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俞荷补好妆离开卫生间。
台上的主持人不知何时走完了流程,音乐停止,场上的灯光调暗了几分,她准备好了答案想要告诉薄寻,可人潮汹涌,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舞台正中心,也没有瞧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正思考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俞荷兴冲冲地回头,入眼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年轻男人身着白色衬衫,发型是一丝不苟的背头,打眼一瞧便是某款市面上流行的商务精英男。
俞荷眉头轻蹙,刚想问“有事吗”,话还没说出口,周围的灯光唰地一下全黑了,她几乎惊叫出声,捂着胸口还没反应过来,光滑如镜的檀木地板上就出现了一束束圆形光柱,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演奏台前,钢琴表演家按下了第一个键。
......很显然,现在是跳舞环节。
“hi,能有幸请你跳支舞吗?”商务精英男噙着温和笑意,“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是薄总的秘书吧?”
俞荷松开捂住胸口的手,很想挠头,但忍住了。
她哪里像他秘书了?
更重要的是,她哪有心情跳舞?
“我不是,那个......不好意思......”
曲子已经开始,场上所有人自觉退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旁边的三束光柱下已经有裙摆蹁跹扬起,俞荷正思索着拔腿就跑的可能性,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抱歉。”
低沉冷静的声线清晰地响起在光柱之外,精英男回身,面色在看清来人时微微怔住,“薄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薄寻在江城高端婚恋市场的确应该抢手,裁剪得当的西服包裹疏阔身形,肤色冷白,眉骨衔接鼻梁线条利落,完全称得上巧夺天工的外貌,又有数不清的光环加持,他该在任何场合都能轻松获得存在感,例如此刻——
男人步履从容地踏入光柱范围,虽是毫无波动的神情,可就是能让人无端感受到威压,一个视线扫过去,背头精英男瞬间变成了房产销售。
“她的第一支舞,已经有约了。”
精英男勉强撑着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着那个亮锃锃的背头消失在视野里,俞荷松了口气,再一转身,面前出现一只悬空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头顶的光柱仿佛变大了几分,好似一个完整的舞台,将她和薄寻彻底包裹其中,大有一种你不跳完就别想走的感觉。
俞荷也明白过来,迎着薄寻淡定的脸,她却面如菜色,“我不会跳舞......”
薄寻目光轻轻一瞥,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淡声提醒:“所以你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灰姑娘落跑?“
俞荷环顾周遭,强烈的明暗对比下,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她清楚那些暗处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确切来说,是盯着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请问呢。
今天这个脸是非丢不可了吗?
“那......”她暗暗叹息,“你小点声教我。”
薄寻眼底毫无波澜,低沉出声:“手。”
俞荷没再犹豫,手掌向下,伸了出去。
光晕中心恰似一片凝结的湖,在这方小小的冰面上,周遭所有身影仿佛一起消失,只有掌心的热度灼人。
俞荷努力摒弃心中那点微妙的紧张,脊背挺得笔直,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薄寻没有像旁人那样直接揽上女伴后腰,宽厚手掌微微收拢,只是虚着停在了她肩胛骨下方的位置,姿态疏离,却有着恰到好处的绅士。
“现在,左脚退一步。”
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却下意识听从了指令,俞荷将左脚往后挪了一小步。
“右脚跟上,和左脚并拢。”
她依旧照做,僵硬地把右脚后移。
动作结束,钢琴曲进入一个更舒缓的段落。
薄寻眉头轻蹙,“你放松一点。”
俞荷正处在大脑过载的状态,下意识就还口:“我已经很放松了!”
男人似是无话可说,静默了两秒,然后直接将脚从她高跟鞋的尖头下面抽了出来。
感受到瞬间的腾空感,俞荷低下头,这才意识到她刚刚不小心踩了他的脚。
......
好吧。
两天前的俞荷打死也想不到,她会在这样宛如梦核般的场景下,和薄寻会进行这样一段漫长又琐碎的对话。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充斥着不真实感,她迫切想要将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拉回正规,于是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我考虑好了。”
光影无声流转,薄寻没有应声,像是在等她下文。
“我答应你。”
“好。”
听到这毫不意外的语气,俞荷心中有些不爽,“你好像很笃定我最后一定会答应?”
薄寻停顿片刻,极轻地挑了下眉,“不然呢?”
再没自尊心的人听到这三个字都会生出一股无能狂怒。相较于和那些豪门千金联姻需要让渡的权益来说,打动一个贫穷且无权势的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小了,可就是这么微小的代价,他也毫不怀疑她一定会被打动。
“难道我给了你一种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的糟糕印象?”
“为什么不是我认为你很聪明,擅长抓住机遇?”
俞荷轻哧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高高在上的态度很难让人产生这种乐观的想法。”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刺目的光线下,薄寻淡淡垂眸,女孩脊背挺得笔直,偏着上身,秀气的眉头轻蹙,只留给他一张明显不虞的侧脸。
任何承诺和关系都可以被量化成具体的利益交换,对于薄寻而言,情绪原本是谈判桌上必须要剔除的干扰项,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张倔强的脸,内心深处的秩序非常微妙地摇晃了片刻。
两秒后灯光流转,他移开视线。
“作为态度不好的补偿,领证前我会让正圆旗下地产和酒店管理公司和你签订一份为期三年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
......?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的嗓音条件相当不错,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很干净利落。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可俞荷最终还是转过了头,不是为了薄寻的这句许诺,而是她作为一种商品,原本就是因为贴上了物美价廉的标签才被选中,基于这个前提,的确没有资格过分拿乔。
事已至此——
俞荷扬起唇角,“五年。”
话音落下,场上的音乐渐渐低徊,一曲终了,你退我进的踩踏游戏总算结束。
薄寻撤回了揽在她后肩的手,目光低垂,落在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上,“四年。”
“成交!”俞荷没有丝毫迟疑,挽起裙摆施施然转身。
薄寻静立原地,看向那道春风得意的摇曳背影,过了许久,才抬脚离开。
-
晚宴结束,俞荷乘坐薄寻的车下山。
如同来时那样,这一小段山路两人依旧没有任何沟通,可沉默的氛围略有不同,俞荷心里已经没有战战兢兢的惶恐。
从前谈客户,她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而这一次呢?
仁义不成买卖在。
事情既已谈妥,当然不需要再去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片刻闲暇,感觉肚子在叫,还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
短短五分钟,山路就走完了,大约是孟助理体恤她穿得不多,迈巴赫直接停到了她的车旁边才熄火。
山脚下停车场依旧没有开灯,车厢内光线更是稀薄,只有前排仪表盘透出些许微弱荧光。
孟助理回过头,“俞小姐,到了。”
道声谢,俞荷往旁边看了眼,薄寻靠在后座一侧,头微微后仰,下颌线条紧绷,看模样像是在闭目休息。
她清了清嗓子,“薄总。”
阴影处的男人眼皮微颤,只从喉咙处滚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关于那份《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我希望能尽早落定。“
“好。”
“除此之外,”俞荷视线上移,想也没想便开口,“我还想要一份《婚前协议》。”
短暂的沉寂,薄寻搁在腿上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略微倦怠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她脸上。
“你需要哪些保证?”
俞荷边思考边说:“结婚后我要承担的义务,我得知道具体的范畴。“
“可以,明天我会让——”
“律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安静的车厢突然响起铃声。
俞荷从包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几乎是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她下意识就抬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隔着十公分的距离,那根纤白食指悬停在薄寻唇边。
很明显,在示意他闭嘴。
两秒后,男人皱眉靠回颈枕。
俞荷接听电话,是她刚刚下单的烧烤店老板娘打来的,说是今天店里生意好,五花肉卖完了,让她看看菜单,能不能换成别的。
“那换成鸡翅吧。”
老板娘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啊妹儿,鸡翅也没了,要不然给你换成羊肉串?”
俞荷扁了扁嘴,“行吧,就羊肉串吧。”
车厢空间密闭,没有任何杂音,因此不管是孟涛还是薄寻,都听清了这番对话。
挂断电话的俞荷反应过来,“抱歉哈,耽误你们时间了。”
前排的孟助理干笑两下,没应声。
自从得知老板要和她结婚,孟涛更不敢对这位俞小姐有分毫怠慢了。
俞荷又转头看向身侧,阴影处男人墨黑色的西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薄总?”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薄寻已经阖上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下,“协议让律师拟定,我会让孟涛发给你。”
俞荷心花又怒放了,“好,那我就恭候了。”
话音落下,轻微但钝厚的解锁声传来,车门推开一道缝隙,料峭寒风灌进来。
薄寻掀了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伴随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那道淡青色的身影迅速甩手关门,然后拉开另一扇车门迅速钻了进去,动作之迅疾,荡起裙摆像湖面上骤然而起的涟漪。
黑色suv很快启程离开,车厢复又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
“薄总,是回陶瓦庄园吗?”前排的孟涛问。
薄寻收回视线,顿了顿,“回老宅。”
“好的。”
迈巴赫重新起步,驶出停车场,迅速没入更广阔也更昏暗的寂静。
-
俞荷哼着歌开着车回到家的时候,外卖刚好送到。
和外卖小哥道完谢,她提着一袋烧烤进了家门,果不其然,杨女士还没有睡觉,依旧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晚饭吃了没?”她一边换鞋一边问。
杨春喜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笑嘻嘻地开口:“吃了,但如果是烧烤的话,我还能再吃点儿。”
“你狗鼻子啊。”
“说什么呢,狗鼻子可没我灵。”杨春喜接过袋子,让她腾出手来脱衣服,“今晚怎么样啊?”
“我快饿死了,一会边吃边讲。”
俞荷将羽绒服挂到玄关衣架上,然后就一溜烟小跑进了卧室,脱下裙子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再回到客厅,杨春喜已经拆好所有包装盒,还开了两罐啤酒。
”怎么样啊到底?“杨春喜还在催问。
俞荷大喇喇坐到地毯上,拿起一根牛肉串,吃了一口才说:“成了。”
“真假?”杨春喜激动地都快站起来了,看一眼她的脸色,又坐下了,“那你怎么这个死表情?”
俞荷放下竹签,叹息一声,“说来话长。”
十分钟后,她将一切和盘托出,从周望山提出那个建议开始,到薄寻宛如被下了降头一样的邀请,中间穿插着偶然听来的八卦,然后就是她左右衡量,最后含泪答应。
杨春喜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要跟周其乐他哥结婚了?”
俞荷点点头,咬下一块牛肉,“没错,他哥。”
“不是,”杨春喜伸出手就要过来摸她的脑门,“你确定你是在头脑清醒下做的决定吗?
俞荷拍掉她沾满辣油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扔了过去,“可以说是特别清醒了。”
“可是我觉得你想跟正圆集团合作,完全可以去跟周家老爷子说的啊。”
俞荷初三那年到周家一直生活到高考结束,成年以后,她和老家的舅舅打了场官司,拿回了父母的一部分遗产,她用那钱上学,创业,几乎再没有主动寻求过周家的帮助——从前,杨春喜觉得那是她想和周家保持距离,可事到如今,她连婚姻都能豁得出去,只为了换取一份和正圆集团为期四年的合作协议。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跟周老爷子开口呢?
“我去开口要,那就是挟恩图报。”俞荷像是压根不意外杨春喜会这么问,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情分这种东西,对方认就有,对方不认,那就是没有。”
说到底,那份恩情到底存不存在取决于周家人怎么看,周望山称得上仁至义尽,她也已经承到了爷爷行善积下来的福报,再贪心,就是消耗长辈的阴德了。
杨春喜停顿片刻,咬着竹签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跟他提,说不定就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了。”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代价。”俞荷端起啤酒喝了口,略略思考了一下,“你看,就像我想赚钱,那我就要努力搞好自己的事业,为此我可以让出自己的时间、精力、睡眠......"
甚至是一桩名义上的婚姻。
这些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们想要什么,只有拿自己的东西去换,得到的才是自己应得的。”
而且,让她和薄寻结婚也是周望山的想法,这件事和谁谈结果都那样,和老爷子谈的话难免要裹着情分,和薄寻谈就是公事公办,两人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这种模式反而更让俞荷放心。
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壮士断腕的决心也瞧不见一丝一毫,仿佛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选择。
在自己拿主意这件事上,俞荷实在是有着大量且丰富的成功经验,杨春喜沉默了一会儿,便放心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吧,你有把握就行。”她也端起了啤酒,“对了,周其乐他哥现在什么样?”
俞荷随意跟她碰了下,“就还是原来那样呗。”
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
“谁问你这个了?”杨春喜兴致勃勃,“我意思是,有没有变得更帅?”
两人高中都就读于江城一中,那也是薄寻的母校,俞荷他们入学的时候,这位学长虽然已经毕业五年,可影响力依然无处不在,就比如学校的光荣榜,几乎已经泛黄变色的照片总有人驻足欣赏——那是薄寻在校时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后获奖的照片,照片上他还没有穿上挺括禁欲的西服,蓝色套头毛衣简单随性,手捧奖杯,一众校领导众星拱月,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杨春喜没见过真人,但却对他的气质和外貌印象深刻。
俞荷瞥她一眼,“问这个干嘛?”
“唉哟,这不是你们俩马上要考虑结婚了吗?”
俞荷收回视线,“帅不帅嘛......”
她咬下一口肉串,语气停顿的间隙,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小时前那支乱七八糟的舞。
薄寻搭在她后背的手沉稳有力,虽然没有刻意观察,可也能看出他的肩线被西装撑得笔直,宽肩窄腰,气质内敛,完全是成熟男人的骨架和质感。
沉默两秒,俞荷还是没有违背自己的审美和良心——尽管她还是没出口。
但确实是更帅了。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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