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公馆的卧室内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在宋奇的坚持下，苏泊钰回到书房里面，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宋奇指尖悬在半空，距离他的脸颊仅不过半寸。他努力捕捉记忆中模糊的影像。等边缘渐渐清晰时，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炸开——


    【请宿主不要忘记任务】


    那声音尖锐刺耳，瞬间打散了虚影，也打断了他集中的精神。宋奇猛地回神，指尖落空，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凉意。


    “怎么了？”苏泊钰微微睁眼，看宋奇略显失落的样子开口询问。


    宋奇斟酌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今天我听管家叫苏洛可三少爷，他是你弟弟？”


    虽同姓苏，一般人其实难以将二人联系起来。苏泊钰是高高在上的苏家掌权人，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与疏离，苏洛可则常穿一身黑色保镖服，身手利落，两人身份悬殊，况且长得并不相似。


    苏泊钰语气温和，话语带着几分迁就：“对。我们有同一个父亲。”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十多年前他母亲去世后，便接回了苏家。当我的保镖是他自己选择的，我也尊重他的想法。”


    “他还年轻，说话性子直，有时做事也不顾及后果。”提到苏洛可，苏泊钰的语气不自觉放缓，带着兄长对幼弟的关心。


    宋奇听着，心里微微一动。能对私生子弟弟如此上心，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应该也是非常好的。


    家族利益为先，人情反而更显凉薄，同样是私生子，有的被视作污点，弃如敝履；有的被兄弟姐妹排挤陷害，连生存都成了奢望。苏家的情况，似乎格外简单与和谐。


    “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话音刚落，宋奇明显感觉到苏泊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飘忽，语气生硬：“没有了。”


    “你的弟弟呢？你的另一个弟弟？”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苏泊钰心头。他原本放松靠在沙发上的身体陡然立起，脊背绷得笔直，呼吸有几分滞涩。“什么意思？”


    宋奇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下一秒，苏泊钰猛地推开了他，力道之大让宋奇踉跄了一步。他站起身，背对着宋奇，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浑身都透着一股紧绷的寒意。


    不知道他心中想到什么，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是谁告诉你的？”


    “什么？”宋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突如其来的质问。


    “你不想说实话是吗？”苏泊钰的声音像是寒冬的冰雪，没有一丝温度，“是谁跟你提起他的？”


    宋奇沉默了。他总不能说是系统让他关注苏家二少爷，只能保持不动。


    苏泊钰只觉得这沉默像是一种默认，让他心头的不安与愤怒越发强烈。他的脸色在壁灯的光影下明明暗暗，攥着衣角的手指几乎要将布料撕裂。


    为什么？宋奇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苏青玉？是故意的吗？还是公馆里有人多嘴，向他泄露了不该说的事？


    尘封多年的记忆，像是被强行撬开了一道缺口。那些阴冷、痛苦、不堪回首的画面汹涌而出，伴随着无尽的寒风，从裂缝中渗出，将他包裹其中，冰冷彻骨。


    他以为那些事早已被埋葬，永远不会再被提及。


    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宋奇心里涌起几分愧疚。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苏泊钰冰凉的手：“我只是有些好奇，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泊钰的身体颤了一下，没有挣脱。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平复了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得厉害：“苏家，苏家没有二少爷。他在很久前就死了。”


    宋奇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痛苦与绝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将人往怀里带，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抱歉，我不该提这件事，我不会再问了。”


    苏泊钰靠在他怀里，身体麻木得没有知觉。


    一个念头刻印在他脑海中——他永远都不会让那个人出现在宋奇的视线里，永远都不会！


    ......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宋奇洗漱完下楼吃早饭，偌大的餐厅里空荡荡的，没有苏泊钰的身影。他沿着楼梯上上下下逛了一圈，所见的佣人都是陌生面孔，之前熟悉的几个，连影子都不见了。


    【剩余任务期限：6天】


    【苏泊钰替换了公馆内全部的人员，他的警觉性很高，宿主你的方法行不通的】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宋奇皱了皱眉。苏泊钰这么做，显然是因为昨天他的问题引起了防备。


    他住的主卧比原先大了好几倍，装修奢华却不失温馨。即便公馆里有专门的书房，卧室的架子上还是摆满了书籍，涵盖了财经、历史、文学等各个领域，有的书脊已经被磨得发亮，显然是经常翻阅的。


    虽说是要一起住，但昨晚苏泊钰自始至终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又早早出去忙碌了，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宋奇随手拿起一本财经类的书籍，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静静看着。来到这个世界，他始终在努力适应新的事物，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很新鲜，哪怕是人类眼中习以为常的常识，他都要慢慢学习。


    可翻了几页，他的注意力却总是无法集中。苏泊钰昨晚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双手，还有那句冰冷的“他在很久前就死了”，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下达任务，苏家二少爷的下落定然包含找出目标的线索。如果邪神真的和苏家有关，那个人会是谁？会不会对苏泊钰不利？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乱糟糟的，让他心烦意乱。，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去完成任务。


    ......


    高层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苏泊钰刚对着一群高管发了一通火，怒火未消的他，抬手就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纸张散落一地，发出哗哗的声响。


    “您已经很久没吃药了。”陈秘书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却不敢多言，只能轻声提醒。


    苏泊钰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他似乎对苏青玉很感兴趣。他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他究竟知道多少？”


    陈秘书将手中的资料递上，那是他早前让人调查宋奇身份的结果。他向宋家旁敲侧击地打听，得到的却全是模棱两可的官话，根本查不到宋奇的真实底细。


    “还有宋家，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将资料狠狠摔在桌上，眼底满是遮盖不住的烦躁。


    看着苏泊钰一步步把自己逼向死胡同，陈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解：“老板，宋先生是真的喜欢您。”这些日子，宋奇对苏泊钰的在意，她都看在眼里，那份关心不是装出来的。


    提到宋奇，苏泊钰那张因愤怒和不安而近乎狰狞的脸庞，才微微缓和了些许，眼底的戾气淡了几分。


    “那件事宋先生并不知情，如果他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是不会怪您的。”陈秘书继续安慰道。


    苏泊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趴在办公桌上，声音低沉而迷茫：“我不知道......”


    万一，万一宋奇知道了那件事，知道了他是个“怪物”，会不会像古彦泽当年那样，害怕他、厌恶他，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落荒而逃？


    不，不会的。宋奇不会这样对他的。


    苏泊钰攥紧拳头，宋奇说过会永远相信他，说过不会让他失望，他答应过的。


    可那份深埋心底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


    夜幕再次降临，公馆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苏泊钰坐在书桌后，正低头批示着一份又一份文件，眉头紧锁，神情专注。陈秘书站在一旁，正有条不紊地汇报着溧水开发区那边的项目进度。


    “出去看电影？”宋奇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走进来，打破了书房里的寂静。


    “出去看电影？”晚上苏董事正坐在书房内批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陈秘书站在他旁边正汇报着溧水开发区那边的项目进度。闻言有些讶然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陈秘书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宋奇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苏泊钰在工作时最不喜欢被打扰，这是全集团上下都知道的规矩，但这些规矩似乎不适用于他。


    宋奇将银耳羹放在苏泊钰手边，笑着解释：“是啊，最近上新了一部打斗特效片，评分很高，据说场面很精彩。”最近他们两人的情绪都太紧绷了，找个机会放松下也好。


    苏泊钰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目光没有离开纸面，语气平淡：“公馆内有专门的影院，设备比外面的好得多，你若是喜欢，让陈秘书带你去那里吧。”


    陈秘书看了看两人，想到宋奇未查明的身份，不免有些担忧。犹豫着还是没有开口。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宋奇绕到他身后揉捏肩膀，力度适中，“就当是陪我到外面看看热闹，可以吗？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真正出去过。”


    宋奇平日里向来节俭，苏泊钰给的几张黑卡，他一张都没碰过，也很少主动提出什么要求。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恳求自己。


    苏泊钰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捏着文件的边缘，微微泛白。


    “在这里就能看，为什么非要折腾到影院和别人挤？人多眼杂，不方便。我是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