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猎 这是又发什么神经?
“最近……头儿是有什么仗要打?”将士们都在席地休息, 队主黄老五突然挑起话头。
众人摇头。
“难道头儿是看中了什么新奇的猎物?”另一人追问。
众人摇头。
“哎?是不是最近头儿,捧了什么带劲儿的哥儿?”人群里一人,突然嘿嘿兴奋道。
“滚滚滚!”黄老五带头嘘那人, “我们头儿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从不夜宿烟花之地, 你见她嫖过哪个?”
那人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姑奶奶!我要也跟头儿一样,前头有个公卿世家出身的隋管家,替我赚钱算账;后头有个可爱温柔的小连大夫, 追着给我治伤换药;中间还有个厉害的霍小郡爷,不惜男扮女装,也要带着白营陪我出生入死。那可我不止洁身自好, 你让我去庙里上一辈子香,吃一辈子素都行!”
周围一群姐妹附和。
“是啊!我要能有这么多美人围着我转, 我还用天天盼着往女支营里新来 ‘伶风’‘沫雨’, 早点开始接待我们?”
“就是就是!”
“听说这前朝后宫的男人就是不一样,那一个个娇的!等他们养好了身体,过两天就能去了。”
“我靠,你们几个,新调过来的?嘴里干净点!”
黄老五瞬间拉下了脸, 警告道:“扯啥呢!扯这不正经的!咱们头儿最讨厌在演武场里谈男人,小声点!”
那几个新来的马上闭嘴,她们突然想起来入营的时候,纪副将给她们立下的前几条规矩里就有讲。
狼啸之军, 以暴制暴,待民以德。
不可随意滋扰百姓,不可轻言冒犯男子。
狼啸军营跟其他营不一样, 她们有一整个庞大的军医军需营——白营,作为远远跟在大后方的后援营,帮着狼啸整备军需,治疗伤患。
是以,狼啸的士兵折损率,一向是最低的。
这白营十分特殊。
它以有权有势的霍小郡爷霍岚为首,营里近乎一半都是学医会武的男人。
这些人,大都是霍小郡爷和小连大夫,从连天战火里捡回来的幸存寡夫。
这些柔弱的男人失去了一切,经过战火淬炼后,有意志坚强的,毅然决定习武学医,做为狼啸的后援军,为亡妻亡子报仇雪恨!
战场上哪个士兵不怕受伤?
伤了还有会医术的男人立马跟上来照顾你,救你一命,你敢得罪他们么?
所以狼啸军的女人们,就差把“我绝对尊重男人!”写在自己脑门上!
只求自己受伤被运回城里的时候,白营的军医们能多照顾她们一点儿,帮她们留住身上的手脚胳膊……
黄老五瞪完那几个新人,又把着银枪,坐回地上去。
最近什么都没发生啊?
那她们头儿这兴奋劲儿,不对啊!
难不成跟那个传说中的,楚国的大美人儿有关系?
这都抢,呸!领回家多久了,头儿前阵子天天夜里来回跑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再生的饭都煮熟八百次了,没必要吧?
“每个人,加训一百射。”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黄老五她们身后响起,宋碧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她们身后。
她走路一直没声儿,在军营里也是神出鬼没的。
“嗷!头儿,我们已经打了五套拳,练五套枪法,您行行好啊!”黄老五身后的姐妹痛呼出声!
“两百射。”宋碧冼面无表情。
“啊啊啊啊……头儿——唔唔!”黄老五一把捂住那人的嘴!
“头儿,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她拉拽着地上的姐妹,立马就往靶场走。
黄老五人精着呢,她看宋碧冼穿了一身猎装,知道头儿这是要去打猎,再不走,明天加餐都没她们的份了!
宋碧冼一直在克制自己回去找李景夜的冲动,她身上躁动,心里也烦闷。
她带上狼群,转身走进了郊区深山里。
手底下的人看到宋碧冼打猎,纷纷噤声,麻利做事——她们还不想找死。
谁都知道,宋将军只有在最烦的时候才会钻进深山去打猎,转换心情。
她们这些小兔崽子,只需要等到明天,被好心的狼姐妹领进山带路,捞点它们扑杀后吃不完的猎物,就够好几个队吃的满嘴流油。
嘿嘿!
可怜的纪青鸾还不知道宋碧冼又溜了。
她抱着一大摞处理好的公文,到处找人,想让宋大将军再盖个名章,她好传回去。
纪青鸾找了自家不靠谱的将军一圈儿,在哪里都没看到人。
她路过宋碧冼的敞篷,确认了下里面也没人,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床上:被子,是乱七八糟的掀着的;枕头上,却放着一身叠的板板正正的、宋碧冼自己的常服。
纪青鸾:?
不叠被子,光叠个衣服放在枕头上,这是又是发什么神经?
纪麽麽看不懂,纪麽麽不敢管,纪麽麽表示尊重。
她帮宋碧冼的帐篷放下帘子,继续找人去了。
也就只有宋碧冼知道,她这衣服是李景夜刚住进来时,她亲手给他穿上去的那身。
当时李景夜穿了它一天,他本想换下来让仆人清洗,结果转头就不见了。
一件衣服而已,贵族家被别人穿过的衣服不见了,多半是烧了,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想到,这衣服会连洗都没洗,就被宋碧冼拿到军营去了。
*
李景夜正年轻,身体得到了妥善地护理和将养,很快就好了起来。
他脸上的伤也早已结痂,连谢一天三次守着给他换药,把持他一切饮食忌口,小心呵护,生怕他脸上留下一点疤。
“白壁本该无瑕,这么好看一张脸,弄坏了太暴殄天物了。”
连谢每次给李景夜换药的时候,都会责备李景夜下手太狠,好似完全不觉得李景夜跟他还属于某种意义上的“竞争关系”。
这个善良的小神医,是真的很单纯。
他应该没见过太多人心险恶,被养的很好。
李景夜大病初愈,脸上的伤口长出新肉,疤痕也淡了很多。
他身上被众人捂得厚实,一出门便披着厚厚的连帽斗篷,热的他频频出汗。
今日他来找隋绿邀,是想跟隋绿邀商量:“我想出趟门,到京郊的大报恩寺中,给父亲上柱香。”
李景夜不想跟宋碧冼有什么交集,不想遣人去问一府之主宋碧冼。
本以为隋绿邀回他要第二天了,没想到他说完,隋绿邀立马应了,只叮嘱让他带上小狼或者漱十,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府兵会护送他过去。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如果抛下那些怨恨和偏见,宋碧冼对他说的话,确实都算数。
李景夜点了点头,只托隋绿邀帮他准备些香烛纸钱,说想烧给自己的父君。
公然祭奠前朝帝王是死罪,他只是烧给去世多年的父君,算不得犯上。
回去后,李景夜在屋里到处寻找木哨。
那可怜的木哨,在李景夜和宋碧冼对峙时,不知道被他一气之中扔进了哪个犄角旮旯。
李景夜已经很久没有管过小白狼,也不知道它整日的伙食是怎么解决的。
他扭头,见小白狼刚偷偷摸摸潜进来,找地方趴好,咬着尾巴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
它有些做贼心虚,装作不经意地一眼、又一眼瞟着李景夜。
这家伙嘴边还有没舔干净的血丝,很明显,它自理能力超强,一点也没被饿着。
最终,李景夜从床底一侧找到了那根平平无奇的木哨。
他捡起来擦拭干净,找了根细绳穿好,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漱十毕竟是白鹭,比起明察秋毫的白鹭官,还是选不谙世事的小狼更方便些。
何况杀上高台的死士给自己传递暗语时,漱十是在的,如果真将漱十带去,或许会暴露。
“末路何曾惧,泉下终相见!”李景夜回忆着死士临终前的话。
“泉下……”他唯一还能祭奠的,只有他那位被例外准许,葬在大报恩寺后山的父君。
*
初冬萧索,山谷中食物逐渐稀少。
宋碧冼一身猎装,身上背着弓箭,腰间佩刀,身形矫健地穿梭在谷中。
她循着水源一路寻找,见到不少动物留下的粪便。
狼群像以往那样远远赘在她身后,它们将身体掩映在灌木间,幽绿的眸子凌厉观察周围,耐心等待王的讯号。
林子深处有一头成年野鹿落单,它一边警惕地扫视周围,一边找寻着族群,蹄声嘀嗒,它还没发现靠近的危险。
箭芒微闪,宋碧冼匿在远处张弓,已经瞄准了鹿眼。
蓦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出,树叶飞卷,野鹿被一头漆黑的豹子扑倒在地!
野鹿四蹄翻腾,想要踹开黑豹逃跑!
然而,黑豹的獠牙死死攀咬住野鹿的脖子,双爪狠狠抓在它身上,用尽一切的力气将它往下拖!
鹿身被它尖锐的爪子刺破,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黑豹不断撕咬着口中的血肉,双爪用力撕开鹿身的皮肉!
它与野鹿扭作一团,用全身重量深压下去,只为了为了将利爪和獠牙送往血肉深处,将其开膛破肚!
这场猎杀没能进行多久,野鹿在挣扎中逐渐断气。
黑豹舔着唇齿间的鲜血,准备寻个方便攀爬的树,将猎物拖上去好好享用。
只是,没等它将猎物拖行几步,暗中靠近的宋碧冼突然弓身跃起,如一把离弦之箭向它扑去!
第25章 求教 恶狼爬窗解忧楼,有事想要请教。……
宋碧冼能听到血液在脑海中沸腾的声音!
她迅速抽刀, 刀锋破空而至,黑豹腹部受创,闪身防御, 与她凶狠对峙!
“嗷呜——”
山林中回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 油绿色的几双眼睛在树丛后若隐若现……
宋碧冼抬手压后!
她浅色的眼眸浴血发亮, 示意不准狼群上前!
这是她的猎物!
黑豹踱步徘徊,亮出嗜血的尖牙,矫健如鬼魅般,冲她扑上!
“铛!”
利爪与短刀碰撞, 宋碧冼的刀尖旋转了一个弧度,再次从黑豹身上开了道血口!
黑豹被彻底惹怒!
金色的兽瞳凶残而冰冷!
它獠牙张开,直咬向宋碧冼的喉咙, 冷冽的血腥气息近在咫尺!
宋碧冼如旋风般腾挪闪躲,黑豹屡次进扑, 却皆被她巧妙避过。
她没再贸然出刀, 而是寻找着一击毙命的要害。
这豹子浑身漆黑如墨,漂亮皮毛难得,她想好好地剥下来,冬日里做成衣帽给李景夜用。
他虽最适合白色,但黑色……应该也十分称他。
黑豹以为宋碧冼势弱, 抓住机会猛然一扑!
宋碧冼扔掉短刀,双手防御,抱着与它滚在一起!
她制住黑豹挥来的前爪,猛然抬手, 削铁如泥的匕首寒光一闪,直直刺入黑豹颈部!头颅!
“噗!”一下热血喷涌而出!
黑豹发出声声哀嚎,力量顿时一泄, 栽到在地。
宋碧冼喘息未定,眼中尽是冷厉之色。
她目光如刀地盯着濒死的猛兽,直到黑豹彻底挣扎不动了,才稍稍放松了身体。
匕首上的鲜血沿着刀尖滴落,山林中的一轮轮的血腥与搏杀,就这么无声开始,寂静结束。
明月升空,狼群已经散入林中自由厮杀。
宋碧冼剥完豹皮,浑身是血地走进水潭中清洗。
她踏入水潭中,视线却逐渐向水潭深处转移,在荡漾的水色里,她看到了一轮圆满洁白的月亮。
这是他喜欢的月亮。
她知道要怎么把月亮送给他了。
*
宋碧冼失踪了一天一夜,打猎回来后心里还是乱的很,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那些被训练的鼻青眼肿兔崽子们见她回来,一个鲤鱼打挺,腿不疼了,身上也不痛了,一个个谄媚地对她身后的狼爹跪拜,求狼爹狼娘带她们去山里捡漏,好炖了中午吃肉。
狼群里有几个没玩够的,一扫尾巴回山里,想要再去浪迹一番!
脑子灵的小兔崽子们便跟上那几匹往回走的狼,欢天喜地地拿着麻袋网子跟过去了。
宋碧冼滚了一身泥灰回来,头发衣服上,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样。
她扔下兵器解开衣服,跳进河里洗澡,刚好被抓狂的纪青鸾守株待兔!
纪麽麽守着她,见缝插针,嘴里不断念叨着等她处理的事务内容,一等她洗完便抓她回去,按在桌前,让她把处理好的公文一个个盖上名章。
宋碧冼手上不停,她看也不看一眼内容,公文一开、一扣、下一个,咔咔咔盖着……
她面无表情,脑子里却一直在想:“李景夜在她手下总是哭哭唧唧的,又闹又气,是不是……不舒服?”
她掀着一本公文皱眉,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要怎么办?
“上京城里,她们喜欢去的、那种消遣的地方都在哪?”
纪青鸾回头见她家将军苦大仇深地看着那个建议削军费的折子,以为她是想找这些乱提建议的人狎妓的把柄,借此削她们一顿,随口答了。
“前楚专门在豪华地段建了个高档的销金窟,好像叫什么‘解忧楼’?就在离您将军府不远的康乐坊里。”纪青鸾在整理书架,“听说那边晚上灯火如昼,她们——哎?人呢!”
她一转身的功夫,发现宋大将军扔下名章和公文,又跑了!
纪青鸾只能苦哈哈地捡起地上御赐给宋碧冼的章子,如每次宋大将军偷跑的结果一样,任劳任怨地把公文继续处理完。
宋碧冼纵马就往解忧楼跑。
她楼上楼下跑了一圈,也不管对方在作甚,扯了好几个花郎出来,把他们共同扔在一处屋里。
这五、六个人,样貌姿态各不相同,但宋碧冼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几个李景夜有的特征。
这个气质有点像,那个脾气有点像;有的身段像,有的皮肤颜色像。
还有一个被拉来的理由很离谱,因为宋碧冼冲进门里的时候,他明明被恩客下手打的很重,脸上流露的却不是痛苦之色,而是……欢愉?
宋碧冼思忖着……
这人好像很会玩花样,李景夜也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作践自己,或许……他会喜欢?
先带走!
她把这几个人丢在地上,转身扔给气冲冲找过来的鸨爷满满一袋子金银。
鸨爷银子到手,笑逐颜开麻溜地滚了,还热情地嘱咐几个人,一定要好好伺候这位财神奶奶!
这几个人见宋碧冼出手阔绰,想从地上爬起来,往宋碧冼跟前凑。
他们刚站起来,两头成年恶狼突然踩着外面高低错落的屋檐,从窗户里钻进来,趴卧在宋碧冼身边。
它们脚下没个轻重,几个瓦片滑落砸了下去,惹来路人几句咒骂,待来人看清是什么鬼东西在房顶上攀爬,尖叫地又躲了回去!
“啊啊!有狼啊!”
屋里的花郎骤然得见体型如壮汉一般硕大的两匹狼,吓得脚下一软,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不敢造作。
不止屋里的人听见了恶狼爬窗的动静……
一下子,整个楼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肆无忌惮在楼里抓花郎的人是谁!
屋外一阵骚动,挨着宋碧冼最近的房间全都腾空!
她们生怕打扰了这位“活阎王”的雅兴,成了恶狼的口下亡魂!
坐在桌边的宋碧冼皱眉,她走的急,忘了让军营里两个最粘人的大尾巴狼回去,别尾随她。
她伸出大长腿,搭在那两个趴下的大母狼后脖子上,脚后跟用力,把两匹大家伙的脑袋往自己腿弯里回勾,摸摸它们的耳朵,让它们不要乱动。
其实最后面还跟了个小的,不过小狼经常跟着宋碧冼进城,懂的多。
它身形小,也不会主动闹事,会自己找地方藏。
四舍五入,根本不用管它。
上京城里对梁国的这位“战神”评价褒贬不一,恨赞皆有;但他们这种烟花巷子里,流传的都是这位祖宗如何悍勇征战,对白营的男人体贴入微。
两个营现在都在城外驻扎着呢,很多人都看到了,宋将军的狼,经常守在白营的男人们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
围绕着她创作的春情话本子,在这种街巷里,都快被私下翻烂了。
若说他们这些花郎、倌儿春梦里最想遇到的是谁,这个漂亮飒爽的异族女人,回回都能排得榜首!
不止因为宋碧冼有权有势样貌好,还因为……她有野性、体力好……
比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女人,让人眼热多了。
在那些美好的话本子里,只要做了她的男人,白天,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夜里,有承受不住的万般恩宠。
也不知道写话本子的人出于什么个人癖好,在宋将军系列的本子里,男人总会受不住地呜咽求饶,然后被冰山般将军软声哄着,不停追咬。
“抱歉,吓着你们了。”宋碧冼冷着脸低头,一本正经给他们赔不是,说有事想要请教。
这些花郎对话本子里描写的宋将军,多少有些先入为主。
他们虽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凶名在外的敌国将军能有多么好相处,但确实没预料到她会待他们这种人这么有规矩。
一时间,几个人四目相对,眼神相互传递,都觉得那个写话本的人神了,真的好像对宋将军有点了解。
这种表面冰山,实际内心火热的女人,真是美味死了!
“不妨事,将军能选我们几个,是我们兄弟的福~分~~”
宋碧冼不懂他们为何突然兴奋,只是继续道:“今日上门打扰,是想知道,你们喜欢被怎么对待?”
这头狼在学习的时候,一向谦虚诚恳,不耻下问。
她见男人们没有应声,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再次语气平平地问道:“我是说,你们喜欢在床上怎么做?或者,你们怎么样才会觉得舒服?”
这些有头有脸的花郎们都愣住了,他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还是直直地盯着宋碧冼。
宋碧冼被看得生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
她根本不会跟男人相处,见了男人都绕着走,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在乎过男人的欢愉,想要男人更舒服一些。
宋碧冼也知道自己说话放浪形骸,本以为他们会嘲讽她、笑话她,却没想到他们看起来都……很跃跃欲试?
但她不想。
还好她身边还带着狼。
“不不,你们用说的便是,我不方便。”她冷峻的脸上涌上一抹尴尬的红,拍了拍腿下两匹狼的大脑袋。
“多抚摸,常亲吻,将军要分的清快乐和痛苦的表情。您要仔细听他发声的气音,享受的时候,与寻常低泣可不一样。”
“要有技巧,好好照顾那些沟沟壑壑。哎呀,看您这眼神就不懂,喏,在奴这里……”
第26章 挂灯 “您怎么能背着姐妹们,偷偷去楼……
这几个花郎各有所长,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教完,看宋碧冼拧眉的样子似乎还没明白,干脆一脱, 亲自上手抚弄自己, 告诉她怎么样舒服。
干这行多年, 他们从未有今天这般轻松快意,只躺在地毯上顾着自己享受,便能赚得银子。
宋碧冼周身冷寂,挺拔如松地坐着, 全程都没碰这些男人。
但她感觉自己好似被这些花郎当做下酒的小菜,被这些人看过来的软绵眼神就着,吃了一顿饱的。
“……??”
这些人将自己弄舒爽了, 媚眼如丝地瞥着面无表情的宋碧冼。
她很好学地在观察,看明白了男人的哭和闹里不是只因为难受, 还有可能是享受。
那双浅淡的眼眸十分明亮, 它里面干净、纯粹,并没有害羞,也没有……动情。
她腿弯下压着的两匹大狼已经无聊的开始打哈欠,宋碧冼眼神清明,没有一点被撩拨的样子。
宋碧冼年少时就跟着卉炽出入各处, 什么混乱的男女场面都见过,只是从没留心,觉得无聊。
这些花郎们纵横情场多年,一看便知这个被传的凶神恶煞的女人是个雏, 还是一点经验都没有那种。
她今天特地过来请教,一定是爱惨了哪个幸运的男人。
可惜他们流落风尘,怎么都配不上这等绝好的良人, 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倾囊相授,希望这位未来的将军正夫,能被她悉心照顾,好好浇灌。
“多谢诸位。”宋碧冼起身抱拳,干脆地感谢了他们。
她不会觉得自己看了一晚上荡漾春色有什么错,她买了他们一整晚,就算什么也没做,也没侮辱他们。
他们正常交易,她出钱,他们教学,她并不会觉得抱歉。
宋碧冼不通人情世故,可天然的直觉又令她很会做人。
她拿出一袋方便隐藏的金瓜子递过去,让辛苦了一夜的花郎们偷偷分了。
那几个花郎风情万种地将衣衫穿好,对她眨眼道:“好说好说,以后将军还有什么不懂的,下次记得再照顾我们几个~”
宋碧冼难得老实地点点头。
宋碧冼离开解忧楼后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摸回了府。
她想不声不响地进去,却发现房间里的门窗全都加装了机关。
她知道李景夜最近夜里都会因为药物昏睡过去,只要她在他清醒前把机关修好,他便什么都不会知道。
可她不想让李景夜失去安全感。
宋碧冼只好放弃偷偷看心上人一眼的心思,悻悻回了军营。
*
隋绿邀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李景夜说完,他不出两日便采买安排好一切,亲自送李景夜出门。
大报恩寺在京郊山区,安全上要考虑很多。
李景夜以往做皇子时,出门一趟从提请到走动,得等个三五日才能安排妥当,隋绿邀的速度,超乎了他的意料。
小白狼对出行十分兴奋,早早地跑去车架后,专门给它加装的、供它休息的地方待着。
车队中,李景夜只认得离他最近的两个男性府兵。
这两位,已经恪尽职守地守了很多天他居住的院门。
今日带头护送他的这位……似乎也是个穿着甲胄的……男人?
他之前没见过对方,不是很确定。
这位身形高挑,样貌冷俊,虽眉目间还带有男儿的一些神态,但身量和举止,都果断似女人。
“有劳这位……将军。”李景夜矜贵自律,礼节周全 ,给对方行了个完整的跪福礼。
霍岚抱拳回礼,道:“我见过不少楚国贵族,大都眼高于顶,难得你没被养废,还识得些规矩。”
他转身利落上马,“驾”呵一声,行到车队前头开路,“我既受了你这大礼,定护你往来周全。”
李景夜道谢,低头钻进车架里。
他从听到霍岚出声便确认了,这是个男人,还是个及其厉害且自信的男人。
他还敏锐地察觉到,这人不怎么喜欢自己。
他还有两个宋碧冼的君侍没见着,这位高挑中性的冷美人,难保不是她后院之一。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宋碧冼似乎……热衷于收集各种与众不同的男人。
霍岚一看便知不是能拘于方寸天地之人,原来宋碧冼给的自由,也并不是只他有。
比起把人全都藏在后院里,宋碧冼更喜欢散养,任这些男人发挥自己的价值。
君子有成人之美。
宋碧冼驾驭人心的伎俩,堪比上乘。
他得多提防小心,不能被她哄骗过去。
*
被想象成御人有术的宋碧冼,回营之后直接去了校场。
她面不改色地看了一晚上春情勃发,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最前头,考校着手底下那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女郎。
这些小年轻都是狗鼻子,自己身上的血汗臭味未必闻的出来,但凡跟男子沾边的味道,那是一个比一个的灵敏。
有几个离她近的花楼常客,闻到了头儿身上甜腻的香气,一走神,被宋碧冼一脚踹了下去。
“专心。”宋碧冼不悦道。
“头儿,您怎么能背着姐妹们,偷偷去楼里玩呢!”那女郎性格顽劣,因为刚立了功,胆子也颇大,直接不满地嚷嚷。
宋碧冼被人抓了小辫子也不生气,只是冷淡地坦白道:“我没有。”
她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没来得及换洗,因为待得久,身上确实带了不少味道。
“胡说,您身上都熏的一身的味儿!”
这可是解忧楼的香味儿,她这个级别的军级,十天半个月才能出营去一趟,也不是回回都能攒这么多钱,够去玩一回。
“一、我没有玩。二、我只是去问些事,没碰他们一根手指。”
宋碧冼上前,高挑的身影压近那个不服气的小将领,冷道:“你们想出营玩也可以,打赢了我,给你们放一天一夜的假。”
宋碧冼浅淡的眸子盯上对方,那朝气蓬勃的小女郎瞬间感觉自己似被猛兽打量了一眼,忽地蔫儿了下去,不敢再言语。
她们要是能打赢这“杀神”,将军早就轮到她们做了。
军中不是没有营女支,只是刚来的那几个好看的受了些私刑,还在养着伤。
狼啸军在百姓间的名声一向很好,尤其得男子青睐,就是因为宋将军不允许她们烧杀抢掠,侮辱作践奴隶。
偶尔姐妹有休沐出门的,报出狼啸的名号还能得到几张男子扔过来的帕子,这让她们面子上有光,越发守规矩起来。
唉……她们一直在等那几个美人儿好起来,等的实在心里痒痒。
“不行就好好练,加训半个时辰!”
宋碧冼画了几个阵型,让那些兔崽子负重先跑个几遍练着,自己先回营帐拿衣服换洗。
营帐间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在校场练习,只有巡逻的士兵偶尔穿梭。
远远地,宋碧冼瞧见自己营帐里钻进去了个人,身形纤细,应该是个男人。
白营的人不会这么没规矩地往全是女人的狼啸营里跑,靠近了她才想起来,应该是新来的营女支。
营女支也不能在军营中乱走,谁给他这么大胆子?
这次还真是宋碧冼的错。
这人之所以能走过来,是因为他进营的时候宋碧冼关照过他,那些兔崽子们以为他和宋将军有交情,没敢拦下他。
他是曾经帮过李景夜一把的前楚贵君,跟过王盟后还留了条命,带着一身伤痕进了罪奴司。
楚帝处刑后,他和几个后宫的弟弟都被发配到宋碧冼的狼啸营。
入营那天,宋碧冼刚好路过,她记得密报里写这批人里有个曾帮过李景夜,于是随手让白营的人给他们治了治,叮嘱让营里的人等男人们好了再折腾,让他们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
现在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处也是。
这次他过来自荐枕席,是想再给自己搏个出路。
他偷偷上了她凌乱不整的床,把枕头上那身女人家的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
他特地没系衣带,还将领口扯开,好让春光泄的更盛些。
“谁让你进来的。”宋碧冼悄声无息地走进来,眼神下移,自上而下俯瞰着他,“谁让你动这衣服?”
起先她只是厌烦这人没规矩,待见他动了她的衣衫,马上生了些火气上来。
“将军——啊!”
那前朝贵君娇滴滴的声音还未出口,就被宋碧冼连人带被子,一把兜拽住,甩手扔了出去!
宋碧冼让小狼把那人的衣裳叼出去,非得让他在营帐外头换完了再滚。
她把那身衣服拿回来直接烧了,又叫来今天巡逻的士兵,罚她们去打扫狼窝。
“……是!”
那些巡逻的姐妹叫苦不迭,发誓再也不会放一只苍蝇进宋将军营帐!
野狼生活自然不需要人来打扫,只是白营那边会有狼群来回逡巡,久了还是需要派人过去清理。
被十几头成年母狼盯着干活是什么滋味?
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
不过狼啸军的姐妹都因此得了便宜,乐开了花!
听说纪副将已经让那些新进的营女支挂灯迎人,她们终于可以尝点新鲜的了——
作者有话说:天使们,24章修了文,字数超出,所以章节内容有后移,天使们可以去看一眼24章新加的搏杀剧情。
小宋给夜宝整了张黑色的豹皮!
新晋已经混完了,蠢作者还是没有签上,呜呜!
之后签不上就一直不会有曝光,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多多评论,陪伴蠢喵挨过晦暗的申签时光。
再次谢谢小天使们!
第27章 接触 他还要继续被前楚的亡魂,控制多……
护送李景夜的车架在官道上平稳行进, 自将军府一路而来的光景,与往日不同。
被战火洗礼过的街道多少留下了往日残破的影子,只是上京的百姓似乎接受的很快, 脸上很快消退下了江山易主的不安。
他们一如既往过着日子, 仿佛除了皇族贵族变换,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都说人命如草芥,百姓又何尝不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坚韧、旺盛地从这乱世中残喘求生,生生不息。
人传“卉炽, 明君也”,治国果然很有手段。
大报恩寺里烟雾缭绕,李景夜先去殿中上了几柱香。
他找了处阳光好的墙角, 让小白狼待在这里等,自己则带上帮着搬香烛纸钱的仆从徒步去后山扫墓。
他的父君, 便葬在这里。
摆好了瓜果供烛, 李景夜便让仆从也远远候着,自己与父君说会儿话。
他烧着纸,并不言语,想说的都从心里默默说过了。
“阿弥陀佛,世事如流水, 过往之苦,早已化作逝水东去,施主徒留执念,何苦为之?”
一个身着棕色僧袍的中年和尚抓着把大扫帚, 站在李景夜不远处,看上去是个给后山陵墓清扫落叶的守墓和尚。
“慧明师傅,别来无恙。”李景夜与慧明师傅算是旧识了。
彼时他父君被罚入寺反省, 是慧明和尚一直照顾父君,与父君开解,陪父君度过难关。
待父君心死身消,遗愿便是下葬大报恩寺后山,远离家族与皇室,作为普通百姓,入睡清净之地。
“阿弥陀佛,承蒙施主挂念,和尚一切都好。”
慧明清楚李景夜的身世经历。佛门求出世,却要先入世,坊间传闻,佛门岂会全然不知?
慧明知他心中恨苦,观他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特地上前劝解有缘人。
“李施主,心中有恨,如毒焰炽然,不伤人,先伤己。
苦痛之源,非缘于他人,实由心生。
天下无常,世间兴衰,皆如浮云。
国破家亡虽为劫难,然于汝一身,或为新缘之始。若一味执着过往,如困于尘网,何来未来之解脱?”
慧明双手合十,唱念佛号。
“放下,并非懦弱,乃大勇也。
舍弃苦念,则心中清明;迈步向前,则天宽地广。
莫以恨缚己,莫以苦困心,愿施主珍惜今日之生,行此后之路。”
李景夜看着慧明和尚,知他想劝度自己,苦笑一声,道:“若世人皆如佛祖了悟超脱,怎还需得众大师苦修佛理,渡世人,出恨海?”
“若仇易消,罪易赎,地狱早已空空。”李景夜对慧明和尚附身一拜,“往事难忘,枉恨……难消。”
他现在麻木地活着,已经失了念想,若不让他恨,不让他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要为了什么活下去了……
梁人已经斩断了他的来路,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处。
慧明微微一叹,知他已坠无边苦海,合掌诵道:“南无阿弥陀佛,和尚修行尚浅,不能化施主心魔。愿施主能早日破执念,得心安,生自在。”
“小心些走,别摔了!”
山下缓缓走上来一些带着孩子的老弱夫孺,这些人披麻戴孝,似是上来祭奠新亡人。
李景夜望着这行白衣人,竟在这里面看见了几个怀孕的人夫。
“阿弥陀佛。”
佛门忌讳孕夫上山,慧明和尚解释道:“诸位施主家里失去了女主人,新国君已经将他们安置妥当。可惜他们家中已无他人,只能相携扶持着上半山腰来,祭奠自己的死去的家人。”
他们只是到后山陵园祭扫,不会往山上前殿去。主持怜悯众生悲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慧明在这看顾一二,随他们去了。
李景夜早知战争残酷,卉炽治理手段再高,也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
这些百姓本应在李氏治下安居乐业,是他的家族没能完成掌权者的职责,没保护得了治下的子民。
李景夜对此只觉得内疚。
他祭神后曾被百姓簇拥为“神子”,在手中权力最多时,也只是带头祈福赈灾。
如果他当时早早答应下“和亲”,嫁去梁国,假使联姻能缓和两国关系,让楚国有更多时间喘息,也不会这样……一败涂地。
现实没那么多假使,他已穷途末路。
李景夜只是安静地将手中香烛纸钱慢慢烧完,起身回去。
突然一颗果子滚到了他脚下,一个头上戴孝的白衣孕夫连忙往他这紧走了两步。
“抱歉,公子。”他月份大了,肚子不太方便,下蹲有些吃力。
李景夜走过去弯身帮他捡起,递回他手中。
那孕夫头戴大大的孝帽,遮住多半张脸,李景夜靠近时,才看清了他帽子下的整张脸。
他瞳孔睁大,惊讶中被孕夫抓住了手腕!
“别来无恙,成颂。”那美艳的孕夫唇语道。
李景夜没想自己那个失踪皇姐的王夫,居然怀着身孕,冒险来这里见他!
*
陆厌书最近在宋府一直很安分。
李景夜病重之时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静盘踞在他的小院里,没人想知道他在忙什么。
此时他从漱十手上接过传讯,字条上赫然写着“目标已于后山接触”。
梁国养白鹭,前楚有死士。想要抓住敌国的暗中行动,确实不容易。
可他们有熟悉死士行动模式的漱十。
他自小被楚国暗中培养长大,做死士的日子可比他转行当白鹭的时间,要长得多。
漱十手脚颀长,高挑纤瘦,当年是伪装成舞姬安插进的梁国。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传递情报用的消耗品,但他没法反抗,楚国一直用毒药把控着他们的命。
那时的他唤作漱姬,一心想杀梁国皇帝,要她狗命。
因为这是命令。
一次刺杀失败后,他本该死于齿间咬破的毒囊剧毒,却没想,他那没死透的身体会被医术无双的连廊连谢姐弟捡回去,被当做中毒样本尝试解毒。
当毒解开之后,他那一支被毒药控制的死士,全部倒戈覆灭。
没人喜欢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即便是从小习惯。
漱十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背叛。
他是死了一回的人,已经给楚国赔了整条命。
漱十摸了摸手臂上被连廊亲手放血缝合后留下的疤,他不过只是选了一条,他更想走的路。
陆厌看完把字条封回去,从堆破布料里抽出个粗制滥造的小包装好。
他从府中绕了一圈,才从最僻静的院子里瞅着只偷跑出来的小狼崽子。
他把小包往小狼方向一扔,小狼立马前扑,将小包咬进嘴里,轻嗅两下后甩了下尾巴,颠颠地走了。
给宋碧冼传消息,找她那群狼崽子可比用信鸽,安全快速多了。
陆厌书望着小狼跑走的方向喃喃:“这匹恶狼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个敌国的棋子,之后……可有的她折腾。”
*
李景夜从后山回来时,小白狼还老实地在原地蹲着,歪头装可爱。
李景夜睨了它一眼,若不是皇姐夫的人发现它偷偷尾随自己,还让人引走了片刻,他就要被它这假装天真的样子蒙骗过去了。
果然是宠随主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成颂,希望你能看在未出生的孩儿面上,帮我们找条活路。”
他貌美贤良的皇姐夫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小孩正巧踢了一下,胎动明显。
李景夜没有说话,不接受也没拒绝,只问了句:“皇姐是否安好?”
得知皇姐处境安全,他便没再问旁的,任由皇姐夫塞给他一枚玉佩,说若是有急事相见,就把玉佩扔给街边的乞儿,她们会想办法来见他。
李景夜握着这只玉佩,花纹样式十分熟悉。
这和父君留给他的那枚,应当出于同块玉,同个玉雕师。
岁寒三友“松竹梅”,他手里留着的是父君的傲雪梅雕玉佩,而皇姐夫给的,是个亭亭如盖的松雕玉佩。
皇姐目前能调动的,除了她自己的私兵,应该还有母皇留下来的秘密死士,这个牌子,应当是调动死士的某种信物。
他的父君,居然跟皇室秘密豢养的死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父君当年的失宠,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呵……”
李景夜自嘲一笑,他是想报仇,也想办法联系上了皇姐,却没想到,发现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让他瞬间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
父君和他,被楚国皇室利用了一辈子,他真的还要插手,去帮皇姐复国么?
他还要继续被前楚的亡魂,控制多久?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晚了府君又要生气了。”
奴婢央求着一位立在树下的女子,语气急切道:“今天本就约好了要跟周家公子游湖,您对周公子称病不去,又偷偷跑到寺里来。府君这个时候肯定发现了小姐私下毁约的事了,再不回去,您又要挨家法了。”
李景夜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他从殿外转角处还没走出来,便见一人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成颂?真的……是你吗?”薛常鸢不可置信地上前。
李景夜的手指忽地拢紧了袖口,硬生生停在原地,他看清来人,转身便走——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有修文哦,增加了一段林猎,其他不变。
因为字数溢出所以内容有后移,跟读的天使发现重复可以回头康一眼~
第28章 难缠 她举止荒唐、寡廉鲜耻,身上总是……
小白狼跟他跟的紧, 本想上前攀咬,被李景夜一袖子挡回去,瞪了它一眼警告它不要惹事。
它伏地身子退后几步, 委屈地跟他们拉开距离。
薛常鸢不知道李景夜听到多少, 相思心切, 也怕李景夜误会,急急跟了过去。
“成颂,成颂别躲……”
李景夜被她唤的心中震颤,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此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这么久了,他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再见到她。
江山易主, 薛常鸢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士家状元。
安平侯远离朝堂争斗,家风严苛, 卉炽是个明君, 薛家定不会像其他贵族般死伤大半。
活着便好。
他与她之间,缘分早就断了。
“薛小姐留步。”李景夜稳定住心神,驻足转身,“在下已是获罪之身,请小姐守矩留步, 切勿牵扯。”
他墨发素绾,面纱覆面,一双潋滟多情目中全是疏离之色,离薛常鸢仅两步之隔。
薛常鸢一向守礼守节, 被赞为世家典范,即便是惦念多时的佳人在前,也生生忍住了宣泄情意。
她对他退步行礼, 交合的手指止不住地颤动,极力地想维持住主人强装的镇定。
她常来大报恩寺,一得空便到树下站着,等着。
成颂的父君曾被罚在这里思过,他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探望他的父君,两人就从这棵树下相识。
佛祖显灵,她真的等到了他,不是做梦。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李景夜剖白,想告诉他,楚宫被破时她想冲进宫中救人,却被母君捆了带离上京。
她想办法半途跳车,却又被母君派出的府兵抓回,绝食抗议也没能改变母亲分毫。
可跟成颂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终是没能救了他啊……
薛常鸢见成颂一身洁白,纤尘不染,衣着依然华贵,人却清减许多。
她喉咙里滚了两滚,话语全都塞在胸肺里哽成一团,半晌,她只能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宋将军她……待你好吗?”
李景夜被问的惨白了脸,脑海中翻腾起宋碧冼死死抱着他不撒手的样子。
浅淡的眸子在记忆中闪耀着狂野雪亮的光,她举止荒唐、寡廉鲜耻,身上总是滚烫着,将自己困在她怀中不断灼烧,似是要将他的一切烧成灰烬!
想起羞耻之处,李景夜的耳根悄悄爬上血色,接着又被巨大的耻辱感死死压下。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对着薛常鸢平白生出几分怯意,好像是他背叛了旧人那般,耻辱又愧疚。
李景夜点点头,又摇头,他只能确定:“小姐不必挂心,她……对在下很宽容。”
何止宽容,简直没有骨头。
她就像个难缠的恶狼,甩不掉,踢不开。
打她一下,她还会巴巴凑上来等另一下,就为了等他打累了,她好悄悄潜到他身上来取些甜头。
对她好点,她便得寸进尺;对她狠些,她便变着法的从他身上讨回来。
他这残破的下半生,大概都要被这个该死的混账死死缠上,与她不死不休了。
“薛小姐,前楚覆灭已成定局,世间再无成颂,他已死在宫陷那日。”
他既然不可能与宋碧冼善始善终,还拖着一个才貌双馨的人做什么?
“请小姐保重身体,切莫困于过往,诸事向前看。”放下成颂吧,他不值得你等上一辈子赔掉自己的婚事,他早就死在了亡国家恨中了。
李景夜言尽于此,抬步离开。
薛常鸢身形一跨,霎时万般滋味褪尽,满心悔恨不舍!
“不!成颂、景夜,李景夜。”
她连忙挡在他身前,红着眼睛恳求道:“前楚是亡了,但是一辈子还有很长,我们都还年轻。我想办法!让我想法办法救你!我放不下,不要让我放下!”
守在远处,依着门静待的霍岚终于动了,上前挡在李景夜前头,对薛常鸢冷冷道:“不要在寺院拉拉扯扯,坏了这里的规矩。”
*
宋碧冼在军帐里挑拣着文书抽检,一匹小狼静静窜了进来,叼给她一个布包。
她摸摸那小狼的脑袋,随意地拆开,里面是两个字条。
一张写着“目标已于后山接触”的字条,被她看见便烧了。
没什么好在意的,诡计而已。
她与卉炽早就达成协议,她把李景夜带回去后怎么养卉炽都管不着,但卉炽要利用李景夜这个饵,摸出潜逃的前楚皇女。
宋碧冼同意了,只要不伤害李景夜,卉炽玩什么阴谋阳谋,她都不在意。
待她拆看第二个字条,突然从案几后面站起,取了马鞭就往外赶。
怎么薛常鸢也在大报恩寺!
旧情人见面,两个人眼睛一红,抱在一起了怎么办!
宋碧冼气势冲冲的赶去大报恩寺,只看见树下魂不守舍的薛常鸢。
她身量高,一把攥住薛常鸢的领口,像提个小鸡崽一样抓在手里,盯了薛常鸢半晌,才满意地扔下对方,打马跑了。
很好,她没从薛常鸢身上嗅到李景夜味道。
薛常鸢的奴婢被宋碧冼一身杀气吓到,手软脚软地扶起跌坐在地的自家小姐,心里啐道:“将军府里的都是些野蛮货,男人也抛头露面只会舞刀弄枪,仗势欺人,不懂半点礼数。”
她劝道:“小姐,您今日终于见到人,也该死心了。宋将军对公子也算疼爱,甚至派了会武的男子管束他。而且他眉间也确实——”
“够了!”
薛常鸢心如死灰,眼中却燃着愤懑的怒火,望着宋碧冼走远,沉默地攥紧了衣摆。
*
宋碧冼骑着快马,在后头赶上了乘坐马车的李景夜,朝护送的霍岚点了点头。
李景夜隐约觉得车队的气氛不对,掀开车帘,失踪的多日宋碧冼正静静慢行在他马车身侧,她面无表情,英姿勃发,扎高的马尾显得一身飒爽。
宋碧冼若有所感,扭过头,却只瞧见个晃动的帘子。
看来他还在生气,半点都没有想理自己的意思。
宋碧冼牵着马绳溜达到马车后面,显出了几分少有的乖巧,车内端坐的李景夜锁眉抿唇,手心捂上腹部,身上隐隐不适起来。
一回府,李景夜直接下了马车进去,瞧也没瞧后面的宋碧冼,宋碧冼眼巴巴看他进去,摸了摸鼻子,下马,亲自将马牵回马厩。
“除了留在府里的,收整完我们回营。”
霍岚在一旁整备卸车,刚好围观了一切,他手指平静地敲击着自己的佩剑,扫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
等宋碧冼放好马站在房间门口,又莫名地犹豫起来。
门关着的时候,她一心想摸进去见面;现在门开着,她反而有点不敢进去了。
“……”
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被李景夜管控了很久、不许吃肉的狼狗。
狼狗心心念念想要吃肉,却被主人硬生生塞了好几天的素食。
这天,狼狗突然看到了盆肉放在跟前,因为怕主人生气,只能馋的原地流口水。
想吃,却只敢闻闻味儿,小心翼翼看主人脸色如何。
狼狗不敢妄动,生怕主人生气了,连肉汤都不会给自己舔舔。
唉……这才相处了几天,她竟都拿自己当狗比喻了。
明明被操控住一切的是李景夜,她却觉得自己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真是栽了。
她抓心挠肺地想知道薛常鸢跟他说了什么,白鹭不会传这种无聊的消息,她只能自己问。
她宁愿冒着肉汤都舔不到的危险,也想要知道李景夜在想什么。
她不怕李景夜恨她,讨厌她;也不怕李景夜喜欢薛常鸢,喜欢卉炽;她只怕自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景夜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她今日来得急,没带上那张豹皮,如果她把月亮送给他,不知道能不能换得他开口?
宋碧冼想好说辞走进屋,却见李景夜捂着腹部半跪在榻边。
他紧闭双眼,脸上沁满汗珠,身下隐隐有血迹渗出。
“怎么了,哪里痛?”宋碧冼霎时慌乱,一把抱起李景夜,大步往连谢屋中跑。
他今日回来时好好的,也没有受什么外伤,怎么突然流血了?
李景夜痛的说不出话,身上冷汗频频,咬牙死死攥着自己腹部的衣服。
他猜到了原因,却没力气阻止这个莽妇将小事闹大。
连谢正在院子里洗药,见宋碧冼抱着人大步流星地闯进来,赶忙引她到屋里榻上。
“没有外伤。”宋碧冼对连谢道:“但他很痛。”
来的路上,她有用手隔着衣服抚摸确认过,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好,我看看。”连谢接过李景夜的手,认真给他诊脉。
片刻后,连谢尴尬地递给李景夜一个询问的眼神,李景夜无奈对望,羞愤欲死。
连谢动作快速地从身上药袋中摸出一瓶止痛药丸,倒水,给李景夜喂了下去。
“瞧出来了?”宋碧冼见连谢红着脸也不说话,追问道。
“嗯……”连谢支支吾吾地道:“景夜没事,等我再煎两副药就好……立马就能好!”
“可他在流血,不需要先止血?”宋碧冼皱眉,她已经轻车熟路地拿来了连谢柜子里备着的纱布。
“啊、嗯……不用不用,换身衣服就好了。”
连谢看了李景夜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之后往外赶人:“将军您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宋碧冼不肯走,李景夜的事她向来亲力亲为,弄不明白原因不会罢休。
她皱眉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腹中痛成这样?中毒?还是内伤?”
“啊?这、这……”
连谢见没法敷衍了事,只好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闭眼倒豆子似地坦白道:“他没事,只是月事来了。”
第29章 吃醋 “我在你眼里,哪里都不如她。”……
“此前景夜心绪不宁一直病着, 周期紊乱太久。最近身子养回来了些,信事也回来了。最近天寒,他受了些凉气, 是会疼上一阵, 服药止痛就好了!
这些天他体温会有些升高, 情绪和食欲都会下降,最好少见风,多保暖,还望将军多担待些!”
连谢身为医者, 本不会因为生理变化而感到羞耻,但要让他对一个喜欢的人解释这些,他燥得简直快把自己蒸熟了。
他快速地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把这事儿说清楚。
蜷缩在榻上李景夜又气又痛,他真想立刻拿把刀砍了这个女人, 再自杀!
屋里没人敢去直视宋碧冼这个女人的眼睛, 也没人发现她脸上居然毫无尴尬之色,只是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只是来个月事,还能痛成这样。
那血又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能问吗?
“……”
她瞥见李景夜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立马收起好奇心,解开身上的外袍, 给李景夜兜头包了起来。
“你先煎药。我带他去漱洗,换身衣服。”宋碧冼小心翼翼抱起李景夜,像抱只易碎的瓷瓶一样慎重。
李景夜脸上羞的滴血,身上又没力气, 被宋碧冼抱着走出去老远才缓过来口气。
止痛药生效了,他下腹没那么痛了。
“放我下来。”他抗议道。
宋碧冼充耳不闻,还是带着他往温汤去。
天已转凉, 露天的温汤早已经被人半围了起来,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
室内的部分不会吹到风,热气蒸腾着,温度也高,去那换洗比在屋里洗方便。
温汤里也有活水,她想着先用活水给他洗干净,再扶着他在汤池里泡会儿手脚,等身子暖热了再给他抱回去。
李景夜挣扎着就要跳下来,宋碧冼将他截住,温声哄道:“你身体还虚着,不要乱动。”
“你!不知羞耻……快放我下来!”李景夜挣扎着捶打她,掐上宋碧冼胳膊内侧,对她厚颜无耻的行径小声喝骂。
他很担心身上的血渍,会洇到宋碧冼身上,那样还不如让他去死!
宋碧冼就是不撒手,见李景夜像炸毛的小猫一样打他,抱的更紧了几分。
后来,她索性直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将他上半身全揽过来,按在自己身上。
宋碧冼道:“你现在不舒服,需要人照顾。等进去清洗的时候,蒙上我的眼睛就看不到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景夜道:“你!你这个人!是不是不知道无耻怎么写!”
都这样了,还说不会做什么?这个没脸没皮的混蛋!
李景夜见她非要带着自己去温汤里清洗,气的想抓花她那张好看的脸!
他把手伸上她的脸庞,指尖还没碰到脸上的皮肤,视线就撞进了她温柔的浅色眼瞳中。
她的眼睛十分好看,英气狭长,眼瞳深邃,浅色的眸子里漾着晶亮的光,像只初次发现新世界的野兽。
——凶,但满心满眼,都是喜爱和好奇。
“……”他心下一慌,双手比大脑先做出了动作。
宋碧冼视线一暗,被李景夜双手紧紧捂住了双眼,无奈道:“你……捂早了,我还得看路。乖,先放下手。”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李景夜,像被烫了手一样快速松开,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皮肤白,红粉之色顺着他的脖子往上爬,染红了耳根,烧的他柔弱的外表艳丽似水。
宋碧冼唇角微勾,抱稳他,大步走向温汤。
看来那些花郎的教学还是有用的,男人害羞起来果然安静很多,没白费她在楼里听他们讲了大半夜的知识点。
将军府的下人动作很快,温汤边已经摆好了李景夜换洗的衣物和要用到的私密物。
宋碧冼没有好奇去看托盘里被布蒙着的是什么东西,进温汤后很自觉地蒙上了双眼。
如果那蒙眼的物什,不是用的她随手从李景夜头上扯下来的发带,她也不会再挨上李景夜狠踢过来的两脚。
“登徒子!”
李景夜咬牙,确认了她衣服上没有什么深色的污渍,松了口气,凶道:“你转过去!”
她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说,性格恶劣!
“我是登徒子,那薛常鸢是什么?”宋碧冼贴着李景夜,乖巧地背对他站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景夜一抖,手中的衣物突然落地,发怒道:“宋碧冼我警告你,你我两人之事,不要牵扯无辜!”
“你我?没有她?”宋碧冼摩挲着蒙着眼睛的发带,上面只有李景夜的味道。
“那……她天天去大报恩寺是去等谁?你今天终于见到她了,平常不想她?你原来不是想要嫁给她么?你们说了什么?”
李景夜觉得这人真是可笑,她都知道薛常鸢每天都去寺里等他,能不知道两个人见面的情形?
她还想知道什么呢?
“是!我喜欢薛常鸢!她学识好,待人温柔,不会像你一样野蛮荒唐!”
他实在忍不了这个难缠的女人,想要破罐子破摔,故意激怒她!
“可我喜欢她又有什么用!都被你和你的陛下毁了!
我本该嫁给她,得到安安稳稳的生活。
现在一切支离破碎,家国俱灭,我该去怨恨谁呢!宋将军!”
“生气吗?吃醋吗?
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宋碧冼!
你就是一头野蛮的畜生!
混账的狗东西!”
李景夜抓起她的手臂,愤恨地咬上去!
直到口腔里尝出了血腥味,他才终于松了口。
呵……他也被这人带野蛮了,只会做些动物的行径来泄愤!
学坏,还真是快啊!
“生完气了?”宋碧冼挑挑眉,发带下蒙着的眼睛晶晶亮,似是有尾巴在她身后灵活地甩动。
“连谢说如果想要月事规律,你有火不能憋着,出气了吗?要不要再打几下?”
“你……你就是个畜生!”李景夜羞愤欲绝,恨不得掐死她,“真是对牛弹琴!!”
“我听了。”宋碧冼站在那任他打,还贴心地低头、伸脖子,任他掐,“你喜欢薛常鸢那样的,细声细气,礼礼貌貌的。你喜欢有学问的,笑起来温柔的,跟你一样的。”
“我在你眼里,哪里都不如她。”
李景夜下手突然轻了一些,还以为她是有些难过了。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恶笑了一声,道:“可是,你再不喜欢我,你也还是我的,谁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谁都不能像我这样碰你,咬你,欺负你。”
宋碧冼捉住他施暴的手,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将其拖到唇边,吻了吻他莹白的指尖。
似是觉得不够,她又张嘴,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指节。
她的牙齿也似犬齿一般,两边尖尖,她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用牙齿克制地磨了一下,留下一排很浅很浅的牙印。
“你当然可以不喜欢我,但如果我知道,有人得到了我得不到的东西……”
宋碧冼强势地拽过他的手,圈地盘似的舔了一口他的手心,舌头粗粝的触感扫过,李景夜想用力回撤也撤不出来。
她残忍地轻笑着,以一种喃喃情话的语调,向他坦白道:“狼可是很记仇的,我会想方设法抢回来,给够教训,让那人再也不敢觊觎我的人,我的东西。”
有些话她现在不能说出口,有些人太羞,没经历过,也听不得。
她只得在心里默默道:“我从没觉得武将比文臣差,没有强健的体魄,我不可能长大找到你;没有超乎常人的武力,我没法过来保护你。”
“你对我百般嫌弃都没关系,我好用就行,等你尝过了,就会食髓知味了。
薛常鸢算个什么?
你会明白那些文臣加起来,都没一个我有用。
我会很好用,还会更好用,好用到……
你身……心都离不开我。”
她看他的眼神赤裸又坦荡,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可当她将眼睛压下时,脸上的神情又实在温柔,给人一种猛兽为了靠近易碎品,藏起了一身獠牙利爪的错觉。
李景夜猛地抽回手,在她身上使劲擦干净,嫌弃道:“我这颗心早就烂了,谁也得不到。你想要,还是去地府捡吧!”
“呵呵,好啊!”宋碧冼爽朗地笑着,心甘情愿地给他当抹布用,“我要是捡到了,你可要说话算数。”
李景夜懒得理她。
良久后,李景夜已经淅淅索索地清洗好自己,他换上了干净的浴衣,坐在汤池边泡浴双腿。
宋碧冼就在他身旁,蒙着眼睛,背对他蹲坐着。
她非要跟他待在一处,骂她不管用,打也打不走!
李景夜注意到靴子里藏着的小刀,控制不住地摸了出来,想趁着宋碧冼闭眼,索性给她一刀!
宋碧冼感觉到了刀身的凉意。
刀刃已经抵上了她脖子的要害,她却只是侧过身,蒙着发带扭头问他:“嗯?还疼不疼了?”
“……”李景夜收了刀,心头沸腾的那点热血终于降下温来,被理智说服。
杀了宋碧冼,还有卉炽。
他这样只是自寻死路,白白给宋碧冼陪葬。
第30章 撒娇 “你愿意可怜可怜我吗?”……
他望着远处桌上的玉佩, 想到了父君,想到了皇姐。
人人都想利用他,他谁也不想帮。
这个傀儡般的皇子, 他当厌了。
他只想找个机会, 离开这里。
待李景夜收拾好, 宋碧冼将蒙眼的发带拉下,执拗要抱着他回院。
她抱着人一路走回,发现房间里打扫的比原来干净,也没有原来那么空。
似乎, 多了很多人气。
李景夜的东西摆的不多,把不必要的累赘也放去了偏房,只挑选了一些简洁的发饰充盈了下的梳妆台。
就这一点点改变, 让她觉得整个房间里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更像一个……家。
她有过很多卉炽赐下来的宅子,只有李景夜住过的这个, 才让她觉得有归属感。
宋碧冼把李景夜放在榻上, 问他想不想先吃些什么再服药,李景夜侧过脸不理她,清冷自持,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你难道要一直不理我?”
宋碧冼半跪在他榻边,歪着头抵在榻上, 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狼狗。
“我不会因为灭了你的国家,而觉得自己对你有愧。一来,天下三分已久,合势已现, 楚国必灭;二来,楚国的凰帝对你并不好。”
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都跪坐在榻前, “她只会拿你送人,今日能送给卉炽,明日就能送给吴国。”
她抚摸了下自己的双手,掌中是各种兵器摩擦生成的茧子,这些茧子,见证了她一路拼杀来的路。
“我听闻你在深宫中过的并不好,楚国的凰帝没能好好对你,最后还抛弃你们逃跑……我以为,你会怨恨她。”
宋碧冼一番剖白说的很诚恳,很真实,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却很伤李景夜的心。
“这是我的家事,她是我的母亲,与旁人没有关系。”李景夜将她探过来的身子按回去,送她一记眼刀。
宋碧冼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恳切认错:“我生于草原,幼年灭族,无父无母无亲眷,确实不能与你共情。我也只会用我的方式对你,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教我。”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偷偷在自己心里补上:“我愿意成为你新的家人。”
李景夜没曾想她身世坎坷,却也依然冷淡,道:“将军,深情装的太久,会辜负真正喜欢你的人。”
李景夜见宋碧冼一脸不懂的表情,点破那层窗户纸道:“我不过是第七个进门的、地位卑贱的罪奴,把心力时间花在我身上,不是个好选择。”
第七个?
宋碧冼一副惊讶的表情,刚想解释道:“那些不是……”
她随即想到了什么,突然摆出一副小狗做派,两只手扒在榻上,身子跪直,有些期待地问他道:“你是在吃醋吗?”
她尾巴快摇到天上去了,李景夜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直接道:“你想多了。”
宋碧冼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伸手,想要去拽他的手,“我要怎么证明,这些男人跟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李景夜当然不会给她碰,拍掉了她乱动的手。
宋碧冼收回爪子跪在地上,头前倾,得寸进尺地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转头仰望着他,用讨好的声音跟他道:“我跟他们真的没有关系,都是卉炽塞过来的。你身上的那个小红点,他们肯定都有的,只是梁国人不会往额上点——哎痛!”
李景夜第一次清醒着听她叫痛,回想着自己刚刚用力打下去的劲确实很大,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打她的手,抿唇道:“有失风化!慎言。”
“你知道我从来没说过谎话骗你。”
宋碧冼截住了他收回去的手,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侧,她皮糙肉厚,任他拧掐,巴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说出去卉炽都嘲笑我呢,你愿意可怜可怜我吗?”
“荒唐!”李景夜感觉自己被烫了手,倏然抽回。
他推开宋碧冼那颗枕在他身上、不守规矩的脑袋,觉得自己骂人的词汇实在匮乏,又补了一句:“孟浪轻佻,无礼放肆!”
权贵之家的女子成年之时,都会有家中长辈,安排通房小侍伺候侍奉。
她家中没有长辈不会管她这些,人又常年在外征战,这说法确实有几分可信度,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宋碧冼顺势倒在榻上,一副没骨头的失落样子,小声问他:“女人可以点守宫砂吗?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点的,要不要试试给我点一个?我可以天天给你检查。”
李景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羞的烧起来了,“你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
他很少失仪,对谁都谦和守礼,只是面对宋碧冼这种泼皮无赖,实在很难保持风度。
“好好,不说了。只要你愿意理我就好。”
原来撒娇真的有用,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知道。
宋碧冼站起来,去桌上取了连谢用热水暖着的汤药,喂着他吃下,又取了几样厨房新做的甜点,一个个拿到他跟前让他尝。
李景夜对这行事无度的野蛮人放弃反抗了,对宋碧冼顺着毛捋,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他放下矜持,每样都挑剔地尝了一口,最后只挑了样自己喜欢的两个吃,剩下的……
李景夜红着耳根,只见宋碧冼这头粘人的狼,几口解决一个,餍足地摇着尾巴解决掉了。
没碰过男人……么?
怪不得她这么粗鲁蛮横,轻佻出格,根本没人教过她和男人之间的行事规矩。
李景夜觉得自己是恨宋碧冼的,可当他每每提起杀心,这人便主动地将人头往自己跟前送。
若是以往,他会觉得宋碧冼不过是仗着他还想活下去怕卉炽报复,才不敢对她下死手。
但现在,他愈发觉得,宋碧冼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奉到他的手上,赌他……不忍对她下手。
她一个靠直觉生存的野兽,用一颗赤诚的真心,去赌他的品行。
……是她赢了,她一直都赢。
也是他,不够狠心。
他得到过的真心太少,轻而易举,就丢盔弃甲。
晚上李景夜拿过短刀,横亘在两人床铺中间,示意与宋碧冼割席。
宋碧冼本以为今晚只能睡软榻了,没想到还能有一半的床。
她幽亮的眼睛在黑暗的寝室中清醒地睁着,望着背对她的李景夜,一夜没睡。
她决定还是得每天回来刷存在感,让他早些适应有她的生活。
*
天还没亮,宋碧冼悄悄收回抱着李景夜的手臂,起来梳整。
没想到她刚起身没多久,李景夜也披着件外衣,迷迷糊糊爬起来了。
宋碧冼想让他回去睡,看到他丢来的“敢说话就杀了你”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碧冼把自己洗干净,战战兢兢地坐在铜镜跟前。
她感觉到李景夜走近,站在她的背后,玉手已经握上了她的长发。
……他不会为了泄愤,把自己的头发都拔光……吧……
虽然她也不喜欢长发,但是光头或者斑秃还是挺影响她英武的形象的。
她就这样担惊受怕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李景夜用力扯她的头发。
宋碧冼往镜子里一看,只见自己头上绾了一些繁复的发髻,还插了几支好看的花簪。
这种样式,她只楚国的宴会上见过,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绾。
“……”
她带着这些不知道李景夜从哪里找来的珠翠簪子,手足无措地站着被李景夜伺候穿衣,一层一层又一层。
呃……
她是要去军营校场,不是要参加宴请来着……
宋碧冼偷偷瞅李景夜,看他耐心地帮她穿宴会华服,心情似乎……还可以?
算了,好不容易哄好了,随他喜欢吧。
李景夜给宋碧冼这头大狼崽装扮好,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出门,淡淡地道:“看好这些头面首饰,晚上拆的时候……”
他冲她呵笑,“丢了一个,睡地板一天。”
不是想玩甜甜蜜蜜的两人游戏么?
他陪她玩就是了。
他还需要在皇姐和宋碧冼之间周旋,找寻机会,两边都不好得罪。
他得讨好宋碧冼,又不想她过的太舒心,只能折中,搞些恶作剧的小把戏。
训狼么?
也不一定很难。
李景夜瞥了一眼角落里藏着的小白狼,它已经老实了很久,早就没去李景夜跟前找存在感了。
宋碧冼一脸凝重地出门,眉毛紧皱的程度,堪比在演算某种战争情况极复杂的沙盘。
她在思考怎么在骑马的情况下,保住这些叮铃当啷。
她甩甩耳朵上的流苏耳铛,突然很想骂非要按着她,给她穿耳洞的卉炽。
这玩意儿累赘死了,在她敏感的耳朵上打的她心烦!
宋碧冼走到马厩,一上马,翠色的花簪先甩掉一朵。
“……”
她认命地下马,脚一落地,又震掉一朵。
“……”
宋碧冼把花簪捡起来贴身放着,只得喊来人,翻出落灰已久的,卉炽赏她的金顶马车。
她的爱马骄纵,死活都不愿意屈尊拉车,她只好牵出她的脾气好那么一点的替马,亲自给它套车,坐马车去了军营——
作者有话说:谢谢“会飞的鱼”,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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