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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丁车比赛，是每一位以f1为目标的赛车手最初的战场。而车手们所驾驶的卡丁车，则是他们的第一个搭档。


    拥有一辆好的卡丁车是所有小车手的梦想。它需要有好的动力单元、灵敏的控制系统、稳固的车架，使人眼前一亮的涂装也同样必不可少。每一样都可能会影响车手在场上的成绩，一个不同水准的引擎就可能造成几秒钟的差距。


    当然了，这也造成卡丁车的价格参差不齐。就算是入门级也要两三千镑，已经超越了普通家庭所能负担的范围，更别提第一梯队的优秀卡丁车，价格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几万英镑。


    而眼前的这辆卡丁车，则毫无疑问的是其中的佼佼者。


    首先，它拥有与场边其他卡丁车截然不同的涂装。车架崭新闪亮，外观同司机的驾驶技术一样华丽。这说明它不是赛车场的公用卡丁车；


    其次，它的速度正不断攀升，证明它搭配了一个很棒的动力单元。它掀起一阵来自伦敦冬末的飓风拍打在诺曼脸上，使得奋力扇动翅膀的他寸步难行。


    与自己的青涩稚嫩不同，这位司机的驾驶已经步入正轨，正逐步转向成熟。在诺曼见过、亦或是了解到的众多年龄相仿的卡丁车驾驶员中，眼前这位也出类拔萃。


    如若要诺曼来形容，他想，眼前这位驾驶员大约就是自己憧憬的那类“天才”。


    诺曼双眼发亮，内心再度沸腾。他忘记了笔记记录，感受到自己的掌心隐隐发热，正叫嚣着对方向盘的渴望。


    男孩的眼睛追随着赛道上的卡丁车，一圈、再一圈，直至对方的速度减缓，最终冲过终点，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家人面前。


    驾驶员从车上钻出来。他摘下头盔，扑进那对夫妇的怀中。


    诺曼看向他露在外侧的面庞，停下了上前攀谈的步伐，不论伦纳德怎么拉他，都始终一动不动。


    “怎么了？”伦纳德催促道，“你想和他聊聊的，对吧？再不过去的话，他就该走了……”


    诺曼用自己摇摇欲坠的上齿咬住嘴唇，良久，才别扭地说：“是他。”


    “谁？”哥哥再次扭过头，皱着眼睛探头探脑地打量。这下就连他也反应过来了，不自在地松开了诺曼的手。


    从卡丁车上下来的，毫无疑问是前一晚在游戏店见过的、被叫做“兰多”的男孩。


    伦纳德在吃瘪的恼火和弟弟的愿望间挣扎着权衡了一下，最后咬牙作出决定：“你真的不去吗？”


    诺曼向后退了一步，重重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


    他扭头向赛车场外跑去，刚巧撞上走进来的诺兰夫妇。他们看着径直冲出去的诺曼，惊讶地喊他的名字。


    可诺曼却没有停下。他一路跑到赛车场前台，垫脚朝高台后的前台小姐说：“他是谁？”


    前台小姐吓了一跳，起身顺着诺曼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了然道：“我来看看……他叫做兰多·诺里斯，好像是和家人来探亲，顺道过来开几圈。他也是不久前才开始开卡丁车的——你看，他的名字在那里呢。”


    诺曼仰头，他看到半空中悬挂的led屏上，的确闪烁着兰多·诺里斯的名字。


    在超过一千米的赛道上，他卡在前十名中的一个中游名次，但不足70秒的单圈速度已然证明了这个同样初出茅庐的卡丁车手的实力。


    赛车场内，兰多正和爸爸与哥哥一同将卡丁车从赛道上推下来。


    诺曼再也无法忍耐。他仰头看向前台小姐，大声喊道：“我要预约！明天最早的时候，我要来驾驶卡丁车！”


    他的话音刚落，布莱恩特冲了过来。


    “等一下，”他伸手阻拦，“我是这孩子的爸爸，我还没同意他开卡丁车呢……”


    诺曼没有放弃。他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


    父子的僵局持续到杰西卡拉着大儿子走来。


    女人看着面对儿子时汗流浃背的丈夫，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调解道，“既然都来了。只是开一次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吧？”


    诺曼又一次感谢妈妈继承了姥爷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他将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对啊，爸爸，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试试吧。”


    分明意识到儿子是在任性，布莱恩特却无法拒绝。


    “只是试一次的话……”男人最终做出了退让。


    下一秒，诺曼的眼睛刹时亮起，马上扭头对前台小姐说：“请帮我预约！”


    布莱恩特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可诺曼的欣喜却让他无法反悔刚刚的决定。


    有多久没看到诺曼这么开心的样子了？他好像总是沉稳又冷静，大多时候成熟得不像是同龄的孩子，甚至与一母同胞的哥哥都截然不同。


    上一次见他如此兴奋，大约还是上上个圣诞节，一家人去西区看剧的时候。诺曼向来对歌唱抱有很大兴趣——说起来，他为什么不能把歌唱当作目标呢？


    纵使布莱恩特追悔莫及，已经定下来的计划依旧随着第二天的来临一同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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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赛车场的路上，布莱恩特始终阴沉着脸色。正在驾驶的本杰明同样因哥哥的不快而胆战心惊。


    与前排的两位男士不同，后座的母子三人则显得和谐得多。


    伦纳德向杰西卡讲述有关游戏店的事情，而诺曼则窝在妈妈的臂弯里昏昏欲睡——昨晚的他一闭眼就会想起白日里他所见识到的优秀的驾驶，因而更加期待自己的成绩。一来二去，直到后半夜，诺曼才勉强在精疲力尽中睡过去。


    车子进入昨日来过一次的停车场。停稳的一瞬间，诺曼猛地睁开眼睛。


    他拉开车门，从上面蹦下来，眨眼间的功夫已然冲进俱乐部。


    诺曼将自己的脑袋从前台后探出来，在见到同一位前台小姐时腼腆地同对方打招呼。诺曼对卡丁车的执着显然给前台小姐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笑着说：“你来啦？在进去前，先去换衣服吧。”


    诺曼重重点头，顺着前台小姐手指的方向走向更衣室。紧随其后的布莱恩特一行人则在前台小姐询问他是否是第一次穿赛车服时，得到了“我自己会穿”的回答。


    诺兰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敏锐察觉到了某些不自然的部分。夫妻俩没有戳破，而是目送大儿子跑向诺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更衣室，不多时又身穿暗红色连体衣气宇轩昂地走出来。


    布莱恩特正想说些什么，被举起相机的妻子给打断。不论何时，扫兴都不该是这对父母的所作所为。


    诺曼追赶哥哥跑进赛道，伦纳德选定场边的一辆卡丁车。而诺曼则一直想着昨天看到的那辆、专属于那个“兰多”的崭新卡丁车，半推半就地在伦纳德之后坐下。


    “如果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卡丁车就好了。”


    前排的伦纳德听到了弟弟的牢骚，扭头对他说：“爸爸能同意让你开卡丁车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关于这件事，诺曼当然清楚，这次来之不易的驾驶很可能是自己说服父母唯一的机会。


    他们熟稔地戴好护具和安全带，踩下离合器后，发动机很快便响起轰鸣。见此一幕，布莱恩特终于得以提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他们真的是第一次开卡丁车吗？”


    杰西卡同样露出疑惑的神情。而另一侧的本杰明则极力表现得对此毫不知情——事实上，他已经很多次接到来自家乡的斯特雷顿赛车场的电话，询问他诺曼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专业卡丁车赛车手的道路了。


    赛道上，属于诺兰家双胞胎的两辆卡丁车一左一右地占据了赛道中央。引擎轰隆作响，只待工作人员一声令下。


    赛道上方的信号灯转绿，诺曼和伦纳德相继弹了出去。


    相比哥哥的小心谨慎，诺曼显得更加大胆。他在直道稳步加速，在第一个弯道以一种异常标准的驾驶方式超越伦纳德。


    男孩的驾驶风格独特，因而吸引了场外众人的注意。布莱恩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儿子速度以秒为单位攀升的驾驶。


    第一圈，诺曼就闯入赛车场单圈最快速度榜前十位，与一同出发的哥哥伦纳德拉开距离。


    天赋是什么？


    十几岁时的布莱恩特曾被迫清楚认识到这个问题。他怀着一腔热血来到伦敦，妄图追巡自己的音乐梦想。可迎接他的却是残酷的现实：没有家人的支持，他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简直一文不值。


    他既没有高人一等的天赋，更没有遇上伯乐的好运气。他在一场拼盘演出中大受一支来自海沃兹希思的乐队震撼，最终意冷心灰，在父亲找上门来时灰溜溜地逃离了伦敦。


    正因此，布莱恩特清楚地一个有天赋的人所需要的一切：低耗能、高成长、同时拥有强大的内驱力。


    赛场上的诺曼，男孩小小的身体在卡丁车中安顿。这位父亲在儿子身上发掘了某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诺曼的速度愈来愈快，超越了伦纳德所能追赶的范围。


    “弟弟开车的方式标准得像是模拟器的示范驾驶似的，”工作人员感慨，“他简直是个天才！伙计，他真应该去参加比赛，没准肯定不会出现违规呢。”


    布莱恩特想要回应对方的玩笑，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挪开视线，再度看向赛道上一前一后的两个儿子。


    分明隔着头盔，他却笃定头盔后诺曼的脸蛋一定是激情四射的，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令他热血沸腾的时刻。


    “看到了吗？”


    本杰明的声音传来。布莱恩特一怔，扭头看到弟弟揶揄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诺米这么高兴？这么的，闪闪发亮。”


    本杰明再度看向侄子，哥哥顺着他的目光一道追寻。


    诺曼正在过弯，他从内角切入，速度不见丝毫下降，他稳健地行驶在道路中央，小小的身影已经能够驱动一台真正的赛车。


    布莱恩特原本坚如磐石的态度于此时动摇。本杰明乘胜追击：“还记得你学吉他时的事吗？”


    青年笑了笑，“明明爸爸极力反对你组乐队，可是最后还是决定支持你。现在诺曼不是和你处于相同的处境吗？”


    “那都是你从爸爸妈妈那里听到的，你那时候才两岁。”


    布莱恩特捅破了故作深沉的弟弟。不过有件事没错，诺曼继承了他的固执，即便自己反对，他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赛道上，诺曼开着卡丁车进入第三圈。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将在这一圈把速度再提高一个水平时，驾驶中的诺曼忽然踩下刹车。


    卡丁车在距离起点较远的弯道后停下了。


    驾驶员从车里跳出来，踉踉跄跄地穿过赛场，奔向发车点外的父母身旁。


    “发生什么了？”杰西卡朝他喊道。


    可诺曼不说话。当爸爸将头盔从他的脑袋上取下来时，男孩憋得满脸通红。


    他不停地拍打妈妈的手袋，直到杰西卡将他想要的东西掏出来方才罢休。诺曼终于得到了纸巾，下一秒，他张开嘴，将一颗混在血水中的乳齿吐了出来。


    几分钟后，将口中的淤血漱干净的诺曼在家人们的笑声中重新回到了场外。他没感到害羞，关心的则另有其事。


    他仰头询问：“我还可以继续吗？”


    “噢，我想时间还没到。所以，是的，你还可以继续开。”


    杰西卡憋住笑意，捏着儿子的下巴低头左看右看，在他殷红的嘴唇间，属于门牙的位置空空荡荡。


    她将那颗小小的牙齿包起来，放到了口袋里。


    第一次在伦敦驾驶卡丁车，以诺曼不小心碰掉了自己即将脱落的门牙为结局，迎来了戏剧性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