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十章 孔雀殿中叙亲缘……
慕戎闭上眼, 心神与镜面相融,瞬间捕捉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那是属于妖的华贵与凌厉,带着孔雀王族独有的傲然与璀璨, 如同栖息在梧桐圣树上的灵禽, 沉寂却暗藏燎原生机。这股力量顺着血脉流转, 在魂海中轻轻震荡,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印记,让他指尖不自觉地泛起淡淡的碧色光晕。
脑海中画面翻涌:郁郁葱葱的孔雀圣地中, 参天梧桐遮天蔽日,树干粗壮得需数十人合抱, 枝叶繁茂如伞,将整片天空遮蔽得只剩斑驳光点。灵气浓郁得近乎化作实质,在林间凝结成晶莹的灵露, 滴落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株山岳般的古梧之下,悬浮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额间碧色孔雀羽印闪烁微光,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妖气, 那妖气纯净而磅礴, 正是他失散的另一半妖魂。虚影双目紧闭,眉宇间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沉静,却又多了几分未经世事的桀骜,仿佛沉睡的幼兽,静待觉醒之日。
尘封的记忆骤然清晰:母亲是人间一位普通的修士,性情温婉却有着难得的坚韧。父亲乃是当年名震妖界的孔雀王, 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羽衣华贵,风姿绝世。当年父亲为母亲舍弃了部分王族权柄, 带着她暂离妖界隐居在人间的青山绿水间,度过了数年安稳岁月。慕戎犹记幼时,父亲曾用孔雀翎羽为他编织小冠,母亲在一旁抚琴,琴音清越,伴着林间鸟鸣,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时光。
因父亲给予的血脉,他是半妖之身,因而当他神魂受创时,这半含孔雀王族本源的魂魄,受血脉力量牵引,跨越界域,回归妖界孔雀圣地,受古梧圣树之力庇护,沉睡至今。
“原来我在此。”慕戎喃喃自语,眼中翻涌着回忆。
泪水不自觉地浸湿了睫毛。那些被遗忘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父亲最后的笑容、母亲的泣声、天雷的轰鸣,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轮回镜光芒愈发炽盛,镜身符文流转,散发出温和却强大的力量,如同一位古老的引路人,牵引着远方的魂灵归家。一道纯粹的妖力光团从天际疾驰而来,裹挟着梧桐圣树的灵气与孔雀王族的本源之力,如同归巢的飞鸟,精准融入他的魂体。
轰——!
人与妖的力量在体内交织融合,理智与傲然、浩然正气与王族妖力完美契合,如同阴阳相济,刚柔并蓄。他虚幻的魂体瞬间凝实,周身萦绕的淡淡魂雾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实如实质的躯体,甚至比人间肉身更加强悍,更具韧性。
周身气流旋转成风暴,卷起落叶碎石,却在触及他身体时自动分流,不伤分毫,仿佛天地灵气都在敬畏这股失而复得的完整力量。
更让他心悸的是,灵魂完整的瞬间,与本命剑“惊鸿”的联系骤然复苏!
那是他少年时在天回宗剑冢所得,剑身银白如月光,莹润通透,剑刃锋利无匹,剑穗是母亲亲手系的红流苏,流苏末端还坠着一颗小小的孔雀石,那是父亲当年赠予母亲的定情之物,母亲又转赠于他。
这柄剑曾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从初入道途的懵懂少年,到独闯江湖的修士,早已魂剑相融,不分彼此。当年灵魂分裂,剑心失落,“惊鸿”便被遗忘在人间隐居的洞府石壁之中,蒙尘多年,如今终于感应到主人完整的召唤,发出急切的呼应。
嗡——!
清越的剑鸣跨越三界,响彻灵魂深处,如同久别重逢的挚友在高声呼唤。慕戎能清晰感受到剑中传来的喜悦与渴望,残存的灵力与体内人妖之力遥相呼应,一股全新的剑意破土而出——既有剑修的精妙守护,又有孔雀王族的华贵凌厉,刚柔并济,收发由心。这剑意不再是单纯的凌厉,更添了几分王族的雍容与包容,如同孔雀开屏,既具威慑之力,又含璀璨之美。
他猛地睁眼,眼底闪过一瞬妖异的碧色竖瞳,瞳孔周围流转着细密的羽纹,随即恢复清明,却多了几分深邃锋芒。
抬手虚握,一道银白流光划破天际,裹挟着人间的清尘与灵气,稳稳落入掌心。入手微凉,熟悉的重量与触感让他心头一暖,正是“惊鸿”剑。
红流苏轻轻摇曳,坠着的孔雀石闪烁着微光,似在诉说久别之情,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成辉。
握住剑柄的刹那,困扰多年的剑道瓶颈轰然破碎,如同破冰之春,豁然开朗。他能清晰感受到,剑道修为如同坐火箭般飙升,从合体初期一路冲破桎梏,直达合体后期巅峰,距离大乘境仅一步之遥。
体内力量奔腾却收放自如,呼吸间皆与天地灵气共鸣,佛道双修的底蕴与妖力、剑意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力量体系,让他的剑道迈入前所未有的新境。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惊鸿”剑中似乎也融入了一丝孔雀王族的净化之力,剑身流转的光芒愈发圣洁。
“阿慕。”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欣慰与不舍。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山谷中,静静看着慕戎完成魂体融合,眼中满是为挚友高兴的神色。这些日子,他一边整顿鬼界秩序,一边暗中为慕戎护法,生怕有不开眼的阴魂打扰。
慕戎转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星辰坠入深海:“我该走了。”
“去妖界吧。”阎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坚定的力量,“找你的家人,也找完整的自己。鬼界这边有我,我会尽快整顿好秩序,废除那些残酷法则,让亡魂们能安稳度日。处理完妖界的事,随时回来。”
慕戎用力点头,心中满是感激。阎沉始终是他最可靠的挚友,无论何时,都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琴——正是乐正沉当年送他的紫霄琴“乐招”,琴身由千年紫檀木所制,琴弦是冰蚕丝编织而成,琴音清越有金石之声。他指尖轻拨,一段旷达悠远的旋律流淌而出,琴声中没有离愁别绪,只有安然与期许,既是告别,也是告知远方的好友自己安好,他日必将重逢。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在山谷中久久不散。他将“乐招”收好,握紧“惊鸿”剑,脚步轻踏,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临行前,他回望鬼界,这里有生死与共的挚友,有九死一生的历练,更有他破除桎梏、寻回自我的契机。这片曾经昏暗压抑的土地,如今在阎沉的治理下,已渐渐透出清明之气。
他的下一站,是妖界孔雀圣地。
该回去见见他们了。
那里有着自己的族人,更有着等待他接纳的、完整的自己。
慕戎驾着惊鸿的流光穿梭于三界裂隙。界域之间的乱流狂暴无比,却被他周身流转的人妖之力与剑意自动隔绝,无法伤他分毫。
越靠近妖界,体内妖力便愈发平和,与灵魂深处那股熟悉的牵引温柔呼应——这是血脉的召唤,是归家的讯号,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穿过一层氤氲的妖雾屏障,眼前骤然开朗,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随风摇曳,浓郁的花香与灵气充盈其中。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作实质,吸入一口便觉通体舒泰,远处琉璃玉石筑成的宫殿群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殿檐下悬挂的风铃随风轻响,清脆悦耳,正是他阔别多年的孔雀族圣地。
刚踏入妖界地界,一道圣洁的白光便从宫殿方向疾驰而来,速度快如闪电,落地时却悄无声息,化作一位身着白缯轻衣的男子。
只见他头戴镶嵌冰晶宝石的头冠,宝石晶莹剔透,折射出清冷的光芒;颈间璎珞由纯白珍珠与白玉串联而成,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耳珰与臂钏皆是纯净白玉所制,雕刻着繁复的孔雀纹样,周身萦绕着清冽而庄严的孔雀妖气,圣洁得如同九天谪仙,正是孔雀族现任王者,他的堂兄白孔雀。
白孔雀面容俊美,剑眉星目,眉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圣洁之气,目光沉静如古井,不起波澜,却在望见慕戎的刹那泛起微澜。
他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吾弟,你回来了。”
“堂兄——”慕戎收剑落地,眼中满是亲近的笑意。他们许久未见,流淌于血脉的亲情却未曾有半分削减。
话音刚落,慕戎体内那道与魂体融合已久的纯粹妖魄似有感应,化作一道碧光从眉心溢出,在他身前凝聚成半透明的绿孔雀虚影。虚影羽翼流光溢彩,尾羽上的眼斑如同碎星点缀,熠熠生辉,展开的羽翼遮天蔽日,散发出磅礴的妖气,却并不凌厉,反而带着温和的亲近之意,与白孔雀周身的白光交相辉映,一白一碧,交织成绚烂的光幕,满是血脉相融的羁绊。
“你的魂体已然圆满,剑意亦更胜往昔。”白孔雀抬手,一道温和的灵光落在慕戎身上,细细探查着他的修为与魂体状况,探查完毕后颔首赞许,语气依旧圣洁平和,如同春风拂面,“不愧是前任孔雀王之子。”
提及父母,慕戎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语气带着几分低沉:“多亏帮我稳固魂体,我才能寻回残魂,觉醒血脉。”
慕戎欠身致谢,姿态恭敬却不失风骨。
那道绿孔雀虚影似是完成了使命,化作碧光重新融入他体内,血脉之力彻底贯通——他的指尖隐现细密的碧色羽鳞,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眸中的碧色竖瞳流转间光华内敛;周身灵气运转时,既有天回宗剑修的清冽锋芒,又有孔雀王族的华贵雍容,两种气质完美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白孔雀侧身让开道路,引他向宫殿走去,脚下的玉石路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殿檐下的风铃轻响,衬得他声音愈发圣洁:“你本就是孔雀王族正统,归家无需多礼。这些年族中虽有老臣质疑人类血脉混入王族,认为这会玷污纯粹的孔雀血脉,甚至有人提议将你逐出众族范围,但你凭一己之力闯出名堂,剑道大成且心怀大义,在人间与鬼界都留下了不少佳话,早已让那些非议烟消云散。如今族中上下,无人不敬佩你的能力与品格。”
慕戎心中一暖,他能想象,他离开的这些年白孔雀为了维护他,定然承受了不少压力。
步入主殿,殿内气象恢宏,梁柱皆由千年古木雕刻而成,上面布满了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纹样,细节精妙,仿佛下一秒便要展翅高飞。地面铺就的玉石是罕见的暖玉,散发着温和的暖意,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殿顶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琉璃灯,灯火通明,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白孔雀挥手召来一套华丽的绿缯锦袍,袍身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纹样,每一根羽毛都细致入微,领口袖口缀着细碎的孔雀石与珍珠,流光溢彩;配套的耳珰与臂钏是暖玉所制,比白孔雀自身的白玉配饰更显灵动鲜活,带着蓬勃的生机:“换上吧,这是当年你父亲的宝衣,由族中最顶尖的工匠打造的王族服饰,采用了上古灵蚕丝与孔雀翎羽编织而成,既有防御之力,又能增幅妖力,一直为你留存至今,如今正好合身。”
慕戎接过锦袍,入手轻柔顺滑,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淡淡灵气。他走到殿侧的屏风后换上,戴上配套的耳珰与臂钏,对着殿中悬着的水晶镜望去——镜中少年俊朗不凡,碧色眼眸中沉淀着岁月的历练,既有半妖的妖异洒脱,又有剑修的沉稳坚毅,更添了几分王族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记忆中父亲的身影渐渐重合,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
灵魂相融后,慕戎只觉之前因魂体融合残留的些许滞涩彻底消散,修为愈发稳固,对力量的掌控也更加得心应手。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与孔雀族的联系愈发紧密,能隐约感应到梧桐圣树的脉动,甚至能听到族中族人的心声,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归属感,让他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抬头望向殿外,阳光透过殿门洒入,照亮了地面的玉石,也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远处的梧桐圣树郁郁葱葱,灵气蒸腾,族人们的身影在林间穿梭,一派祥和景象。
风从殿外吹来,卷起他的绿缯锦袍,红流苏轻轻摇曳,孔雀石闪烁着微光。梧桐圣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又像是在迎接新的希望。妖界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阳光正好,而属于慕戎的传奇,才刚刚翻开崭新的一页——
作者有话说:全文完。
后面更新的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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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道无执番外 逆道成魔自为天
魔界暗海, 浊浪翻涌如沸,黑雾裹着腥风漫卷四野,每一滴海水都浸透着世间最纯粹的恶念——贪婪、怨恨、痴狂, 交织成滋养万魔的温床。道无执悬浮于暗海之上, 黑袍被恶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眼底翻涌着与暗海同源的漆黑戾气。
他的性命,自呱呱坠地时便被父亲与这片暗海绑定,成了统一魔界的棋子。“恶念不灭, 暗海不竭,我便永生不死。”指尖抚上心口, 熟悉的灼烧感传来,又是一阵失控的癫狂即将袭来。这般身不由己的日子,他早已受够。
自记事起, 他便在暗海的恶念中挣扎,时而清醒如冰,时而疯魔如狂。父亲将他送进天回宗, 美其名曰“磨去戾气”, 实则不过是想让他沾染正道气运, 成为更完美的魔界傀儡。师父的苦心教导,同门的温和相待,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层随时会裂开的枷锁。
大师兄道无争的沉稳悲悯,小师弟无离的纯粹热忱,都曾是他暗海中的微光。
“无执无执, ”他低声嗤笑,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黑气,转瞬隐入掌心, “世人盼我无执念,可我自出生便是执念所化,又如何能无?”他想起师父赠予的鲛纱,曾为他遮挡过暗海的腥风,可他终究不配拥有这般洁净之物,早已转手送了无离——既是藏锋敛锷的过客,何必将执念浪费在无用的温情上?
天回宗的晨钟,三响破雾,惊醒了山巅的流云,却敲不醒无执骨子里的暗涌。他坐在藏经阁的西北角,窗外竹影婆娑,风穿叶隙,携来师兄弟们的笑语欢声,清越如泉。
指尖划过正道功法的书页,那些“清心寡欲”“大道至公”的字句,于他而言字字诛心。他自幼异于常人,丹田内的气劲阴寒诡谲,需日日以师父所传心法压制,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无执低吟一句,指尖微微收紧,泛黄的书页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痕。他想起初入山门时,师父曾赠他墨宝“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可他那颗被暗海恶念缠绕的心,如何能做到冰清?
突觉心口一阵翻涌,熟悉的癫狂感骤然加剧,眼前的书页扭曲成狰狞的鬼脸,暗海的恶念如决堤之水冲破压制。他猛地捂住嘴,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强压着才未喷出,踉跄着撞碎了窗棂,坠入后山密林。
“二师兄!”小师弟无离的呼喊声紧随其后,带着焦急与担忧,如林间清脆的鸟鸣。
道无执蜷缩在草丛中,意识在清醒与疯魔间反复拉扯。他看到无离奔来的身影,白衣胜雪,纯粹得像一束穿透阴霾的光,可这光却让他更加痛苦——他身负不为人知的秘辛,本就该远离所有光明。
“二师兄,你怎会在此?可是修炼出了岔子?”无离蹲下身,想扶他起身,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便被无执猛地推开。
“勿近!”无执的声音嘶哑,眼底隐有血丝,却强压着翻涌的魔性,“我修炼走火,恐气劲反噬,伤及于你。”
无离被推得一个踉跄,却固执地再次上前,手中多了一瓶疗伤丹药:“师父说,同门之间当守望相助。二师兄且服下丹药,我扶你回去请师父诊治。”
“不必。”无执避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黑袍翻飞间,周身隐晦的气劲让周遭草木瞬间枯萎,“我自修功法异于常人,此番岔子需自行调息,莫要惊动师父与大师兄。”
他望着无离纯粹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之修行,本就孤绝,你不必挂怀。”
年幼的道无离愣在原地,不解道:“二师兄何出此言?我们同出一门,皆是求道之人,何来道不同之说?”
他仰头长叹,眉宇间满是惆怅:“‘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所行之路,怕是难与诸君同归。”话音未落,他体内魔性再次躁动,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他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留,否则定会暴露行藏。袍袖一挥,借着林间雾气遮掩,化作一道青虹冲向天际。
只留下无离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眶通红:“二师兄……你若有难,为何不愿相告?”
无执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一去,便是与正道渐行渐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做笼中鸟,不如破界而出,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重回暗海,无执反而感到一丝诡异的平静。浊浪依旧翻涌,恶念依旧弥漫,可这里是他宿命的起点,亦是唯一能让他掌控命运的地方。他沉入暗海深处,水压裹挟着千万年的恶念挤压而来,却未能动摇他半分心神——血肉父亲留下的魔界秘辛早已刻入脑海,若想摆脱傀儡命运,需以自身本源为引,吞噬暗海核心的“恶念本源”。
暗海核心处,一团巨大的黑色漩涡旋转不休,里面凝聚了万载恶念,化作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嘶吼着要将闯入者的神智彻底吞噬。无执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体内阴寒劲气与恶念本源剧烈碰撞,惨叫声、狂笑声在暗海深处回荡了七日七夜。
时而,他是被恶念操控的疯魔,挥斥着毁灭一切的戾气;时而,他是保持清醒的求道者,以自身意志撕扯着宿命的枷锁。这般极致的痛苦与挣扎,终让他在毁灭边缘寻得一线生机——他不再压制魔性,而是接纳它、掌控它,让暗海恶念成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时,周身的戾气已然内敛,眼底的癫狂被深沉的冷冽取代。抬手一挥,暗海的浊浪便温顺地分开一条通路,此刻的他,不再是被暗海操控的工具,而是真正的暗海之主。
“佛渡世人,不渡无缘之人;天不依我,我便逆天。”无执望着天际正道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想起天回宗的师父,想起大师兄道无争的悲悯,想起无离纯粹的眼眸,心中没有愧疚,只有一丝复杂——佛法再宽,也渡不了他这天生异禀;师父与师兄再好,也解不开他的宿命枷锁。他要做的,从来不是被救赎,而是自渡。
而暗海之上,无执驻足回望人间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的路,注定是逆道而行,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最终,天回宗山门,一场惊天动地的斩魔之战爆发。无执立于云端,魔焰滔天,却在对上无离那双含泪的眼眸时,动作迟滞了一瞬。道无争率宗门弟子列阵,神色悲悯却坚定,唯有无离,手持长剑,浑身颤抖,望着昔日如兄如父的二师兄,泪水模糊了视线。
激战中,无执步步紧逼,却始终未对无离下死手。直到最后一刻,他猛地欺近无离身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亲手握住无离的手,将那柄承载着同门情谊的剑,一寸一寸送进了自己的心脏。温热的血液飞溅在无离脸上,带着他最后的温度与释然——道无争心知肚明,依二师弟的性子,他绝对会选择让自己亲近的人下手,而不是让自己生命的最终一刻,倒在无相关的人怀里断气。
战后,无离因亲手斩杀魔尊,被天下人奉为“剑神”,赞誉满溢,可他却再也握不起剑。潇潇暮雨下,道无执的衣冠冢前,两道人影一站一坐。无离坐在新翻的泥土之上,面容妍秀却不失男儿相,眉目隐隐透出哀愁,手中摩挲着一块半月碧玉玦——那是当年无执送他鲛纱时,一同赠予的信物。
“大师兄,我拿不起剑了,我的手,一直在抖……”无离抱膝埋脸,声音饱含痛苦和悔恨,如是说道。
道无争立于一旁,双目悲悯。六百多岁的他早就见惯世间残酷,哪怕是同修的二师弟入魔又被斩魔,他所受的震撼远远没有小师弟深刻。他只能温言安抚跟前呆坐的小师弟:“无离,那不是你错,你不必如此。你所作的,乃斩妖除魔正义之事,顺应天道,你该问心无愧。”
“是吗?”哪怕大师兄一直在旁安慰,无离仍是脸色发白,十指紧拗,空洞的双眼紧盯着前边的墓碑,面上凄怆苦笑,“可我问心有愧啊!我杀了如兄如父的二师兄,只要一合眼,就是满手的血腥。大师兄,怎么办,我做不到杀了他还无动于衷……”
“什么剑神,什么赞誉,我都不想要,为什么要选择我亲手来了结他的性命,二师兄太过残忍了……”无离一想到当时二师兄握着手送剑入膛的触感,就仿佛被夺去了呼吸,情绪半点也不由自己做主。
枯坐至皎月攀上漆黑的夜空,无离才恍惚地从乾坤袋拿出酒具,潦草地斟了三杯黄泉酒,一杯敬亡者,一杯给天地,一杯还自身。他一昂首,一杯甘甜过后,苦冽便沁上了心头。修为境界早已达到出窍期的他,辟谷多年,饿的滋味是不会有的,可此刻心中的苦楚,却比任何饥饿都要撕心裂肺。
“二师兄,无离走了,以后再回来看你。”风中回荡着这么一句,人已不见。
他曾尝试静心闭关,想驱散心中杂思,却终究未果,愤而出关。再次站在道无争面前,无离静默良久,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大师兄,我想入世修行。”
“入世修行吗?如此也好。”道无争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拦住小师弟,而是选择了放行。小师弟经历单纯,心不在红尘也能乱,也许多行多思,会更有裨益。
而暗海深处,无执残魂与暗海绑定,并未真正消散。他感知着人间的一切,听着无离的忏悔与抉择,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怅然。“无执非执,”他低声自语,“从今往后,你我皆为过客,各自寻路吧。”暗海的恶浪依旧翻涌,却再也卷不起他心中的半分波澜,只留下一段逆道成魔的传说,伴着年轻剑神的悔恨,在三界间悠悠回荡。
数年后,人间竹林,满月清辉如练,洒下一地碎银。风穿竹影,簌簌作响,伴着远处山泉叮咚,本该是宁静祥和之景,却被一道宏大气劲骤然打破。
已化名为慕戎的道无离正护送友人赶路,见状旋身挡在友人身前,手中如雪弯刀出鞘,寒光映着月色,与来人战作一团。
来人一袭乌黑斗篷,面具遮脸,身法诡异却带着一股让慕戎心悸的熟悉感——那辗转腾挪的姿态,那暗藏锋芒的招式,分明与记忆中那位“离去”的师兄如出一辙。
两人身形交错,刀光与气劲碰撞,如月下起舞,招招致命却又默契得仿佛演练过千百次。慕戎的刀势越来越急,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喉间涌上一股涩意:“这个气息,你是谁?!”
横刀相向,刀尖直指对方咽喉,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斗篷人沉默不语,转身欲走,却被慕戎死死拦住。“你给我站住!是你对不对?”慕戎红着眼眶,几乎咬牙切齿,“如果是你,就少给我装神弄鬼!”
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欠打,与记忆中如出一辙。斗篷人抬手,指尖蕴含着巧劲,轻易拨开慕戎的刀,随即抚过他凌乱的发丝,传音入密的嗓音漫不经心:“师弟,好久不见。”
慕戎浑身一僵,弯刀“铿然”落地。
“只是你的剑呢?昔年剑神‘剑破流云’的风采,怎就换成了弯刀?”无执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面具下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他此次入世,本是为了彻底清除父亲留下的残余势力,却没料到会与这位正道师弟重逢。
慕戎还沉浸在他“死而复生”的震惊中,无执已运起真气,对隐藏在暗处的魔界余孽冷喝:“我们走!”回声在竹林中回荡,无执的身影化作青虹消失在月色里。
慕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师兄,这个藏着无尽秘密的故人,此次归来,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于是,故事又继续发展。
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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