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话音方落，他感受到自身边落下的明显冷气压。


    ？


    谢矜回过神，下意识看向陆珩。


    对方依然一派和煦宽容，他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是深冬的夜晚，不知道哪冒出来一阵冷流也很正常吧。


    谢矜按照和lucas商量好的，一一报备电影展时间内容，保证自己会安全小心，如何如何。亮着灯的偌大房间，只有他在装乖讨好的声音。


    陆珩既不松开他，也不摸摸他。谢矜心里没底，尾音越说越轻。


    不安的同时，他又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搂住陆珩的脖子，主动贴上来对他撒娇：“哥哥——”


    “您不是说了，对我朋友的评价只是建议，会尊重我的判断吗？”


    “而且过年您问我对什么专业感兴趣，也许是电影……我也想给您答案呀。”


    他歪过脑袋，不眨眼地看着陆珩。


    所以，您还要用什么理由，拒绝我去电影展呢？


    陆珩：“再说一遍地点。”


    谢矜：“……西湾画廊？”


    “你可以去。”


    轮到谢矜狐疑地看他。


    陆珩：“程助理会安排你的出行。”


    程助理安排等于谢矜的行程完全被接管。


    他在外的每一分钟，都会由安保团队和助理负责人陪同随行。比保护更彻底，比监视更体面。


    那这样就只能和lucas在活动现场见面了。


    这样也行吧？


    谢矜能出去就很满足，语气瞬间活泼起来：“谢谢哥哥。”


    陆珩垂眸，自上而下打量他。


    他在他怀中仰着脸，睫毛轻颤，唇瓣无意识微张，简直像是在索吻。一种不自知的、缺乏分寸的引诱。


    仿佛对谁都会如此轻易地投怀送抱。


    严加管束是必然的，这才不至于让他误入歧途。


    陆珩教导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是谢谢吗？”


    当然不止谢谢，谢矜想该和哥哥说晚安了。


    但陆珩按在他后背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这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谢矜犹豫看向哥哥。那双略显兴味的瞳孔，呈现比梦中还要危险美丽的色泽。


    他从中感受到强大的吸引力，失神凝视着，一时心向神往。


    谢矜双手环在陆珩脖子上，学着哥哥平时亲他的样子，试探性将双唇贴了上去。


    留在哥哥颈侧的吻亲得浅短，很快就分开，但唇瓣已经沾上陆珩的体温和气息。是他喜欢的感觉。


    谢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眸光闪烁。


    哥哥每次吻他的时候，会同样品尝到他的体温和气息吗？他会喜欢吗？


    至少哥哥现在应该是满意的。


    他完全把他抱在了怀中，随后落在脊背的抚摸，变得更轻柔了。


    谢矜好喜欢这样，乖乖靠在他的怀中享受。


    处在青春期，谢矜敏感不定的情绪就像猫的眼睛，一晚上能变好多次。


    现在，他变回了对他全然依恋的羞涩小鸟。


    这个容易浮躁的漂亮孩子，眼下又是如此珍贵可爱。


    陆珩吻了吻他的泪痣，放他回自己卧室。


    虽然今晚有些跌宕，对谢矜而言最终结果还算不错。总算获得了和lucas去纽约玩的自由。


    正在上班摸鱼的运营还给他发来大量科普和实例。


    谢矜完全弄明白了。


    梦境是记忆和画面的随机拼合，他的身体正在发育，所以才会梦到这些。仅此而已。


    大脑优先选择了他认知范围内最好看的陆珩做参演道具。


    大脑不亏待他，大脑好。


    谢矜调理好了，带着轻松平静的心情入睡。


    过了十分钟，谢矜睁开眼，把大衣放到很远的床尾。再次轻松平静睡下。


    再过了十分钟，谢矜默默爬到床尾，把大衣抱回自己怀中，再再次轻松平静睡下。


    一夜无梦。


    ——


    上州庄园名下的艺术管理基金会，投资和电影协会主办的独立电影展。庄园内部独立负责的小项目。


    这种级别的事，向来连递送到陆珩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老板在办公室里翻了项目资料，还过问了细节。


    程铭立在一旁听从调遣。还好他业务能力过硬，对答如流。


    他恍恍惚惚，怀疑今天没睡醒出现幻觉。老板从来不是会这种小事分神的人。


    等知道谢矜会去电影展以后。哦，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半小时后，程铭通过内线再次汇报：“老板。已经按您的要求落实完毕。马瑟先生那边确认会准时出席。”


    陆珩手臂搭在办公桌上，思绪却飘到了谢矜主动献吻的瞬间，指尖在桌面一下下轻点着，频率不疾不徐。


    “让主宅准备一个过夜房间，按他卧室的布置来。”


    ——


    哪怕来到lucas吹上天的超级庄园，什么权势顶端、名门望族，谢矜依然兴致缺缺。


    他出发的时候陆珩不在家，管家叔叔祝他旅行愉快，再没有说别的。


    没有一如既往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什么禁令也没有。


    竟然一点也不管他了。


    也许是因为，那晚他在陆珩面前表现不够好，不是乖顺的孩子。


    谢矜好沮丧好烦——哥哥好难讨好啊。


    下了车，远处红毯一片接一片银白色的闪光灯爆闪。镜头下都是些难得一见的顶流巨星。


    lucas和他八卦过，这座庄园的背景深不可测。


    这次举办电影展的地方，已是庄园的中芯地带，足以让圈内一众名流趋之若鹜。毕竟这座庄园的主人，本就是他们挤破头都想争相谄媚的对象。


    谢矜毫无兴趣停留，在工作人员和随行助理的带领下，来到现场。


    lucas超夸张迎接他：“你怎么从哪边过来了？”


    谢矜：“什么？”


    lucas难以置信：“仁兄，你走了svip通道。”


    谢矜：“我不知道。”


    他明显情绪不高。lucas猜他大概和家里闹矛盾了——毕竟东亚家庭。于是识趣闭嘴，拍了拍肩膀安慰。


    工作人员将他们引向第二排中央的黄金观影位置。


    lucas受宠若惊，小声嘀咕：“天知道sam到底欠了我妈多少人情？”


    lucas分明感受到了前后左右明里暗里留意他们的目光，他都有些坐不住，而谢矜恍若未觉，始终窝在他的位置，自顾自陷在淡淡的忧伤里。


    他的朋友真是与众不同。


    lucas想，谢矜要么很少出来社交，要么来头超大。


    灯光暗下来的那刻，lucas福至心灵——也许不是sam欠他老妈的人情，而是谢矜家长的手笔？


    厅内陷入那种幽暗的包裹感时，谢矜不受控制怀念那个和哥哥依偎在一起的完美的夜晚。


    以至于结束后灯光再次亮起，谢矜好久都没有动。


    身侧落下一道影子：“孩子，你还好吗？”


    谢矜抬头，看向来人。对方银发，带棕色方框眼镜，有种学院老师的专业气度。


    谢矜：“电影太感人了。”


    “很高兴你喜欢它。”对方向他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一名专业导演，名叫马瑟。刚才的短片就是他拍的。


    “刚才我在你的侧后方，你的反应，尤其是回忆与雪那一段，非常细腻，也非常真挚。”


    谢矜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正的导演，和他聊了起来。


    这位马瑟导演，还是他和陆珩在除夕夜看的第一部电影的导演。


    也是他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一时之间顿感亲切。


    马瑟导演不仅解答了他好奇的幕后，还绘声绘色讲述了几个片场趣闻，谢矜听得津津有味，心情好上不少。


    除开和马瑟导演这段愉快的交谈，谢矜依旧没什么主动社交的欲望。


    前来电影展的基本都是些业内顶层人物，自恃身份，也不会有人主动来找谢矜。


    他一个人走到窗边。


    窗外雪地广阔，林木与丘陵的白色连成无尽冬境，飞雪绵绵。


    庭院深处，一尊巨大的石雕被新雪覆住了肩头和手臂，宛如沉睡的古老巨人。


    谢矜出神看着。


    忽然，一抹亮蓝掠过——


    一只明蓝色的小鸟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巨人头顶。


    那颜色纯净得不真实。谢矜被深深吸引，静静凝望。


    lucas在社交间隙不忘关心朋友，目光越过重重人群，恰好看到谢矜站在雪景前发呆。


    意韵清冷的眉眼，映着窗外薄雪晴光，如同一尊细腻玉瓷。


    他看愣了一瞬，巧妙从社交中周旋脱身，朝谢矜走去。


    lucas顺着谢矜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石像上的那抹亮蓝。


    “噢，是蓝知更鸟。”他随便感慨了一句：“冬天的幸存者。”


    “来吧，亲爱的朋友，能踏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可能人生仅此一回哦，不如抓紧享受一番。”


    来都来了。谢矜也不想拂了lucas的好意，和他一起过去。


    他回到人群中，才发现这次电影展活动是无酒精场。


    谢矜听着他们交谈，随手拿了一杯喜欢的草莓雪梨汁。


    ……真见鬼。和家里喝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连锁配方吗？


    第二部电影结束之后，窗外风雪在呼啸。


    密集的白色线雪从压低的云层倾洒而下。


    谢矜担忧看向窗外石像，蓝知更鸟已不见踪影。新雪覆盖了它的爪印。只剩下浅浅一层。


    但愿它能找到躲避风雪的地方。


    洲际公路多车相撞的紧急突发新闻。


    加上天气有变成暴风雪的苗头。


    sam先生作为主办方代表发言，邀请宾客参加南厅追加的小型酒会。


    “亲爱的，我们赚大了。”lucas兴奋和谢矜分享：“这儿酒庄的黑皮诺最是有名，有市无价。今天我们能遇上，lucky～千万不要错过。”


    谢矜想也没想回答：“我不能喝酒。”


    刚说完他就跟着改口“也不是……”


    这次出来，陆珩连禁止喝酒都没有提过。


    于是谢矜跃跃欲试。喝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等他这个胆大的想法完全成型，那位总在三步之外、影子般的随行负责人便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


    对方微微躬身，语调平稳而恭敬：“少爷，车已经备好了。雪势渐大，为了您的安全，今晚请您在庄园主宅休息。”


    谢矜和lucas异口同声：“……主宅？”


    负责人：“这是老板的安排。您今晚到主宅过夜。”


    谢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