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在别墅待着，特意来这里，是喜欢人多的地方。”苏泊钰的声音很轻，混着屏幕里传来的背景音乐，令人听出几分低落。


    “那倒不是。”宋奇摇摇头，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应该多沾沾人气。”他一边说，一边趁苏泊钰不注意，悄悄把对方脖子上的围巾抽了下来，轻轻折叠了几下，整齐地放在自己膝盖上。


    “人气？”苏泊钰愣了一下，随后低笑出声，“我又不是需要粉丝追捧的明星，需要什么人气？”


    “不是这个意思。”宋奇看着前方的荧幕，屏幕上正播放着男女主重逢的桥段，晨曦的光笼罩着两人，几乎要漫出屏幕。


    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只是感觉你平时身边太冷清了，除了工作就是独处，来这种人多一点的地方凑凑热闹，说不定人能变得开心些。”


    有时他总会不自觉想起最初在天台上遇见苏泊钰的样子——那时他站在栏杆边，眉宇间藏着散不去的忧愁。长此以往，心气郁结，身体迟早会出问题。他不想看对方总是那样紧绷着，那样心事重重。


    “开心？”苏泊钰笑声低沉，带着点自嘲。


    在这个追名逐利的商界，到处都是心机与算计，他所处的位置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防，整日操心市场的变化、家族的争斗，在这样的局势下，能安稳活下去就已经不易，这种情绪对他来讲是种奢望。


    何况苏家实力雄厚，可在他眼里，那些金钱不过是一串不断增减的数字，早就没了感觉。开心这种情绪，太容易让人得意忘形，会变得软弱，会忘记周围的危险。”


    “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已经习惯了。”


    “嗯，我知道。”宋奇没有反驳，屏幕的光映在苏泊钰的眼睛里，似乎探查到他心底深处一隅，却又转瞬即逝。


    “如果有超能力，如果可以许愿的话，我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些。”


    话落，宋奇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轻轻一颤，像是被这句话惊到了。他没有停下，继续说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话：“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似乎从没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苏泊钰眸子放大，影院的光线昏暗，却能清晰看到宋奇眼中的真挚，那眼神和两人初见时一模一样，纯粹、温暖，没有丝毫算计和伪装，似乎从未变过。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荧幕上的电影还在继续，仙侠背景的故事里，群魔环伺下的仙门充满了爱恨纠葛，打斗特效炫酷逼真，引得周围的情侣不时发出惊叹。


    或许是最近考虑任务耗费太多精力，影院内暖风吹得很足，温度适宜，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间，宋奇歪着头睡了过去，头不偏不倚地搭在了苏泊钰的肩膀上，呼吸均匀而平稳。


    “......”


    宋奇睡得并不沉，只是浅眠。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耳边有痒痒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触碰。他瞬间睁开眼睛，苏泊钰正微微俯身看着他，眉目间的清冷散去不少，染上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此刻苏泊钰身体重心都倾向宋奇这边，像是被惊吓到的蛇，僵了一瞬后，立刻闪避想坐回原位。


    可宋奇的手速更快，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耳边的手，轻轻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泊钰低下头，语气有些僵硬，“就是看你肩上有灰尘，我帮你拍掉。”


    拍肩膀怎么会拍到耳朵旁边？


    宋奇单手拄着脸颊，嘴角微微上扬，直直地盯着苏泊钰，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光。那眼神太过灼热，让苏泊钰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你醒了就继续看电影，盯着我干什么？”


    “因为你好看。”宋奇语气坦诚又直白，“你比电影好看多了，看着你，我就不困了。”


    “你......”不过短短几句话，却让苏泊钰的心绪彻底乱了。他现在脸上没有任何遮挡，宋奇的目光太过直接，让他莫名有些心慌，急忙伸手讨要：“你把围巾给我。”


    宋奇赶紧躲开他的手：“这影院里多热啊，我刚才摸你手心都出汗了。现在戴围巾，也不怕把自己闷坏？”


    苏泊钰：“......”他的东西什么时候都不由得他自己做主了？


    眼看苏泊钰的脸色越来越沉，宋奇识时务地赶紧起身：“你是不是口渴了？我去给你买点水。”


    他注意到苏泊钰的嘴唇已经有些干燥起皮。就算脸上没遮挡，苏泊钰身上穿的也不少，在闷热的影院里待久了，肯定会口渴。


    在跨出座椅前，宋奇忽然俯身，飞快地握住苏泊钰那只温润白皙的手，反手就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半开玩笑说：“喜欢的话随便摸，我不要钱。”


    说完，他立刻脚底抹油，快步溜出了影厅，只留下苏泊钰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掌心还残留着温热。


    他的心久久静不下来，从踏入这里时他便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其实买水这种小事，只要跟外面守着的保镖交代一声就行，可宋奇却觉得，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比较好。他喜欢为苏泊钰忙碌，喜欢这样照顾他。


    只是他没想到，仅出来一趟，还会碰见叶思清。


    宋奇几乎要认不出来他。男人的脖子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下颌线被遮去大半，一条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固定在轮椅上，原本清秀好看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显得狼狈不堪。


    他正费力地伸长手臂，想去够货架最上层的毛毯，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倾斜，轮椅在光滑的地板上轻轻晃动，看着随时都有侧翻的风险。


    这是怎么了？宋奇不禁皱眉思索。他调取过原世界线的关键节点，主角受叶思清虽有波折，却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难道是因为他的介入，蝴蝶效应引发了变数？


    正常来讲，像叶思清这样重伤在身、行动不便的人，身边理应跟着陪护的人帮忙才是。可他身边空空荡荡，连个影子都没有。临近闭店，商场内的顾客本就寥寥无几，货架区更是偏僻，没人注意到他的窘迫。


    宋奇沉默了几秒，提着装水的塑料袋，快步向叶思清走去。


    【宿主，你要干什么！冷静冷静！】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急促响起，带着明显的紧张，生怕他一不高兴拿起水就冲对方脑袋砸下去。


    宋奇心里淡淡回应：放心，我还没有欺负残疾人的习惯。


    他走到货架前，抬手就将那床灰色毛毯取了下来，随手扔给叶思清。毛毯轻飘飘落在男人腿上，遮住了大半石膏。宋奇全程面无表情，连个余光都没给叶思清，扔下东西后便抬脚就要走。


    “等等！”叶思清显然没料到会是他，先是吃了一惊，眼里闪过慌乱与错愕，见宋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急忙双手用力摆动轮椅的轮子，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匆匆追了上去，“宋奇，等一下！”


    宋奇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光线透过货架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思清，一言不发。


    那沉默的注视让叶思清心里发慌，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喉咙滚动了几下，哽咽着开口：“对，对不起......”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他青肿的脸颊滑落，“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听从古颜的话给你下药，不该帮着她害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这句话在黑暗阴冷的空间内曾被他说了无数遍，曾经的痛苦袭来，让他浑身都在打颤。


    叶思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害怕。可宋奇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当初被下药的具体经过，苏泊钰早就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这种明知对方可能遭遇危险，却依旧为了选择加害的人，他并不想原谅，就算是被系统任务强迫着要保护主角受，他也绝不会去讨好这种人。


    她让你把我迷晕，你可知道她要对我做什么？”宋奇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古颜她的心机手段，你不会不清楚。万一她要把我绑走，要毁了我，甚至要把我解剖分尸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思清苍白的脸：“你的这句对不起，也太廉价了，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任务世界向来杀机重重，就算真的中招，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能力不够。位面执行者不会轻易死亡，但死亡的感受是真实的，没有人会喜欢那种痛苦。


    “我帮你，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与原谅无关。”宋奇眸中充满失望，“等你伤好了，最好祈祷别再碰见我。否则，我真会见你一次打一次。”


    叶思清的眼泪簌簌滑落得更凶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宋奇冰冷的眼神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奇根本不想再理会他，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脚步没有丝毫迟疑——苏泊钰还在影院里等他，他不想让那人多等，更不想让这点不愉快的插曲，破坏了难得的温存时光。


    这时一道声音陡然插进来——“小金丝雀，怎么只有你一人，你的主人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