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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第1章 赛马会


    最先发现谭又明抵达赛马会的是小马驹Toffee,马比人精,一看到谭又明就撂开饲养员扑了过去,漂亮的鬃毛飞扬起来,威风凛凛。


    “哎、哎,”谭又明笑着抱住小马脖子,推开几分,“别压死我,抱不动你了。”


    Toffee虽然还只是一匹不到五岁的小马,但早早在会员二级赛和障碍赛上跑出过夺目的成绩,体型不可小觑。


    马场经理带着人迎上来,喜笑颜开,声如洪钟:“谭生,好久不来。”


    谭又明勾唇一笑,同他握手:“忙嘛。”


    黄经理递给他一支烟,操着不大标准的国语说:“忙也不能忘了我们Toffee嘛,天天伸着脖子等你喔。”


    谭又明咬着烟笑。


    “我们也天天等你呢。”这些少爷里,他就最喜欢谭又明。


    “是吗,看来以后我要勤来,”谭又明捻着烟,拍了拍马背,绕了一圈,“长膘了,腿上的伤怎么样。”


    黄经理跟在他身后答:“跟腱已经愈合了,沈先生每个月都让兽医来复诊,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能开始复建,具体每个月的数据指标和恢复情况也都在沈先生那里。”


    “行,”谭又明大手一挥,拍马脑袋,“好好养着吧。”


    黄经理打包票:“那肯定给你养得生龙活虎的嘛,再过段时间等它差不多恢复了速度,就可以给你送到瀛西地去。”谭又明在瀛西有个跑马场,规模比这里还大,“要是想继续留在这儿也行,给它拨人做特训。”


    谭又明都否了:“挪窝还得适应环境,就在这儿养着吧,不着急训练和排赛。”


    经理懂他的意思了:“成。”


    赛马是奢侈而残忍的游戏,很多赛驹比赛途中受了伤就会直接被带到场边安乐死。


    马场的工人都说Toffee是整个沙湾最幸运的马儿,因偶得谭先生青眼逃过一劫,明明是最桀骜难训的赛驹,还曾经打败了谭生那天下注的23号,让他输了许多钱。


    不过谭先生这人邪性,偏要花大价钱救敌马,马场的人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好好把马供起来。


    赛驹骨折要治愈的成本很高,谭又明怕他们不尽心,嘱咐:“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的助理说。”


    “放心啦谭生,沈先生每隔半个月都差钟小姐联系我们的。”


    “行。”谭又明往台阶上走,Toffee亦步亦趋地跟,谭又明被它拱得哈哈大笑,抵住它的头:“回去,下次来看你。”


    Toffee还要跟,被马工拉住了,谭又明看向露天看台:“怎么还有媒体?”


    “今天有英国皇家赛马中心的明星纯血马Darley障碍赛首秀,要转播咯。”


    黄经理引路,一路说笑着带他前往董事会马主层。


    “谢先生他们已经在里面了,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


    谭又明点点头,推开门,十来个人,闹哄哄的,谢振霖和黎百豪一左一右杵在门边,他挑了挑眉:“行这么大礼?”


    几人面色一喜:“你再不来,我们准备派阿霖要下去找人了。”谭又明是好说话,但背景位份差距在那,想见到他一面也并不是太容易。


    谭又明嗤笑,故意问:“那怎么不去?”


    黎百豪看他身后,确定没有别的人,才放松下来赔笑道:“下次去,下次去。”说着让身边的女郎给他倒酒。


    谭又明就纳了闷了:“你们就这么怕他?”


    “不是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违心道,“是……尊敬。”


    每次酒局那个人来接送谭又明,所有人正襟危坐。


    无论是看猎奇表演的夜场还是出海的狂欢派对,对方随时能将谭又明带走,众人敢怒不敢言。


    谭又明直接坐到众人留出的主座上,翘起腿,嘲笑:“出息。”


    露天看台外有哨声和呼声响起,中央巨屏开始滚动八个赛道上赛驹的编号、名字、品种、出生地和近期赛事赔率。


    穿着蕾丝马术服的女郎陪完酒,拿出托盘从公子哥们手上收取注币。


    外头的骚动传入室内,气氛起来了,有人隔着嘈杂大声问:“谭少买哪一注?”


    谭又明根本没在认真看,划了下未收到回复的聊天框,抬起头扫了一眼,随口道:“7号吧。”


    对方“嚯”了一声:“这么烈的?”


    佛里兰斯马携带拉布拉多猎犬的特性,越崎岖的环境爆发性越强,但也因为桀骜不驯,状况百出,经常犯规,并不是赛场上的热门选手。


    谭又明收了手机,“昂”了一声,笑笑:“就喜欢烈的。”


    烈不烈的,漂亮是真的。


    七号骏马跑起来俊美,撅蹄撂尾,张狂随性,一身不可一世的劲儿。


    谭又明喜欢漂亮的。


    其余人几乎都买了PLA,押大明星Darley,PLA只需跑进前三即可,胜率很大。


    谭又明坚持买win,押精神不太正常的七号拿第一,但也并不是太关注输赢。


    2400米的跑程,他看了会儿,就又低下头去发刚才拍的照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鬃毛长长了,脾气也跟着长。】


    【眼睛倒是长得很漂亮呢】


    【我看那几个马工都搞不定它。】


    他转发了几个马具的图片,都是他让自己的驯马师挑出来的。


    【挑一个。】


    穿蕾丝马术服的女郎回到他身边,给他递酒,谭又明知道是黎百豪特意安排的,没有推拒,噙了一口。


    “谭生想要加注或者换注吗?”


    “嗯?”谭又明还在发图片,没抬头,说,“我不换,你要加注自己加,算我的。”赛马会的接待如果能让客人二次加注可以分成。


    女郎高兴地说:“多谢谭生。”


    谭又明划动着手机:“没事。”


    十来条信息,石沉大海,但不妨碍谭又明单机聊天。


    【这个吧】


    【还是这个?】


    【两个够吗。】


    【Toffee骨架估计还要再长长。】


    【马鞍也买两个。】马工准备的那些太丑,谭又明实在没眼看。


    一场跑马半个小时,外头已然沸反盈天,等待下一局开赛的空隙,黎百豪开了几支名贵的酒,谭又明再抬头,对面已经有几个跟伴儿嘴对嘴喝起来了。


    谭又明身边的也端了酒要敬他,谭又明收了手机,接过酒杯,说不用:“你去帮我把谢先生叫过来。”


    谢振霖正打电话,被叫了回来,一屁股坐下:“哥。”看他面前的酒都没动,叫人上了杯柠茶。


    谭又明尝了一口,不是那个味,放下杯,打趣他:“报备?”


    谢振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取笑我啊哥。”


    “这是……同意了?”


    谢振霖的笑容收了些:“老样子。”


    谭又明也不多问,只说:“有事找我。”


    谢振霖闷半杯酒,叹道:“我只能找你了哥。”


    他和方随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年轻人无力抗衡家族压力,事业一度被逼上绝路,公司资金链从上半年开始断裂,方随几个大秀被退了,模特生涯岌岌可危,如果不是谭又明,现在他可能都已经从海市消失了。


    谭又明看他有些茫然低落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声问起别的:“你上回说流拍的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哨声嘈杂声中,谢振霖看着谭又明,直到这会儿,这一刻,他才算是后知后觉对方今天为什么过来了。


    谭又明哪儿是来看马的啊。


    “是吃饭的时候拍卖行的一个朋友来迟了,说是因为连续拍了两天都没能定锤,有人问是什么画,他们行规格在那,很少会有流拍的。”


    “朋友说是元代孙镇款的《宝渠砚图》。”


    《宝渠砚图》一共有十七卷,除了丢失的第十一卷 和尾卷,其余都收在沈家。


    当年沈家的遗产除了股份大头给了幼孙,字画古董和现金动产都分给了其他人。


    谢振霖:“但他说了是‘孙镇款’的,那就说明他们行也不能百分百鉴定和确保为真迹,我问过他,委托拍卖的人不姓沈,也不叫沈孝昌。”


    这个名字已经从海市消失将近十年了。


    “但是哥,你知道的,现在文物过关入境有专门掩护隐匿骗关的产业链,然后委托几手转拍之后根本找不出第一手上家。”


    谭又明手指点着扶手没说话。


    “用赝品和伪迹试水很常见。”境外流入的古字画能拍出虚高的价格,也是变现和冼钱的常规手段之一。


    “哎不是哥,”谢振霖反应过来,“这种事你该问蒋先生才对啊。”


    谭又明没接腔,蒋应和沈宗年太熟了。


    谢振霖提醒:“今年商会换届,博彩业经营权也要重新竞标吧。”


    多事之秋。


    谭又明耸了耸肩,无所谓:“换就换。”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扫了眼仍是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又问了谢振霖些别的。


    黄昏赛结束,谭又明起身说要走,众人激烈挽留,谭又明没架子,玩得开,还讲义气,撇开想巴结谭家的心思,有不少是真想跟着他玩的。


    “夜赛结束还有皇家俱乐部的跑马秀呢,少爷,再玩会儿吧,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后半夜可以出海去。”


    “嚯,够浪的,”谭又明甩起外套往肩上一搭,“有事呢,你们玩吧,今天算我的。”


    一群人是真舍不得他,腻歪话说尽,谭又明似笑非笑的,四两拨千斤:“不让我走那我可叫人来接了。”


    这下大家都安静了。


    谭又明气笑,指了指他们:“你们也就这点出息。”


    谢振霖知道他是真要走的,谭又明几乎就没跟他们在外面过过夜:“哥我送你。”


    “送什么,你玩吧。”


    谢振霖坚持:“没事,我送送。”下次再见到谭又明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


    谭又明还想再说什么,谢振霖就说:“带你从董事会通道走,看台人太多了。”


    谭又明不赞成地看着他,谢振霖的事业正处于重建阶段,今天他组的局,丢下一大屋子人太不像话。


    谢振霖不甘心,但向来听他的话,只好叫了那个穿马术服的女郎过来,吩咐道:“你带谭先生从董事会通道出去,别经过看台。”


    “好的。”


    谭又明背过身摆摆手撤了。


    门关上。


    “别看了,人都走了,”张俊谦很直接对自己怀里的女孩说,“他没看上你,不会带你走。”


    女孩连忙把目光从门上收回来,脸上挤出个惶恐的笑来。


    张俊谦嗤笑一声,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像是要断了她的念,提醒:“他是谭又明。”


    女孩骤然清醒。


    下午第六局的时候好几匹赛驹爆了冷,有人亏多了不高兴要发作,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不小心碰洒了软酒,她才幸免于难。


    那人从头到尾懒洋洋的,出手很大方,偶尔大笑起来神采飞扬,桃花眼无意间抬起来吊儿郎当扫谁一眼,叫人面红心跳。


    原来他就是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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