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美的云彩
有的时候,跟不怎么会讲人话的人待在一起,唯有“不和小狗计较”一条路可取。可这会,奚临显然是无法顾及此原则了。他握着手机目瞪口呆愣了会,还是不大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兰朝生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轻浮。”
奚临“哈”地笑了一声,颇觉荒唐。一连串破事打下来,奚临现在还没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算他脾气好接受能力强,这会叫兰朝生四个字打下来,压在心底的火蹭蹭蹭往上直冒,“我轻浮?我怎么轻浮了?”
兰朝生转了身,压根没打算和他呛。可他这样,奚临反而火越烧越旺盛了,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朝他喊:“你别走!给我说清楚了!”
兰朝生头也不回。
“我……”奚临气得唇都在都抖,又不能真上去踹他两脚,“我他妈……我莫名其妙被拐到这么个地方,莫名其妙跟个男的结婚,什么奚奴祖契,祖宗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你的,我不陪你玩了。”
他说完这话,转头就往山下走。兰朝生这次回头了,和他说:“山路陡,你一个人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就死山里。”奚临头都没回,“死山里我也不跟你待在一块。”
兰朝生说:“马上天黑,夜里有狼。”
奚临骂骂咧咧,“死了正好!”
兰朝生站在原地,皱着眉看他,好像是有点拿他没辙。过了会,抬步跟上他,在他身后说:“跟我回去。”
奚临明显感觉出他跟上来了,但还是没转头,跟个撒气的气球似的往山下冲。兰朝生跟着他,声音还是那样平淡无波,“我错了,回去吧。”
几个字没半点起伏的,敷衍的十分明显,简直是生怕谁看不出来。奚临实在烦得要死,回头道:“算我求你的,大哥,你能不能滚啊!”
兰朝生:“你是我妻。”
“妻”字加重了,落在人耳边,跟从天而降的雷神之锤似的。
“我……”奚临瞪着他,“我操?”
“所以。”兰朝生朝他走近了两步,“和我回去。”
奚临眼睁睁看他逼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是我妻”的回音还声势浩荡地回荡在他脑子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他空白地说:“我不是你的……妻。”
兰朝生:“拜过堂了。”
奚临:“那不是拜堂,那只是你单方面奴役我。”
兰朝生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他。
“你不要再这样用死人脸看我。”奚临说,“我不会屈服的。”
兰朝生琥珀色的眼里有了点轻微的不耐,“你只用待在这里一年,一年后就可以回去了。”
奚临不可置信,“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很高兴?一年,一年还不算久?我和你待一天都嫌烦。”
兰朝生眼里的不耐增多了,声音沉下来,无端就有了些说一不二的威严,“跟我回去。”
可惜奚临天生就不吃这一套,越和他硬气他越来劲,冷笑一声,“你吓唬谁呢?”
兰大族长此生应当还从未对付过奚临这号人物,寨子里刚出生的猪崽都比他通人性些。他眉头一皱,那边奚临却冷着脸着和他呛上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天暗下来了,夜色衬得兰朝生眼中疏离感更重,板着脸站在那,活似个没人味的石雕像。奚临还要再说,这时候,忽然听着远处山林一声长啸。
奚临话头一顿,哪能听不出来这是什么。兰朝生还真不是唬他玩的,这是声货真价实的狼叫。兰朝生听了这声动静,眼珠子轻微动了下,还是一片漠然地朝那瞥了眼。
奚临脸色一变。
奚临脸色再一变。
“刚和你闹着玩儿呢哥。”他笑容满面地转了身,“回去是吧,行,走。”
“……”兰朝生看着他。
奚临能屈能伸,对他笑得无比灿烂。他自己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一个人,不熟悉的地方,没有工具,夜里真在山上碰到狼群那就是开袋即食,都不用想着挣扎的。兰朝生倒是没有多说,转身往寨子走。奚临这回老实了,暂时屈服了,默默跟了上去。
苗寨离这里其实不远,只是山路太绕,奚临又不认路。跟在他身后走的时候,奚临已经自己在心里推断出了几个关键词,比方说他爹叫兰朝生“族长”,看苗寨里那些人对他恭敬的态度,这人应当是这的大族长。看这里与世隔绝且设施落后的样子,这地方的人应该不怎么和外界联系,有自己所遵循的一套信仰。
回山路上遇到条五彩斑斓的野蛇,横行霸道地盘在路中央。兰朝生步子未停,远远用苗语说了句什么,这占山为王的野蛇便麻溜地让开了。奚临眉头一挑,路过时和这野蛇打了个照面,看它乖顺盘在树枝上,通人性似的歪头瞧着兰朝生。
兰朝生住处在寨子最后头,青山半腰,石瓦吊脚楼,窄石阶前围着一方小院,高大的枫香树垂着碧绿的枝,依稀扫着屋檐,有那么点遗世独居的意思。
山里的空气总是潮湿的,落到人鼻腔里带着些冷冽的寒意。湿气太多,暮色也像薄雾,朦胧罩着远处几座连绵的山头。奚临跟着他进了门,听他说:“今天开始,你住在这里。”
屋子挺宽敞干净,古香古色的床和桌椅衣柜,还都挺齐全。奚临问:“这是你的房子?”
兰朝生:“嗯。”
奚临警惕地问:“那你住哪?”
兰朝生看他一眼,“隔壁。”
奚临松了口气,随即又把那口气重新提了上来。眼看兰朝生要推门出去了,奚临忙道:“等等,我有话问你。”
兰朝生回了头,奚临拉开屋子里的桌椅,招呼他:“坐。”
兰朝生在原地站着没动,他还穿着那身“婚服”,对襟的长衫,袖口衣领绣满了看不懂的花纹,很古朴庄重。奚临看他不动,迟疑了下,说:“……请坐,行了?”
兰朝生拉开椅子坐下了,两个人隔着张桌子对坐,只不过一个垂着眼,神色漠然。一个愁容满面地端详着天花板,好像已经能从那上头瞧见自己悲惨的未来。
奚临实在是有很多话要问,也顾不得前嫌,头一个就是——“你为什么会说汉语的?”
兰朝生淡淡地说:“学的,小时候在外面上过学。”
“哦。”奚临道:“那你们这里的人……你的族人们,为什么都不会说?”
兰朝生说:“小孩子会,大一些的不愿意学。”
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大的不愿意学,现在像这样普遍不会说普通话的少数民族也是难找,原始程度之深,真是和现代完全脱节。奚临问他:“你们是生苗?”
兰朝生:“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是。”
来到南乌山之前奚临也不知道这里还住着这么多的苗人,不知道他们和外界有没有联系过。奚临下面要问的问题就有点难开口了,有些地方的信仰在当地人的观念里根深蒂固,是他们奉为天地父母的存在。奚临在外头一般不和有信仰的人随便聊这些,怕哪句不对冲撞了他们的神明。但这会不聊不行了,奚临尴尬地抓了下脸,“你们这的圣神……那位南乌阿妈……供灯……”
兰朝生知道他要说什么,“南乌阿妈掌管山河,是我们这所有人、物的母亲。”
他生得冷薄的眼皮抬起来了,琥珀色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瞧着奚临,显得有些视万物一体的淡泊,“南乌阿妈万年孕育了这片土地,孕育了我们。古时恶神觊觎这片丰饶的土地。南乌阿妈为保护我们同他战死,将它封印在地底,身躯压着它死去,化成南乌山岭。”
奚临跟听天书似的,“哦……哦。”
“南乌阿妈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也是我们不能摈弃的信仰。”兰朝生说,“每百年的月合时是南乌阿妈的受难日。兰家代代相传的领头人是侍奉阿妈左右的忠仆,战乱时南乌阿妈见她的子民受苦,眼泪流成了母亲河。月合年兰家人需每月在母亲河边祭告阿妈,身旁要有人持灯供奉,这个人得是当时同样侍奉阿妈的兰家奚奴,需是和当代族长身心合一的夫妻。放到现在,也就是你。”
南乌寨古书记载着这里从前是片广袤大地,蝴蝶路过这里时在一朵兰花下留下种子,四十天后种子变为个漂亮姑娘,名叫南乌。她身旁的兰花被她出生时光辉感化变作人形,兰花脚下溪水溅出水点变做了另一人,自此两个人常伴她左右。后来恶神闹出战乱,南乌战死,兰花与溪水便在山前起誓结为夫妻,繁衍子孙万代,代代侍奉南乌山。
奚临听完这个传说,满脸一言难尽:“……我是男的。”
“我知道。”兰朝生的声音很平静,“南乌阿妈宽宏慈爱,视天地万物相同,不分物种,相貌,性别。”
民风还挺开放。奚临嘴角乱抽,“大哥你……你喜欢男的啊?”
兰朝生眉头好像是皱了下,冷声道:“不喜欢。”
声音里的嫌恶倒是不是假的,看来是真不喜欢。奚临再问:“要是不在这个月合年祭告会怎么样?”
兰朝生:“阿妈会不安,母亲河会干涸。已死的恶神卷土重来,收回阿妈恩赐给我们的一切。”
奚临:“……”
“你们这的信仰……我就不说什么了。”奚临道,“不过你……你真的相信?你还真愿意捏着鼻子娶一个男人?”
兰朝生这回静了下,说:“这是我必须要履行职责,也是你的。”
奚临从他话中琢磨出了点不怎么情愿的味道,好像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做似的。信仰又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应该是这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回事,不从就收回恩赐的恐惧一推,就把他们的大族长架在了马背上,不从也得从了。
奚临还没把他的话消化完,也没琢磨出怎么才能叫他放自己出去。看兰朝生站了起来,说:“夜来了。”
奚临一愣,夜来了,然后呢?
兰朝生静静看着他,五官在夜色下有些看不清。紧接着,兰朝生手放到了自己的衣领上,解开了扣子。
奚临脑子里“嗡”的一声。
身心合一?成为夫妻?履行职责?
我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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