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乖巧地朝白总嗷呜叫了几声，跟着后面屁颠屁颠地跑。


    书栀被它带着，只好跟着许劲征又折返回便利店。


    不远处，几个高三男生正站在门口叼着棒棒糖闲扯皮。


    她有点社恐，奈何放学跟在白总身后玩闹，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


    几个男生热热闹闹地闲聊，书栀在一旁被忽略了个彻底，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说起一些臊耳的荤话，浑身都有些别扭。


    许劲征随手回了条短信，抬眼看见她咬着嘴唇，力量大的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那一处的唇色被咬得泛白，脸红红的一脸无措的样子。


    “书栀？”


    许劲征冷不丁地叫了她一声。


    书栀抬起头，咬唇的力道松了些，转瞬又恢复了些血色。


    她还不太适应。


    甚至有些意外。


    他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烟瘾犯了。”


    许劲征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咬着懒笑。


    “白总，过来陪客。”


    听到有人喊它，萨摩耶乖巧跑到她脚边。


    书栀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放学缠着白总玩了一会儿，书栀陪着两小只跑到街边的花园，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


    虽然说是烟瘾犯了，可许劲征并没有抽烟，只吸了一口就捻灭，靠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笑着听人讲话。


    就仿佛把他的狗交给她，也只是细心地照顾到她的情绪，觉得她待在一群男生中间会感到别扭。


    书栀一个人安静地坐了会儿。


    不远处的便利店，男生们有的进店里乱哄哄地买东西，有的站在门口抽烟。


    学校周围还有教辅店、游戏厅、烧烤等等各种。


    她时常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男生的起哄声和欢笑，他的名字也时不时地溢出来，传进她的耳朵里。


    “许劲征！”


    “劲爷！”


    各种各样的名字都指向他。


    书栀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陌生的情感。


    只是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时候，总能牵动起她的情绪。


    甜甜的，又酸涩的滋味。


    就像今年夏天从贩卖机里弹出来的一听碳酸苏打，拽开拉环便会源源不断地冒着气泡，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书栀放任放学玩了一个多小时，感觉时候不早了。


    已经是八点多。


    许劲征站在店门口招呼了她一声，快速到只是看到了她，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一秒。


    书栀捏了捏手里的绳子。


    起身过去找他。


    赵泳成看了眼表，和书栀说：“天黑了，许劲征送你回去。”


    书栀看了眼旁边正在优哉游哉玩手机的人，听到有人叫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没事太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吧。”书栀温吞道。


    赵泳成刚要说声“也行”，却被许劲征低冷的声音截住：“哪有大晚上让学妹一个人回家的道理。”


    书栀还在犹豫，许劲征已经招呼上白总出门。


    “走吧。”


    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


    -


    书栀跟着他一起往回走，高空的天变得黑蓝，来往的车灯明明灭灭。街上的汽车渐少，车轮胎压过路面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响亮。


    微凉的风从很远的地方飘送过来，很温柔。


    却极为不应景的，书栀的肚子响起咕噜噜的一声。


    旁边的人脚步顿了顿，渐渐慢下来，轻笑：“饿了？”


    书栀缩回脚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是。”


    “我不饿。”书栀还在嘴硬。


    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又咕噜噜叫了一声。


    甚至抗议声更大了。


    书栀皱了皱眉头。


    许劲征倒是一点不给她面子，笑得肩膀轻轻颤动，“行吧，我就当失聪了。”


    书栀试图说服他：“这是腹语。”


    许劲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漆黑的眼紧锁着她，语气意味深长：“那你的腹语说你饿了？”


    他被女生宠惯了，随心所欲，笑她也不知道收敛着。


    书栀耷拉下脑袋，认输。


    她厚脸皮不过他。


    离家还有一小段路，许劲征看了眼前面的便利店，“吃点什么？”


    书栀还在惨痛地回想自己刚才在他面前肚子咕咕叫的糗事，思维有些滞后，没过脑子就顺嘴道：“你也饿了？”


    许劲征愣怔一秒，懒散地哼笑，“嗯。”


    书栀回过神以为他认真的：“你想吃什么？”


    许劲征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便利店门口关东煮打折促销的招牌上，看她似乎想吃这个，可惜买十串送两串，他估摸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一个人吃不了，配合她道：“关东煮？”


    书栀点点头。


    便利店门叮的一声打开，许劲征跟在她身后进来，店员正在脾气暴躁地打着游戏，怨气很重，时不时冒出句骂人的脏话。


    许劲征一道干练冷淡的声音震在她头顶，直接打断店员道：“您好，买份关东煮。”


    店员扔下耳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要什么？”


    书栀指了指剩下的几块萝卜：“我想要萝卜，六个。”


    “就萝卜？”


    书栀趴在玻璃罩子上乖巧道：“不是买十个送两个吗？”


    “对。”


    “那我是五个萝卜，再送一个萝卜，一共六个。”书栀紧接着把脑袋转向他。


    许劲征挑了下眉，虽然他不是很饿，但看起来小姑娘是要他也吃一半的意思，看着花花绿绿的串懒得挑了：“我一种来一个吧。”


    店员装好两个盒子，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谁结？”


    书栀抢话道：“我——”


    嘀的一声。


    许劲征随手付了款。


    “......”


    -


    从便利店出来，书栀小跑两步跟上他。


    店员加了汤，关东煮的盒子热乎乎的有些烧，书栀被烫得眨巴了下眼睛，只好两只手虚虚地捧住，看到一旁许劲征随意地拿着，一只手握着还绰绰有余，在单手给人回微信。


    好像林予听说过他会钢琴和黑管来着。


    所以手指也修长，筋骨分明，白净得好看。


    书栀盯着看了会儿，直到被盒子滚烫的温度烫到后才回过神。


    两个人安静地往前走着。


    她家离得不远，穿过大学街就要到了。


    夜是漆黑的。


    月光照不进来的街道没有人经过。


    附近的路灯坏了没修，街两旁，枯藤隐没在黑暗中，挂在茂密的树影上，垂下来，随风抖动。


    小时候姥姥给她讲过鬼怪抓小孩的故事。


    一个人走夜路的小孩不能回头，会被鬼怪抓去，永远回不了家。


    那时书志承经常不在家，钟小夏带着姐姐去外地比赛的时候，就只有8岁的小书栀一个人在家过夜。


    安静的夜晚，滴答滴答的钟声，树叶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对面门开合的轻响，楼道里间断的脚步声......是她最熟悉的事。


    小书栀一个人躺在床上，把手和脚都藏进被子里，紧紧揪住，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留意着每一点微弱的响动。


    书柜角落发出咚咚咚的脆响。


    她使劲闭上眼，以为是鬼怪来找她。


    书栀小时候深信鬼怪，长大之后虽然知道世界上没有鬼怪，可留下了后遗症，还是会怕黑，总觉得会有什么跟在身后，等着来抓她。


    许劲征注意到她步伐变快，目光落下去，看到她脸上局促不安的表情，想到什么，随意点起了手电，才继续打字。


    手机发出微弱的白光，刹那照亮了两人身前的一小片路。


    青白色的灯光落在她脚边，书栀回过头。


    许劲征撩起眼，撞上她的视线，挑了下眉：“怕黑？”


    书栀软乎乎地扭回头。


    “胆子这么小。”许劲征弯起唇，调笑道。


    “不是......”书栀埋起小脑袋，像是被他说住了，哒哒哒走得更快了。


    “过来。”


    许劲征盯着身前胆小的小姑娘看了会儿，轻叹。


    书栀停下来，听话地往他那边走了走，他的眼睛在白光下很好看，一闪一闪的，有些耀眼。


    许劲征把她护在马路的里侧，开着手电，但没再继续看手机。


    书栀乖乖跟在他旁边。


    虽然这样显得她很没骨气。


    “我长得像鬼刚刚离我那么远？”许劲征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还揪着她刚才怂乎乎的样子不放。


    书栀小声嘟囔，“鬼可比你听话。”


    许劲征轻笑，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痞坏的弧度：“没良心。”


    书栀：“？？？？”


    “下回骂人小声点。”许劲征扯笑。


    “......”


    书栀拽住袖口，别过脑袋。


    不是说他们游泳的听力都很差的嘛。


    ......好烦哦。


    许劲征的影子稳稳地将她罩住，噪音消失的时候，均匀的呼吸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脏交织在一起。


    只是今天，每个夜晚所恐惧的一切都消失了。


    平时这段小路总是黑漆漆的。


    书栀想，今天的路很明亮，也比其他时候都要短暂。


    走到楼下，书栀停了下来。


    转过头，与许劲征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他轻捻出声：“自己能上去吧？”


    书栀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好说。”


    许劲征垂眸，嗓音懒散。


    书栀住的这个学区房只有六层高，一栋连着一栋。


    她走进楼道的时候，看见许劲征转过身往外走。


    往上踏上一层，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她头顶亮起。


    书栀闷头又走了一层，才踮起脚，穿过高而狭的窗户望向他的背影。


    他走的很快，几乎几步就快要走出小区。


    心脏停滞。


    声控灯渐渐变暗，风透过张开的窗户涌进来。


    凉风卷进肺里，感受到吸气时的疼痛，所以屏住了呼吸，书栀心脏怦怦怦地跳动。


    他已经走出去很远，橘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散落了星光，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枝繁叶茂的大树没有轮廓，许劲征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黑色的西裤衬得他的腿更是纤长。


    他的背影逆着光，好像一个人就是另一个人的世纪。


    书栀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心跳。


    -


    书栀抱着放学去卫生间洗了洗小狗蹄，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阳台落地窗外的树影扫了一地。


    书栀打开灯，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校牌。因为曾经被摔落在地上，边角上磕碎了个豁口。


    幸亏这张证件照拍得不算太丑。


    她看了一会儿，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暖流。


    高一（1）班/书栀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进笔袋里。


    他看到了。


    他记得。


    她叫书栀。


    -


    书栀在那之后连着两周都没有再见过许劲征。


    周末，书栀从补习班回来之后，看到钟小夏拿着小熊头套准备出门。


    她记得那是之前姐姐说之后高三文艺汇演要用到的，就是那种在商场里会看到的发宣传单的小熊头套和衣服。


    最近一中马上要开运动会了，高三生难得忙里偷闲，周末学校里留着些人在排练。


    书栀好奇道：“妈，你去哪儿啊。”


    钟小夏停下手里穿鞋的动作，说：“给你姐姐送东西过去。”


    书栀利索地穿上鞋，笑着说：“我去送吧。”


    虽然是周末，但高三排练，兴许他也会在。


    想到有机会能见到他，书栀心脏好像又鲜活地跳动起来。


    钟小夏还是有些担心：“送完就早点回来，一会儿该天黑了。”


    书栀点点头。


    -


    出门的时候夕照正严重，书栀抱上小熊头套往夕宁一中走。


    林予听给她发来了短信轰炸。


    听听：【小只！】


    听听：【小只！！！】


    听听：【看！！(≧??≦)ゞ】


    紧接着，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片，显示疯狂加载中。


    书栀选了最后发的一张图片点开。


    看清是什么后一瞬间红了脸。


    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