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泳成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看着两人互动，在身后笑得抽搐。


    “哎哎许劲征，离人熊脑袋这么近，是要亲上还是咋地？”


    许劲征回过神，直起身笑着踹了他一脚，吊儿郎当地挑了下眉，平稳弛缓的声音震在她耳边：“笑个屁，动你人了？”


    书栀趁着这一脚的空挡回过神。


    她往前顶开人群跑，许劲征抓她的力度不大，轻轻松松地就松脱了。


    身后还好没有人追上来。


    书栀一口气跑上剧院的平台，才摘下头套。


    四下寂静无人，远处操场上的声音传过来已经很微弱。


    她大喘着粗气，只感到胸膛里一阵鼓噪喧天。


    她真是魔怔了。


    书栀把小熊头套放在一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等待姐姐回信，心脏却还在持续地怦怦直跳。


    操场上传来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过了许久，书栀扭过头再次向那边看过去，看到叶晴萱穿着小熊衣服往操场某处走去。


    书栀转过头，没有再看。


    嘟嘟嘟......


    书栀感觉到腿间的震动。


    她掏出手机，是书予乔给她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书栀温吞地说了声：“就在一层的平台。”


    之后就挂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之后，书予乔急匆匆地走了出来，问她有没有等太久，因为刚才忙没有看到她的微信。


    她身后跟了两个女生。


    书栀摇了摇头，把手上的小熊头套递给她。


    书予乔看她恍恍惚惚的，有些抱歉地说：“饿了吗？姐姐带你吃门口的烤冷面好不好。超级好吃的！”


    书栀却突然抱住了她，在她怀里蹭了蹭。


    书予乔看见她的反应，温声笑了笑：“怎么啦！”


    书栀仰起头，又埋下去：“我肚子饿了。”


    几个人从台阶上走下来，书予乔简单地给她介绍了旁边的两个同班的姐姐。


    “赵舒念和王子彤，记住了？”书予乔说完后看着她笑。


    书栀点点头，甜甜地说了句：“记住了。”


    两个姐姐看见甜妹就走不动道，轻轻地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对书予乔说：“你这妹妹这么亲能不能送我？”


    书予乔笑道：“送你我去哪儿找这么可爱的去？”


    书栀安安静静地听她们打趣。


    经过的操场的时候，下半场正交锋得火热。


    王子彤看着远处的某个人，突然笑着问：“你们说我要是上去跟他表白会怎么样？”


    她没有说明姓名，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在说谁。


    听到她这样问，赵舒念说：“许劲征吗？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啊？什么时候又谈了？”


    “你不知道吗，高三文科班的班花，昨天放学在高三楼下和他表白了。”


    “不过许劲征没接受吧。”


    “嗯？他俩没谈吗？”


    “好像是。”


    “班花都不行啊？那高三没人了。”


    “又是和他表白的，什么时候他自己追一个。”


    “他这样的还用主动追吗。”


    “哈哈哈也是。”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认真。


    书栀跟着她们往校门外走去。


    学校门口两侧聚集了一排食品摊，赶走一波又会新来一波人马。


    烟火气扑了书栀一脸，但她其实没什么食欲。


    他不是才和叶晴萱分手吗？


    这么快就又有女生和他告白。


    站在蒸腾着热气的烧烤架前的时候。


    姐姐朋友们的那些话又从她脑子里咕噜咕噜地冒上来。


    也是，他这样的人，也不缺女生喜欢。


    她又凭什么认为，因为刚才的那点小事，他就会对她不一样。


    如果...


    如果他又喜欢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的话...


    也没关系。


    她也可以去喜欢别人。


    又不是非他不可。


    书栀埋着小脑袋，认真地想。


    -


    开学第五周的星期一，月考成绩发了下来，高中部一楼大厅的光荣榜上很快就换上新的照片，各年级全校前十的学生照片和姓名都公布在上面。


    许劲征的照片被放在高三那一排第二个的位置，书栀的照片也在上面，在高一第一个。


    中午住校，大厅里学生不多。


    书栀偷偷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将镜头对准光荣榜的左端，又往上挪了挪镜头，将左上角的人也纳入镜。


    咔嚓一声。


    她收回手机，正要放大看有没有拍清楚，头顶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学妹，这么厉害。”


    书栀抬起头把手机藏到身后，对上陈商叙的目光，略带倦意。


    在他身侧，许劲征正单手叉腰站着，大概是中午刚从外面训练回来，身上还蒸腾着热气，好闻的柑橘香铺天盖地地漫过来。


    见她看过来，他撩起眼皮，眼底氤氲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第一名？是挺厉害。”


    书栀还没回话，大厅的自动门啪嗒地张开了一瞬，兜进来一股热浪。


    沈老头从外面扇着大蒲扇走了进来，看见面前的两个大高个，像看到救星似的，眼前一亮：“正好你俩，跟我过来。”


    三个人一齐转过头，陈商叙立刻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荒唐表情。


    沈老头经过两人，视线扫了眼站在他们对面的书栀，觉得眼熟，缓声：“你叫什么来着？”


    “书栀。”


    “你也过来。”


    书栀：“......”


    她就说撞见许劲征准没好事。


    三个人跟在他身后上了楼，书栀还没有来过教学楼的顶层。据说这里是音乐教室和仓库。


    下午刚开校门，又是在顶层，楼道里寂静无人，午后的阳光直兜兜地洒进来，把瓷砖地板照得反光刺眼。


    沈老头把他们领到一间仓库，上面标着房间的标牌101。


    一打开门，一股烟尘味扑面而来，书栀拿手挡了挡。


    储物架上堆着数不尽的未拆封的衣服。沈老头拿起一摞扔在地上：“今年建校一百周年运动会统一的衣服。这是表格，上面有每个班不同型号衣服的个数。你们分类好了下午上课前发给各班。”


    见三个人都不回应，沈老头又问了一遍：“听懂没？”


    陈商叙打岔：“不是沈老——校长，我们刚训练回来，还没休——”


    “人一女生都不需要休息，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休息什么？”


    沈老头话语一出，旁边的两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书栀身上，书栀看着对面沈老头急切渴望肯定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学妹都比你俩有觉悟。一个小时内搞完昂，说不定还能赶上第一节课。”


    说完话，沈老头满意地撂下一大堆烂摊子就走了。


    门嘭的一声关上。


    书栀小小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传开：“对不起，我应该摇头的。”


    “那还能怎么，你点了头我不得认命？”


    许劲征抿了抿唇，下颌线紧绷，像是被气笑，紧盯着沈老头反扣的门，语气尖锐的像是带了荆棘。


    主要他俩真的累，因为马上要比赛，所以中午被教练叫去加训，饭都没来得及吃，本来说下午上课前早点过来补个觉，没想到被沈老头拉来干活了。


    书栀难得见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有些局促，颊边热热的。


    许劲征收回视线，看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没休息好脑子迟钝，一股脑把沈老头的气撒她身上了，身子倾向她，放软声线，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摊。


    “过来。”


    书栀靠近他，接过他递来的表格。


    他敛下眼，叹了口气，有点像在哄她，“我的问题，没骂你。”


    书栀小小地哦了一声，好像开心了一点。


    许劲征支着下巴看着她阴转晴的小表情，才放松地笑了一下：“一会儿你报数我们做就行。”


    他说话从来是简略的性子，但这次说的太简略，书栀没听懂。


    “做什么？”


    原本是极正常的对话，书栀问出来却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说做什么？”许劲征撩起眼。


    书栀被他盯得耳根通红。


    许劲征轻笑：“你报数，我们从架子上拿衣服分好。包装袋这么脏，要不一会儿你灰头土脸地回去？”


    陈商叙难得听他有耐心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扯出抹笑，肩膀轻轻地抖动。


    书栀别过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许劲征说的没错，衣服包装脏的要命，两个人忙活着从架子上取下来分类，不一会儿白色的校服就被染灰，灰头土脸。


    相比之下，书栀身上依旧白白净净的。


    不过，许劲征安排给她的工作实在是轻松，只需要按着表格上写的数量一个一个喊就行。


    陈商叙后来甚至给她搬了个椅子过来让她坐着念。


    她一身整洁地坐在上面，看着地下两个男生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拿衣服用绳子捆好，忙个不停。


    清闲到都有点不好意思。


    差不多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后，陈商叙抱来架子上剩下的衣服。


    沈老头怪不得非要叫他们两个来。


    那么高的架子，一般人够也够不到。还得是学游泳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


    许劲征膝盖压着衣服捆袋子。


    绳子老旧，又粗糙不堪，有了些划痕，可能是他手上的动作太快，绳子穿过时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书栀听到他低低地嘶了一声，走过去查看。


    许劲征本来不怎么在意，流血过一会儿也该止住了，但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书栀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过了不到两秒，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许劲征：？？？？


    陈商叙：？？？？


    书栀看着被她无情抛下的两个男人，软软地扔下一句话：“我去买创可贴。”


    他们明明训练很累，却还是什么都自己做了，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


    许劲征陈商叙两个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


    陈商叙放下手里的衣服，望了眼窗外：“丢了？”


    “嗯？”


    陈商叙随口道：“不会被哪个坏小子拐走了吧。”


    许劲征看了眼表，皱眉。


    的确过去挺长时间了，就是去学校对面的药店买个创可贴，照理来说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要不再等——诶——不是你干嘛去？”陈商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站起身往外走。


    许劲征脚步没停，神色严肃地望向前方，嗓音低沉，撂下两个字，“找人。”


    -


    许劲征出了校门，去药店找了遍没见着人，站在药店的遮阳棚下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心里没底的时候，无意瞥见树荫下蹲着的小人儿。


    把他们两个撂在那儿，还以为给弄丢了，没想到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好像个小渣女。


    许劲征气笑似的，轻叹了口气，走过去，靠在路旁边的栏杆上看去，没打扰她。


    书栀蹲在地上，绿色的影子洒在白色的校服上，很好看。


    装着药盒的塑料袋放在一旁。


    脚边躺着一只小猫，脚腕受了伤，嘤嘤嘤地叫着，书栀耐心地给它处理伤口，缠好绷带，没注意到他。


    过了一会儿，小猫站起来，朝她叫了几声。


    书栀一直等到它一瘸一拐地离开后才转过身子，正对上许劲征趣味渐浓的目光，一瞬间吓了一跳。


    许劲征从栏杆上直起身，单手插兜，盯着她，轻笑：“我找你半天，结果是被猫拐走了？”


    书栀撞上他温润的笑意，却又骨子里透着股坏，显得暧昧不清。


    “不是......我也正准备回去的。”她轻轻吸气，撇过脑袋。


    书栀翻出给他买的创可贴，草莓图案的，拿给他，语气软的要命：“这个给你。”


    秋日的风温柔地吹着，女孩宁和干净的双眸乖巧地看向他，嗓音清透，带着些稚气，让许劲征说不清的心口有些紧。


    “这么好心？”半晌，许劲征舌尖顶了顶腮帮，吊儿郎当地笑了下。


    书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顺从地点点头。


    “谢了。”许劲征没太在意，照她的意思把创可贴贴上。


    手机振动几秒，被遗忘的某人打来电话。


    许劲征接起，对面立刻响起陈商叙低沉的声音，“许劲征你行不行？找个人这么费劲。”


    许劲征步调闲适地跟在书栀身后，顶着舌尖吊儿郎当地笑了下，直接开了个黄腔。


    “每天一块儿训练，我行不行你不清楚？”


    书栀听着他说话，有些走神，一下子跨了两节台阶，被楼梯绊了一下。


    事发突然，来不及去扶栏杆，眼看着自己要摔在台阶上，她胡乱伸出手去撑地。


    下一秒却像只小奶猫似的被许劲征拎着站稳，沉静的声音震在耳边。


    “看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