧桐想学,妈妈就教。”
沈郗看着小梧桐在顾海面前全然放松,娇蛮任性的模样,沉默了。
这种基于血缘与长久陪伴的亲近,是她无论多么努力,短时间内都无法企及的。
沈郗见状,只好收回自己对小梧桐的关注,沉默地啃起了三明治。
——————
午饭过后,顾海果然开始教小梧桐跨栏。
她先带着孩子在马背上适应了几圈,然后才牵着那匹矮脚马,走向低矮的训练栏杆。
沈郗不放心,跟了过去。
孟夕瑶见她神色紧绷,也默默随行。
起初很顺利。
小梧桐悟性高,在顾海的指导和保护下,成功跨过了几个栏杆,兴奋得小脸放光。
渐渐地,她开始不满足于被牵引。
她开始央求:“妈妈,松开嘛。让我自己试试,我可以的。”
顾海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孩子渴望的眼神,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好,慢一点,别怕。”
小梧桐自己操控着小马,开始尝试。
一次,两次……动作渐渐熟练,胆子也大了起来。
“驾!”
她清脆地喊了一声,小腿轻轻一夹,矮脚马加快了速度。
沈郗见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慢点,小梧桐,慢一点。”
她忍不住喊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
阳光热烈,几乎将她们晒透。
这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孟夕瑶第一次尝试跨栏时,因为控马不当,被受惊的马匹摔下来的情形。
小梧桐的身影,在阳光下与旧日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沈郗心有余悸,无意识地追着矮脚马跑了过去。
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步伐在兴奋中显得有些凌乱,不如之前平稳。
小梧桐有些拽不住缰绳,身形颠簸起来,发出了慌乱的惊叫声:“妈妈……妈妈……帮帮我妈妈……”
沈郗见状,瞳孔骤缩。
她大喊了一声:“小梧桐,抓紧缰绳,夹紧马腹!”
伴随着话音响起,她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顾海和孟夕瑶也同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迅速朝场中奔去。
在这一刻,高等alpha的体能与精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郗的速度快得几乎拖出了残影。
她目标明确,直奔那匹开始慌乱的小马和它背上吓呆了的孩子。
最后一个跨栏近在眼前。
小马显然已经失控,非但没有跃起,反而直直朝着栏杆撞去。
电光石火之间,沈郗已冲入危险区域。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死死拽住了疯狂前冲的马匹缰绳。
巨大的惯性让她虎口崩裂,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吁——!”
马匹嘶鸣着,前蹄扬起,险险在栏杆前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小梧桐被惯性带得向前扑,发出害怕的哭泣声:“妈妈……呜呜……妈妈……”
“没事了没事了……”
沈郗长手一伸,单手将她揽入怀抱:不怕不怕……hope拉住你了……”
孩子吓坏了,埋入她的怀中怀中,不停地哭泣:“呜呜呜……hope……hope……”
“我害怕……呜呜呜我好害怕……”
沈郗颤抖着手,强忍着心口的撕裂伤,喘着粗气将小梧桐紧紧拥入怀中。
就在这时,孟夕瑶也冲到了跟前,一把将她们拥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
“宝宝别怕,妈妈来了……”
她慌乱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后怕如同冰水淹没了她,全身都在发抖,和沈郗一起紧紧抱住了小梧桐。
这一刻,沈郗、孟夕瑶,以及被护在中间的小梧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靠在一起,仿佛真正的一家三口。
稍晚一步赶到的顾海,看到这一幕,如同被一根淬毒的刺,狠狠扎进了眼底,疼得厉害。
她几步走了过去,从沈郗怀里强硬挖出了小梧桐,将她重新拥回自己的怀中,温声安抚:“好了好了,宝宝不怕啊不怕。”
“妈妈和妈咪都在,没有事了……”
沈郗松开了怀抱,扭头看着被顾海与孟夕瑶圈在怀里,害怕得不停哭泣的孩子,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好痛……
心口痛,后颈痛,全身都好痛……
过度爆发精神力的后遗症,在此刻袭来,她捂着撕裂的心口,剧烈的喘息着……
“呼……呼……呼……”
三秒过后,沈郗彻底脱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扑通”一声,发出沉闷的声响。
原本正在安慰女儿的孟夕瑶骤然垂眸,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郗,发出一声破碎的惊叫:沈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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