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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21


    第二十一章


    拉脊山的山顶, 风雨交加,气温一路直降。


    曲一弦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车外冻脚的寒冷,她看了眼傅寻,掌心拢住火,在烟屁股上一燎,点着了烟。


    她的侧脸精致,微低着头,下颌线柔软又圆滑, 比咄咄逼人时显得可爱多了。


    傅寻懒得说话, 跟曲一弦打嘴仗, 通常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溃不成军,被她气死;二是扳倒曲一弦,等着她秋后报复。


    无论哪种, 性价比都不高。


    他看了眼锁控, 手从车窗伸进去直接拔了锁帽, 从外拉开车门。


    隔在两人之间的那道阻碍, 瞬间瓦解。


    他居高临下, 站在车外。山顶盘旋的风吹起他的帽檐, 他那双眼睛又黑又深, 眼神似能穿透弥漫在山神庙宇间的浓雾,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见鬼!


    曲一弦咬着烟,神色漠然地和他对视了几秒。


    半晌,她轻笑出声,微挑了眉梢, 语气挑衅:“怎么着?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风夹着雨丝涌进车内。


    神庙台阶前纠缠交错的经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车内的暖气被山顶的寒意打散,很快,凉得跟冰窟似的。


    傅寻俯身,一手撑着车门,一手落在椅背上,气势比她还迫人:“你再问一遍?”


    他在车外站久了,身上带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就连脸色都冷得跟冰渣子一样,看着怪唬人的。


    正常人,这种情况下,给个台阶也就下了。


    曲一弦偏不。


    她生怕火烧得不够旺,还给添了把柴:“您想听哪句啊?”


    傅寻的冲锋衣已经被雨打湿,防水的衣料,雨水透不进去,全在外凝成了水珠。他满身寒气,唇角却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说我想听哪句?”


    他挡住车门的手臂纹身半露,不经意地透出几分凶相。


    要不是曲一弦知道他家财万贯,这会都该误会他是来收保护费的。


    她指间夹住烟,身子往座椅下滑了几寸,翘着的长腿交叠着,抬上仪表台。那姿态,流里流气的,半点不服输。


    不就是比装逼吗,她还能输在这?


    曲一弦轻弹了弹烟灰,把烟凑到唇边嘬了口。随即仰头,不疾不徐地将含在嘴里的烟全拂在了他脸上。


    这个动作她做起来熟练又自然,眉梢那点讥诮更是显出几分野性和嚣张。


    不轻浮,不妖媚,偏又风情万种,蛊惑人心。


    她弯起唇,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低低的,跟耳语似的:“我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话落,她拿烟抵着唇,故意给傅寻递了个媚态横生的眼神,调戏他:“这遍听清了?”


    “听清了。”傅寻语气淡淡的,眼神扫向她,反问了一句:“我要是说喜欢,你打算怎么收场?”


    曲一弦还没回答,他先说:“拒绝我?”


    “我这人顺风顺水惯了,不接受任何失败。”


    傅寻说这话时,语气很平,连半点情绪起伏也没有,就跟阐述一个事实一样,狂妄又霸道。


    他抬手抽走曲一弦叼在嘴里的那根香烟,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扔在脚底,抬脚碾熄。


    曲一弦额角狠狠一跳,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傅寻没给她发作的机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三五扔给她:“赔给你。”


    烟盒敲在外套的拉链上,发出一声脆响。


    曲一弦没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锁住傅寻的眼神带着几分轻嘲几分不屑:“你打发叫花子呢?”


    傅寻却笑了,笑得肆无忌惮:“别急。”


    “再谈笔生意。”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也是难得的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曲一弦甚至有种傅寻是在哄她的错觉。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掠过,她顿时汗毛直立,从后颈到脚跟,凉得跟腊月的冰川一样,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她脸色别扭,抿着唇没吭声。


    傅寻问:“你上回说的,我愿意让你搭车,你就愿意还我人情。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曲一弦:“……”她怎么觉得傅寻早挖好了坑等着她跳呢?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算数!”


    “来之前,我打听过。听说西北环线,没有你不走的地方?”


    曲一弦嘴欠,回:“也不是。除非钱给得痛快,一步到位。”她搓了搓指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过,给够钱,我能让阎王都不敢收你。”


    傅寻神色不变。


    这话别人说,他不信。曲一弦说的,他信。


    他敛眉,沉吟数秒,说:“我走整条环线,西宁进,成都出,路线你定。”


    曲一弦这时候觉出男人沉稳的好来了,看看,遇事处变不惊,稳重有风度,比袁野强多了。


    她第一次跟袁野说这话时,他捧着肚子笑了半天,光笑还不算完。边笑边打滚就太过分了,摆明了不相信她的业务能力。


    能怎么着,自己养的小弟自己削呗。削老实了,就不敢笑了。


    曲一弦凝视他片刻,突然问:“你是踩点呢,还是单纯赏景啊?”


    踩点这词她用得随心所欲,傅寻却被噎得不轻。


    他抬眼,语气一言难尽:“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抱歉啊,我这人就这样,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她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连半点歉意也没有,敷衍道:“你之前不是说来寻宝吗,怎么着,打算来西北取址开矿啊?”


    “这样。”曲一弦调整了一下坐姿,正经起来:“我就不带你走那些景点浪费时间了,你把地点圈给我,我规划份路线。无论是上矿山,还是下矿海,我都带你去。”


    曲一弦这人,是挺坏的,但坏得有些可爱,让人没法生厌。


    傅寻勾了勾唇,无奈道:“要多久?”


    “我得先带完客。”曲一弦往神庙前放着牛头和骷髅的石碑抬了抬下巴:“看见那个穿红斗篷的女孩没,她包了我的车,环线七天。”


    “太久了。”傅寻说:“等不及。”


    曲一弦想翻白眼,那您早两个月干嘛去了?


    “拼车。”傅寻睨她一眼,那眼神绝对算不上商量,甚至连拒绝的机会也没给她,一锤定音:“你不接,救援队我就撤资。要赌吗?”


    靠!


    曲一弦“嗤”了声,冷笑道:“你看我像是会受威胁的人吗?”


    “不像。”傅寻说:“所以我准备了个彩头。”


    曲一弦那股想揍人的冲动终于淡了点,她挑眉,懒洋洋地问:“什么彩头?”


    “七月中旬,你让袁野跟我申请了一架直升飞机。”他的声音冷静、沉稳,再细品还能听出一丝笃定:“你接,飞机就归你了。”


    他娘的!


    她看着就那么像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她脸色阴沉,盯着傅寻看了良久,怒道:“起开,我接。”


    傅寻一顿,随即笑起来,那声音低低沉沉的撞入她耳中,曲一弦最后那点脾气,也彻底没了。


    绝对不是她心志不坚,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哪有这么犯规的,居然送直升飞机,她怎么能不为了大局牺牲自己?


    靠,有钱人的世界原来是连飞机都能随手送。


    不行,她心理严重不平衡。


    肯定是仇富的症状加重了,否则怎么会越看傅寻越讨厌。


    她臭着脸,重重地甩上车门,一路腹诽着朝姜允走去。


    姜允正在折腾自拍杆,同一角度同一个姿势她拍了十几张。


    她旁边站着的两个姑娘,就等着她拍完去和石碑合影,估计已经等了很久,满脸的不耐烦。


    曲一弦面色稍霁,走过去,拍了下姜允的肩膀:“我帮你。”


    姜允一怔,很快拆了手机递给她:“你来得正好,蹲下来拍,把我的腿拍得长一点。石碑上的牛头和骷髅也要拍进去,还有海拔……”


    曲一弦打断她:“笑一个。”


    姜允立刻闭嘴,微笑。


    她笑起来,脸颊两侧有小梨涡,眼睛弯弯的,像一弯小月沟,又黑又亮。褪去了冷淡,她那张脸瞧着讨人喜欢不少。


    ******


    曲一弦为了伺候好这位上帝,好提要求,主动领她进神庙。


    穿过碎石铺成的台阶,山顶最高的山巅上扎着猎猎飞扬的经幡。天地苍茫,鼓动的经幡是这个山巅唯一的亮色。


    姜允哇了声,惊艳过后有有些遗憾:“天晴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好看?”


    曲一弦回想了下,说:“往常这个时间,阳光在那。”她指着紧邻悬崖的山神庙围墙,“围墙上有金顶。”


    “天是蓝的,阳光在金顶上,能透出七彩的光圈。经幡就迎着风,反复地随风起伏,像飞不走的风筝。”


    姜允很向往:“后面的行程还有机会看到吗?”


    曲一弦答:“想看经幡,路上随处都有。有些景区为了游客取景,特意搭了经幡,下午到青海湖就能看见。”


    姜允乖巧地点点头。


    站了一会,姜允被冻得眼泪鼻涕,再留恋也待不下去了。照也没拍,拉着曲一弦就往回走。


    曲一弦寻思着怎么开口,被她拉到神庙门口,见傅寻站在车旁抽烟,“诶”了声,叫姜允:“你看见站我们车旁的那个男人没?”


    姜允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看见了。”


    曲一弦出卖起傅寻,半点不手软:“他想请你游环线,一起拼个车。”


    姜允一愣,随即惊喜:“真的?”


    曲一弦突然冒出点罪恶感,她轻咳一声。


    姜允的思维早不在原地了,她盘算了下,说:“不用他请我,我和他一人一半,谁也不占谁便宜。”


    曲一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摸了摸鼻尖。


    ******


    姜允上车。


    经过傅寻时,她扬着小下巴,目不斜视,像只骄傲的孔雀。


    傅寻一路目送,等看见车门关上,他转头,眼神投向几步外的曲一弦,无声询问:“这是谈妥了还是谈崩了?”


    曲一弦招招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傅寻跟过来,等她先开口。


    “说好了。”曲一弦双手插兜,往巡洋舰那方向暗示了下:“人女孩没意见,但她是出来旅游的。你要拼车,还得跟她的路线走。”


    傅寻没意见:“还有什么要求?”话落,他似想起什么,补充:“车费,油费,过路费我不会少你。”


    曲一弦弯了弯唇角,觉得傅寻挺上道的。


    她琢磨了下,说:“姜允的路线是标准的环线七日游,晚上回酒店我把行程表发给你。你有想去的地方就提前标给我,景点之间大多隔得远,我需要提早规划安排。”


    “路上三餐和酒店,全由我安排。”她掀了掀眼皮,这时候也不忘挖苦他:“肯定比不上你平时的标准,你多担待。”


    傅寻嗯了声,问:“还有吗?”


    曲一弦想了想:“最后一个。”


    他又嗯了声,这次换了个语调,语气微微上扬,又苏又麻。


    曲一弦摸了摸耳朵,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我能问下,你打算做什么么?”


    傅寻的心思藏得太深,她猜不透。


    之前捋清的线,随着他的出现和看不透的行事作风又重新捆成了一团乱麻。


    他要是想看风景,车队里谁不能带他来个五星标准的豪华游?他倒好,偏偏挑上她。


    拿话套,他不上当。


    激他,他依旧没反应。


    那嘴就跟上了镣铐一样,撬都撬不开。


    索性直接问,他说:“照顾你生意,信吗?”


    曲一弦嗤笑了声,一字一顿道:“不信。”


    “比看上我,来追我还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字,欢天喜地欢天喜地欢天~喜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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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第二十二章


    曲一弦上车后,姜允往窗外张望了两眼。


    她看见那个说要请她环线游的年轻男人在和曲一弦说完话后, 径直上了停在旁边的越野车。


    姜允一开始不好意思问, 等巡洋舰压着碎石离开神庙,驶入柏油公路, 她拍了下曲一弦的椅背,没忍住:“他反悔了?”


    曲一弦透过两侧的后视镜看了眼车后:“不是在后面?跟着呢。”


    姜允回头。


    她们车后的确跟着一辆车,一辆香槟色的奥迪越野, 牌照还是四川的。


    她有些不高兴了:“骗人。”


    “谁骗你了?”曲一弦又往后视镜那瞥了眼。


    呦, 车被挡住了。


    她取下架在车兜里的对讲机, 调好频道, 隔空喊话:“你磨叽什么呢,跟上啊。”


    没人应声。


    曲一弦试探着又叫了声:“袁野?”


    这回有动静了,袁野连着哎了两声, 解释:“刚没找着对讲机在哪……”


    曲一弦嗤笑了声:“你怎么不干脆把自己叫什么也忘了?”


    车要下坡, 她单手操控着方向盘,稳稳绕过一个急坡, 说:“我带着客人, 求稳, 车速不会太快。你们要去青海湖,那就跟车,我领队。另有安排,就自便。”


    那头似商量了一阵。


    袁野回:“都是同一个方向,我先跟你后边。你去青海湖,我们去黑马河先投宿。”


    曲一弦听着觉得不大对:“你们?哪来的‘们’?”


    袁野干笑了两声, 语气谄媚:“我不是正好顺路回敦煌嘛,一个人上路也挺无聊,正好这几天给你当保障车呗。不收费的,纯劳力!”


    曲一弦扯了扯唇角,没立刻答应。


    她往后座瞥了眼,告诉姜允:“保障车通常是户外探险时跟的后勤车,具备一定的越野性能,能聊天解闷,能补给物资,也能提供保障。后面那辆,车是挺好的,不至于拖我们的后腿。至于别的功能,也就能聊天解闷……”


    姜允不排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好奇。


    只要是新鲜的玩意,她都挺愿意尝试的:“他是你朋友,我没什么意见。”


    言下之意是,你决定就好。


    她沉默太久,袁野心头惴惴,只能腆着脸,跟王婆卖瓜似的:“我能扛能挑,能帮打热水,能跑腿买票。只要你们有需要,就没我做不到的!”


    又一个下坡。


    对流车道有挂车急鸣喇叭,刺得人耳膜生疼。


    曲一弦掏了掏耳朵,大发慈悲:“行,你自己看着表现啊。”


    ******


    袁野这人还算有个优点——说话算话。


    下午到倒淌河景区,他超车,先到景区停车场的空地上停了车。等曲一弦的车一到,他殷勤地绕到后座,给姜允开门。


    “美女,倒淌河到了。”


    姜允的长相不算艳丽,但胜在脸小,皮肤白,五官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透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特别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是经典款的清纯型美女。


    可能是从小到大习惯了周围的男生大献殷勤,她对袁野的热情没有半分反应,下车后只微微颔首,算是道谢。


    曲一弦跟下车,见傅寻坐在车里,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对姜允说:“这个景点,只有个倒淌河。单纯看河,景区外也能看到,没必要花钱。但你感兴趣,可以进去逛逛,行程的时间安排在半小时左右。”


    姜允是典型的“来都来了”游客,她看了眼景区门口,迟疑两秒后,说:“进。”


    曲一弦颔首,抬手一指,示意袁野领她去买票。


    景区很简陋,售票口甚至连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只在检票口搭了把遮阳伞。售票员搬了条桌子和椅子,就坐在伞下售票。


    又是九月,已临近西北环线旅游的寒冰期,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买票队伍更是把景区衬得格外萧条。


    袁野见姜允脚步迟疑,说:“你要不想去了,我们直接到青海湖。”


    姜允问:“景区里真的只有一条河?倒淌河,是倒着流的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说。”他解释:“正常的河流大多自西向东流,倒淌河是自东向西流,流进青海湖,所以得了这个称呼。包括这个小镇,也叫倒淌河镇。”


    姜允已经对当地的取名文化有了一定的认知,她回头,看了眼已经下了车的傅寻,压低了声音问:“你跟曲姐姐是一个车队的?”


    袁野乍一听姜允对曲一弦的称呼,有些新鲜。小姑娘果然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能叫曲爷那个鬼见愁曲姐姐。


    涉世未深啊涉世未深!


    姜允见他走神,有些不满,娇嗔了一声,排队去买票。


    袁野搔了搔脑袋,跟过去:“她是我们车队的领队。”


    姜允“哦”了声,拿出零钱包买票,她抽了一整张红的,要了两张票。一张她的,另一张给袁野的。


    袁野看到票,整个大汉瞬间变成了绯红色,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给我买票不是浪费钱吗?我们带客,基本不进景点的。”


    说着,他拿了票就要回去退钱,刚转身,衣袖被人轻轻拽住。


    袁野回头。


    姜允跟只兔子一样委屈地看着他:“我一个人来的,我想你陪我进去,帮我拍照。”


    见袁野僵住,她又可怜巴巴地补充一句:“我怕生,我只认识你们。”


    袁野顿时心软了:“行行行,我陪你进去。”


    ******


    曲一弦回车里拿盒烟的功夫,再出来时,袁野不见了。


    她往景区检票口瞥了眼,有些稀奇。


    四下无人,她只能问傅寻:“袁野跟进去了?”


    傅寻把玩着糖纸,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抬眼看去。


    他眼里的专注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睛又黑又深,跟深夜里的深山隧道一样。


    曲一弦一怔,挥挥手:“没什么没什么,玩你的糖纸去。”


    她转身,打算到附近找人唠嗑唠嗑。刚走出一步,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回头。


    傅寻气定神闲,双手插兜。


    她下意识往地上一瞟。


    她的脚边,落着一个揉成一团的糖纸,在刚透出阳光的倒淌河小镇里,一闪一闪。


    她微笑。


    不气不气,不能跟金主爸爸计较。


    ******


    姜允出来时,已经和袁野混熟了。隔老远,就能听见她甜着嗓子一口一个“袁野哥哥”。


    曲一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先一步回车上。


    她刚坐上车没多久,袁野绕到她这一侧,敲了敲车窗:“曲爷,姜允坐我那辆车。到黑马河了,再换回来。”


    曲一弦挑眉:“她说的?”


    “是啊。”袁野指了指站在他车旁翻照片的姜允:“让我给她讲倒淌河的典故。”


    曲一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笑眯眯的:“好啊。”


    她乐得轻松。


    从倒淌河到青海湖的二郎剑景区约五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曲一弦跑了辆空车,速度飞快。


    眼看着景区快到了,她才慢下来,靠边停在了去青海湖景区和黑马河乡的分岔路口。


    翻过日月山,天已经晴了。


    公路两侧是成群的牛羊,远处隐约可见山顶的积雪覆盖在大片黑砾色的礁石上。


    天蓝得彻底,像湖水里剜出的宝玉,碧蓝碧蓝的。


    时时有阵风刮过,虽带着西北的凛冽,却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牧马人很快追了上来,停在巡洋舰车后。


    袁野送姜允下车时,脸上的笑容跟铁树开花似的满是春色。


    曲一弦呸出叼在嘴里的那根草,歪了歪头,示意姜允上车。


    姜允有些心虚。


    她其实知道自己抛下曲一弦去接近袁野的做法很不厚道,但做都做了,她只能强装淡定,回了曲一弦的车。


    曲一弦见姜允低着头,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有些纳闷:她看着有这么凶么?


    她回头,看了眼副驾上不动如山的傅寻,轻佻地又吹了声口哨。


    傅寻不是拿糖纸砸她脑袋么?


    她就吹口哨调戏他!


    看谁膈应谁。


    ******


    巡洋舰重新上路。


    过了分岔路口,去青海湖景区的公路,车多了不少。


    大部分还是五人座的SUV,或带客的小轿车,井然有序地维持着限速内的车速往前行驶。


    经过两片油菜花田后,曲一弦问她:“青海湖分两种景区,你知道吗?”


    姜允不知道。


    她来时没做过攻略,只是想来这里旅游,包括路线都是用旅游APP定制的高端游路线。


    曲一弦没听见回应,顿时了然。


    这小姑奶奶,估计什么都不知道。


    她给姜允分析了两种景区的收费和差别,由她选择后,领她从湖边的小路进当地藏民售票的青海湖景区。


    姜允下车后,曲一弦就坐在车里玩游戏。


    西北地区除了人流密集的城镇和景区,信号捉摸不定。所以她的手机里只下了单机游戏,什么消消乐啊,对对碰啊,女神换装啊……全是打发时间的。


    姜允回来时听见《女神换装》的通关游戏音效时,忍不住往曲一弦的手机里多瞥了两眼:“曲姐,你还玩这个啊?”


    曲一弦神色自然:“不然玩什么?”


    姜允:“……”


    ******


    黑马河乡的气温比青海湖还低上几度,冷风刮面,氧气稀薄。


    这几年青海湖的开发,使这个县府也跟着飞速发展。街面上随处可见的餐厅,宾馆以及招待所。


    曲一弦投宿的是黑马河乡的星辉假日宾馆,看这名字就知道了——星辉车队官方指定入住宾馆。


    好在姜允对住宿条件不算太挑剔,曲一弦替她办完入住手续,送她去房间。


    房间在一楼,单人间。


    宾馆的设施不算太好,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狭小的卫生间。靠走廊的墙面开了扇窗,拉着厚厚的窗帘。


    整体上,环境干净整洁,除了小没有太大的缺点。


    姜允只皱了皱眉,就接受了。


    曲一弦推着她的行李箱靠到床边:“你先休息下,吃饭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喝点葡萄糖。这里多多少少会有点高原反应,如果严重的话,及时告知我,我带你回去。”


    姜允“啊”声:“终止行程吗?”


    曲一弦反问:“不然呢?”


    姜允不吭声了。


    曲一弦出来后替她关上门,返身折回车里拿行李袋。


    压上后备箱时,她忽的想起在拉脊山山顶时,傅寻赔给她的那盒烟。


    她当时没接,后来就掉进了座椅底下。


    曲一弦往后调了座椅,探手进去摸了摸。摸出烟盒,刚要揣进兜里。手一掂量,觉得重量不对。


    她拇指指腹搓开烟盖一看——


    一盒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那糖纸,和傅寻在倒淌河镇拿来扔她脑袋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念——所有的女配都是感情线的助攻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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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第二十三章


    晚饭在星辉假日餐馆解决, 餐馆和宾馆隶属一户, 是家族生意。


    曲一弦到时,袁野正站在后厨门口点菜。


    他的点菜方式挺独特,有点像南方沿海地区的海鲜大排档。不看菜单, 只看食材。


    食材自然挑最新鲜的, 怎么下锅,哪种做法,也得由他说了算。


    曲一弦不用操心乐得轻松, 她拎着热水壶,去柜台打热水。


    打了水还不够, 又顺了一袋八宝茶的茶包泡进保温杯里。


    袁野点完菜,给傅寻打了个电话, 通知他准备准备,到隔壁的餐馆吃饭。挂完电话,他小眼神一瞟, 扭扭捏捏地凑上来,跟曲一弦要姜允的微信号。


    曲一弦正贴着暖气片暖手, 闻言,头也没抬,怼了句:“你都给人讲倒淌河典故了, 还没要到她微信号啊?”


    袁野心虚, 摸了摸鼻子:“这不还没来得及吗?”


    她冷哼了声,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我这话可能不中听, 姜允这姑娘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你别一头热,上赶着献殷情。”


    这话实在,但效果跟兜头泼下的冷水没两样。袁野刚抽枝的小嫩芽,立刻焉了。


    “你等会数着。”曲一弦的手心翻了个面,继续烘手背:“看她吃顿饭能偷瞄那只大蝴蝶多少次。”


    袁野没立刻应声,他脸色古怪地往曲一弦身后看了眼,干巴巴叫了声:“傅总。”


    “您可真有……行动力。”


    曲一弦一僵,手背差点贴上暖气片。


    她用余光觑了眼就站在她身后的傅寻,腹诽:妈的,这都第几次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逮到了?


    她内心草泥马,表情比袁野还淡定,笑眯眯地回身打了个招呼:“下来了?再等十分钟开饭了。”


    傅寻嗯了声,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大概是洗了澡,他身上有股不同于这里的清香。餐馆的暖气一烘,暗香浮动,说他是大蝴蝶压根没表述错误。


    她鼻尖一耸,皱眉道:“你洗澡了?”


    “黑马河的海拔高,初到高原,不建议洗澡。”


    傅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曲一弦看得清楚,翻译过来就是:“你这是在教我?”


    曲一弦觉得她可能是闲的,才多这份嘴。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曲一弦给姜允打了个电话,叫她过来吃饭。


    姜允这次挺准时,卡着上菜的点就到了。


    她刚坐下,袁野就把菜单推给她,让她看看有没有还想加的菜。


    曲一弦见他半点没把刚才说的话听进去,挑刺道:“菜单就一份啊?怎么不给你傅总拿一份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傅寻坐了片刻,有些热。


    他起身脱了冲锋衣,挂在椅背上。


    曲一弦说这话时,他跟不认识她似的,多看了两眼:“我在你这,还有权利看菜单?”


    曲一弦:“……”这人怎么就这么欠呢?


    她转头,白眼都翻到一半了。


    意外的发现他换了套衣服,冲锋衣里的速干衣换成了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领口似乎有些紧,锁骨半遮,只露出修长的脖颈。


    曲一弦看完一眼,又看了一眼,由衷地发出一声肺腑之言:“这一身,挺装嫩的。”


    袁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特么是从他曲爷嘴里说出来的话?


    ******


    酒足饭饱,曲一弦踢走袁野去开票结账。


    她走流程似的报了一遍明天的行程安排,定了出发时间。散会前,出于领队的关心,她顺口问了句:“你们今晚还有什么安排吗?”


    姜允先回答:“我想去拍星空。”


    曲一弦顿时头疼:“拍星空?”


    姜允嗯了声:“相机和三脚架我都准备好了。”


    她沉默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明天去青海湖看日出,六点就要出发。黑马河这种天气,你还想去拍星空?”


    姜允抿唇,寸步不让地回视曲一弦。


    没一会,她眼眶微微泛红,倔强又脆弱地眨了两下眼,继续和曲一弦对视。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她了。


    曲一弦挥手,妥协:“半小时后在宾馆的停车场等我,记得穿暖和点,感冒了你就等着被我送回去。”


    姜允早摸清了她嘴硬心软的脾气,顿时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回去换衣服了。


    曲一弦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还没男朋友呢,就操上了当妈的心。”


    她回头看了眼傅寻。


    没了姜允在场,她也不顾形象了,长腿一叠,翘起了二郎腿,问他:“你呢?打算赏月还是斗地主?”


    傅寻原想回去休息,闻言,眼神偏了偏,扫了眼曲一弦,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曲一弦:“……”她哪句话是这个意思了?


    她黑着一张脸,站起身。


    想发火,又觉得没立场。而且,傅寻这体格,吵起来了她还打不过。


    被他这么将了一军,认了又觉得不甘心,越想越憋火,只能拿椅子撒气。


    曲一弦一下踢开椅子,又凶又横地甩出一句:“半小时后,停车场。迟到一秒,都不带你。”


    硬邦邦地抛出这句话,她扭头就走,头也没回。


    傅寻双手插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勾了勾唇角,心情极好。


    女人还是得有点脾气,烈一点,野一点,才带劲。


    像曲一弦这样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


    ******


    袁野结完账回来,一看,傻眼了:“傅总,我曲爷和姜允呢?”


    “走了。”


    “走了?”袁野瞪着眼前的空桌,又问:“你知道我曲爷去哪了吗?”


    傅寻想了想,说“停车场。”


    袁野追到停车场,曲一弦果然在车里。


    她本来是站在车外抽烟的,黑马河的风跟夹着刀片似的吹得她两颊生疼。曲一弦实在顶不住那剜肉的凛风,只能灰溜溜地钻进车里。


    天已经黑了。


    停车场里只有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照明灯,灯光仿佛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打着虚影。


    她闲着没事,调出电台频道听新闻。


    袁野那张大脸凑到车窗上时,曲一弦着实吓了一跳。


    她从窗外扭曲的人脸上缓过神,没好气地揿下半扇车窗,语气不善:“干嘛?”


    袁野有些委屈,他拎起曲一弦落在柜台的热水瓶,说:“你热水瓶落柜台那,我给你拎过来。”


    他觑了眼亮着灯的仪表台,问:“你晚上还要出去啊……要不,我直接把热水瓶给你送回房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曲一弦脑中突然蹿出个大胆的计划,她勾勾手指,示意袁野:“上车说话。”


    袁野绕过车头,坐上副驾。


    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浑身带着寒意,陡然钻进充满暖气的车厢里,他忍不住牙齿打颤,哆哆嗦嗦颤了许久。


    曲一弦等他缓过来了,才说:“姜允说要拍星空。”


    袁野睁圆了眼,看向车窗外被云遮得黑漆漆一片的夜空:“她确定?这天气,青海湖明天能不能有日出都未必。”


    “姜允坚持想去。”曲一弦拍拍他的肩:“你帮我把热水瓶送回房间,顺便催她下楼。下半夜估计要下雨,时间耽搁不起。”


    袁野看她脸色凝重,还以为什么事呢,跑个腿而已,轻轻松松。


    他答应下来,拎着热水瓶就去催姜允了。


    姜允收拾好了随时准备出门,袁野一来催,她拎上相机包就跟了出来。


    曲一弦的车已经倒到了宾馆门口,眼见着姜允和袁野一并出来了,她先一步下车,打开了后备箱拿工具。


    姜允过来时,她拿着扳手正要钻进车底。


    袁野“诶”了声,先开口:“曲爷,车怎么了?”


    “底盘有异响,我检查下。”


    袁野更不放心了:“是不是减震器又出问题了?”


    他转头看了眼姜允,说:“不然,我送你去观景台。”


    姜允犹豫了下,有些可惜:“今晚就我一个人吗?”


    曲一弦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拍板道:“再晚些估计要下雨,可见度更糟糕。让袁野送你过去,我排查下故障。”


    姜允勉勉强强的,点头同意了。


    ******


    袁野带姜允一走,曲一弦就把扳手扔了回去。她抬腕看了眼时间,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卷绳索,掂了掂重量,拎进车厢内。


    上车后,她熄火关了引擎,从驾驶座爬至后备箱,经过后座时,她顺手拉开车门,留了条缝。


    五分钟后,傅寻出现。


    他看了眼堵在宾馆门口的巡洋舰,确认车牌后,不假思索地绕至车头。


    车里没人。


    停车场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生物。


    以傅寻对曲一弦的了解,这种情况,应该是她带着姜允先走了。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从“不遗余力给她添堵”和“今晚先放过她”两个选项中,优先选择了前者。


    傅寻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低头时,眼角余光似扫到一抹奇异的亮光,泛着森森的幽绿色,一闪而过。


    他脚步一顿,凝神看去。


    一块包裹着碧绿色糖衣的水果糖落在巡洋舰的后座车门旁,他走动间,刚好挡住了停车场内唯一的那束灯光。


    他抬眼,目光从失去光辉的水果糖落在没关严实的车门上,微一停顿,伸出手去。


    后座空荡荡的,有未散的暖意还盘旋在车厢里。


    傅寻警惕地扫了眼车厢前排。


    灯光落在副驾座椅上,把角落也照得纤毫必现。有一卷散开的绳索,从副驾一直牵连到驾驶座上,没入座椅底下。


    像是什么东西,故意引他好奇,骗他上车。


    傅寻微微抬眼,余光落在车内的后视镜上。只一眼,他收回视线,配合着这出请君入瓮,干脆地上了车。


    就在他坐上后座的那一刻,身后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紧紧地锁抱住了他的脖颈。


    傅寻颈侧一凉,有尖锐的东西抵上来。


    曲一弦森冷的嗓音,静悄悄地在车内响起:“关门。”


    傅寻忍着笑,配合地关上车门。


    车内短暂的沉默里,还是傅寻先开口道:“你有话想问,不能客客气气地请我过来?”


    曲一弦笑了:“谁让你不老实。”


    她又不是没有客气地问过,他哪一次认真答了?


    傅寻妥协:“好,你问。”


    他这么配合,曲一弦也不好再虚张声势,她扔掉抵在他脖颈处的扳手。锁着他脖颈的手未松,反而指关节往上,不轻不重地抵住了他的喉结。


    这个姿势令傅寻并不舒服,他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只露了半张脸的曲一弦。


    她微抿了抿唇,问:“敦煌,你说的寻宝,是不是在找我?”


    “不是。”他喉结贴着她的掌心上下一滑,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但的确在守你。”


    曲一弦挑眉:“找我就找我,偷偷摸摸的是什么意思?”


    “六月二十五号。”他说话时,嗓音的震动全在她的掌下,酥酥麻麻的:“你接过一个单子,乘客是男性,二十八岁,化名项晓龙。还有没有印象?”


    曲一弦拧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你怎么知道?”


    她话音刚落,忽听傅寻轻吹了声口哨。那哨声音色很低,节奏很快,尾调先抑后扬,从发出到尾顿,短短数秒。


    曲一弦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只见一道快成残影的白色生物飞快地从傅寻的袖口钻出来,直扑她面门。


    她本能的,松手回护。手刚松开,傅寻没了钳制,转身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的后腰。一阵天旋地转后,曲一弦腰背一痛,整个人被傅寻死死地压在了后座座椅上。


    车内的暖气耗尽。


    她呼出的空气,又凉又冰。


    曲一弦被傅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抬眼,死死地盯住站在傅寻右肩的那团大白老鼠,咬牙切齿道:“这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快快快,大家掌声有请我们的貂妹隆重出场~!!!


    为庆祝风沙的主角登场,本章凡两分评都!送!红!包!


    ☆、24


    第二十四章


    预料之中的, 她的提问, 没得到傅寻的任何回答。


    他又是在拉脊山山顶时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点不经意的慵懒,静静地打量她。


    曲一弦没憋住,冷嘲了一声:“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小人得志。”


    傅寻笑了, 这个笑容冷厉, 没半点温情:“骗我上车的人是你,躲在后备箱偷袭的人也是你, 我不过正当防卫, 怎么就小人得志了?”


    他握着曲一弦双腕的手心收紧,半俯下身,眼里的眸光微闪,透出森森寒意:“胆挺肥的, 彭深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曲一弦磨牙,狠狠瞪他:“我和你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扯他干什么?”


    “私人恩怨?”傅寻的语气极淡:“我欠你什么了?”


    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秋后算账:“你私下叫我傻大款,把我当提款机的事,我还没跟你清算, 你倒挺好意思跟我提私人恩怨?”


    曲一弦理亏。


    严格说起来, 傅寻的确没欠她什么。


    江沅的事,她虽然觉得傅寻的做法恶心,但那日他从摘星楼追出来解释, 她气消了大半,事后回想,也愿意相信事有始终且另有隐情。就算傅寻当真人品亏欠,按他说的,搜救江沅的救援费用也足以抵消了。


    她的确,没立场再去记恨。


    ******


    车外,又是一阵凛冽狂风。


    角落有堆积的工具被刮倒,发出零零落落的轻响。


    很快,宾馆岗亭的厚玻璃门被推开,有人骂骂咧咧地一路小跑,经过宾馆门前时,咦了声:“这谁把车停门口了?”


    那声音,从车外飘进来,刚过耳。下一秒,又被风卷着,一路吹远。


    这么一静。


    曲一弦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她忽然回过味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寻,说:“我有点琢磨清你的意图了,我说你听,看我推断的对不对。”


    傅寻不置可否,单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说来听听。


    “七月初在敦煌,你说你来寻宝的,我先入为主猜测你要找的东西是戈壁玉或者矿类物质。但后来我推翻了这个假设,如果你真的是来采矿,找戈壁玉的,就不会答应让我搭车,也不会有找到荀海超后隔日回南江的行为。”


    曲一弦在沙粱挂车时,压根没认出傅寻,更不知道他是星辉救援队的投资方。所以在她想达到搭车继续救援的目的时,只能用熟悉地形的条件交换傅寻的时间和车辆。


    紧接着,傅寻在荀海超的事情结束后,没有急着让她兑现承诺,反而对她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一飞了之,回了南江。


    她起初进了误区。


    傅寻以江沅为突破口,试图勾起她的好奇心。这种行为几乎是曲一弦在沙漠里以自己的优势换取利益的复刻版,所以——她误以为,傅寻想和她做交易。甚至,这个交易里,她至关重要。


    不然她也不会故意拿乔,沉住气生生和他耗了两个月。


    “你知道我在乎江沅,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所以你想拿你所知道的有关江沅的消息来引我上钩。如果我没沉住气,先找你了……你会握着这个权码,榨干我的利用价值,再决定要不要法外开恩把你知道的那些蛛丝马迹告诉我。”


    虽然这个推断和她当初的推演大同小异,但分析下来,就会发现差别很大。


    傅寻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审视,渐渐变成观察。


    所以,在最开始,他就掌握着主动性。直到现在,曲一弦也趋于劣势,由着他翻云覆雨。


    若不是她本能觉得有危机感,又糊里糊涂没个头绪,她也不至于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策划这么一出。


    如今,骑虎难下。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傅寻勾了勾唇角,没肯定也没否定。


    她才起了个头,他不着急帮忙下定论。


    曲一弦一直留意着他情绪的变化,见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耐人寻味就知道自己推测的方向没错。


    她放松下来,语气也随之一缓:“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直接来找我。”


    曲一弦回忆了一遍傅寻在上车后,唯一透露出关键信息的那段话——“六月二十五号,你接过一个单子。乘客是男性,二十八岁,化名项晓龙。”


    她在这段话后下意识回答“你怎么知道”,短短数秒之内,傅寻突然发难,扭转了优劣势,变成了主动方。


    他带着“暗器”这事,曲一弦不知道,观傅寻这笃定的架势,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他也有把握靠这只大白老鼠的出其不意脱困。


    所以,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布局中的猫腻和漏洞,是自愿配合的。那只能说明——傅寻和她一样,也在找一个撕开问题的突破口。


    所以才将计就计,摆出中了圈套的姿态,充当受害人。


    她掀起眼皮,白了傅寻一眼。


    卑鄙!


    无耻!


    混账!


    “骂够了?”傅寻忽然出声。


    他离得越近,声线越显低沉。


    曲一弦却吓了一跳,不打自招:“我骂出声了?”


    “没有。”傅寻语气平静,颇有兴致地取笑她:“你的白眼是越翻越精髓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到此刻,就算披着羊皮,他也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傅寻索性不再藏,那些伪装过的,粉饰过的劣根性,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不继续说了?”他问。


    曲一弦直觉他的话未说完,没接茬。


    果然。


    傅寻下一句是:“你不打算说的话,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下我们今晚的问题。”


    “给你举个例子。”


    他沉吟数秒,道:“我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了。”不然,她也不敢让袁野狮子大开口,跟他申请一架救援用的直升机。


    曲一弦默认。


    傅寻接着说:“文物鉴定师的职业听上去挺安全的,是吧?”


    曲一弦:“……”她又没干过她怎么知道?


    “打交道的是文物,它又不会张嘴咬你。”傅寻一顿,语气微变:“但你觉得,我和这个职业该有的样子,像吗?”


    曲一弦想起在微博看到的那张照片。


    傅寻穿着衬衫西裤,带着无框眼镜,那形象……挺有做研究的教授样。


    但这种送到嘴边回怼的机会,她舍不得放过,张嘴就是:“不像,你像收保护费的地头蛇。”


    傅寻捏着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捏住她的腕骨微一用力。


    曲一弦忍着骂娘的冲动,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差不多行了,把我惹急了,一拍两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事求我。”


    这话,放给袁野听,他肯定不敢了。


    但放给傅寻听,曲一弦挺怕适得其反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给了个台阶:“你继续说。”


    傅寻倒是松手了,只是没给曲一弦做对抗的空间,反手将她的双手别到她身后。


    这个姿势比被他虚压着舒服多了,就是想宁死不屈地喷他一脸唾沫的可行度也提高了不少。


    曲一弦颇为满意。


    “十年前,有人重金聘请我去鉴定。到半路,有一拨不想我出现的人把车堵了,用我父亲的生命威胁我。你猜怎么着?”傅寻问。


    曲一弦从小就喜欢答脑筋急转弯,可惜长大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她思索了几秒,试探着报答案:“弄死不至于,那就……弄残了?”


    傅寻语气平淡,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他后来,倾家荡产,离死不远了。”


    行!


    吓唬她是吧?


    她眉眼一耷,听上去不那么情愿:“行吧,你问。”


    傅寻对她的温顺存疑。


    不过眼下,车厢狭小,除了他以外再没别人。他今晚有的是耐心,从她嘴里撬出话来。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傅寻说:“你认不认识项晓龙?”


    曲一弦确认,傅寻的动机就是项晓龙。


    说起项晓龙,曲一弦的确印象深刻。


    六月不是西北的旅游旺季,但因五月可可西里藏羚羊迁徙,有不少游客为了一睹盛景慕名而来。


    这个热度会一直持续到六月末,给西北的车队留出一个短暂的休整期,迎接七月的旅游旺季。


    曲一弦出于个人原因,每年五月初至六月底只接去可可西里的单子。


    今年的六月二十五,正好是她从可可西里回敦煌休整的第一天。


    四年前,江沅失踪。她也因此和父母决裂,背井离乡。


    车队每年带客的收入很可观,但对还没放弃寻找江沅的曲一弦而言,这点收入远远不够。


    星辉车队大部分领队只在西北旅游旺季时接单带客,淡季休假。


    曲一弦是唯一的另类。


    尤其是在袁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闲着的时间比工作时间还多的这种懒惰型人格的衬托下,她简直是车队的劳模。


    无论是接机送机,还是市内一日游包车,有单就接,精力旺盛。


    项晓龙,就是曲一弦今年六月唯一接的一单敦煌市内包车。


    他包下巡洋舰的当天,只去了三个地方。


    这三个地方分落于敦煌北、东、南三个方向的角落,非要说有什么相同点,那就是——它们都是古玩鉴定拍卖所。


    ******


    曲一弦的脑中,渐渐有条线变得清晰起来。


    她抬眼,唇角微勾,笑容嚣张:“想知道?”话落,她晃了晃被他困住的手腕,翻身做主般轻狂:“松开啊。”


    傅寻挑眉,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视线。


    他那双眼,又黑又深,像深渊一样,深不见底。


    曲一弦见他不动,很是不满:“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一句也不说。”


    傅寻眼神微沉,官方吐槽:“真小人得志。”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还没发,不要慌啊~我是拖延症本拖。


    另,我看完上一章评论的数量后,只想问:小妖精你们平时都是潜水的吗?只爱貂妹不爱我!


    ☆、25


    第二十五章


    小人得志就小人得志呗, 总比任人鱼肉得好啊。


    曲一弦挣开傅寻的钳制,坐起来。她第一眼,扫向了窝进傅寻连帽卫衣里只剩条尾巴的大白老鼠:“这玩意, 顾头不顾尾的, 到底什么东西?”


    那条尾巴晃了晃,挪了下,调出来一个脑袋。


    曲一弦的目光来不及收,和它对了个正着。


    “雪貂。”傅寻抬手,手刚递到它面前,它乖巧地搭上这“电梯”,任由傅寻将它抱进怀里。


    这下,曲一弦看清了。


    ……的确是只白色的大老鼠,还是加长加粗版的。


    许是不喜生人, 雪貂在傅寻怀里待了一会,脑袋轻轻拱了下,自己寻了条缝, 就从袖口钻进去了。


    曲一弦有些不敢置信。


    她刚才就是被这萌萌哒的东西给偷袭了?还因此痛失阵地!


    这……是不是有点太耻辱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怎么把这玩意下锅的时候。


    曲一弦揉着发酸的手腕, 瞥了眼傅寻, 说:“我和项晓龙, 不熟。”言下之意是, 认识。


    “你找他是寻仇还是认亲?”曲一弦问。


    傅寻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冷:“我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还认亲。”


    也是。


    这么大的家产,恨不得私吞了才好, 怎么会想着认亲。


    所以,傅寻找他,是为了寻仇?


    曲一弦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面上却冷静:“这样。我不能直接出卖他,人命我已经背了一条,再背不起第二条了。你得先告诉我,你找项晓龙的目的。”


    “你也可以选择骗我。”曲一弦补充:“但只要被我发现,我发誓,这辈子都跟你不死不休。”


    傅寻没应声。


    不能什么话都由曲一弦说了算,他向来不喜欢局面被动。


    他定定地看了曲一弦几眼。


    车里没有光源,所有的光线全源于停车场那盏照明灯。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固定的螺丝松了,那盏灯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能掉下来。


    车内的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她的眼睛在这样昏寐的光线下,亮如星辰。


    ******


    傅寻是文物鉴定专家,这个圈子的门槛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


    有不懂行的,在旅游景点摆个摊开个店,卖点古董小玩意。当个小老板,忽悠那些更不懂行的,糊口饭。


    勉强够到这个圈子的,连“师”都不能用,只能叫古董鉴定员,通常就在拍卖行,典当行掌掌眼,鉴别一些小物件。


    再往上一级,才能叫古玩鉴定师,这个级别才算踏进了文物鉴定圈,薪资在五千至上万不等,分三六九等。高级些,叫一级鉴定师,不过也没再低级的了,二级三级的叫起来太难听,没人喜欢。


    傅寻所在的圈子,是从一级鉴定师开始,还要往上。跟影视圈里的京圈类似,成员基本固定。偶有浮动,除了少数是新秀,大部分还是徒子徒孙。


    就跟傅寻师从傅望舒一样,不少古玩鉴定师都会收徒,继承手艺。例如:宝玉石鉴定和加工技术、书画鉴定、文物鉴定和修复、古典文献学。


    分门别类,一个发展一个,都有下线。


    傅寻没收徒,但他年少成名,又是傅望舒的独子,两方人脉之下,他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古玩圈子的水深,眼力不够的,指不定哪天就被坑了。能够上一级鉴定师的,自己肯定有些本事。更权威些的,他们连指缝中漏出去的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所以,底下不成气候的小喽啰挤破了脑袋也想往上层圈子去。


    傅寻底下就有不少跟着办事的。


    六月底,他收到在敦煌典当行的眼线递来的消息,说他这几年一直在追的东西,出现了。


    他请人去查,线索就断在了项晓龙身上。


    而项晓龙最后失联前,唯一可查的联系是曲一弦。


    消息经了两人的手,传到他这有些变味了。


    傅寻最后收到的消息是:领项晓龙跑了三个古玩鉴定行的是个女的,挺年轻。可惜录像的截图太糊了,没看清车牌号。


    于是,他就亲自来了。


    他寻的宝,是块被人顺走的硬货,价值好几百万。比这个价值更贵重的,是意义。那是傅望舒送他的成年礼,就是丢了,也得费尽心思找回来,更何况还是被人顺走。


    起初没想到是曲一弦,排查到是星辉车队领队时,傅寻隐约有不妙的预感。


    星辉车队是彭深一手创立的,是西北环线资历最深的车队。招牌越是吃香,生意自然也就越好。


    傅寻和车队没有关联,也不清楚车队如何运营,但偶尔听彭深说起,知道星辉车队很少接外活,类似接机、包车,即使他不设禁令,不阻拦车队接单,也极少有人外接。


    原因他倒是知道。


    因为星辉车队除了有带线的业务,还运营着一个救援队,车队队员大多选择空着时间以备救援需要。


    傅寻赞助设备,拨救援经费,极少插手救援队的事务。只有彭深,会将队内的重大变更或设备添置向他汇报。


    除此之外,每当救援,无论成败,彭深都会给他传一份救援简报。


    曲一弦的反常让傅寻在处理这件事的第一方案上,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接近,观察,试探,到今日的开诚布公,已做了很久的铺垫。


    ******


    “我无法全部坦诚。”傅寻靠着椅背,眉目疏懒:“能告诉你的,就是项晓龙手里有脏货。”


    “我不占你便宜,也不哄瞒你。”傅寻眼神一深,说:“你替我把项晓龙找到,我就帮你找江沅。”


    “我和项晓龙没仇,他结仇的另有他人。我追回自己的东西,有的是人要问他讨回公道。”他又一次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拧向自己:“你放心,项晓龙的命还轮不到你来背。”


    因果没法说,项晓龙背后牵扯的是人命官司。


    要解释,必然会牵扯出一堆,一时间说不完,也说不清。就跟曲一弦不愿意提江沅一样,他也有不愿意提起的事。


    既然没有必要,那就不提。


    东西怎么顺走的,也不好说。


    牵涉其中的人已经去世,旧事重提,空添污名。他做鉴定,和文物打交道,多少信些风水,扰人安宁的事他也不愿意做。


    这才是他的目的。


    把路铺好,等着一切水到渠成,推波助澜,和曲一弦达成合作。


    曲一弦皱眉,她默不作声地窝在后座椅背上。


    也是难得,她和这辆车朝夕相处,这还是头一次坐在后座上。


    傅寻提得条件太诱人,正因为诱人,才透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对于江沅,她早已过了当初的急迫,如今更能够沉淀下来冷静思考。


    “我不能立刻回答你。”曲一弦眉心深锁,今晚巨大的信息量需要她先消化,整理,再去考虑别的可能性。


    好在,傅寻也没有要她现在回复的意思,这太强人所难。


    他颔首,只说了两个字:“尽快。”


    突然尘埃落定,该说的说了,该问的问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车内一静,凭空波澜起几分尴尬……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别说刚才差点打起来,那画面委实有点不堪入目。


    曲一弦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起臊来,但傅寻没动,她也不好直接弃车走人。斟酌了片刻,只能清了清嗓子,说:“行,那散会。”


    傅寻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像含了一口烟,嗓音低低沉沉的:“散会?你这请君入瓮的架势可不像是只开一个会的。”


    他一挑事,曲一弦就炸毛。


    她冷眼回视,唇角微掀,露出抹似笑非笑来:“我做事向来粗暴,你有意见?”


    “没有。”他音色一低,声音几乎融进风里:“不过再来几下,可能会吃不消。”


    曲一弦没听清:“你说什么?”


    傅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结束话题:“走了。”


    他话音刚落,从宾馆拐角处,出现一束炽白的车灯灯光。远光灯沿一个圆角,从拐角处直直打过来。


    曲一弦听着那声耳熟的引擎声,脸色一下就变了。


    眼看着傅寻已经拉开车门,她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扑过去覆住他的手背,用力撞上车门。


    傅寻手背一凉,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曲一弦死死压回了后座。


    她情急之下,又是一个锁喉,将他抵在座椅椅背上。


    那束车灯照进车厢内,不动了。


    曲一弦也如静止了般,放轻了呼吸,渐渐地往下滑。


    傅寻打量她,似想到什么,勾了勾唇角:“袁野回来了?”


    曲一弦哼了声算作回答。


    这个时候放傅寻出去,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丢没了。袁野和姜允会怎么想她?


    她虽然不靠这张脸吃饭,但不能“不要脸”啊。


    她生怕傅寻这会故意出幺蛾子,抵着他脖颈的手臂用力,低声警告道:“别乱动。”


    身后,两声车门被撞上的声音响起。


    袁野“诶”了声,脚步声越走越近:“曲爷怎么把车停这就不管了?”


    姜允被冻得鼻尖发红,她的手缩进大衣里,捂着凉飕飕冒寒意的鼻尖,声音模糊的嘀咕道:“她是不是去找傅大哥帮忙了啊?”


    袁野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眼看着他离后座越来越近。


    傅寻抱着曲一弦往下一滑,整个滑到车窗看不见的位置。


    他低头,轻轻的“嘘”了声。


    曲一弦不敢动,她缩在傅寻的怀里,耳朵竖着,时刻留意着车外的动静。


    袁野的脚步声停在了后座车门处,似站了一会,又似贴着车窗往里看了眼。车内的隔音好,呼呼的风声里什么也听不见。


    姜允一蹦一跳地凑过来,说:“车门锁了吗,你拉开看看。”


    曲一弦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嗓子像破了风,呼进去的空气全顺着破洞扬长而去。肺里空荡荡的,像漏水的瓶子,滴下来的水滴永远攒不满水位线。


    她轻轻的,喘了两口气。


    第三口还没喘匀呢……


    傅寻怀里被挤着的貂,探出个脑袋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绿豆眼,一眨不眨地和曲一弦对视着。


    ……


    ……


    ……


    看什么看,小王八蛋!


    她悄悄转眼,瞄了眼头顶。


    角度不对,她看不清车窗,也无法看清车外的袁野。


    傅寻嫌她乱动,覆住她的后脑,压进怀里。


    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从脑后落到她的后颈,似习惯性地捏了捏。


    曲一弦顿时:“……”


    呼吸不畅,头晕脑胀,心跳极速,还尤其想吃貂肉。


    时隔四年,她特么又高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惊喜吗,意外吗?


    *


    你们要的貂妹。


    还说爱我更多,分明是貂妹。


    *


    作话分三四段写……我也是闲得慌。


    明天可能会晚点更新,明天三次元有事,比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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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投雷的小仙女们!!!爱你们!!!


    ☆、26


    第二十六章


    没等曲一弦把这口气缓过来,车窗上一声闷响, 像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车门。


    曲一弦的心跳也“咚”的一声, 骤然停了。


    她摒着呼吸, 半天没敢动。


    傅寻扣住她后颈的手, 又轻捏了一下。


    瞧着像是安抚,但以曲一弦对他的了解, 她觉得,傅寻嘲笑她不经吓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曲一弦向来不是听天由命的风格, 她凝神, 飞快地思索对策。


    要是只有袁野, 她也不必这么藏着掖着,主要是姜允。


    她对傅寻有意思,甭管她是出于虚荣心想证明自己的魅力还是出于猎艳心态想发展段艳遇, 这小姑娘对傅寻的心思是明摆着的, 绝对不单纯。


    给她看见自己和傅寻单独待在车里,三观崩塌事小,大不了塌了给她搭回去。万一想不开就糟了,这种性格的姑娘作起来,你就别指望后面有清净日子了。


    最重要的是,对车队形象也不好。再有个投诉, 别说彭深要亲自过问, 写报告罚钱就够她吃一壶的。


    车外,姜允轻“啊”了声,跺脚:“我的相机。”


    袁野握住门把手的手缩回来, 转头看她:“磕到车了?”


    “是啊。”姜允检查着镜头,心疼得眉心打结:“这镜头好几万呢。”


    袁野这么多年单身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先去摸车,确认没磕着划着才松了口气:“曲爷爱车如命,这车陪她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要就这么划了,她能骂我一个月。”


    姜允:“……”


    她说她的镜头好几万,这傻大个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这么一打岔。


    姜允也没了陪他待在这里的兴致,她抱着相机,闷不吭声地看了眼袁野,说:“我先回去了。”


    袁野见她一脸不豫,以为她还在为今晚天气不好没拍到星空可惜,挥挥手:“行,你早点回去休息,我等会给你发星空的照片。”


    要不说注孤生呢……


    曲一弦听着姜允恨不得踏碎台阶的脚步声,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


    姜允一走,曲一弦的危机感顿时解除。


    她从后腰的口袋里抽出手机,拉开傅寻的冲锋衣外套,把脑袋钻进去。


    傅寻皱眉。


    他低头看了眼曲一弦,不怎么客气地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拎出来。


    曲一弦抬眼就瞪他:“发条短信。”


    她下巴微抬,这句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压得极低。


    傅寻没听清,微微偏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在高危警戒线上,他这么一低一偏的,曲一弦几乎能够碰到他的鼻尖。


    她嗅着鼻端属于他的极淡的香味,僵了几秒,说:“给我遮一下。”话落,她又拉开他的外套,钻进去。


    傅寻这次没拎开她,他拉高外套的衣领,挡住她手机屏幕上的光,也遮住了她的脑袋。


    而他的外套里——


    雪貂警惕地探出个脑袋,抬脸看她。


    那双漆黑的眼睛,水润润的,无声又防备。


    曲一弦和它四目相对。


    几秒后,她呲牙,当着它的面,用舌尖舔了舔唇。


    那只貂,足足愣了一秒,然后嗖的一下,被吓跑了……


    几秒种后。


    袁野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


    小曲爷:杵小爷车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快滚。


    曲一弦的车有定位系统,加装这个系统时,厂家还给她附赠了个“报警”功能。


    这个报警功能并非指和公安联网,而是绑定了车主的微信号。在巡洋舰熄火的状态下,及时感应是否有人靠近,从而给车主的微信号“报警”。


    袁野的牧马人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系统。


    于是,在收到曲一弦的微信后,他蹿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跑了。


    危机一解除,未免尴尬,曲一弦先把傅寻扔下车。


    随即,她借口停车,又回了驾驶位,先把巡洋舰停回车位里。


    收拾了绳索和工具箱后,确认傅寻已经回宾馆了,她才慢悠悠地也往回走。


    她的房间在姜允和傅寻的中间,得先经过袁野、傅寻的才到她。


    走廊里空荡荡的,又铺了地毯。曲一弦走到地厚厚的地毯上,连脚步声都没发出来。


    她经过傅寻房间时,瞥了眼从门缝里漏出的暖光,忽然感觉浑身都透着股别扭和不适。


    有种输完场子,又输面子的憋屈感……


    她闷头刷了房卡,转头又瞥了眼。在开锁的提示声里,她手一重,重新带上门。然后走到傅寻门前,敲了敲。


    房间里,傅寻的声音低低的,问了声:“哪位?”


    曲一弦说:“有件事忘记提醒你了。”


    “记得看好貂,别被我逮着机会下锅煮了。”话落,她终于身心舒畅,哼着曲回了房间。


    屋内。


    傅寻看着专心捧着貂粮啃的雪貂,轻笑了声:“出息。”也就敢惦记惦记他的貂了。


    ******


    第二天清晨,六点。


    比闹钟先响起来的,是姜允的电话。


    她的声音软糯,要是忽略那沮丧的语气,估计还挺提神。


    “曲姐,外面天还黑着。我们还能出去看日出吗?”


    曲一弦眯着眼,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天是黑着,还挺黑。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说:“你等会,我出去看一眼。”


    清晨的黑马河,寒风凛冽,空气像是冻刀子一样,呼吸一口都要命。


    曲一弦披着冲锋衣往外一站,立刻清醒了。


    她回屋,一股脑钻进被窝里,对姜允说:“恭喜你啊,可以多睡两小时了。”


    姜允:“……”她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沮丧了。


    八点,曲一弦准时挨个房间敲门叫人。


    她留出十分钟给几人收拾行李,自己拎了热水壶去门岗接热水,泡壶养生茶带着路上喝。


    袁野和她的生物钟最接近,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停车场。


    他看上去一晚没睡好,挂着黑眼圈,神情萎靡。


    曲一弦正在擦车。


    黑马河后半夜下了整夜的雨,雨水在车身上蜿蜒出一道道水渍,加上昨天在拉脊山冒雨前行的泥灰,整辆车看上去跟刚从泥水里捞起来的,惨不忍睹。


    今天下半程要走戈壁,风沙大,不趁这会擦干净了,等到今晚投宿大柴旦,压根没时间清理。


    袁野在她车前站了会,没话找话:“曲爷,天还没晴,你擦什么车啊?”


    黑马河还飘着牛毛细雨,按行程,从黑马河乡出发,途径橡皮山到茶卡盐湖。这点公里数,根本不够变天的。估计今天的天空之境也是灰蒙蒙一片,没什么可逛的。


    曲一弦要走戈壁的计划还没跟姜允和傅寻提,还不算确定,她索性就没和袁野说。只抬眼,打趣他:“昨晚做贼去了?”


    袁野瞥她:“比做贼还惨,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


    曲一弦毫无同情心地附和:“那是挺惨的。”


    袁野:“……”


    他沉默了一会,回头看了眼,见姜允和傅寻都还没来。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对曲一弦说:“曲爷,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睡不好?”


    曲一弦头也没抬:“要到姜允微信了?”


    袁野没吭声。


    他垂眸,想了一会。


    到底憋不住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说了痛快:“曲爷,我昨晚看见……”话没说完,身后传来行李箱轱辘转动的声音。


    袁野转身。


    姜允推着行李箱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袁野。”


    曲一弦正好擦完后备箱,她随手把抹布扔进去,有些稀奇:“改称呼了,不叫袁野哥哥了?”


    姜允精心打扮过,垂落的发丝用夹板烫夹出卷曲的弧度,戴了顶红色的毛线帽,衬得肤色雪白剔透,整张脸小巧精致。


    长得是真好看。


    袁野替她拎下箱子,放进巡洋舰的后备箱里。


    姜允小声道了谢,坐进车内前,跟曲一弦解释:“袁野让我直接叫他名字,我就改称呼了。”


    她支着车门,很是遗憾地和曲一弦抱怨道:“我运气不好,昨晚观景台又冷又黑。别说银河了,连星星都没见着几颗。”


    曲一弦心想:你还能更倒霉。


    按黑马河这的天气来看,茶卡盐湖的天气也好不到哪去。


    她寻思着路上还得找机会跟小姑娘铺垫下,免得到了景区,连下车的心情都没了。


    等傅寻一到,车队出发。


    宾馆不管早饭,得先去觅食。


    曲一弦让袁野在前面带路,在黑马河乡找了家早餐店,填饱肚子。


    点完餐,她曲指叩了叩桌子。见所有人看过来,她清了清嗓子,说:“吃完饭我们出发,下一站是橡皮山。它是过路风景,路上只停一次,想拍照要抓紧时间。”


    这里想拍照的,也就姜允了。


    她自觉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曲一弦接着说:“大景点是茶卡盐湖,它的最佳观赏时间是中午。我给你预留了两小时,超出一点也无所谓,你尽兴就行。”


    “下午的安排是这样……”她突然抬眼,看了眼傅寻:“德令哈的白公山有个外星人遗址,这个景点只有自驾到的了。能经过可鲁克湖和托素湖自然保护区,日落特别美。”


    她问:“你们想去吗?”


    她单独提出来,还这么郑重其事。


    傅寻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什么,问:“单纯一个景点?”


    “单纯景点。”曲一弦往后靠着椅背,慢悠悠地问了句:“这个景点,你不感兴趣?”


    姜允看了看傅寻,又看了看曲一弦,甜着嗓子问:“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吗?”


    “我一般不走这个景点。”曲一弦抿了口养生茶暖胃,说:“远,路还不好,难走。但托素湖的日落也是真的美,错过可惜。你今天不是没看到日出嘛,弥补你看个日落。”


    早餐端了上来,袁野分了筷,在尝第一口牛肉粉汤前,他替曲一弦补充了句:“客人如果没有要求,我们带线时很少走那里。那个景点,感兴趣的人去过一次只会记得托素湖。而且,荒郊野岭的,它不像成熟的景区有人售票有人维护。但比较有意思的是,就那样游客稀少的地方,门口还有摆摊卖古董的。”


    面汤撩开的热气里,傅寻看了曲一弦好一会,才说:“要去。”


    外星人遗址,光是这个景点的噱头就很让人向往。姜允本就感兴趣,听傅寻说要去,她立刻附和:“那我也要去。”


    曲一弦颔首,那就这么定了。


    下午要多跑一趟戈壁,时间比较紧张。


    她喝了口牛肉汤,椒盐的辛辣香味里,她的喉咙麻滋滋的,从里到外透出被熨帖过的满足感。


    她上下瞥了眼傅寻,问:“你那只大老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托素湖真得美!日落尤其!


    反而外星人遗址,我觉得就是个噱头……看完只记得玛雅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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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第二十七章


    袁野捧着碗, 凑上来:“什么大老鼠?”


    他嘴里唆着粉条, 双眼轱辘转着, 那八卦的形象就跟老村村口那些腆着脸到处添油加醋的长舌妇一样。


    曲一弦敲了敲碗沿,掰了半块花卷递给他:“袁野。”


    袁野啊了声, 三两下把粉汤倒进嘴里, 口齿不清道:“你刚说什么大老鼠呢?”


    姜允也看了过来。


    她面前那碗牛肉粉汤几乎没怎么动过, 上头撒着的葱花香菜被她用调羹撇到一边,只小口地抿着汤。


    曲一弦没吭声。


    看来傅寻带着只雪貂的事,目前也就她知道。


    她轻呵了声, 只把眼神往傅寻那瞟,暗示:你们问他呀!


    要不说袁野好使呢,他立刻调转枪口, 问傅寻:“傅总你还养老鼠啊?”


    “是不是荷兰猪那种小仓鼠?”姜允也问。


    她正愁和傅寻没共同话题,上赶着搭话:“那个我也养过, 我还养过龙猫,就宫崎骏电影里的那个龙猫,触感特别好, 长得也很萌。”


    曲一弦其实挺不想破坏气氛的,但她没忍住,多嘴问了句:“没见你朋友圈放照片啊, 你多久之前养的?”


    姜允脸上的笑意一淡,声音也低了:“大学的时候了。”


    曲一弦哦了声,问:“现在呢?”


    姜允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连最后的那点笑容都没了:“送人了。”


    曲一弦:“……”


    袁野:“……”


    他觉得小曲爷特别不会聊天, 提哪壶哪壶不开,这放宫斗戏里绝对是被赐一丈红的主。


    他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我就养过一只乌龟。”


    曲一弦抬眼瞥他,看他打算放什么屁。


    袁野挠了挠头,说:“……有次没留神,给冲下水道了了。”


    姜允的调羹在碗沿上轻敲了下,她一言难尽地和袁野对视了两秒,噘了噘嘴。


    半点没有被安慰到好嘛!


    一桌诡异的气氛里,只有傅寻云淡风轻。他喝完小米粥,轻吁了一哨声。


    曲一弦特意留心记了,相比昨晚那记类似召唤的口哨声,这次更似口语话,哨声轻短,语调平伏,没有任何语境和情绪。


    不过眨眼,那只和曲一弦有过四目相对交情的雪貂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立在了傅寻的肩上。


    姜允一声惊喜的低呼,连汤都不喝了,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只通身雪白,双眼跟黑宝石一样剔透的雪貂,兴奋地问:“这是宠物貂?”


    袁野拧眉,神色困惑:“这不是黄鼠狼吗?”


    曲一弦觉得他这话说得不靠谱:“你见过白色的黄鼠狼?”


    袁野狡辩:“基因突变呢?”


    傅寻轻召了声,那只雪貂歪着脑袋在他耳侧蹭了蹭,飞快地从他指尖叼走特制的鲟鱼肉,转身窝进了他卫衣的连帽里。


    袁野看得目瞪口呆。


    曲一弦啧了声,感慨道:“这年头,人不如老鼠。”


    傅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得看什么人,像你这样的,比不上老鼠也是人之常情。”


    嘿,还学会还嘴了。


    曲一弦瞪他:“我这样的?我哪样了!”


    傅寻还没说话,窝在帽子里吃鲟鱼干加餐的雪貂先不乐意了。它身子一盘,立回傅寻的肩头,二话不说,拿爪子里剩下的半块鲟鱼干砸她。


    声势不小,奈何力量有限。


    曲一弦就看着那半块鲟鱼干在她眼前滑过一道弧线,轻飘飘落进了她面前的牛肉汤里。


    她一怔。


    等等……


    她刚才是被傅寻养得那只大老鼠拿鱼干给砸了?


    她被大老鼠拿鱼干砸了?


    她被只老鼠砸了?


    满桌寂静下。


    傅寻低声笑起来,音色沉沉,如碎玉落盘。


    他抬手,轻揉了下雪貂的脑袋,又递了块鲟鱼肉奖励它。


    然后,起身,双手插兜,又是居高临下地看了曲一弦一眼,说:“你们慢吃。”话落,他抬步就走。


    那只雪貂蹲在他的肩上,“咯咯”了两声,只露出条尾巴轻轻甩了甩。


    ……还挺他妈会貂仗人势的?


    ******


    饭后,曲一弦领队,往茶卡盐湖出发。


    相比她的沉默和郁闷,姜允和袁野这一路兴奋得跟打了几剂量的兴奋剂一样。


    起初姜允还能克制,用微信和袁野用语音嘀嘀咕咕。后来信号不好,她不大能收到信号了,厚着脸皮跟曲一弦借了对讲机。


    这下,这两人说什么,藏都藏不住。


    袁野在替姜允转述傅寻回答她的问题:“寻哥说,它平时就吃貂粮,加餐就也就一些鱼干,肉肠。哦……还有鸡胸肉也吃,但得切成小块,不然啃着费劲。姜允,你还别说,它看着那么小一只,真不吃素。”


    姜允笑眯眯地回:“它有名字吗?傅先生平时就用口哨和它交流吗?”


    曲一弦往后座瞥了眼。


    姜允已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弯月牙,拿着对讲机的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了奖。


    她嗤了声——小姑娘就是容易被诱惑。


    对讲机一响,袁野又回了话:“你跟我叫他寻哥就成,他没跟我们差多少岁。他说这只貂叫貂蝉,就古代四大美女的那个貂蝉。”


    曲一弦:傅寻没跟他们差多少岁???


    袁野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数都不会数了?跟她就差了四岁呢!何况姜允。


    她没忍住,说:“傅寻这把岁数,都能当你叔了,你别听袁野瞎扯淡。”


    姜允听完,脸都白了:“曲姐,我刚想回,摁着对讲键呢。”


    她话音刚落,对讲机又响了,袁野嚷嚷道:“曲爷,你是不是吃醋了,说话怎么这么酸呢?”


    曲一弦:……妈的,墙头草。


    她一脚油门,猛得提速。


    到橡皮山,天还阴着,雨却不下了。但路边的草甸上仍旧湿漉漉的,像是刚雨停不久。


    曲一弦靠边停了车,赶姜允下去:“到景点了。”


    姜允探头往车窗外看了眼,见沿路停满了各色车队的车,戴好围巾,抱着相机就下车了。


    袁野见她下来,跟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相机帮她拍照。


    曲一弦鬼使神差地留意了一眼傅寻。


    停在巡洋舰一米开外的牧马人,车窗降下,只露出一截傅寻冲锋衣的花色。


    她收回视线,下意识摸向烟盒。一打开,花花绿绿全是水果糖,她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拈起一块,剥了糖纸,扔进嘴里。


    水蜜桃的香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


    曲一弦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傅寻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等姜允拍照这会功夫,她给沈青海打了个电话。


    沈青海昨晚也住星辉假日宾馆,不过没跟她打上照面,曲一弦知道他在黑马河还是听袁野说的。


    他说沈青海缺葡萄糖,跟他要了几支给客人。他带的那队三个女生,白领,请了年假一起出来玩。结果其中一个高反严重,要是缓不过来怕是后半夜就要把人送回西宁。


    现在想起来,她也该表示下关心。


    曲一弦边嚼着水果糖,边等电话拨通。


    车窗露出一条缝,山顶的风大,有寒意顺着窗缝渗进来,凉丝丝的,格外提神醒脑。


    电话接通后,沈青海略显局促的声音立刻响起:“小曲爷。”


    “是我。”曲一弦往窗外看了眼,见姜允还在扬围巾,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我昨晚听袁野说你带队到黑马河了,客人情况怎么样?”


    “没、没事。”沈青海有些结巴:“我现在刚到茶卡盐湖,正在停车场。”


    曲一弦一听茶卡盐湖,顺口打听:“那边天气怎么样?”


    “不太好。”沈青海说:“看云的厚度,估计一会还要下雨,下午能不能晴还不一定。”


    “行,我知道了。”她偏头,似是想起什么,等了一会,又问:“你是什么行程?”


    曲一弦问一句,他答一句:“下午去外星人遗址,晚上到大柴旦。明天走玉门关,去敦煌。”


    曲一弦有些稀奇:“外星人遗址?”


    这个景点就像袁野说的,一般车队带线,除非客人要求,否则不会特意去绕这个景点。


    白公山太偏太远,景点又不顺路,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很浪费时间。因为景点噱头跟真实情况相差甚远,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往那带线。


    “对,客人要求的。”沈青海也似有些无奈:“所以今天行程比较赶,我一大早就领队出发了。”


    曲一弦琢磨了会,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到外星人遗址时给我发个短信,我下午也过去,找你探探路。”


    沈青海满口答应下来。


    曲一弦挂了电话,揿下车窗,叫袁野:“差不多了?差不多就赶紧上车,去茶卡盐湖了。”


    姜允还没拍高兴,但橡皮山景色单一,加上又是阴天,光是后期修图够她喝一壶的。所以她也没留恋,当下就和袁野往回走。


    曲一弦叫完人,启动引擎。


    车身一震,刚点火。副驾车门被拉开,傅寻坐进车内,关上车门的同时不忘命令她:“把车门锁上。”


    曲一弦:“???”


    傅寻解释:“让姜允坐后面那辆车去。”


    曲一弦猜他是有事要说,没犹豫,手脚麻利地把车门锁了。


    锁完发现不是事……哪有把客人锁车外的。


    她刚要解锁,傅寻忽然握住她手腕,压在方向盘上。他揿下车窗,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转头叫走到车边准备坐后座的姜允去袁野那辆车上。


    姜允有些意外。


    她缩回拉车门的手,咬了咬唇,似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委屈巴巴地提个小请求:“我能回去拿下手机吗?”


    曲一弦立马赶在傅寻说话前,把车门锁解了:“行行行,你别太过分啊。”


    傅寻回头瞥了她一眼,松开她手腕,让姜允上车。


    姜允拿了手机,又拎了背包,怯生生地看了看傅寻,又看了看曲一弦:“曲姐,我行李箱不用拿?”


    曲一弦最见不得小姑娘用这种纯良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瞥了眼傅寻,说:“你叔叔就是搭一段车,你等会就坐回来。”


    姜允“哦”了声,没再问。下车前,又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傅寻,这才磨磨蹭蹭地关上车门,去了袁野的牧马人。


    曲一弦在后视镜里看着姜允上了车,才开车。


    巡洋舰过了山口,一路往下,渐入坦途。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傅寻开口,忍不住问:“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傅寻睁眼,意识惺忪:“什么?”


    曲一弦差点想急啥把他糊挡风玻璃上:“你上我的车,不是有话跟我说?”


    傅寻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座椅的位置不是很舒适,他调了调,长腿一伸,说:“我什么时候说有话要跟你说了?”


    曲一弦:“……”???


    “那你上我车干嘛?”没看出她想拒载吗?


    傅寻哦了声,语气轻飘飘的:“她太吵了,你这里清净。”


    曲一弦还想说什么。


    他补充了句:“姜允昨晚半夜来敲我的门,这事你知道吗?”


    曲一弦:“嗯?!!!”


    作者有话要说:  粘错了……


    *


    随机送200个红包!!!


    晚安!


    ☆、28


    第二十八章


    这事, 曲一弦真不知道。


    没看出来, 姜允看着柔柔弱弱跟小棉花糖一样,行事作风还挺大胆的。


    所以袁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就是为了说这事?


    曲一弦摸了摸下巴,问:“你给开门了?”


    傅寻闭眼:“开了。”


    曲一弦啧啧了两声, 又问:“找你什么事啊?”


    傅寻:“高反, 让我给开下葡萄糖。”


    曲一弦给姜允的葡萄糖注射液是玻璃瓶,瓶身扎实, 的确不太好开。硬掰, 使不上力。


    又是在宾馆,就算想找点尖锐的工具,也没衬手的。


    这么一想,曲一弦觉得……姜允敲门的行为合情合理。


    不过她嘴贱, 她非要问一句:“就开瓶葡萄糖?”


    傅寻睁眼,斜了她一眼:“你还想听什么?”他语气淡淡的,音色压得极低。


    曲一弦偏跟听不懂他语气里那点风雨欲来的危险, 嬉皮笑脸地问:“都到门口了,不请人进去坐坐?”


    傅寻听着觉得好笑:“你到我门口时,我请你进来坐坐了?”


    曲一弦满头问号:“扯我干什么?我能和姜允一样吗!”人姜允对他那点企图, 全写在脸上, 就差直接问他“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了。


    “不一样。”傅寻闭上眼,冲锋衣外套兜住脸之前,他声音含糊, 跟咬了根烟似的,道:“你都没份,她算什么?”


    啥?


    曲一弦没听清。


    她转头,往副驾看了一眼。


    妈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就睡了,小心遭天谴!


    ******


    车快到盐湖时,先进小镇。


    说是小镇,也是近两年旅游业大热才发展起来的。房屋和街道都稀稀拉拉的,过了主干道,沿途连半个人影也难见到。


    天气和曲一弦预料得相差无多,进了镇,跟穿过了一层雨幕,挡风玻璃上淅淅沥沥地落了不少雨点。


    南江雨季时,整一月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泡在雨雾里。不论下不下雨,天阴着,屋顶上始终压着一片厚厚的棉絮。等下起雨,又跟天池水干涸了似的,只落下牛毛细雨,初时落在身上无知无觉,淋上一会,眉睫头发全沾上了雨丝凝成的水雾,一颗颗,比水汽还朦胧。


    和南江的雨不同,西北干旱,一年之中下雪都比下雨勤快。这里的雨,是真枪实弹,一点一滴清晰分明。从酝酿到降落,都是区域式的,生怕下多了。


    她抬眼,瞄了瞄堆叠在半空跟水墨画似的云层。垂下眼,拿起对讲机通知姜允:“茶卡盐湖快到了,你收拾下东西,准备下车。”


    姜允用袁野的手台给她回了句:“我知道了。”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是还在介意傅寻跟她换车的事。


    车进景区。


    茶卡盐湖的景区门口就有大片停车场,即使天气阴沉有雨,仍停满了从各地来的旅游大巴和车队。


    曲一弦挑了个空位,停好车。


    转头见傅寻还在睡,正犹豫是由他睡还是叫醒他,姜允撑着伞,敲了敲曲一弦那侧的车窗。


    曲一弦干脆开门下车。


    姜允握着伞柄抬高,把曲一弦遮入伞下:“袁野说茶卡盐湖对浙江户籍免费,我过来拿身份证。”


    她抬抬下巴,示意后备箱:“我放行李箱里了。”


    姜允拿了身份证,趁后备箱关上前,往副驾看了眼,嘀咕:“傅先生又不下车啊?”


    他又不是来旅游的,下什么车?


    不过这话没必要和姜允说。


    “可能对这些景点没兴趣吧。”曲一弦把伞递给她,给她指路:“你沿这方向,走到尽头。出了停车场,就是景区的售票口。”


    雨越下越大,曲一弦站在后备箱敞开的车门下,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姜允:“你一个人,自己注意安全。快出来前给我打电话,我接上你一起去吃午饭。”


    ******


    袁野坐在车里,酸溜溜的。


    他这几年除了给小曲爷做搭档当副手,还是她房东呢,也没见她这么体贴关怀,殷勤备至的。


    似是察觉到袁野的视线,曲一弦送走姜允后,目光一转,直接落在了斜对面的牧马人上。


    袁野的心一提,眼看着曲一弦关上后备箱,也没打伞,抬步迈了过来。


    曲一弦上车后坐的副驾。


    几步远的距离,她的冲锋衣外套已经淋湿了肩头。好在防水,不然这种天气,衣服拧不干晒不干,一件件渗下去,穿着肯定难受。


    袁野也不说话,默默地递上整盒纸巾等她擦干。


    他没了平时咋呼的劲,曲一弦反而有些不习惯,擦肩头时,分了个眼神觑了他一眼:“怎么哑了?不就姜允半夜敲了傅寻的门嘛,我都帮你问了,就开个葡萄糖的事。”


    袁野跟个小哈巴狗一样,抬眼时,眼角折出一道褶子,看上去委屈又无害:“你是帮我问的,还是自个儿问的?”


    曲一弦“嗯?”了声,没明白他的意思。


    袁野昨晚憋了一晚,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等到这一刻,她又是无关紧要,一副什么都不打算跟他说的样子,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曲爷,不是我说你。这几年,我们不说出生入死,但并肩作战的情谊总是真的吧?你什么都瞒着我,我真的怪难受的。”


    曲一弦擦肩头的手一僵,她抬眼,看向袁野。


    他嬉皮笑脸惯了,曲一弦很轻易就能分辨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眼下这情况,一看就是前者。


    她终于良心发现,好好地反思了一下——她最近是不是太忽略这个小朋友了?


    袁野其实不怎么适应和曲一弦说正事,他更习惯说正事的时候还和她插科打诨。只不过今天时机合适,还是得严肃起来好好沟通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肃容:“小曲爷,你昨晚吃饭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吧?你让我数着,看姜允一顿饭能偷瞥傅寻多少次。”


    “我数了,没超过十次。全是傅寻说话时,姜允自然又礼貌的注视。倒是你,看了十几眼,跟迷障了似的。”


    曲一弦震惊。


    她有看傅寻这么多眼?这双眼看来是管不住了,找个时间剜了去。


    袁野见她不吭声,继续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姜允半夜去敲寻哥的门睡不着吗?我平时沾着枕头就睡,怎么半夜了还没睡着,你不想知道吗?”


    曲一弦见他较了真,双手环胸,静静地坐在座椅里,一声不吭地听他发牢骚。


    “你给我发短信后,我去你房间找你了。敲门没人应,寻哥的房间也没有亮灯,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两待在车里。我就去调行车记录仪了……”


    曲一弦听到这,眉梢一挑,忍着没朝他下耳刮子,只一双眼跟淬了毒一样,凉森森地看着他:“然后呢?”


    她一开口,袁野顿时气弱。


    他结巴着,说:“看、看见你故意支开我、我和姜允……”他一顿,声音越说越小:“跟寻哥孤男寡女,独处一车。”


    “这也没什么。”袁野越想越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又硬气起来:“你要是喜欢寻哥,想追求,想恋爱,都很正常。但你连我也瞒着,把我当枪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曲一弦笑了:“你早上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袁野顶嘴:“这个怎么了?很严重的好不好,都在我们之间产生感情裂缝、信任危机了。”


    就一晚,感情裂缝,信任危机?


    曲一弦差点没忍住又想上手,她心里默念:自己罩着的小弟、自己罩着的小弟、自己罩着的小弟。


    三遍后,她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你想多了,我和傅寻没半点男女私情。你昨晚看见我们独处一车,那你看见我们打起来了没有?”


    打起来???


    袁野目瞪口呆:“不是……我寻哥这是道貌岸然啊,居然还打女人!”他说着,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找傅寻算账的架势。


    曲一弦没拦。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袁野推开车门,转头又一副“你怎么不拦着我”的表情期期艾艾把车门关上。


    “我这人,不适合谈恋爱。”曲一弦调着座椅往后推了几寸,空间富余后,她翘起脚,抽了根袁野的烟,点上。


    从昨晚到现在没抽上烟,嘴里淡得很。


    “一般男人拿不住我,我也没看得上想去祸害的。”烟味在她舌尖走了一圈,曲一弦轻吐出口烟,说:“我跟傅寻之间,有点事,不好往外说。”


    曲一弦倒没想瞒着袁野,只是她习惯了心里藏事,不擅长主动袒露。和袁野这种发生点什么都恨不得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不一样,她就一闷葫芦。


    她眯细了眼,语气忽然就轻了:“你别问,你要是自己能看见能发现,也不算是我多嘴。”


    她转头,招招手:“袁野,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打听下。”


    袁野听得心跳咚咚响,他没立刻应声,脑子里把曲一弦说的这几句话翻来倒去地回放了几遍,有些不放心地问:“曲爷,你没招惹上……什么要紧事吧?”


    “没有。”


    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了。


    袁野顿时放了心,之前那点计较立刻放下了:“你说,什么事?”


    “傅寻这人底细很深,你以为他那些钱是因为家族生意?不是。”曲一弦把烟碾熄,压低了声音说:“他做文物鉴定的,投资星辉的那些钱,全是这么赚来的。跟企业投资,家族生意没半点关系。”


    袁野惊呆了:“可这是他亲口说的呀,你记得吗……就那天,给彭队接风。你还没来那会,我问他了。他说家底厚,做点小生意,问我知不知道傅衍,南辰市特别有名的一个青年企业家,那是他弟。”


    “要不说你好忽悠呢。”曲一弦冷笑:“家底厚,做点小生意都没错,他防着你再问,扯了个挡箭牌。傅衍是他堂弟,哪是你说的亲弟弟。”


    袁野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嘴唇翳合了数下,说:“不想说……也能理解吧。而且,也没骗我们,是我先入为主了。”


    傅寻要的可不就是你这个先入为主?


    什么都按照他给的,对他有利的,什么时候被他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曲一弦昨晚回房间后,就一直在琢磨傅寻和项晓龙之间的关系。一个是文物鉴定师,一个是手里有脏货,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估计就是那个“脏货”。


    傅寻说没法全部坦诚,只是为了追回“脏货”。


    可按目前来看,傅寻嘴里就没几句实话,好不容易有句真话,还夹在一堆不知道真假的信息里。


    傅寻不说,她也不想听他说。


    她和傅寻之间,她太被动了,什么都不知情,全靠他给的信息。


    西北是她的地盘,由不得一个外来人来搅弄风云。


    “敦煌你比较熟,你找人,帮我去问问这三家典当行。”她抽过袁野夹在手机支架上的手机,在备忘录上输入三个店名。


    “6月25日那天,有个穿灰色夹克的年轻男人。”曲一弦回忆了下项晓龙的面目特征,说:“他左耳到鬓角有个大概三厘米左右的疤。”


    项晓龙脸鬓角的这道疤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留意。但曲一弦猜,他手里的“脏货”既然能劳动傅寻亲自来追,显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谁拿着来典当,只怕少只眼睛看,怎么可能会没看清?


    “还有。”曲一弦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帮我查查傅寻这几年有没有出鉴定事故,越详细越好。”


    袁野几乎是星辉救援队对外的门户,这几年结交的人脉遍布各行各业。查点消息,绰绰有余。


    袁野听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你担心是我寻哥,出了事故,来善后了?”


    “不知道。”曲一弦把玩着烟盒,漫不经心道:“傅寻口风紧,估计彭队知道的也不多。你跟队长,提都别提,讨嫌。”


    袁野点点头。


    这个不用曲一弦提醒,他也知道。


    这事单纯就是为小曲爷办的,他会守口如瓶。


    正事谈完,车内顿时一阵寂静。


    袁野过了一会,才嗫嚅道:“小曲爷,你下午带寻哥去外星人遗址,是不是就是找景区门口摆摊卖古玩的查线索?”


    “一半一半吧。”曲一弦把烟盒扔回给他:“这烟这么难抽,赶紧戒了吧。”


    袁野纳闷极了:“那你还整根抽完了?”


    曲一弦微抬了下巴,斜眼睨他:“抽都抽了,当然不能浪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什么都扯上我?今天把话撂这了。”


    “我,曲一弦,从今天起,戒烟了!”


    傅寻拿盒糖就想打发她戒烟?


    呸!她是被袁野的烟难抽到决定戒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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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小仙女们投雷,快月底了,营养液浇灌一下《星辉》呀~~~


    ☆、29


    第二十九章


    过午时, 雨停了。


    茶卡盐湖的上空虽没放晴, 但翻腾着的乌云映着水天一色,像副飘着雪的水墨画。


    雨停后,曲一弦回车上看了眼。


    傅寻还在睡。


    他中途应该醒来过一次,又放低了座椅。脸微微侧向车窗,只留半张被冲锋衣衣领挡掉大半的侧脸。


    要不说人长得好看是上天赏饭吃呢。


    曲一弦光是看着傅寻那半张脸就没好意思闷着他, 熄火后, 还开了半扇车窗给他通风透气。


    眼看着时间还早,她嫌一个人待着闷, 留了袁野在车里守着, 她就跟公园里那些老头老太太一样,踱着步,就凑到人家的牌局上看牌解闷。


    能在景区停车场斗地主、闲唠嗑的基本都是车队的领队。


    茶卡盐湖素来有天空之境的美称,景色好, 摄影师可发挥的空间大,一指挥一快门,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更别说拍到满意为止了, 同是女人,能不知道一个姿势360个角度都不同吗?


    等姜允出来,起码要两小时。


    曲一弦心安理得的在牌桌后站定。


    ******


    傅寻醒来时, 转眼看到的是坐在驾驶座上的袁野。他闷头打着手游, 时不时低低骂两句“猪队友”,等下意识转头去看傅寻时,吓了一跳。


    “寻、寻哥, 你醒啦?”


    他扯下一边耳机,边顾着游戏边说:“姜允还没回来,我们都在这等着呢。”


    傅寻没动。


    他适应了一阵,才哑声问:“你曲爷呢?”


    “我曲爷去前面看人打牌解闷了。”袁野接话接的顺溜,笑了两声,又补充了句:“我悄悄跟你说,别看我曲爷业务能力满分,在外头比我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还要男友力,她其实是个手残,不会玩游戏。”


    傅寻问:“那她拿什么打发时间?”


    “起初是玩绳结,打绳结能被她玩出花来。后来技术方面赶上来了,她就倒腾车,我之前开的那辆普拉达,被她拆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装回去不是给我少个螺丝就是少个零件,烦人得很。”袁野抱怨完,瞅了他一眼,小眼神里带了丝讨好和小请求:“你别把我曲爷这些糗事往她跟前说啊,她不敢拿你怎么样,回过头来肯定找我撒气。”


    傅寻低笑了一声,听出来了——这的确是曲一弦能干得出来的事。


    袁野见傅寻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他留意了眼时间,问:“寻哥你要不要去洗把脸清醒下?景区外头就有卫生间,等你洗把脸回来,姜允估计也该出来了。”


    傅寻颔首,他下车,穿上冲锋衣外套,淌着水坑过了车道去找卫生间。


    刚过了一个车道,就瞧见了坐在一辆面包车后备厢里凑热闹的曲一弦。她在牌局之外,又清晰得像立在牌局之中,眉目鲜明得像是刚透出云层的那缕阳光。


    意外的,傅寻停了下来。


    曲一弦只观着一方战局,间或扫两眼临时支起的小桌几上,有些凌乱的牌面。


    她的表情,傅寻特意分析过。


    她胸有成竹时,嘴角会噙着几分笑,不明显。看着有些高深莫测,但要搭配考究也许她自己也没留意到的小动作。比如现在:她搭在膝盖上手指,指尖每隔几秒就轻轻敲一下。


    这是在记牌,算牌。


    就跟七月初在古河河谷雅丹群那晚一样,她算着可调动的车辆和可支配的救援力量,或许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她每计算一种方案时,悄悄记数的指尖。


    如果没有把握,她的眉心会微蹙,给人传达“这事有点难但并不是完全无药可解”的讯息。那时候她的指腹会摩挲着一切当时在她手边的东西,可能是对讲机,可能是矿泉水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袖口。


    相比之下,傅寻更爱看她得意时,或非要和他杠出个输赢来的模样。那时的曲一弦,眼角眉梢才是鲜活的。


    袁野打完一局游戏,往后视镜里瞄了眼。见傅寻站在路口不动,以为他是没找到路,热心地下了车,准备去指路。


    他刚小跑了几步,站着不动的傅寻忽然抬步,挑了个喜欢的方向,走了。


    袁野跟过去,站到傅寻刚站过的位置,往他刚才看的方向眺望了眼。


    除了景区大门的牌子,啥也没有啊……


    他挠头,正要往回走。收回目光时,余光瞥到坐在面包车后备箱里看牌局的小曲爷。


    这下,袁野更费解了……他曲爷有什么好看的?还没他长得万里挑一,有特色呢!


    ******


    姜允出来时,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半。


    曲一弦领着几人在附近的牛肉面馆解决了午饭,没任何停歇,立刻出发赶往下一程。


    傅寻没换车,他格外自然地坐进了巡洋舰的副驾。


    姜允一下就怯懦了,在面馆门前观望了两眼,直到曲一弦从车里探出头来催她:“磨蹭什么呢?上车啊。”


    之前没有傅寻时,车内的气氛顶多叫安静。但他一来,什么也不用做,车内的氛围就跟泰山压顶似的,莫名其妙地充斥着满车厢的压迫感。


    姜允也拘束起来,她抖了抖下盐湖时沾湿后又风干的牛仔裤裤腿,小声问:“曲姐,我能不能拧一下裤子?”


    曲一弦往后视镜里瞥了眼,随口问:“怎么了?”


    姜允的声音更小了:“我身上全是盐……”


    曲一弦打趣:“怎么着,你还进盐湖泡了个澡?”


    “没。”姜允有些窘迫:“盐湖太冷了,室外温度十一度。我就没敢脱裤子,直接套在长裙里。结果一下水就沾湿了,吃过饭……裤子干了全是盐。”


    “拧吧。”大不了她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洗个车。


    车后淅淅索索折腾的动静里,曲一弦斜了眼傅寻,问:“哎。”


    傅寻侧目,目光有些深,有点沉,想卷进深渊里的风一样,连个影子也没有。


    曲一弦从烟盒里摸出块糖,咬进嘴里,剥了糖纸:“你能不能把你的气势收一收?没见着吓到我客人了吗?”


    傅寻往后视镜一瞥,极淡的一眼:“我难道不是?差别对待。”


    嘿,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碰瓷的?


    他是客人还是来添乱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曲一弦磨牙,说:“没办法,我仇富。”


    傅寻却突然弯了唇角,答:“那就没办法了,你继续差别对待吧。”


    曲一弦:“……”


    ******


    沿315国道一路向西行驶,约四十公里后,经过了伫立在国道上的出口指路牌。下高速后,转道往南。


    进外星人遗址,要先经过可鲁克湖和托素湖。


    可鲁克湖是微咸性淡水湖,湖底泥质肥厚,生态环境极好。


    紧邻公路一侧的湖水清澈,路边更是拥着一丛丛芦苇,飞禽鸟兽,景色丝毫不比青海湖逊色。


    曲一弦半路停了一次车,让姜允拍照。


    她沿着路边来回走了两趟,给傅寻指了路边的野生黑枸杞看:“不让摘。”


    傅寻难得下了车,在遛貂。闻言,分了个眼神过去:“我有摘?”


    “没有。”曲一弦看着他肩上那只大白老鼠:“我说给它听的。”


    傅寻挑眉,说:“我看它挺想用你磨牙的。”


    再上路,曲一弦一路疾驰,抄进去往外星人遗址的小路后通过路口一道被当地林业部门废弃的大门继续往里深入。


    渐渐的,临湖那侧的公路从荒原浅滩变成了戈壁滩。


    托素湖上已近日落,日光昏寐,肉眼可见天上厚厚的云层被镶了金边,整片茫茫然不见尽头的戈壁滩也颜色黯淡,透出黄土原有的土色。


    傅寻注意到,她的驾驶状态在进入托素湖范围内就从轻松变成了谨慎。


    对讲机里,袁野的声音啧啧而起:“曲爷,托素湖真的是个好地方啊,你看哪能再停个车不,让姜允下来拍张照啊。这里穿红裙,扬丝巾,绝对不比青海湖的风景差。”


    如果说青海湖的景色是浓墨重彩的油画,每种颜色的饱和度都饱满到亮眼。那托素湖就是褪了妆的素色,它的湖面壮阔,对岸是黑礁石般沉默伫立的戈壁。岸边的芦苇,一丛一束,像飘落的羽毛。


    风吹过,烟波浩渺,水天一色。那景致无遮无拦,全落进了眼底。


    “这里不停了。”曲一弦绕过一处塌方的路面,继续往前赶路:“不然回来时光线太暗,不安全。”


    她给傅寻指了指路边的塌方:“这条路其实是去年刚修的,倒不是修的路质量不好。原本去外星人遗址的路就那么点土路,要走戈壁滩过,双向一汇车,一侧是戈壁,一侧是托素湖,进退两难。”


    “后来外星人遗址发展成旅游景点了,才修了路。但没什么用,才一年,路基被托素湖啃得跟豆腐渣一样,不知道哪里就塌方了。”


    姜允不解:“托素湖啃路?”


    她刚才忙着感慨托素湖的景色,一路专心按着快门,一耳朵听到关键词,就来请曲一弦答疑解惑了。


    “托素在蒙古语里是‘酥油湖’的意思,是典型的内陆咸水湖。它不止啃路,还啃人。”后半句单纯是吓唬人的。


    姜允却当真了,吓得花容失色:“怎么啃人?”


    曲一弦也来劲了,她打了个比方:“湖怪。湖怪知道吧?”


    姜允点头,点完想起她看不到,又说:“我知道,尼斯湖水怪那种?”


    曲一弦差点笑出声,小姑娘就是好忽悠啊。


    她一本正经地附和:“是啊,外星人遗址就在白公山上,北面环湖,环得就是托素湖。而且,你看——”


    曲一弦给她指了白公山的方向:“像不像一座金字塔?有个传说,说白公山是外星人进入地球后第一眼看到的适合地面登陆的地方。现在留下来的外星人遗址,就是飞船的发射器。那托素湖里有个湖怪,是不是挺正常?”


    姜允“啊”了声,直觉自己被忽悠了。但是想想,又觉得曲一弦说得挺有道理。


    她转身,扒着车窗往外看。


    水波荡漾,整个湖面平静又壮阔。它不像西湖美得秀致,西北的景即使美也有种当地独特的粗犷和波澜。


    沿着这条唯一的必经之路又往前开了十公里后,白公山近在眼前。


    白公山的沙化已经非常严重,沙土和沙漠里的细沙一样,风沙一样,无孔不入。


    曲一弦寻了个空地停车,熄火后,她招呼袁野领姜允去景点,顺便帮她扬扬丝巾拍些照。


    她则叫住傅寻,勾了勾手指,说:“你,跟我走。”


    “这里有个卖古玩的,眼神还挺毒。我之前带客来过这,闲着没事干跟他聊过,知道他的进货渠道在敦煌。而且吧……”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他来路不正。”


    作者有话要说:  说加戏就加戏,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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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


    ☆、30


    第三十章


    曲一弦替傅寻引荐的卖古玩的摊主, 就在去外星人遗址的必经之路上。


    傅寻远远看见戈壁滩前支棱起的小摊, 脚步一顿,语气有些奇怪:“卖古玩的,眼神还挺毒?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判断标准吗?”


    曲一弦随口答:“我瞎诌的,怎么样,还去吗?”


    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在傅寻面前, 她跟重回叛逆期了一样,他说一句她就杠一句, 不求分出个输赢, 只为给他添堵。


    傅寻只是皱皱眉,说:“你要是换种沟通方式,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不至于这么辛苦。”


    他不提合作还好,一提合作, 曲一弦连眉梢都拧了起来:“我答应你了吗?就合作。合作是建立在互相信任,各取所需的基础上,你哪样给我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 傅寻把曲一弦嘴硬心软的特性摸得一清二楚。


    这类人,通常属于吃力不讨好型人格。嘴上把人得罪了遍,事情又踏踏实实做了。到头来, 谁会感激?只记得言语交锋时的激怒了。


    他对曲一弦一向纵容,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干脆退让,说:“你想要什么, 我就给你什么。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抬眼,目光落在古玩摊上,示意她:“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说来也怪。


    要是傅寻跟她抬杠,曲一弦不见得会服输。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事揭过了,要是她还揪着不放,显得她特别得不懂事。


    她就是再有几梭的子弹想往他身上招呼,也没了合适的动机。


    ******


    曲一弦把傅寻领到摊前,倾身扣了扣就大喇喇放在摊子上的收银的铁盒。清脆的敲击声,很快引得低头玩手机的摊主抬眼看来。


    她勾唇一笑,伸手递过去一支烟:“江措。”


    名叫“江措”的摊主惊喜地站起来,一手接过烟一手伸出和曲一弦握了握手:“很久没见到你了。”话落,他侧目,打量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傅寻。


    曲一弦顺势介绍:“我朋友,傅寻。”


    她转头,又替傅寻介绍:“江措,藏族人。”


    江措友好地伸出手来,和傅寻一握。


    江措的普通话标准,只有些生僻的字会带上一些口音,除此以外,除了那身藏袍,基本看不出他是藏族人。


    听曲一弦说傅寻想买些值得收藏的宝贝带回去,江措回车里找了找,搬出来一些古铜古币。全是造型独特或长相别致的,和古玩压根沾不上边。


    其中有一个,甚至印隽着白公山的轮廓,底下一行小字,落款——“外星人遗址”。


    曲一弦看着有点尴尬,她倚着江措的摊子,翻翻拣拣,问:“有没有实在一点的货?这位是藏友,听说你手里有低于市价的好货,临时改道过来的。”


    她现在对江措的眼神毒不毒辣也持有怀疑心态了……这么大一尊财神爷摆在他面前,他是瞎吗?


    江措恍然,他又回了一趟车里,搬出个木匣子来。木匣子宽二十厘米,高二十五厘米约加厚版的汉语词典大小,方方正正。


    他在摊子上铺了条红绸布,小心翼翼地开了匣,给傅寻看:“宋朝的均窑天蓝釉带托碗。”


    傅寻只捎了一眼,笑了:“我见过正品,盏托连烧,口是圆的。古人品茗防茶盏烫手,特意在中部烧出托沿,通体施天蓝色釉。这个……”


    他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


    江措的脸色先是一黑,觉得丢了面子。但继续听下去,又觉柳暗花明,面颊透出缕绯红,看向傅寻的眼神都不同了。


    他半点没不好意思,直言:“这个是高仿,也是我现在手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的玩意。我当初看它第一眼的时候没能分辨出来,你都没经手细看,怎么判断的?”


    傅寻有职业病,文物掌眼时必先清洗双手,再戴手套,确保文物不会因手心的汗渍和现代工业的化学品遭受破坏。


    他没碰它,只垂眼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说:“这个托碗的边沿是新烧的痕迹,碗口的破损是惯用的瑕疵技术。托碗的底座模仿痕迹严重,即使是高仿,也是劣品。”


    江措听完,双眼锃亮:“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拿红绸布把托碗盖起,重新封回匣子里,再开口时,语气严肃了不少:“你也看见了,我就一个小摊。卖不了什么有收藏价值的宝贝,就是我这规模也没人信我能卖什么孤品。我这摊子,便宜的有五六块一个的纪念品,最贵也就这个托碗,卖几千。别的,没了。”


    傅寻也不急,他看了眼垫在布上的木匣子:“黄梨花木?”


    江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头:“这匣子比托碗贵多了。”


    古玩这行水深,尤其是摆摊卖小玩意的,比国内一流的鉴定师能忽悠人多了。


    江措就是典型,他用昂贵的木种去包装一个劣质高仿,稍微懂行些的看见那个装碗的木匣子就先放下了一半的戒心,不懂行的,听他一忽悠,只会觉得这装托碗的木匣子都这么贵重,那托碗的估值只高不低。


    曲一弦说他眼光毒辣,不算说错。江措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个懂行的,拿话忽悠她。


    他一掌眼,江措就知道遇上了行家,直接透底了。


    傅寻转身,勾过曲一弦的肩膀半揽进怀里,趁她炸毛前,压低声音,覆耳问:“你确定他的货源都是从敦煌来的?”


    曲一弦肯定地点头,她能感觉到江措的目光就落在他们身上,她微微耳热,强自镇定下来,淡定地回答:“渠道在敦煌是江措自己说的,但我的确在敦煌的驴肉黄面面馆遇到过他。那家面馆在古玩街上,他是常客,老板说他每回进货都在他那吃面。”


    至于眼光毒,货源来路不正,那是她自己分析出来的。


    你看啊,外星人遗址虽然是个景区吧,但除了旺季,平时来这的真没几个人,甚至它都没资格上西北七日游的经典路线。


    曲一弦每回来,江措都在那,他靠这么一个小摊子,从摩托车换成五菱宏光,可见生意还是挺好的。


    这可不得归功于眼光毒吗?


    至于来路不正……曲一弦有一次瞧见过江措在淘宝批发了半车的义务小商品。她不好直说假冒伪劣,只能说来路不正了。


    傅寻闻言,心里有数了。


    他从手机的相册里翻出一张勾云形玉佩的素描图,递给江措:“我给你留个电话,你帮我留意留意,敦煌的市面上有没有这款玉佩。”


    江措那双小眼一眯,问:“这是红山文化的勾云玉佩吧?”


    红山文化发源于内蒙古中南部至东北西部一带,是距今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它的重要程度就跟埃及发现金字塔一样,是整个历史进程中底蕴沉厚的一笔。


    江措啧了两声,没立刻答应下来。他舒了口气,说:“红山文化的勾云玉佩,赝品和真品的比例可是千万分之一。没点把握,吃不下来。”


    傅寻收起手机,笑了笑,说:“你只管帮我留意,有消息就通知我,酬劳好谈。”


    一番交谈下来,江措已经猜到傅寻不是简单的藏友。这活轻松,基本就是躺着分钱,就算市面上没发现,于他也没有成本上的损失。


    当下爽快地留下了傅寻的号码,用蓝牙传了照片。


    ******


    曲一弦对古玩没有研究,听不懂,也没兴趣揣摩,只隐隐觉得“红山文化”这个词特别耳熟。


    但到底在哪听过,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正想凑上去看看图片,兜里的手机一响,袁野给她来了电话。


    她避开几步,接起。


    袁野到处找她在哪,电话一接通,开口就问:“曲爷,我寻哥是不是在你边上?”


    曲一弦瞥了眼几步开外的傅寻,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中午不是让我在敦煌找一个人吗?”袁野舔了舔唇,嗓子被风吹得干涩,他咳了两声,说:“我托了我之前厮混的一个兄弟去打听,他也真有门路,刚打电话问我,那人是不是叫项晓龙?”


    曲一弦心下一凛,应道:“是。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现在不知道。”袁野视线不离站在玛雅堆前自拍的姜允,边听曲一弦说话,边想……姜允站的是不是离湖太近了啊?


    “我那哥们是夜店看场子的,他说项晓龙七八月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去他的场子照顾一个小姐的生意。九月敦煌不是有个大会要开嘛,安检查得严,也是那时候,项晓龙就不大来了。”袁野一顿,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遗漏的,又补充:“哦……听说是九月初就离开敦煌了。典当行那边我哥们还没去,估计得等明天了。”


    曲一弦点点头:“也不是很着急。”


    她算了算行程,明天从大柴旦往回走,去可可西里。要后天,才能到敦煌。


    “后天,你帮我约一下你这位哥们,让他带上项晓龙经常照顾生意的……”那位小姐。


    话未说完,忽听袁野一声大吼:“姜允。”


    曲一弦脑子一麻,下意识往外星人遗址的石碑处看去。


    耳边的通讯已经断了,山的北面忽然喧嚣,沸腾。曲一弦看见往停车场走的游客纷纷回头,脸上的神色从迷茫变得惊讶。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有了反应,跑向山的北面。


    湖边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托素湖的湖面波澜漪漪,似受了惊,水纹一圈圈往湖心荡漾。


    傅寻不知何时追了上来,他的手心轻覆在曲一弦的后颈上捏了捏,说:“你站着,我过去看看。”


    他做好了下水的准备,一把拉开冲锋衣的拉链,脱下外套挂在曲一弦的手上。连带着缩在他怀里睡着的那只貂,也被放进了她怀里。


    傅寻的语气跟托孤似的,说:“帮我照看好它。”


    作者有话要说:  曲一弦:有没有搞错?你确定要把火锅料现在就交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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