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向生意冷清的新公司来客人了!
客人在门口踌躇, 举起一只手,想要敲门,又似乎有些犹豫。
何长宜眼尖, 看到这一幕, 便从办公桌后绕出去,打开了门,主动将这位陌生客人迎进来。
“您好, 要买什么吗?”
客人惊奇地看了看何长宜,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流利峨语,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说道:
“我听我的孩子说, 这里可以买到罐头?”
何长宜热情地将人招呼进门, 指了指货架上满满当当的罐头,笑眯眯地说:
“是的, 钟国最畅销的罐头, 有非常多的口味可以选择,不管是适合峨罗斯的改良口味,还是正宗的中餐味道, 您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客人被琳琅满目的货架迷住了!
她几乎没有听到何长宜的介绍,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货架前,一排排地看过去,自言自语道:
“羽绒服、羊皮手套、毛皮帽子、衬衣、毛衣、鞋子……天哪,还有童鞋!”
她兴奋地转到货架另一面, 手指滑过货架上的商品, 喃喃道:
“酒、糖果、罐头、方便面……暖气瓶、计算器、电子表……”
何长宜也不急, 任由客人在货架中徜徉,看起来她想把全部货架上的商品都搬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客人终于冷静下来, 问何长宜:
“这些都是钟国制造的商品?”
何长宜肯定道:
“是的,全部来自钟国的工厂。”
她像是猜到客人在顾虑什么,补充了一句:
“都是质量非常棒的商品,和之前市面上的那些劣质货完全不同,请不用担心,如果您买到次品,我将三倍赔偿您的损失。”
客人半信半疑,咕哝了一句。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以前那些家伙也都这么说,结果我买到的羽绒服里面塞满了报纸碎屑——哈,真是天才的主意!”
何长宜知道坏印象的扭转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
“这里有样品,拆开了一部分缝线,能够直接看到填充物,您可以检查一下这是不是又一件‘报纸羽绒服’。”
客人狐疑地接过来样品,果然内衬的缝线已经被拆开了,她伸手进去一捻,带出来细软的鸭绒。
“哦……这似乎看起来还算不错?”
客人一边心动,一边迟疑,下意识将样品羽绒服套在身上,几乎是立刻,融融热意就从身上蒸腾起来。
何长宜适时将从国内专门订制的试衣镜推过去,客人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件羽绒服穿起来毫不臃肿,走线流畅,在腰部进行了收腰处理,看起来整个人修长而挺拔。
“真不错,这是一件相当漂亮的衣服……”
她穿着羽绒服几乎不舍得脱下,在镜子面前照了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我要买你的羽绒服,但你说过的,如果羽绒服的质量很糟糕,我会要求三倍赔偿的。”
何长宜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还说道:
“如果您能带来十位以上的客人,每件羽绒服的价格按九折优惠。”
客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如果我带来一百位一千位客人呢?”
何长宜笑得像个小狐狸。
“那您就是我的经销商了,七折拿货,差价全部属于您。”
客人穿着新羽绒服、拎着一大兜的罐头离开,她的背影看起来像一个急于奔赴战场立功的战士。
何长宜正要给空了的货架补货时,又有客人上门。
人还没进门,响亮的嗓门先传到了屋内。
“萨沙,这就是你们昨天买到钟国罐头的地方?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也只有你和娜斯佳这样的小孩才会来这种地方。”
“爸爸,可这是您要求我带您过来的……”
“好了,别提这个,记得我告诉你的,回家后不要告诉你的妈妈和祖母,更不要告诉娜斯佳!”
“……好吧。”
随着开门声,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办公室。
何长宜看过去,儿子是前一天遇见的金发碧眼的小萨沙,爸爸的头发和眼睛颜色更深,已经变成了棕发棕眼,但从两人的五官上看,还是能看出一点血缘关系。
爸爸打量了办公室一圈,特别是那些摆满了货物的展示架,几乎将他的眼睛完全吸进去。
他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这才注意到了正静静看着他们的东亚女人。
“我的孩子们昨天在你这里买了一个钟国罐头,这是真的吗?”
爸爸说话语气相当不客气,何长宜不答反问:
“所以您是来为孩子们的擅作主张而问责的吗?难道罐头让他们拉肚子了?”
爸爸一愣,一时间没想到要怎么回答,而小萨沙已经抢先说道:
“当然没有!罐头很好,我们全家都吃了,除了我爸爸!”
何长宜恍然,又问道:
“所以您是来弥补昨天的遗憾吗?真不巧,红烧肉罐头已经售罄了。”
爸爸忘了掩饰,失声道:“什么?!”
萨沙也变了脸色,忘了害怕亲爹,生气道:
“爸爸,我告诉你了,我们应该早一点出门的,而不是假装要去少年宫参加英语培训!”
何长宜笑眯眯地补了一刀。
“太遗憾了,就在五分钟前,有人将货架上的全部红烧肉罐头都买走了。”
她指了指还没来得及补货的货架上的空位,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即使此时仓库中多的是红烧肉口味的罐头。
爸爸怔怔地看着空货架,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失落中。
昨天的晚餐中,他最后也没能吃到一块香糯可口的红烧肉,只能恶狠狠地用土豆填满了肚子。
但土豆到底不能填补红烧肉的空白,他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来时枕头被都他的口水淹没了。
妻子嫌弃地把湿漉漉的枕头扔到他身上。
“我要去上班,谢尔盖,你自己去解决你的枕头吧!”
谢尔盖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障碍,偷偷把萨沙带到一边,威胁他带自己去买罐头,还不能告诉家人们,特别是娜斯佳。
只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与美味的红烧肉失之交臂。
巨大的打击下,谢尔盖耷拉着肩膀,自顾自地要转身离开,连亲儿子都顾不上了。
萨沙也不理亲爹,兴奋地问何长宜:
“我的祖母说了,钟国有很多的美食,从出生一直吃到死亡都吃不完!女士,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钟国罐头?我也带来了全部的零花钱!”
何长宜半蹲下来,揉了揉这小子的卷毛头,爽快地说:
“当然有,清炖羊肉、黄焖鸡肉、水煮鱼……绝对都是你从来没吃过的超级美味。”
萨沙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要,我全部都要!”
不知何时,谢尔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犹豫地转身看过来,期期艾艾地说:
“但我只吃猪肉……”
不待何长宜开口,萨沙已经抢先答道:
“爸爸,你可以像昨天一样,我们吃罐头,你吃土豆!妈妈说了,不做饭的人吃水煮土豆都是一种上天的恩惠!”
何长宜没忍住:“噗!”
当对上谢尔盖的眼神时,何长宜勉强安慰了一句。
“土豆很棒,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一些玉米,我想这里一定不会缺少玉米。”
——这地儿可不是不缺玉米嘛,当初苏穗宗在全联盟大力推广玉米种植,别说本地人不缺吃,还有余力出口国外呢。
谢尔盖:……
家丑外扬,谢尔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扯住萨沙的后脖领子,气势汹汹地要拎着他出门。
“你应该回去学习英语,而不是在一家钟国商店浪费时间!”
对美食的向往让萨沙克服了对父亲的畏惧,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不!我讨厌英语!我要学中文,将来我会像祖母一样去钟国吃各种各样的钟国菜!”
谢尔盖咆哮道:
“就算是你的祖母,她来钟国也不只是为了吃美食!她是作为技术专家被邀请去的!你为什么不想着是去钟国留学,而只想着吃东西?!”
萨沙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那我就去钟国留学,边学边吃!”
谢尔盖一怔,怎么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
而此时,萨沙已经发下宏伟誓言。
“我要在钟国学习厨艺,成为钟国菜做得最好的峨罗斯人!”
谢尔盖:……
“我们全家都是从工程大学毕业的技术专家!从你的爷爷那一辈起,就没有为了吃而放弃工程专业的人!”
萨沙不甘示弱地回嘴:
“那现在有了!”
父子大战,何长宜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拿一把瓜子嗑一嗑了。
不过到底萨沙年纪小,在谢尔盖的强力镇压下,他噘着嘴,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眼泪,被迫闭麦。
见硝烟稍微散去,何长宜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所以,你们还需要钟国罐头吗?虽然没有红烧肉,但清炖羊肉吃起来也相当不错,我建议加一些胡萝卜,正适合冬天的时候吃,对人体很有好处呢。”
原本要离开的谢尔盖迟疑了一瞬。
“那……那就给我一个,啊不,我要三个。”
萨沙气哼哼地说:
“妈妈和祖母一定会知道的,还有娜斯佳……”
一想到自家那头胆大而直白的小老虎,谢尔盖脸色一变,急忙改口道:
“女士,请帮忙把罐头加热,我就在这里吃。”
何长宜也不客气,指了指暖水瓶和水盆的位置,让谢尔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谢尔盖想拒绝,但到底抵不过腹中馋虫,灰溜溜地自己隔水加热罐头。
拧开罐头盖,清炖羊肉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谢尔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正当他不熟练地举起筷子,要朝着早已看好的最大的一块羊肉下手时,忽然传来娜斯佳的声音。
“爸爸,萨沙,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尔盖的筷子掉了。
萨沙先把羊肉塞进嘴里,才告状般向娜斯佳说:
“爸爸要我带他来买钟国罐头!他还不许我告诉你们!”
娜斯佳气呼呼地走过来,大声道:
“爸爸,既然您也喜欢钟国菜,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
谢尔盖脸一红,苍白无力地试图解释。
“不,这是有原因的……”
娜斯佳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父母是孩子的榜样,您应该更诚实才对!”
谢尔盖求助似的看向何长宜。
何长宜贴心道:
“一个罐头不够吗?别担心,我这里有的是罐头,可以让您吃到满足为止。”
她还冲谢尔盖眨了眨眼,眼神中满是了然。
“即使是和家人一起分享。”
谢尔盖:……
等等,他不是因为吃独食才溜出来的,他只是不想被揭穿而已!
娜斯佳不赞同地摇摇头。
“爸爸,您真让我失望!”
谢尔盖要哭了。
救命啊!
为了不让心爱的小老虎娜斯佳失望,谢尔盖紧急采购了全部种类的钟国罐头,即使这花光了他的私房钱。
当他扛着巨大一箱的罐头回家时,同楼的邻居都震惊了。
特别是在看到箱子上的中文字体时。
“谢尔盖,我记得你是真讨厌钟国的,你说他们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偷和强盗,以及暴政的活化石,我以为在你这里永远都不会出现钟国货。所以这是什么,霓虹货吗?”
谢尔盖面红耳赤地辩解:
“真理部已经完蛋了,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无论我说什么,那都是我的言论自由!”
邻居抱怨道:
“难道言论自由就意味着可以随便推翻自己说过的话吗?泛滥的西方思想……”
而其他邻居关注的则是更实用的东西
“谢尔盖,你是在哪里买到的罐头?即使是商店也找不到这么多的口味。”
“我家已经很久没有买到肉了,正需要一些肉制品罐头。”
不待谢尔盖开口,旁边有人提醒道:
“这可是钟国生产的罐头!难道你们就不担心他们用老鼠肉冒充猪肉吗?”
另一人迟疑道:
“我之前买过钟国生产的肉罐头,虽然不怎么好吃,但质量并不算差,至少比过期的军需罐头要好得多。”
提醒的人立刻就说:
“那是因为你们买到的钟国罐头是国营工厂生产、以国家名义出口的正经货,而不是一些贪婪的梭子客偷渡进来的杂牌。看看上面的包装,难道你们在商店见过这样的罐头吗?”
梭子客是峨罗斯人对倒爷的称呼,形容他们像纺织机上的梭子一般在两国往返穿梭。
听到他的话,原本还有些意动的邻居们都迟疑了。
皮夹克羽绒服的质量再差,也只影响穿着体验;而罐头是要入口的,万一要是有食品安全问题,原本就不多的积蓄就要贡献给医院了。
谢尔盖心情复杂。
他有点想为罐头说话,证明他可不是贪便宜买了劣质食物;但他又没那么想为钟国货说话。
纠结之下,谢尔盖什么都没说,冷着脸扛着箱子回了家。
祖母和妻子在看到这一箱罐头后非常惊喜,妻子难得主动凑上来吻了他一下。
“干得真棒,这一个月的餐桌上都可以见到肉了。”
谢尔盖受宠若惊,清了清嗓子,咕哝道:
“我可不喜欢什么钟国菜,我只是为了全家人能够补充蛋白质……”
看在这一箱罐头的份上,妻子大度地没有揭穿他,祖母也只是温和而了然地看着谢尔盖。
萨沙和娜斯佳咬耳朵。
“爸爸明明非常喜欢钟国菜,他又在撒谎!”
娜斯佳难得宽容地说:
“嘘,大人有时需要用撒谎来逃避真实的自己,这是何告诉我的。”
谢尔盖的脸更红了。
大门被敲响,谢尔盖逃命似的冲过去开门。
门外的邻居开门见山道:
“谢尔盖,告诉我你是从谁手上买到的罐头?拜托了,我非常需要知道!”
谢尔盖一愣,下意识就问:
“可你们说梭子客的杂牌罐头不能买,但说实话,我就是从钟国梭子客那里买到的罐头。”
邻居却直白地说:
“你那么讨厌钟国,可连你都愿意买的钟国罐头,那一定没有任何问题,否则,哪怕是免费赠送,你也不会让哪怕只是一张写着中文的纸进入你家。”
谢尔盖:……他看起来真的有这么恨意深重吗?
怀着复杂的心情,谢尔盖将何长宜办公室的地址告诉了对方。
为表谢意,邻居送了他一罐自家制作的腌菜。
谢尔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意外,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有邻居上门询问钟国罐头的购买渠道,有时甚至几位邻居同时上门,在门口尴尬地面面相觑。
最后,竟然连提醒大家不要买钟国罐头的那位邻居都偷偷摸摸来了。
谢尔盖匪夷所思地问道:
“你不是说建议大家不要买钟国罐头吗?”
对此,这位邻居理直气壮地解释:
“我要是不那么说的话,所有人都会来抢购钟国罐头,到时我会买不到的。”
谢尔盖恍然大悟!
打发走这位厚脸皮的狡猾邻居后,谢尔盖顾不上吃饭,披上外套就往外面走。
妻子正将胡萝卜煮罐头羊肉端上桌,见状不高兴地问他要去哪里。
顾不上大厨的不满,谢尔盖急匆匆地朝外走去,扔下一句:
“我得赶紧再买两箱罐头,不然我们的邻居就要将钟国商店的全部库存搬走了!”
这可是正事,妻子转怒为喜,追出去喊了一声:
“带上我的钱包!里面有刚发的工资!”
即使谢尔盖已经以最快速度冲到了何长宜的办公室,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一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此时已经人山人海,货架上所有够得到的商品都被拿了下来。
如果人们不是一边抢货物一边挥舞卢布,这简直像什么群体抢劫现场。
举目望去,全是熟人!
谢尔盖清晰地听到那位狡猾的邻居对何长宜大喊:
“过期的罐头也没关系!我有一副钢铁肠胃,请把所有临期、过期的罐头都卖给我!”
旁边的人大怒。
“你在做梦!过期罐头应该平均分配给所有人!”
何长宜看起来头疼极了。
也可能是因为太吵,像掉进了养鸡场。
“不,我绝对不会卖过期罐头!等等,放下你手里的开封罐头,那是我的晚饭!”
谢尔盖大急,以一往无前的勇猛姿态冲进了人群。
“我介绍他们所有人来这里,我有权优先购买!”
以一种未曾想过的方式,何长宜顺利敲开了弗拉基米尔市的市场。
或者说,某种程度上,这正在何长宜的意料之中。
最开始是零售。
本地人一传十,十传百,在得知这里有物美价廉的钟国百货可以购买时,客人蜂拥而至。
不过,虽然说起来是零售,但更像是批发。
为了能够熬过商品匮乏的时期,峨国人已经习惯了将看得到的商品尽量多地买回来,像田鼠一样疯狂在洞里囤粮。
一个客人买二三十个罐头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即使一个罐头足足有一公斤重。如果这个人没有买得更多,那只能说明他的钱包还不够厚实。
还有客人一口气买下十件最大码的羽绒服,但这个尺码事实上并不适合她的体型。
何长宜好奇,多问了一句。
客人直白地说:“我要把羽绒服全部拼成羽绒睡袋,冬天实在太冷了,该死的热电厂一定在偷懒,暖气摸上去是冰的。再没有厚实的被子保暖,我和我的家人都要变成冰雕。”
旁边的客人听到后眼睛一亮,立刻去抢货架上剩余的羽绒服。
“太棒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
继罐头之后,羽绒服成为了第二畅销的商品。
货架上的商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补货的速度甚至赶不上卖货的速度。
何长宜索性让求购不得的客人将他们的需求列下来,附上一笔并不高昂的订金,在下次货物运到时优先卖给他们。
渐渐地,新店的生意愈发火爆,原本冷清的办公室现在变得门庭若市,一百平米已经放不下日益增加的货架和不断涌入的客流。
弗拉基米尔的房租没有莫斯克贵,何长宜索性在市中心的位置租下一整层店铺,前场待客,后场仓储兼宿舍,又拉起了一个新摊子。
不过地方大了,何长宜一个人就有些看不过来。
大概因为是重工业城市,流动性低,属于熟人社会,弗拉基米尔市的治安比莫斯克略好,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顺手牵羊的、趁乱偷东西的以及半夜撬门入室抢劫的,林林总总,可以拍一部法治在线。
何长宜见招拆招,损失不算大,但频繁发生意外还是让人有些头疼。
主要是太影响睡眠了!
何长宜决定招一两个店员,最好是会说峨语的钟国人,实在不行的话,混血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峨国佬——
别回头引狼入室,招来一窝本地贼,那她还不如赶紧卷铺盖回国。
不过新店员并不好找,第一条会峨语就筛下去百分之九十的人,剩下的人中更愿意自己当倒爷,而不是给别人打下手。
当初能找到张进和陈跃两人是她好人有好报,也算是运气好,但人不是总走好运。
正当何长宜有些焦头烂额时,一个国内合作多次的民营厂长向她推荐自家儿子。
“这小子皮实耐造,您怎么收拾他都行,我没有一句话。只要您肯把他带出国,让他看看国外的风光,长长见识,也和您学点本事,将来能养活自己就成。”
厂长的话说得十分客气,将自己十七岁的大儿子推到何长宜面前,活脱脱像霸王别姬的娘。
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为儿子找条活路,更像是要甩脱拖油瓶。
何长宜就挺客气地说:
“峨罗斯不是个好地界,那儿不安全,和国内比不了,国内也就有点车匪路霸,偶尔拿刀拿枪地比划比划,可老毛子是真杀人,杀完不带埋的,能找着尸体都算是运气好,多的是没下场的倒霉蛋儿。”
厂长豪迈地一挥手。
“没事,我别的不多,就儿子最多!他要是死在峨罗斯就算他没有发财命,谁也怨不了,您放心,道上的规矩我了解!”
何长宜:???
什么道上规矩,你了解我还不了解呢。
再说了,瞧瞧你那说的还叫人话吗?
合着她去峨罗斯不是为挣钱,而是专为本地犯罪率贡献KPI啊?
第42章
厂长姓郑, 矮且精瘦,却有一个凸出的啤酒肚,是个灵活到有些油滑的家伙。
“赚大钱哪有不冒险的?指望躺在家里就把钱赚了, 那是小孩子家做白日梦。何小姐, 您是个有本事的能人,跟着您学准没错!”
他还把儿子推到何长宜面前,掐着后脖子让他给何长宜鞠躬。
郑厂长的儿子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细瘦高挑, 只是少了一颗大肚腩。
不过他的脾气和他老子完全不一样,倔得很, 任凭郑厂长怎么摁, 他硬是梗着脖子不肯鞠这个躬。
郑厂长有点没脸,自己干笑两声。
“哈哈, 年轻人, 就是面皮薄……”
何长宜很不想收下郑厂长的儿子,但郑厂长供应的货物又着实不错,质量好还便宜, 找不到替代, 而且他给的账期还是最长的。
唉。
没想到有朝一日做生意也要配货。
配的还是一个倔强青少年。
不过据说这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没让何长宜给厂长家的二三四五六……N奶交社保开工资。
这群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家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被狠狠地扫|黄, 然后丢到传染病医院, 用浓度最高的消毒液浸泡**。
看在货物的份上, 何长宜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收下了郑厂长的儿子郑直。
同一区域的供货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给何长宜透露了个小八卦——郑厂长的大儿子是村里原配生的,而郑厂长本人已经第五次领结婚证了。
对了, 据说郑厂长的孩子数量已经多到可以组织三支葫芦娃救爷爷小分队了。
何长宜:……
何长宜一点也不惊讶。
问:亲爹什么时候会不在乎亲儿子的生死呢?
答:当儿子数量多到可以死着玩儿时。
亲爹胜似后爹。
何长宜有心把郑直留在国内,替他介绍一份京城工作,远离亲爹的同时还能养活自己。
但郑直拒绝了。
这孩子是倔,真倔。
何长宜赶着要回峨罗斯,在国内的时间有限,也懒得废话,正好缺人手,直接安排郑直和她一起跟车押货。吃过一次苦头,这孩子就该哭着喊着回国了。
但让何长宜惊讶的是,即使是成年男性都要叫苦连天的工作量,郑直居然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
当遇上拿着斧头抢劫的匈族人,这小孩吓得脸都白了,竟然还敢挡在何长宜前面。
“何小姐,你快跑,我拦住他们!要是我死了,你别告诉我爸,墓碑上写我妈的姓,我死也不和他们家沾一点关系!”
何长宜非常感动。
“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不了。”
即使是正面对来者不善的匈族人,郑直还是抽空扭过了头,用一种混着着震惊、失望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何长宜。
何长宜一把拨开郑直,站在他前面。
“改姓的事儿得你亲自去派出所办,我只能准假,代替不了本人到场。”
郑直:?
领导,现在是讨论改名办理流程的时候吗?
匈族人不满这两头富有的绵羊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忽略他们,举着斧头就要冲过来!
郑直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映入的全是匈族人狰狞的面孔和混合着不明脏污的斧头。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那他做鬼也不能放过他爹!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鞭炮般的脆响!
匈族人紧急刹车,因为停得太猛,差点把斧头砍到自己脑袋上。
郑直惊恐而迷茫。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下一刻,他看到那些恶鬼般的匈族人收起斧头,正对着他们,慢慢向后退去,直到完全退出这个车厢,再也看不见人影。
郑直更迷茫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何长宜,却发现她正以一种格外标准的姿势双手持枪,面无表情地盯着匈族人退去的方向。
郑直:!!!
“何小姐,你……这……”
郑直语无伦次。
何长宜转身收枪,以为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赶尽杀绝,便解释了一句。
“真打死了就是结仇了,吓退就行,以后咱还要在这条线路上跑呢。”
郑直:……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啊!!!
见郑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格洛|克,何长宜将枪收回衣兜,冲他轻轻“嘘”了一声。
“行了,你等下去餐车看看今天供应什么,我真是受够方便面了,有蛋炒饭也行啊。”
郑直两眼发直地走向餐车。
他那个畜生爹还真干了件人事儿,给他找了位不得了的老板啊。
有了郑直的加入,人手不足的问题得到了暂时缓解。
对了,郑直在入职后正式给自己改了母姓,以后他就叫耿直了。
何长宜由衷地说:
“你这个姓好,贴脸,名如其人。”
这孩子太耿直了,不管客人买多少东西,他都能精准地计算到小数点后两位,报价时一分不少,绝不抹零。
即使双方语言不通,他顽强地将计算器显示屏举到了对方鼻子下面。
何长宜在发现端倪后火速将他调到了仓库。
耿直心中狂喜
不用面对那一群大鼻子深眼窝还臭烘烘的老毛子真是太好了!
何长宜给他塞了一本峨语教材,让他有空的时候自学。
耿直开始自闭。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说话要卷着舌头?!
为什么单词还要区分阴性阳性和中性?!
耿直试图逃避学习,他要是真的好学,当初就留在国内考学,而不是来峨罗斯找活儿干。
但他不敢和何长宜说。
除了一枪逼退匈族黑|帮,何长宜在路上还展示了如何打倒毛子匪徒,如何对付勒索黑警,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耿直这个初出社会的生瓜蛋子从未见识过的。
以前在耿直的认知中,女人除了忍气吞声的亲妈,就是妖妖娇娇的小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何长宜这种心思灵活手腕强硬的类型,这简直突破了他的认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和她相比,他爹就是个借了政策大运的糊涂蛋,迟早有一天要破产。
当然,他要是真的破产的话,那简直是值得放一百挂满地红鞭炮的大好事。
耿直心情复杂,一路上沉默寡言,只默默地观察何长宜。
在来到弗拉基米尔市后,当看到何长宜熟练地用峨语和老毛子们热情寒暄,轻松将国内滞销的库存品推销出去时,耿直已经麻木了。
唉。
大概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女人,能轻松将绝大部分的男人都秒成渣。
包括他。
不知不觉中,耿直的心理状态由“这也能行?!”变成了“果然如此。”
适应能力相当可喜可贺。
何长宜要求他自学峨语,耿直只敢弱弱地反抗一句:
“你就不怕我学会峨语后出去单干吗?”
何长宜闻言大喜。
“真的?那你可要快点学会啊!”
耿直:……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我是我爹强行塞过来的搭头。
耿小哥愈发自闭了。
不过他每天搬搬抗抗,干的都是体力活,饭量倒是大增,从一根一掰就断的火柴棍变成了需要用力掰断的筷子,进步很大了。
何长宜在弗拉基米尔市的生意步入正轨,不止是闻名而来的零售客户,本地脑子转得快的批发商主动上门求合作。
虽然刚开始时的贸易量还很小,带着些试水的意味,但只要首次合作顺利,双方有了互信基础,时间长了贸易规模会逐渐扩大的。
新公司蒸蒸日上,假以时日,新公司的发展将超越莫斯克旧公司的规模。
不过,不只有本地的商家注意到了这家钟国人开的贸易公司。
还有一些人也想从梭子客的财富中分一杯羹。
这天,何长宜出去见客户了,店里只有耿直在。
他抱着教材蹲在收银台,有客人上门时,若只是来采购零售商品,他负责算账收钱打包一条龙;要是来洽谈合作的,他就用磕磕巴巴的峨语来沟通,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等何长宜回来时处理。
在何长宜的耳提面命之下,耿直终于学会抹零,可喜可贺。
正当耿直按照何长宜的吩咐,一板一眼地送客户出门时,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峨国警察。
耿直心里一紧,本国黑警大名如雷贯耳,他只当没看到,赶紧返回店里,想了想,又关上了门。
然而,两个警察却在看到黑发黑眼的耿直后眼睛一亮,目标明确地冲着这边就来了。
“@#¥%&*……”
耿直的听力还处于连蒙带猜的级别,对警察们的喊话听得半懂不懂,但直觉不是好事儿,连连摆手,隔着一道门,用生硬的峨语喊道:
“停业!关门!”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没钱!”
此话一出,外面两个警察恼了。
开玩笑呢,现在弗拉基米尔市谁没听说过钟国商店,据说这家店的生意好到每天用行李箱往银行运钱,要说他们没钱,谁信啊?
“开门!我要检查你的护照,我怀疑你是非法移民!”
“再不开门,我要把你关到警察局!我倒数三下,三,二——”
耿直压根没听懂外面的警察在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紧张喊道:
“没钱,没钱!”
——听说峨罗斯警察都是死要钱的,听到没钱他们就会走了吧?
“一!”
伴随着“一”的声音,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对视一眼,同时发力,硬生生将店门撞开!
耿直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峨罗斯警察这么流氓,孩子当时就傻眼了。
“太过分了!你们怎么能闯进来!我要报警!”
耿直人都懵了,下意识用中文抗议,可当看到对方身上的警服时,他这才反应过来。
报警?
他找谁报警去?
眼前这俩不就是警察吗?
这时,一个年纪轻些的警察要上来逮捕耿直,另一个年纪大的警察则毫不客气地蹿到收银台后,一把拽开柜子,将里面的现金全部倒出来。
耿直一下就急眼了。
“哎,你干什么,那是我们老板的钱!”
这次他记得说峨语,还因为气火攻心下自动叠加语言buff,一句话说得流畅极了。
年纪大的警察瞥了他一眼,咕哝出一句“没收非法所得”。
耿直还没学到法律术语,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看到对方要把所有的现金装进自己兜里。
他火了。
“那是我们老板的钱!就算你是警察,你也不能明着抢钱!你们到底是强盗还是警察?!”
年纪大的警察不耐烦地让另一个警察摁住耿直,自己找了个大袋子,开始搜刮货架上的商品。
门外不少人围观,但也只是冷眼看着。
耿直被警察反摁双臂,脸贴在墙上,一时又气又急,骨子里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正当年纪大的警察快乐地将罐头往袋子里装时,突然听到东西翻倒的声音。
他察觉不对,立刻扔下袋子查看情况。
只见耿直暴起,掀翻了毫无防备的警察,抄起放在墙角的拖把,倒拎着木棍就朝他们两人没头没脸地砸了下来。
“我让你们踹门!我让你们抢钱!还当什么警察,明明是土匪!!!”
青少年小伙一膀子蛮力,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将拖把棍挥舞成金箍棒,人砸没砸到不好说,东西倒是砸了不少。
店里空地面积小,耿直这一番乱挥下来,两个警察只顾得上抱头鼠窜,连掏枪的空隙都找不出来。
“坏人!都是坏人!全天下就没有一个好男人!外国的男人也是!”
耿直边砸棍子边骂爹,中峨掺杂着骂,十分流畅,堪比同传。
警察们一边抱着脑袋躲棍子,一边纳闷地心想难道钟国同行也在商店敲诈勒索吗?
怒火激发的力气到底有限。
耿直的动作一慢下来,警察们立刻觑了个空子,一个去抢他手里的拖把,一个去踹他的膝弯,立时完成了形势的逆转。
耿直被摁倒在地,破口大骂:
“苏卡不列你们这帮黑心老毛子!我日你祖宗十八辈的雅苏卡!”
峨国警察虽然听不懂中文部分,但峨语部分一听一个准,立刻面沉如铁,撸起袖子就要给这个胆大妄为的钟国小子一个教训。
耿直被架起来,一拳重重挥在他的侧脸。
接着是小腹。
耿直像个大虾似的躬下腰,疼得一声都发不出来。
年纪大的警察意犹未尽,抬起脚,要用坚硬的大头皮鞋再踹,忽然有人严肃喊道:
“住手!”
来人的峨语发音十分标准,正宗的莫斯克口音,一听就追溯祖宗十八代到沙峨时期,至少是个正红旗。
两个本地警察下意识停手,转头去看来人,却发现来的是个钟国女人。
她穿着皮毛丰美的大裘,戴着黑狐皮的库班帽,纤细修长的脖颈上隐约可见亮晶晶的钻石项链,胸前别着宝石胸针。
女人的身形高挑,容貌明艳,过于华丽的服饰非但没有淹没了她,反而衬托出她身上独特的攻击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
警察们莫名有些紧张。
女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声响。
“放开他。”
警察一愣,还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而女人已经不耐烦了。
她站定在三人面前,抬手轻触钟国小子的嘴角,抹走了溢出的一丝血痕。
接着,她抬眼,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个警察。
“是谁让你们来的?卡拉马佐夫局长?”
警察惊疑不定,她怎么会知道局长的名字?
女人突然嗤笑一声。
“我还以为是局长先生对我的礼物不满,原来是两个擅自行动的蠢货。”
年纪大的警察意识到不妙,谨慎地说道:
“抱歉,女士,但我们接到非法移民的举报,需要检查外国人的护照和签证……”
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非法移民?你觉得我像非法移民?还是藏在集装箱的偷渡客?”
说话间,她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和宝石胸针闪耀出绚烂的火彩。
年纪大的警察眼睛抽了抽。
他只在局长夫人那里见到过这么大的钻石戒指。
女人冷着脸说:
“听着,我不管你是被谁怂恿来这里,也不管你是真的来检查护照,还是来趁机发一笔财,总之,带着你的人立刻从我的店里滚出去!”
年纪大的警察还想挽回一点尊严。
“女士,这是我的职责,请您出示一下护照。”
女人冷酷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浑身寒毛倒竖。
她突然轻柔地笑了。
“好,非常好,我记住您了,我一定会将您忠于职守的行为完完整整地告诉卡拉马佐夫局长,他一定会为有这样的属下而感到‘骄傲’的。”
年纪大的警察被说得头皮发麻,几乎要开口收回刚才的话。
而女人已经将护照拿出来,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胸前。
“请,检查。”
警察感觉自己的手都不稳了,匆匆忙忙翻到签证那一页,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仔细检查,却没能发现任何问题。
签证有效,是工签;落地签也与实际居住地相符,没有一丝破绽。
年纪大的警察将护照还给女人,艰难地说:
“我还需要检查他的护照。”
但,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后悔。
——有后台你不怎么早说啊!
女人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漂亮的红指甲,漫不经心地问:
“还要检查什么?营业执照?完税证明?消防安全?还是卫生许可?别管是什么,请您说出来,一定会让您‘百分百’满意。”
年纪大的警察艰涩地说:
“我们已经检查完毕,这就离开。”
这会儿,女人却不急着让他们离开了。
“可我还不知道您两位的姓名。”
她明明笑颜如花,却让人心惊胆战。
两个警察忙不迭地摆手,笑得比哭还惨。
“请别放在心上,职责所在,不得不查,祝您的生意如同白桦树一般生长旺盛……”
眼见两人要跑,耿直捂着肚子艰难站起身,指着他们大喊:
“老板,这帮警察把咱们店柜台里的钱全抢走了!”
女人不快地眯着眼睛看过去,目光在被翻得底朝天的收银台和警察之间来回逡巡。
年纪大的警察反应极快,立刻将兜里的现金都放回去。
“抱歉,我们误以为这是非法所得,既然不是,就还给你们吧。”
话毕,两个警察撒丫子就走,速度快得像是身后追了一头冬眠苏醒的西伯利亚棕熊。
警察一走,何长宜立刻关上锁坏了的店门,将外面好奇探究的视线一并阻隔在外。
她随手脱下大裘,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小心摘下充门面的宝石胸针和钻石项链,放进带锁的首饰盒中。
换上日常穿的工装后,何长宜拎着扫帚开始清理满地狼藉。
耿直肿着半张脸,迫不及待地问何长宜:
“老板,你真认识本地警察局的局长啊?”
何长宜爽快地说:
“不认识。”
耿直:……
耿直不死心地又问道:
“那您刚刚说的营业执照、完税证明、消防安全、卫生许可都有是吗?”
何长宜惊讶道:
“怎么可能?除了营业执照是必须要办的,其他都要花钱的,我哪里有钱浪费在这里啊,你爸没教你吗?”
不待耿直回答,何长宜突然反应过来。
“他要是肯教你的话,你这会儿也不会在峨罗斯挨打了。”
耿直:……
老板,谢谢你讲话这么真诚哦。
意识到何长宜所说的都是骗警察的,耿直既兴奋又担忧。
“要是那两个警察发现你在撒谎怎么办?”
何长宜挥舞着扫帚,头也不抬地说:
“他们敢去问警察局长吗?”
耿直迟疑了一瞬。
即使是以他肤浅的社会常识,也知道正常下属不可能去找领导对质,说些“嘿外面有人说你是她的靠山,你认识这人吗?跟你什么关系啊?送你多少礼啊?”之类的蠢话。
特别当下属是私下勒索商铺的基层警察,而领导是警察局局长时。
万一要是真的,这不是给自己预订了一张通往西伯利亚的快车票嘛。
何长宜扫得不耐烦,站直了身,抬起下巴点了点挂在衣架上的大裘。
“就我穿的这一身,没一百万卢布打不住,你说他们会觉得我是在招摇撞骗,还是实打实的钟国豪商呢?”
耿直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你穿着破军大衣在仓库里灰头土脸整货的模样啊……
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件大裘着实丰美华丽,即使在光线不够充足的时候,每一根毛尖依旧闪耀着细腻的光泽。
令人震撼的流光溢彩,像会呼吸的活物。
钻石项链和宝石胸针更是他前所未见的珍品。
最大的钻石足足有指甲盖那么大,而宝石也不遑多让,每个切面都闪烁出昂贵的光芒。
耿直初见时在心里嘀咕,这得是峨国皇帝后宫的宝贝吧(傻孩子成绩差,没学过沙峨历史)
也难怪那些原本还在怀疑老板资金实力的新客户,在看到老板的这一身装扮后,立刻改口要合作。
何长宜也看过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唉。
就剩下这一套出门见人的战袍,其他的都卖掉换成钱了。
不过迟早有一天,她会买回来更多的华服珠宝,专门哄那些只敬衣冠的傻子。
耿直还是有些不放心。
“老板,万一警察要是发现你不认识警察局长怎么办?”
何长宜轻快地说:
“凉拌!”
“就这帮乡下警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来的。”
莫斯克的地狱难度副本都打通关了,还能怕一个小小的弗拉基米尔市副本?
何长宜早就预备着本地警察上门敲诈,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迟缓,她都快在本地立稳脚跟了,才来了两个想发财的小警察。
不过这也不全是他们的错。
毕竟在敲诈外国人这一块儿,全峨罗斯的警察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莫斯克警察专业,已经达到了规模化产业化的地步,不放过每一个自投罗网的跨国倒爷。
本地警察对这方面的业务就不熟练,反应迟缓,没能第一时间敲一笔大的,贻误了战机。
而何长宜在莫斯克不是白混的。
虽然由于勃洛克局长身亡,加之动乱后的大清洗,导致她辛辛苦苦搭建起的人脉网一朝灰飞烟灭,但论起对峨国衙门的了解和对官方黑话的精通,全倒爷里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精通的。
峨罗斯警察一向是欺软怕硬,媚上欺下,而安德烈这种属于濒危物种,在灭绝的边缘徘徊,基本可以不予考虑。
只要让本地警察知道她有靠山,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拿捏的小商小贩,他们自己就会畏惧退缩。
其中积极上进的一部分还会主动示好,以便无限近向领导靠拢并最终实现取代领导的宏伟壮举。
也是非常有理想了。
何长宜并不打算向对待勃洛克局长一样对待本地警察局局长。
一方面是大清洗还没有结束,谁知道这个局长会不会改天就三鞠躬下台。
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想完全复刻莫斯克的路径。
路径依赖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当下这个混乱的年代。
或许,她可以找出一条更合适的新路?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循规蹈矩毫无关系呢。
也许只有改变才意味着不变。
何长宜收回思绪,对耿直说:
“想明白了吗?没想明白就再好好想一想,我身边可不留笨蛋。”
耿直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板,您是海市人吗?”
何长宜:“为什么问这个?”
耿直纠结地说:
“您说这儿的警察是乡下警察……可再怎么看,弗拉基米尔市也是一个工业城市,不是农业城市,更和乡下扯不上关系啊!”
何长宜:……
“这是比喻!比喻懂吗?!”
和敲诈勒索一条龙流水线作业的莫斯克黑警相比,弗拉基米尔市本地警察只能算得上是乡毋宁。
毕竟他们甚至连傻小子的拖把都没躲开。
要是换成莫斯克,何长宜这会儿就得去找石匠完成耿直要在墓碑上刻母姓的遗愿了。
耿直发自内心地说:
“比喻真奇怪,幸好我现在已经不用学语文了。”
何长宜:……
何长宜温柔地将扫帚塞到耿直怀里。
“傻孩子,你还是乖乖扫地吧。”
第43章
为了节省开支, 在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何长宜乘坐火车往返中峨两国。
跨国列车足足要走六天六夜,何长宜为了避免浪费时间, 在各个车厢之间流窜, 结识了不少来峨国公费旅游的国营单位小领导和私营业主,并趁这段时间了解对方的货物品类和合作可能性。
有的私企业务员恰好带着样品,何长宜在看过实物后, 若是价格和账期合适, 便利落地在车上谈成合作,撕下随身携带笔记本的空白页, 手写一份购销订单, 双方签下各自名字,将唇膏抹在指头上, 摁下红通通的手印。
而国企要更麻烦一些。
有时何长宜在车上和人谈成初步合作意向, 但对方是有心无权,做不了厂里的主。
何长宜就在下车后拉着人直奔莫斯克邮电局,主动掏钱给厂里打一通高昂的跨国电话, 约好将样品寄到她在国内的地址, 等她下次回国时检验。
若是货物质量和价格都符合要求,双方便签下一份买卖合同,以期长久合作。
不过,也不是每次在火车上都能遇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但何长宜和峨国列车员熟稔, 常常受到优待, 每次都能调到最安全最舒适的车厢和铺位, 还能从列车员口中了解到这条线路上的各类消息,在车上的时间不算太难过。
听说最近中峨跨国列车上的匪患越来越严重,几乎每趟车上都有人被抢劫。
列车员庆幸地对何长宜说:
“幸好他们只抢钟国人, 不然我只能申请提前退休了,这帮坏蛋实在是太残忍了!”
何长宜的运气还算不错,最近在车上没遇到劫匪,不过也可能因为她每次上车后都将铺位换到离车头最近的车厢,避开了最危险的中后部车厢。
当列车抵达莫斯克火车站时,何长宜经常能在站台上看到鼻青脸肿的同车乘客。
被抢劫的倒霉蛋们毫无办法,即使报警也无用。
谁让跨国列车是三不管地带,钟国警察够不着,峨国警察懒得管,反倒成了犯罪分子的天堂。
何长宜暗自提高防备,将阿列克谢送的那把格|洛克随身携带,时刻保持满弹状态。
幸好现在的峨罗斯不难买到子|弹,有时候一匣子|弹比一块新鲜牛肉还要便宜。
卖给她子|弹的家伙热情推销苏制手|榴|弹,一颗下去可以报销三个德国佬,听说是他的红军爷爷最爱的装备。
何长宜十分心动然后遗憾拒绝。
不,她暂时还不想和劫匪在火车上同归于尽。
特别是死在一颗年纪比她大三倍的二战老古董的手上。
太过时了。
要死也死在最新式武器上,去了下面说起来还更有面子(也不是……
何长宜回国考察了一圈备选的新供应商,签了几份试水的少量购销合同,又在商店里选了一些峨国人可能感兴趣的新品,准备带过去试试市场风向。
她还在临出发前探望了霞姐老吴夫妻,上门拜访了几位需要维护关系的重要人士,最后包袱款款地登上去往莫斯克的国际列车。
这次的车厢看起来比平时的还要脏乱差,上一波乘客用过的床品没有收拾,乱糟糟地堆在铺位上。
其他乘客抱怨连连,何长宜习以为常地从行李箱中拿出特制加厚耐脏的三件套。
还是国际列车有素质,至少没要求乘客掏五十卢布的床品押金。
当何长宜要将铺位上的枕头换上她自带的枕套时,她才拎起枕头立刻发觉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沉?
还有,谁家枕头会哼哼唧唧地自己动弹啊!
何长宜动作迅速,一把将疑似成精的枕头扔到地上,想了想,拿出兜里的巴掌长的薄刃小刀,谨慎地将枕头表面划开一条口子。
下一秒,一颗毛茸茸的黑毛狗头从破损处钻了出来!
何长宜松了一口气。
啊,原来只是小狗,不是枕头成精。
等等。
枕头里怎么会藏着一只狗!
小黑狗很不认生,看到面前唯一的人类,拖着两行大鼻涕,理直气壮地往前凑。
不过它的身子还被困在枕头里,四条小腿努力地像个大虫子似的原地蛄蛹。
小黑狗急了,低下头凶巴巴地撕扯枕头,嘴里发出“嗷呜呜呜”的威胁声。
何长宜瞧着有意思,抬手挠了挠小黑狗下巴。
小黑狗非常热情地打了个大喷嚏,鼻涕甩了她一手。
何长宜:……
何长宜面无表情地转身,张着一只手,快步走到车厢尽头的水龙头处冲洗。
回去的路上,她随手抓了一个眼熟的列车员,问他车上哪来的狗。
列车员小哥一听就皱眉。
从列车员的口中,何长宜得知原来是最近狗贩子太多,夹带了病狗上车,结果一车的狗被传染得七七八八,狗贩子们嫌晦气,扔下快死的病狗不管,自顾自地下车走人。
由于狗贩子们掏空了枕头,在过海关前给狗打一针镇静剂,塞进中空的枕头里蒙混过关,因此在到站的时候几乎没人发现枕头里的小狗。
列车员们在车上捡到十几只病狗,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在京城没找着靠谱兽医,几乎团灭。
何长宜捡到的这只小黑狗应该就是漏网之鱼,只是没想到它生命力这么顽强,居然现在还活着。
列车员小哥是位爱狗人士,得知后就跟着何长宜回到包厢,想要将小狗带到列车员休息室去养。
没成想,小黑狗个头不大,脾气倒大得很。
见列车员小哥伸手要抱,嗷呜嗷呜骂得很脏,呲着一口奶牙,蠢蠢欲动地要冲上去咬人,凶得很。
列车员小哥无奈地耸肩。
“看来它不喜欢我。”
何长宜不走心地说:“没关系,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看,它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送到小黑狗嘴边,小黑狗立刻殷勤地舔了上去。
何长宜:……
列车员小哥:……
何长宜收回手指,顺手在枕头上擦了擦,干笑道:
“哈哈,看起来它的性格还不太稳定。”
列车员小哥忧郁地摇了摇头。
“它喜欢你。”
何长宜果断地说:
“喜欢也没用,我没空养狗。”
列车员小哥很坚持。
“可是它喜欢你。”
何长宜开始张望四周,寻找距离最近的背锅侠。
和何长宜熟稔的列车员胖大婶路过,大嗓门地嚷嚷着说:
“别拒绝,这可是条好狗!即使你不喜欢它,用不了多久它也会自己死掉的!”
列车员小哥看起来更忧郁了。
何长宜:…………
婶,你这么说让我还怎么拒绝?
何长宜被迫收下了这只大鼻涕小黑狗。
出远门的时候她总要带上便携医药包,里面有各类药物和包扎用品,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何长宜给小黑狗灌了一杯葡萄糖水,喂了减量的感冒药,又用换下来的枕头套将它裹得严严实实,顺便塞了一个热水袋进去。
小黑狗全程不反抗,只偶尔发出哼哼唧唧的奶音,湿漉漉的黑豆豆眼温顺地盯着何长宜。
何长宜扯了张卫生纸,把两行大鼻涕擦干净,终于看起来顺眼多了。
小黑狗伸出发白的舌头,舔了舔何长宜的手。
何长宜:嘶……
黏糊糊的哈喇子沾了她一手啊!
何长宜对小黑狗严肃地说:
“你要是以后想跟我混的话,咱们首先得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准舔我,第二条不准在床上拉屎。”
小黑狗柔情万种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至于第三条嘛——”
何长宜点点小黑狗的黑鼻头。
“在我批准之前,不准死。”
小黑狗继续柔情万种地伸出舌头。
何长宜猛地抽回手。
“第一条就犯禁,你小子居然还敢违抗命令啊!”
小狗听不懂,小狗只想贴贴。
当火车抵达莫斯克站时,何长宜疲惫地下车。
除了惯常的大件行李外,她怀里还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黑狗。
倒不是因为漫长的火车旅途太累,而是小狗太烦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有一点距离感的粘人精?!
先是必须每时每刻看到何长宜,否则就要扯着嗓门嗷嗷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虐狗。
接下来则是要求何长宜每天都要摸摸毛,从脑门呼噜到尾巴尖,再揉一揉小肚子,捏一捏大爪子,然后意犹未尽要求再多来几遍,最终以何长宜不耐烦地抽它屁股一巴掌结束。
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前爪扒在铺位边缘,后爪使劲蹦跶,执着地要求上床侍寝。
何长宜面无表情,拎起小黑狗的后脖子。
小黑狗温顺地挂在她手上,四肢自然下垂,只有尾巴快摇成螺旋桨。
“你知道我这是刚换的三件套吧,你也知道自己没洗过澡吧。”
小狗听不懂,小狗快乐摇尾巴。
列车员小哥第n次不经意经过,探头看包厢里面,再次露出满脸羡慕表情。
何长宜立刻将狗递向他。
“送你!”
小黑狗凶狠:“嗷汪汪汪汪汪!!!”
列车员心酸地摆摆手。
“不,我很确定,它根本不喜欢我。”
即使他送来自己份额里的香肠和奶酪,小黑狗依旧对他不假辞色。
唉。
何长宜双手卡在小黑狗腋下(?),将它举到自己面前,妥协道:
“好吧,好吧,这下真要被你赖上了。”
小黑狗咧开嘴,露出快乐的狗狗笑。
莫斯克火车站,何长宜遇到了熟人巴恰。
他从家乡带来不少叔侄兄弟,垄断了火车站的半壁江山,现在成了搬运工大头目。
见到何长宜,这位远离一线工作多时的头目立刻迎上来,亲自扛起最大的一个行李袋,又指挥其他人扛上其他的行李。
“何小姐,好久不见,您今天留在莫斯克吗?”
何长宜抱着狗,没正面回答,挺客气地让对方帮忙打一辆车。
巴恰拦了车,殷勤地将大件行李捆在车顶,小件行李塞进后座,还拦在驾驶座的一侧以避免司机带货跑路,直到何长宜抱狗坐上车。
何长宜要给他搬运费,巴恰不肯收,只是在告别时说了一句“请替我向安德烈队长问好。”
是的,安德烈升官了。
在警察局的大半同事不幸牺牲后,安德烈作为幸存者,在动乱发生后立刻组织起警局剩余人手,维持住了火车站这一带的稳定。
他年纪轻,学历高,档案中全是正面评价,更难得的是,他相当干净,和各方都没牵连。
大清洗后空出了不少领导岗,安德烈因功而破格提拔,一举从巡逻小警察擢升为警局中层领导,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但何长宜反而更少地能见到他。
由于安德烈不再负责火车站前的巡逻,加上何长宜来莫斯克的次数减少,大部分时候在弗拉基米尔站下车,双方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难得在火车站遇到,可要么安德烈身后跟着一群下属,要么何长宜忙着带客户去邮电局,也只能用眼神打一打招呼。
安德烈瘦了很多。
代表青涩的婴儿肥迅速消退,脸上线条变得锋利起来,看起来更立体,也更坚硬。
他的眼中不再有笑意,看起来沉郁而冷淡,甚至是冷酷的。
以前的安德烈是初春的风,有些冷,但更多的是柔和;而现在的安德烈像寒冬的白桦树,枝条压着沉重而冰冷的积雪。
可当看到何长宜时,他的积雪短暂消融,眼睛忍不住追随着她。
何长宜忙得很,匆匆打个招呼,最多对安德烈小声说一句:“我让人把东西放你办公室了,别忘了打开看看,里面有你喜欢的钟国熏肉。”
何长宜说完就要走,安德烈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
“但,我还没付钱。”
客户已经频频看向这边,在心里嘀咕这个女倒爷怎么和峨国警察这么熟,怪不得生意做这么大,合着是有本地靠山啊。
何长宜冲安德烈笑一笑,扔下一句“先欠着吧,我喜欢你欠我钱”,接着毫不留恋地离开。
安德烈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巴恰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
即使何长宜现在落魄了,他也热情依旧,殷勤不改往日,总不能是看在小费的份上。
她对此心知肚明。
出租车抵达维塔里耶奶奶家,何长宜没付钱,先要求司机下车将行李袋都搬出来。
司机在驾驶座里磨蹭着不肯出来,嘴里嘟嘟囔囔各种理由,时不时瞅她一眼。
小黑狗从何长宜的怀里蹦出来,凶狠地朝司机咆哮。
很可惜,威慑力基本为零。
何长宜也不废话,快速从副驾驶座探身过去,眼疾手快地拔掉了车钥匙。
司机一愣,何长宜已经拿着钥匙推门下车,不紧不慢地拆着车顶行李袋的固定麻绳。
“把钥匙还给我!”
司机愤怒地大吼,麻利地从驾驶座冲出来,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迟缓。
何长宜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地卸行李。
说实话,要是把莫斯克的出租车司机全关到监狱,其中一定有冤枉的;可要是只关一半,那一定有漏网之鱼。
显然,这个司机就是漏网之鱼。
他见何长宜是独身的东亚女人,虽然穿着不起眼,但带了那么多的行李,明显是一头柔弱的肥羊。
但肥羊却不肯乖乖伸出脖子待宰。
“你这个该死的亚洲母狗,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司机举起两只肥硕多毛的拳头,气势汹汹地朝她扑了过来。
小黑狗急得从车上跳下来,即使吓得尾巴夹在两腿之间,依旧颤抖着挡在心爱人类的脚前。
何长宜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因为就在下一秒,司机被从后击倒在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一头真正的巨熊从司机身后走出,不耐烦地对何长宜说:
“你的枪呢?别告诉我你忘了带它。”
何长宜将后座的行李袋取出,顺手把车钥匙扔到路边的排水渠里。
趴在地上的司机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钥匙穿过排水渠格栅后掉到渠底。
他的车钥匙!
那对该死的狗男女还在若无其事的聊天。
“拜托这是市区,不是战场,再说谁会随随便便在家门口开枪,你负责冲洗地上的血迹吗?”
“所以这就是你把抢劫犯带到家门口的原因?”
“得了吧,一个未遂的兼职罪犯而已,毕竟这里还有既遂的全职黑|帮呢。”
何长宜将卸下来的麻绳扔到地上,示意巨熊过来当力工。
巨熊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抬手将车顶的行李袋拎下来,轻松得像是拿起一袋薯片。
小黑狗用尽全力仰头去看这个巨大的人类。
有点震撼。
但没关系,勇敢小狗不怕困难。
“呜汪汪汪汪汪!!!”
听到狗吠,阿列克谢余光扫到地上的毛团,疑惑道:
“你开始卖狗了吗?看起来不怎么值钱,什么品种的?”
他用脚拨弄了一下地上那团色厉内荏的毛团,毛团呲出一口小细牙,嗷呜一声,扑上来咬到了他的裤腿上,死不松口。
何长宜头也不回地说:
“不,这是新入职的员工。”
阿列克谢:……
失敬了,原来这是新来的实习生。
阿列克谢收回脚,抖了抖裤子,将挂在上面的毛团抖下来。
小黑狗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刻又爬起来,精神抖擞地冲着阿列克谢咆哮。
“汪汪汪汪汪!”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地盯着它。
——合着还是位脾气挺差的实习生。
司机拼尽全力将胳膊塞进格栅的空隙时,不远处开门声响起,传出第三人的声音。
“我亲爱的小姜饼,我可真是太想念你了!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和我的心里都空了一块,甚至连馅饼的面团都无法正确发酵呢。”
“我也很想您……或许可以让阿列克谢试一试和面呢。”
“算了吧,面粉可是很珍贵的食物,我不能冒这个风险,我宁愿让他去劈柴,毕竟破坏对他来说容易得多……”
“果然一个祖母最了解她的孙子!您说得太对了!”
“哈哈,这只是一个老人的经验……对了,外面的出租车是怎么回事?司机为什么倒在地上,他需要帮助吗?”
“不,他好得很,只是需要冷却一下过热的头脑。”
“哦,这里有一只小狗?”
年轻的男声突兀响起。
“不,这是实习生。”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
司机趴在地上,半张脸贴着地面,努力伸直手臂,指尖即将要碰到排水渠底部的车钥匙。
再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
这时,有两个人走到他身旁,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该死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抢劫何小姐?甚至还是当着阿列克谢的面!”
“谁知道呢,蠢货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从地里冒出来。”
“怎么处理这个家伙?老规矩扔到河里吗?”
“河面已经结冰了,难道要先凿开冰面吗?”
司机吓得两股战战,全身肌肉同时罢工,膀胱和括约肌失守,腥臊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
“狗娘养的!我可不想弄脏手!这太恶心了!”
“这里有车,把他扔到郊区得了,毕竟何小姐不喜欢太过血腥的场面。”
“好吧好吧,谁来开车?”
“我来……等等,车钥匙呢?”
司机内心狂喜。
太好了,车钥匙被丢掉了!
“你是笨蛋吗?没有钥匙就不会开车,你不如回去帮祖母绕毛线团!”
“难道你就能不用钥匙开车?!”
“哼,没钥匙而已,要知道当年我可是差点偷走了勃列日涅夫女儿的宾利。”
“但还是差点。”
“那是因为车里放了三吨重的勋章!”
一阵细碎的声音,突兀响起车辆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好了,去开车,把人丢到郊区我们就可以回来吃晚餐了。何小姐一定带了钟国香肠和钟国面包,我可不能错过这一顿。”
“你这坨臭狗屎,去吃你的黑面包,你不是嫌钟国面包太软太甜、钟国香肠是辣味的吗?”
“我只是说说!该死的你别想昧走我的一份!”
司机被粗暴地塞进车,一脚油门后车到偏远的郊区,接着他就被人扔了出来,甚至都懒得揍他。
“快走快走,他们一定已经煮上香肠了,我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混蛋,我早就吃到钟国带馅儿面包了!”
“那不叫面包,何小姐说了,那是‘baozi’!”
“管他是什么名字,总之,我要马上回去!”
司机迷茫地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除了泥泞结冰的公路,目之所及都是灰色的积雪。
没挨打很好,但接下来怎么办?
太阳西坠地平线,天空即将全然黑下来。
零下三十度的冬夜,难不成他要用两条腿走回市区?
寒风吹过,司机打了个哆嗦。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车钥匙还在排水渠呢!
第44章
与莫斯克不同, 弗拉基米尔市是由工厂组成的城市,市风相当刚健朴实。
这也就意味着,在没有足够的现金来买生活必需品时, 莫斯克市民会翻出压箱底的传家宝, 比如裘皮大衣、珠宝黄金等贵货,而弗拉基米尔市的市民则会拿来其他东西。
就比如——
“你确定要用这个来换一瓶钟国伏特加?”
柜台后的耿直看着面前沾着机油的长长的铁链,怀疑地问道。
铁链两侧的断口处有被锯条划开的痕迹, 看上去是从什么大型机械上拆下来的零部件。
带着铁链来的是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 最外面的棉衣黑得看不出本来颜色,露出的领口处能看到里面穿的是一件工装。
“这可是正经的好钢铁, 有二十公斤重, 可以打造一千个罐头盒子,非常划算, 而你只要支付一瓶伏特加, 钟国产的那种。”
他抽了抽鼻子,像是隔着玻璃瓶就能嗅到红星二锅头的气味。
“虽然不是我最爱的钢琴牌伏特加,但听他们说钟国伏特加也很不错, 喝起来像是吞了一口火焰, 我简直迫不及待了!”
耿直有些为难。
这段时间来他见了不少以物易物的客人,但好歹人家拿过来的要么是发黑的银摆件,要么是镶嵌宝石的结婚戒指,至少也是个军用望远镜, 还是头一次见到拿铁链来换白酒的。
他拿不定主意, 而男人还在不住地催促。
要不是有一个柜台拦着, 他看起来就要自己上手拿走酒架上的二锅头了。
耿直肯定不能让他这么干,双方你拉我扯,摩擦中火气有些上升。
就在这时, 有人走进来,耿直余光扫到来人,惊喜地喊: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办,这人要拿铁链换咱家二锅头!”
何长宜先把怀里的小黑狗放下来,又把维塔里耶奶奶给她带的一兜子食物放在一边,最后走上前,拎起地上的铁链仔细端详。
“这铁链是你从哪儿得到的?来源合法吗?”
何长宜的问题一针见血,男人目光闪烁,不肯正面回答。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最好的钢铁,罐头厂会爱死它的。”
何长宜放下铁链,不客气地说:
“这很重要,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变成销赃的共犯。要么说清楚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东西,要么带着你的链条滚蛋。”
男人不服气地抱怨道:
“钟国老板,你太认真了,放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是峨罗斯,可不是你们的国家。”
何长宜懒得和他多废话,单手抓起沉重铁链,抬手抛到男人身上。
男人措手不及,差点被铁链砸倒,后退两步才站稳。
这可是足足有二十公斤重的铁链!
即使是成年男人,也不能做到像她这样轻松抛扔的程度。
何长宜嫌弃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机油,同时漫不经心地说:
“行了,滚蛋吧。你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我也没有看到过你,明白吗?”
男人忌惮地看了何长宜一眼,艰难扛起粗重的铁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商店。
耿直从柜台出来走到门口,见男人确实已经走远了,才放心地把门关上。
“老板,你为什么不收他的铁链啊?我瞅着那链条好像是纯钢的,比我手腕还粗呢。”
何长宜从货架上找了个干净的不锈钢水盆,倒了点水喂给小黑狗。
见小黑狗整个嘴筒子都埋进盆里,呱唧呱唧地舔水喝,她才懒洋洋地说:
“你还惦记上了,你知道他那链条是从哪儿来的吗?”
耿直摇头。
何长宜走过他身旁,拍了拍傻小子的肩膀。
“那是从厂里偷的。”
耿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盗窃吗?!为什么峨罗斯的工厂不管啊?姓郑的老抠货怕厂里工人偷他货,还专门花钱招了两个保安检查下班的工人呢。”
何长宜只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郑厂长还在发工资。”
耿直还是不解其意,而何长宜已经转到柜台后,拿出账本,查看这段时间店里的销售情况。
耿直见状,一肚子问题只好咽下去,自己苦思冥想。
然后什么也没想出来。
直到过了两天,又有本地人拿着东西上门请求以物易物。
这次他带来的是十把扳手。
耿直低头看看扳手,抬头看看穿着工装的工人,转头冲着后面的仓库用中文大喊:
“老板,快出来,又有人来销赃了!”
不待正在盘货的何长宜回应,面前的工人先被呛到了。
“咳咳咳……这、这不是脏物,我没有销赃……”
而他说的是中文。
从大鼻子的老毛子口中听到熟悉的母语,耿直非但没有异国闻乡音的感动,反而惊恐道:
“糟了,现在小偷都学会说钟国话了!”
工人:……
不是,你等等,什么叫小偷?
何长宜从仓库里灰头土脸地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把耿直挤到一边,自己上前招呼客人。
“您好,要换点什么?”
工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切换到更熟悉的峨语,将扳手往前推了推。
“请问这些扳手可以换多少商品?我需要罐头和儿童羽绒服。”
何长宜拎起一个扳手,看了看上面的印记,又检查了一下质量。
“这是废品?”
工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工厂质检筛下来的……虽然不能作为扳手使用,但使用的原材料是优质钢铁,我想,即使是作为废品,也还是有回收价值的吧。”
何长宜了然。
“好吧,我了解了。不过只能按照废钢收购价来计算,你同意吗?”
听到这话,工人立刻高兴道:
“当然!每个扳手是出厂重量为一公斤,您可以再检验一遍。”
何长宜却说:“不用了,我已经知道重量了。”
她扯了个袋子,从货架上取下数个罐头,想了想,又走进仓库,拿出了一件儿童羽绒服。
“抱歉,这件羽绒服存在一点小瑕疵,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按五折的价格来买。”
这是她刚刚盘货的时候发现的次品,钻毛问题略严重,衣服上还有不知在哪儿沾上的污渍。
工人看到粉红色的儿童羽绒服后眼睛都亮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的小娜塔莎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件漂亮的新羽绒服!
工人拎着一袋罐头,将羽绒服小心地叠好挂在手臂上,开开心心地告辞离开。
耿直窝在一旁默默围观全程,也不太敢开口发言。
要知道平时他最爱当着顾客的面,光明正大地用中文和何长宜吐槽钱少事儿多的老毛子。
但没想到本地工人里藏龙卧虎,竟然有人会说中文。
耿直:绝望.jpg
该不会他平时吐槽顾客的那些话其实人家都听懂了吧?
等工人走远,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何长宜:
“老板,你为什么不问他扳手是从哪儿来的?万一这也是脏物呢?”
何长宜正将扳手收纳到要带回国的箱子中。
该说不说,虽然扳手形状有些畸形,无法精准完成拆卸螺栓的工作,但用的是好钢,就算是卖废钢也是最贵的那一档。
“你觉得这是脏物?”
耿直说:“当然啊,要不然谁家会有这么多质量有问题的扳手,又不是开工厂的。”
何长宜挑眉。
“行,那你现在去追那个老毛子,让他把罐头和羽绒服还回来,把扳手带走。”
耿直:“啊???”
“这、这不太好吧……都换完了,人家都拿着东西走了,我要是现在拿着扳手追上去,他还不得敲破我的脑袋啊……”
何长宜不客气地说:
“既然知道不妥,为什么不早说,反而要留到这个时候才开口?要是对方真是来销赃的,你现在才说不是晚了吗?”
耿直有点傻眼,下意识道:
“可、可……有老板在,我觉得不会出问题的……”
何长宜半是教训,半是教他。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永远不犯错?既然你发现问题,当时就要提出来,哪怕事后证明问题无关紧要,但也不能把话都藏在肚子里。语文老师有没有教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话?”
耿直不好意思地说:
“我上语文课都在睡觉……”
何长宜深吸一口气。
“算了,总之你记住,我不会时时刻刻守在店里,要是你发现任何问题,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耿直这次回话的声音响亮许多。
“知道了!”
见傻小子确实吃到教训了,何长宜这才拿起一个扳手,对他解释道:
“这和上次的铁链可不一样,扳手是工厂生产的,上面有厂子的标记。最近不少本地工厂发不出工资,就用库存品和原材料抵债。只不过我们的这位客人运气不太好,他所在的工厂发的是次品扳手。不过虽然作为扳手卖不上价,但作为废钢回收来说,还是相当值钱的。”
耿直这下明白了。
合着不是何长宜知法犯法啊……
害,他都想好要是峨罗斯警察上门追查赃物,他要挺身而出替老板顶罪,老板还不得当场感动到发誓要替他报仇雪恨,杀回国内把姓郑的工厂挤兑到倒闭。
要是有那一天,就算他在监狱里也要瞑目了。
大概是扳手换罐头的成功案例在本市传开,不少工人拎着锯子、锤子、斧头(……)就来了。
来的人实在太多,原本存放各类轻工业产品和食品的仓库直接变身废钢回收站,挤占了新到货物的位置
何长宜索性把放不下的废钢堆到走廊上,耿直还担心会不会被人偷走。
结果您猜怎么着,嘿,一晚上过去,放在外面的新拖把都丢了,结果废钢硬是一块没少。
耿直骂骂咧咧地拆了一件旧衣服,把布条捆在铁棍上,做好后想了想,又将这把另类的拖把放到了柜台后面。
他就不信了,这次还能有人当着他的面偷拖把!
弗拉基米尔市不愧是重工业城市,即使是工人自发地用废钢换商品,一个月不到,何长宜收到了近千斤的废钢。
一些工厂的领导甚至主动找到何长宜,询问是否可以用废钢来换商品。
要是再给工人发重工业产品而不是一些能吃能用的生活物资,更多的工人就要选择偷窃厂里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自己给自己发工资了。
何长宜还没回答,峨语听力日益进步的耿直先来一句:
“不行啊老板,再收废钢的话,咱们的仓库就要放不下了!”
厂领导听不懂耿直在说什么,不安地问何长宜,他是否对交易不满?
何长宜重重地踩了耿直一脚,笑眯眯地说:
“没什么,他只是太激动了。不过我认为,废钢和商品的兑换比率还可以再谈一谈。”
接着她扭头,笑着对耿直说:
“你要是再敢插话,我就让你爸亲自来莫斯克接你走。”
耿直不敢再出声,泪眼汪汪地瘸着一只脚钻进了仓库。
小黑狗上来嗅了嗅,扭头从仓库深处叼出藏着的骨头,放到了耿直面前。
耿直感动不已!
“谢谢,但我不吃。唉,要是老板能像你一样温柔就好了……”
小黑狗冲他汪了一声,叼着骨头走了。
耿直:???
等等,你先放下骨头!
送走厂领导后,大楼的管理者非常客气地找了上门,让何长宜赶紧把废钢都处理了,楼板承重有限,再这么无限制地堆下去,地板要被压塌了。
一通交涉后,何长宜奉上一个信封,送走了喜笑颜开的管理者。
身后突然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她转头一看,耿直正愁眉苦脸地拖着一麻袋废钢往外走。
“哎,干嘛去?”
耿直说:“老毛子不是说楼板要被压塌了吗?我赶紧把东西都搬到走廊上,少一点重量是一点,你经常在仓库待着,万一摔到楼下死掉了怎么办?”
何长宜继续深吸一口气。
算了,孩子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不行,她忍不了了!
何长宜气势汹汹冲上去。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啊——老板你冷静一下……我错了,我错了,什么,我哪儿错了?我我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但老板你说我哪儿错了就是哪儿错了……”
一通暴揍后,何长宜神清气爽。
“你去找管理员,让他派人把废钢搬到一楼的空房间,等过一段时间我集中处理”
耿直缩在角落嘤嘤嘤地说:
“要是老毛子不同意怎么办?”
何长宜走过去,怜悯地摸了摸这小子的头毛。
唉,都是郑厂长不好,好端端的孩子都养傻了。
小黑狗见状连忙摇着尾巴冲过来,一屁股挤开耿直,示意何长宜来摸它。
耿直:?
被当成小孩摸头虽然有些丢脸但还可以勉强接受,可怎么连小狗都要来争宠啊?!
他暗中发力,试图挤开小黑狗,
小黑狗一边冲何长宜撒娇,一边忙中偷闲转头威慑性地咬了一口耿直,没破皮没出血,但还挺疼。
狗是天生就等级分明的动物,下级胆敢忤逆上级的话,就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小黑狗这一口就是教训耿直胆敢越过它向主人献媚。
耿直:……
不是,他头上到底顶着几个领导?
他这个地位不如何长宜也就算了,怎么连小狗都比不过?!
耿直开始撸袖子,试与小狗欲比高。
何长宜催他:“快去,一会儿管理员要下班了。”
管理员的上班时间非常本地化,比峨罗斯冬季的白昼时间还要短。
白天时不一定能找到他,而天黑后一定找不到他。
耿直垂头丧气地下楼了。
算了,好男不与狗斗。
令耿直吃惊的是,在听到他的来意后,管理员二话不说派来三个毛熊大汉帮忙搬东西,让他们把废钢放在一楼面积最大的房屋,还说要是不够放的话,他这里多的是没租出去的空房间。
来帮忙的三位大汉也非常热情,肩扛麻袋,行动如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仓库里的货物全部转移到一楼。
耿直迷茫了。
啊?
老毛子都是这么热心助人吗?
这还是他从火车上的抢劫盗窃开始认识的峨罗斯吗?
耿直把疑问说出口,何长宜用关爱智力残障人士的眼神看了过来。
然后她当着耿直的面,给三个大汉每人拿了两个罐头和一瓶二锅头。
耿直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原来是给钱能使鬼推磨。
然而,三个大汉当场拒绝了这份礼物。
耿直:?
等等,他的结论好像被当场推翻了……
“何,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钟国人!多亏你送我的止咳药,我母亲可以安稳地睡上一晚上。你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收下你的礼物了。”
“是的,你帮我的妻子带来了钟国毛线和编织书,她给我们全家每人钩了一件新毛衣!看,这条围巾就是她为我编的。”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罐头和钟国伏特加才来的,你是我的朋友,即使没有这些,我也愿意为你做点什么!”
耿直听得费劲,努力竖起耳朵,用他那三脚猫峨语连蒙带猜,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耿直叹为观止。
老板到底是老板,不显山不露水,功夫下在平时。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老板这个境界……
要是有那一天的话,他第一件事就要在姓郑的厂子旁边开一家新厂,把他厂里的老师傅全抢走,让他回家捡破烂去。
在何长宜的坚持下,大汉们高兴又不好意思地拿着礼物走了。
何长宜送客回来看到耿直眼睛发直,不知在想什么想入了迷。
“想什么呢?”
耿直脱口而出。
“我要把全县的废品都抢走,让姓郑的连破烂也捡不上!”
何长宜:……
何长宜转身开始在货架上找东西,耿直奇怪地问:
“老板,你在找什么?”
何长宜头也不回地说:
“我看看这一批次的二锅头里是不是掺工业酒精了,要不也不能这么严重损害智商。”
耿直没听懂,心想最近也没听说有客人喝酒喝出问题啊……
耿直还在苦思冥想,何长宜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门。
“唉,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这下更不够用了,要不怎么说喝酒害人呢。”
耿直:?
耿直:!
“老板,我有话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带着作为样品的废钢,何长宜难得奢侈了一把,乘坐飞机回国。
下飞机后,何长宜没有去宾馆,而是马不停蹄地打车前往位于城郊的钢铁厂。
此时正值国内高速发展建设的时期,对钢铁的需求量极大,而国内的铁矿石产量有限,无法满足全部需求,国外进口铁矿石价格过高,还需要支付外汇,也不是所有企业都买得起。
因此,便宜的废钢成为最实惠的选择。
虽然受限于当前冶炼工艺,由废钢重铸的钢材会存在延展性和焊接性较差等问题,只能应用于对强度和性能要求不高的产品。但考虑到废钢与铁矿石之间巨大的价差,缺点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目前国内的废钢来源一部分是民用废品回收,比如牙膏皮、坏自行车、破洞铁锅等,以及拆迁建筑的窗框、钢筋、管道等。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改制后的国企,原先的生产线和机械设备被大量拆除,作为废钢重新冶炼。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满足市场对钢材的强烈需求。
毕竟现在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施工的机械砸击声,城市上空覆盖巨量的烟尘。
何长宜先是找到国营钢铁厂。
负责接待的人在知道她的来意后遗憾婉拒,毕竟他们厂现在有固定的废钢供应商。峨罗斯的高质量废钢听起来诱人,可要是不能长期稳定供货的话,钢炉总不能为了等米下锅而停转吧。
何长宜也不气馁,带着样品又去了其他钢铁厂。
幸好这一片的厂子足够多,她一家家找过去也不费事儿。
最终的结果是有三家私营钢铁厂和一家小型国营钢铁厂表示心动。
毕竟何长宜给出的价格真的很便宜,哪怕峨罗斯废钢的质量只有样品的一半,那他们也是赚了。
不过在签合同前,钢铁厂的领导们委婉地怀疑,你这个废钢的来源合不合法啊,有没有什么法律问题啊,不会被峨罗斯警察找上门吧?别搞出什么外交事件,那就友邦惊诧了。
听话要听音。
何长宜当场热情邀请领导们来峨罗斯考察,亲自检查废钢来源,指导废钢回收工作,以期为钢铁厂提供更多更优质的废钢。
顺便说一句,考察费用由何长宜全包。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
当何长宜再次启程前往峨罗斯时,这次她不只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由四人组成的小型旅行团——每个钢铁厂派一个代表,很公平了。
为了招待好这群甲方爸爸,何长宜斥巨资购买了国际列车的软卧包厢。
和四人间的硬卧包厢相比,两人间的软卧包厢的条件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雪白的床铺,厚实的地毯,两个包厢之间还共享一个带花洒和马桶的卫生间。
上车后安顿好四位大爷,何长宜回到自己的包厢,另一边的铺位空着,也不知是乘客没来,还是票没卖出去。
伴随着已经极为熟悉的鸣笛声,国际列车缓缓驶离京城站。
这时,包厢门打开,何长宜闻声看去,吃惊道:
“怎么会是你?”
第45章
来人站在包厢门口, 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显然对这次不期而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何长宜抱着双臂, 狐疑地端详着这家伙。
“你买的是软卧车票?别是上车后乘列车员不注意偷偷从硬卧那边溜过来的吧。”
来人一听这话, 急赤白脸地说:
“谁说我买不起软卧的票,你这是小瞧人好吧,我可是正正经经验票上车的!”
何长宜嗤笑一声。
“该不会别人丢了的车票被你捡到了吧。”
来人气得要跳脚。
“你——”
这时, 门外响起第三人的声音。
“三叔, 你怎么还不进去?铺位上有人?”
说话间,这人将包厢的门拉得更开了些, 探进来半个身子。
当看到包厢里的何长宜时, 他惊喜道:
“长宜!怎么会是你!”
何长宜有些惊讶,站了起来, 冲他点点头。
“谢迅, 好久不见。”
谢世荣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啧,自古嫦娥爱少年喔……真是偏心,怎么就不见你和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谢迅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谢世荣, 热情地挤进包厢, 想要来一个外国风格的拥抱,张开手臂又意识到不对,急忙停住动作,转而含蓄地伸出右手, 迫不及待地与何长宜握手。
“真没想到, 在火车上居然能遇到你, 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何长宜握了两下松开手,只笑着说了句“确实很巧。”
她看向谢世荣的方向,转而问道:“你怎么又和他混一起了?”
不甘寂寞的谢世荣插嘴道:
“什么叫又和我混一起?我们可是一家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外面的人哪有自家人来得可靠,不然生意怎么做得大?软卧车票还是谢迅给我买的呢!”
何长宜不理他,只看谢迅怎么回答。
谢迅摸了摸鼻子。
“毕竟我们是一村的,又都是在前联盟的地盘赚钱,也不好完全撇开三叔。他是做老的,拿货和线路没有比他更熟的,我想,既然要赚钱,那就带着亲眷朋友一起赚。”
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何长宜便也只是摇摇头。
“搞不懂。亲戚之间拉拉杂杂,昨天骂今天笑的,一点也不清爽,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谢世荣老气横生地说:
“你当然不懂啦,独狼一匹,去莫斯克都是自己一个人,连个能抱团的亲戚和老乡都没有……”
谢迅打断了谢世荣的话。
“三叔,你住我那间包厢,我们换一下。”
谢世荣张口想要说什么,眼睛在谢迅和何长宜之间打了个转,吞下去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
“换就换呗,反正我的货放你那边我晚上也睡不安稳,还不如自己看着更放心……”
谢世荣不情不愿地拎着旧书包去另一个包厢,何长宜问谢迅:
“软卧包厢塞货包?”
谢迅:“三叔来峨罗斯向来不空手,贼不走空嘛,正好我也没什么东西要带,两张票的行李额都留给他运货,路上卖一卖,多多少少也让他能赚一点。”
他说话的态度太过自然,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发现不经意的居高临下。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三叔”,但听不出一丝尊重长辈的意思,更多只是面上过得去。
何长宜看向谢迅,他穿着一身笔挺大衣,棕色驼绒,搭配油亮皮靴,头上还抹了摩丝,看起来和之前那个给谢世荣打下手的小跟班完全不一样。
谢迅从隔壁包厢提过来一只LV行李箱,他也不避讳何长宜,直接掀开箱盖,箱子里一半放的都是打捆的美金。
他拿起两叠美金递给何长宜,笑着说:“今年的分红。”
何长宜接过美金看了一眼,反手又扔回行李箱中。
“之前从账上支的钱还没还,就算我用分红还了吧。”
谢迅笑着摇摇头,合拢箱盖,挂上一把和箱子完全不协调的不锈钢锁。
“好吧,等还清了账,我再给你发一笔大分红。”
国际列车行驶在钟国境内的几天风平浪静,四位钢铁厂代表兴致勃勃地在车厢里四处溜达,与同行的乘客攀谈,时不时拿出照相机对着窗外的景色“咔嚓”几下。
对这四位爷,何长宜一向采取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会谄媚到让对方肆意骄狂,也不会冷淡到让他们想跳下车回国,妥帖有礼,倒让他们对这位上门推销废钢的女倒爷多了几分客气。
谢迅这个狡猾的家伙在发车当天就从何长宜的言行中推测出什么,并立刻就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替她伺候起了四位代表。
不得不说,这帮了何长宜大忙。
毕竟她可没法在代表们不会用花洒/马桶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走进卫生间。
在度过了刚开始的磨合期后,陌生的乘客们彼此熟悉起来,车上的氛围变得相当热烈。
“我跟你们讲,峨罗斯遍地是金子,老毛子手松得很,随随便便带点什么东西过去都卖得掉,一趟就能挣这个数!”
谢世荣嘚瑟地冲一群中年男人比划数字,引来一众惊呼。
“这么多啊!”
“我上一年班也挣不回来这么多钱!”
“哎呀,这说的我心痒痒的,我都想辞职干倒爷了。”
谢世荣心满意足地哈哈一笑,反而劝道:
“倒爷有什么好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劳保都交不了,也就挣几年快钱。还是你们这种有单位的好啊,逢年过节不是领油就是领水果,这出国旅游都不用花自己钱,要是带着货过来卖,这一来一回纯赚啊!”
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人说:
“我还真带货来的!你看,从劝业场买的运动服,听说老毛子就爱这个!”
“我这儿也有,批发的发夹,一个才不到三毛钱,就是没想好在峨罗斯卖多少钱合适。”
“还有我的,正经机械表,都是港货,肯定好卖!”
一听到“机械表”三个字,谢世荣断然说道:
“机械表不行,谁让你卖机械表的,这人肯定没来过峨罗斯。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机械表,人家本地就有好几个机械表品牌,没钱的老毛子还拿家里的机械表出来卖呢!”
带机械表的人急了,连声地追问:
“那怎么办?我可是借钱买了一箱子的表啊!要是卖不出去的话,我总不能就这么带回国吧。”
谢世荣摆出一副老资历倒爷的德行,得意洋洋地在火车上开班授课。
“也就是我们有缘,不然一般人我都懒得告诉他,要不怎么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呢。我跟你讲啊,你就这么办……”
车上这帮南来北往的乘客们,别管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别管下车后对倒爷这行有没有兴趣,此时人群的讨论主题只有一个
——什么TMD的叫赚钱,什么TMD的叫TMD赚钱!
四位代表原本计划是公费旅游,压根没想到要带货来卖,此时加入不了话题,急得团团转。
谢迅见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铁公鸡谢世荣匀出来二十件皮夹克,给每个代表分了五件,让他们也能加入这一场发财的狂欢中。
何长宜要给他钱,谢迅却不肯收,笑眯眯地说:
“就当三叔给你赔罪,他一向讲话难听,还请你别介意。”
何长宜挑眉。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我权当听不到他讲话。不过,这份人情我还是记下了,算我又欠你一次。”
谢迅问她:“那你要怎么还我呢?”
何长宜半开玩笑地说:
“有钱还钱,没钱赖账,实在不行,以身相许。”
“好。”
谢迅说:“我不要你还钱,以身相许就好。”
何长宜冲他呲呲牙,也不接茬,开玩笑似的转移话题。
“你胃口还挺好啊,也不怕崩了牙。”
谢迅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看着何长宜,突然低下头,低低地笑出声。
和平时清亮的声音完全不同,是一种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充满颗粒感。
何长宜转过头不看他,心想这家伙现在开起屏来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当列车驶出国境线、到达莫斯克境内的第一个大站时,软卧车厢迎来一波卖货高潮。
四位代表兴奋地各自抱着五件皮夹克冲进车下等待的人群中,也不讨价还价,给钱就卖。
卖完了还意犹未尽地主动帮其他人卖,直到火车即将启动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车上。
“这老毛子就是毛多,十八九的小闺女都长胡子,剃须刀在这边儿肯定好卖!”
“他们身上味儿可真大!好家伙,给我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倒爷可真有意思,坐着火车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我都想下海当倒爷了。”
当他们回到车厢时看到何长宜,带着未尽的兴奋说道:
“何小姐,你怎么在车上待着,外面可有意思呢。”
然而,国营钢铁厂的代表却说:“人家隔三差五来峨罗斯,早就看腻了,你当是咱们这群挣死工资的土包子没见过洋世面呢,这小何亲自卖过的货都有几十几百万了,那还稀奇这点小场面。”
这话说得有些酸,几个人精都笑,谁也不接茬。
何长宜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
“老毛子的地界虽然赚得多,但也得有命花才行。刚刚大伙儿都在外面卖货的时候,我特地留下来看行李,原本是以防万一,这不,还真让我抓了几个蟊贼。”
她指了指桌上几个颜色大小不一的钱包、布包,甚至袜子。
某个代表惊呼:“这不是我装钱的袜子吗?我记得我塞在行李袋最里面了!”
“谁把我钱包给翻出来了?!”
“我护照还在里面呢!”
代表们顾不上聊天,急忙去检查各自行李中还少了什么。
不过,除了包厢被翻得一团乱,他们的钱和证件以及贵重物品都还在。
虚惊一场。
私企代表说:“幸好何小姐留在车上替我们看行李,要不然卖皮夹克挣的几个钱还抵不上损失呢。”
国企代表不服气,来了一句:
“谁知道是真的有贼,还是有内鬼?总不能这么巧吧,我们前脚下车卖东西,后脚东西差点被偷,怎么比拍电影还来得巧合?”
对于这位国企代表莫名其妙的敌意,何长宜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点习以为常。
都说女人心窄,其实男人小心眼起来才是真小心眼呢。
特别是这种公家单位的小领导,地位高而收入低,在遇上地位远不如自己但经济实力却远超自己的私营业主时,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滴血。
但要让他们辞职下海,亲自来赚大钱,他们又是万万不乐意的。
毕竟留在体制内就是官,人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而一旦离开了体制就变得什么也不是,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足够让他痛苦不堪。
因此,国企代表经常对何长宜说酸话,一整个柠檬成精。
何长宜一向是当耳旁风,但这次她没像之前一样轻轻放过。
“彭主任,瞧您说的,现实又不是拍电影,哪来那么多巧合。”
何长宜笑着说话,但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我这好心帮大伙儿看行李,被您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我成帮凶了啊?”
国企代表彭主任装傻。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不觉得啊。小何,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就随便说几句,你怎么还上纲上线的,这弄得我以后都不敢发言了啊。”
何长宜还在笑,好像这只是一次朋友闲聊。
“嗨,您话都说完了,还有什么不敢发言的。不过啊,幸好我把大伙儿的东西抢回来后又顺手抓了贼,要不然今天这事儿是彻底说不清楚了。那几个贼我都交给列车长了,下一站有峨罗斯警察接手。您要不然跟我去列车长办公室瞧瞧,现在里面还关着贼呢。”
彭主任没想到身段柔软了一路的小何居然突然强硬起来,弄得他顿时措手不及。
原本只是习以为常地发泄几句,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
“这、这、这……我看了也没用啊,我又不是警察。你说关起来就关起来吧,峨国人的事让峨国人处理,我们钟国人还是安安稳稳地坐车比较好,啊,我就不去了吧。”
听到彭主任的话,三个私企代表对视一眼,悄悄笑起来。
该!
就他一天在车上摆领导架子,弄得好像车上的人都是他下属,一天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搞得好像自己多大官似的,结果洗澡时一脱衣服,嘿,裤衩子上还打俩大补丁呢。
何长宜也没抓着不放,还是端着一张甜蜜的笑脸,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
“那您之后可得看好行李,这车上可一点不安全,别回头半夜被人撬了包厢门。”
彭主任干笑两声。
“那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
待四位代表回到各自包厢后,谢迅笑着对何长宜说:
“真威风啊。”
何长宜懒洋洋地趴在被子上,侧过脸问他:
“哪儿威风了?我就差给人当孙子了还威风啊?要不是为了卖点儿废钢,我一脚就给他踢回国了,这钱可真够不好挣的。”
谢迅在她铺位前半蹲下来,安慰道:
“都是这样的,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现在看着是你求他们,可等到将来,还指不定谁要求谁呢。”
说这话时,谢迅眼中闪过锋锐光芒,像是藏在匣中的剑终于按捺不住。
何长宜抬手,拍了拍他清秀的小脸。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谢迅反手抓住何长宜的手腕,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心上。
“是我的肺腑之言。”
何长宜轻轻问他。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呢?要当孙子,还是要当爷?”
谢迅自下而上地看向何长宜,桃花眼不带一丝朦胧微醺,直白得惊心动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长宜的手指抚过谢迅的眼睛,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一只眼,而另一只眼睛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她。
“即使是当孙子?”
谢迅轻笑着问:
“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何长宜用了些力,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她直起身,端坐在铺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看她的谢迅。
“我可不想有这么大的孙子,更不想当谁的奶奶。”
谢迅分明在低位,眼神却格外炽热。
“那我们正好是天生一对。比翼双飞也好,狼狈为奸也罢,总归要一起联手打天下。”
何长宜看着他,突然莞尔一笑。
“我说过的,我不和男人交朋友。”
谢迅反应极快,紧跟着说:
“我记得,你挑选最顺眼的,然后包养他们。”
他站起来,朝着何长宜俯身而下,直到身影完全笼罩住她。
“对你来说,我现在还算顺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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