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心里生出了一只蝴蝶
丛雪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她其实可以下次再来的, 但雷老师已经拎着包风风火火地走了,偌大的教师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屿青伸了个懒腰,走到老雷的办公桌旁, 抬脚勾出一张椅子坐下。
见她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偏了偏头,语气有点懒:“不是有题要问?”
丛雪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也搬出一把椅子坐下。
奇怪, 明明在教室他们也坐同桌,可在这空旷无人的办公室里, 丛雪竟然感觉到一丝紧张。
她摊开卷子,小声说:“就是这道物理题……有点卡住了。”
方屿青低头扫了一眼:“卡在哪儿?”
“嗯……我试着做了电源分析, 但是电路图和安培力的情况挺复杂的,就……思路有点乱。”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那张潦草的草稿纸摊开,递到他面前。
这张图画得有多乱,她自己心里清楚。
丛雪抿着唇, 心中忍不住嘀咕:他大概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方屿青瞟了一眼那团乱成一锅粥的符号,顿了顿, 拿过她的卷子, 从头开始看。
丛雪:“……”
莫名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紧张感。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只能讪讪地咽了几下口水,试探着开始解释自己的思路。
反正脸已经丢了, 就干脆豁出去, 换一次彻底搞懂的机会吧。
方屿青并没有打断她。
他一边听她讲, 一边飞速地浏览卷子,眉头轻轻皱起。
丛雪觉得喉咙越发干了,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思路讲完, 他也刚好看完了最后一道题。
方屿青将试卷丢到一旁,十分不见外地拉开老雷的抽屉,抽出一支铅笔,和一张空白草稿纸。
他在纸上划拉出几个区域。
丛雪嗫嚅:“我的思路……是不是……有点乱?”
方屿青仿佛完全没觉察到她的局促,话说得直接:“正确率勉强一半。说明你只听懂了皮毛,还没弄明白物理究竟在研究什么,思路谈不上。”
丛雪:“……”
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列出高中物理的几大基本元素:静力、运力、能量、冲量、电场、磁场……
接着,开始勾勒各要素之间的关联。
“课本讲的是‘章节逻辑’,但物理的底层是‘系统逻辑’。”
他一边画图,一边侧过脸,犀利的眼神扫过来,确认丛雪有没有跟上自己。
“各知识点之间是相联的,就像在织一张网。这张网搞不懂,仅仅是题海战术的话——”
丛雪眨眨眼,忐忑地望着他。
“倒也够用,”方屿青轻轻一勾唇,“只是没法让你和别人拉开差距罢了。”
他语调淡淡的,话说得直接,却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没有对她混乱的逻辑冷嘲热讽,只是用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把事实摆给她看。
他解释着各个模块的关键点,却跟老师在课堂上讲得不太一样。顺序打乱了,用词非常简单,偶尔还对丛雪提问。
手中的铅笔边写边画,一张清晰的高中物理知识地图渐渐浮现出来。
丛雪听得很投入,答得也用心,渐渐就忘记了紧张。她状态越来越放松,想到什么问题就立刻问出口,心中暗暗惊讶,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不懂的地方。
方屿青却只是有选择地回答;他没有回答的问题,丛雪猜测是因为书上就有。她偷偷记下来,回去自己看。
纸上的线条,图形和关键词越来越多,丛雪觉得,她好像第一次摸到了物理的入口。
那些干瘪的公式,不知所云的例题,忽然就变得立体起来,像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流动着逻辑的光芒。
等到方屿青将那只快写秃的铅笔往桌面上一放,自习课已经结束了。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满是图示与文字,像一张独属于她的地图。
他画给她的。
“物理看上去在逼你做题,实际是在逼你建模。”方屿青抬起下巴,示意她的卷子,“你有没有想过,那道题为什么要这么出?”
“为、为什么?”丛雪一怔,脱口而出。
她一紧张,平日里总是垂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圆圆的眼珠像两颗黑葡萄,干净又坦诚,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懵懂极了,像呆萌的小动物。
方屿青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她笔袋上那只灰扑扑的绒毛企鹅。
唇角不由弯了弯。
继而又莫名诧异——他怎么会记得她笔袋上的图案?
丛雪以为方屿青在笑自己笨,低下头,悄悄咬了咬嘴唇。
方屿青收回目光,没再逗她,淡淡地说:“自然有出题人的心思在里面。试着揣摩一下他要考你什么,题目的逻辑会清晰很多。”
他说完就站起身,将卷子递还给她:“我还有事,这道题你自己解。”
他没有带走那张画了一整节课的草稿纸。
丛雪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办公室的门彻底合上,才回过神来。
低头重新读了一遍题干——原本杂乱无章的条件,此时竟然拨云见日,一点点显露出它隐藏的秩序。
丛雪握住笔,从头开始解题。
做到一半,虽然仍有些吃力,但好像已经能够分辨出自己在哪个模块最为薄弱,哪个知识点还没有真正掌握,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乱作一团、无从下手。
她有点明白方屿青的用意了。
丛雪以前做题,就像在流水线上拧螺丝,只顾盯着眼前这一颗颗螺丝钉,却从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些零件最终会拼成什么模样。
要想获得突破,就得站得更高、看清全貌。
*
丛雪将那张写满字迹的草稿纸轻轻叠好,动作格外小心,塞进书包内侧的小夹层。
直到放学,方屿青都没再出现。
丛雪一个人坐上司机的车,回到了方家。
家里安静如常。曾令淑今天值夜班,方同春也有应酬不回来。丛雪简单地吃了佣人准备的晚饭,一个人回到房间,关上门。
打开书包内层,她将那张草稿纸抽出来,摊在桌上,小心地抚平。
铅笔的痕迹有些淡了,偶尔还有糊掉的铅印。
纸面上没有冗长的讲解,只有跳跃的关键词、歪歪扭扭的图形和随意交错的线,却高屋建瓴地勾勒出了庞大、有序的高中物理体系。
这是他送给她的一扇门。
丛雪的目光拂过一个个符号。她明白,要想真正吃透这套结构背后的东西,还需要自己下功夫。
在那之前,她要把它珍藏起来,保存得久一点。
思索片刻,丛雪推开门下楼,去了一楼的书房。
书房里一尘不染,隐约带着点淡淡的檀木香味。丛雪从柜子里端出塑封机,抱在怀中,“噔噔噔”小跑着回到楼上。
自从毛姐离开后,这栋房子终于变得足够安全。没人的时候,丛雪甚至开始自在地在楼梯上小步奔跑,偶尔还会哼几句广播里听来的流行歌。
她不清楚毛姐怎么突然就回了老家,但心里的确松了一大口气。
回到房间,丛雪坐在书桌前,将那张纤薄的纸对准塑封机的斜口,小心地推进去。
热塑的封膜缓缓合拢,将那张草稿纸紧紧包裹其中。
字迹在透明塑膜下愈发清晰,丛雪看着它一点点成形,变得坚.挺、完整,好像就此保存下一个滚烫的秘密。
笑意在嘴角悄悄绽放,她抱着薄薄的纸板倒在床上,就像怀揣着一块暖心的护身符。
心里好像有一大团柔光缓缓晕开了,压抑不住的欢喜如山野间骤然盛放的鲜花,灿烂得不真实。
丛雪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幸福得像做了一场梦”。
*
从那天起,这张塑封的草稿纸就变成了丛雪抽屉里最隐秘的宝贝。
每天写完作业,她都会打开抽屉,偷偷看一眼。
指腹轻轻拂过一行行铅字,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方屿青漆黑又专注的眉眼。
她开始按照这张图上的逻辑去扩充内容,拆解题目。
还是常常会卡壳,偶尔也会思路混乱。每当脑海中一团乱麻的时候,丛雪就重新把这张纸拿出来,铺在桌面上,暗暗告诉自己:“他教过我的,我可以。”
这样想着,心中的焦虑好像就会慢慢消弭掉,再一次给她注入了向前走的勇气。
丛雪将下巴搁在桌面上,抬起眼睛,描摹着透光的灰色字迹,心中忍不住想:方屿青他……给谁都是这么讲题的吗?
她悄悄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并不是。
他们所在的平行班,因为方屿青的存在,带起了强烈的“内卷效应”。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动不动就爱研究点拔高题。
拔高题自然要找高手问,刚开学那段时间,来找方屿青请教题目的人络绎不绝。
可方屿青讲题从不迁就人,节奏快,要求高,三言两语点出重点,余下的全靠自己悟。
久而久之,大家都感觉到:找方屿青问问题就是直接上hard模式,能听懂的才配来问。
可是那天,他却带着她梳理了一整节课的物理基础。
丛雪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方屿青待她,有些不一样。
心里仿佛悄悄生出了一只蝴蝶。
一个又一个夜晚,她独自翻看着那张稿纸,反复品琢上面的每一个字符。
蝴蝶柔软地振翅,拍打着少女的心房,带起一阵又一阵无法忽视的、甜蜜的怦然。
……
这一切,丛雪自然不会告诉面前的林以文。
她很快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完。
隔着衣料抚了抚口袋里的钢笔,丛雪在心中盘算着,等一下先回教室,把钢笔放好,再带上书本去图书馆自习。
下午是学校的艺术节大汇演,全校师生都去凑热闹了,图书馆应该没什么人,正适合学习。
这时候,林以文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微有些期盼地看着她:“那个……丛雪,等下的文艺汇演,你要去吗?”——
作者有话说:校园文怎么能没有讲题环节呢[狗头]可给小方装了大的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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