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戚樵早早就起床。


    昨晚因为视频里那一眼，478入睡法都没用，他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失去意识，但还是做了些梦。


    戚樵起床就给自己冲杯咖啡，然后去训练室把排位打到神谕ii，又练了两个小时补兵。


    训练室有几个人。


    bang昨天在群里通知，今天下午有青训队训练赛，所以大家上午自由活动。周末太嗨没回过劲来的还在睡觉，想正式入队的都在拼命。


    今天是工作日，他没开直播，等练完补兵，低头看电脑时间，才发现正好是下午一点。


    没睡好，加看了一早上电脑屏幕，他脑子现在昏昏沉沉的。


    戚樵关闭服务器，起身朝楼下茶水间走去，准备再给自己冲包速溶咖啡。


    他点开开关。


    咖啡入杯，水汽在四周氤氲开，恍惚间勾起模糊的记忆。


    晚冬，雨雪霏霏。


    “噗......这么苦！”他皱着眉，强忍吐出来的欲望咽下那口咖啡，“哥，你骗我！”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长腿交叠，闻言抬眼：“espresso，doubleshot，不是想尝尝？”


    戚樵放下咖啡：“那也不是这种，你至少——”


    “至少什么？”青年笑了一下，起身走过来。


    戚樵本来还窝火，可当青年走近，狭长眼帘微垂看他时，他又没了脾气。


    戚樵声音弱下去：“至少......给我一颗糖。”


    青年轻笑一声，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摊开掌心。


    戚樵看见修长的指骨上横躺着一颗旺仔牛奶糖，小人正咧嘴向他笑。


    心脏跳得很快。


    咖啡满溢出杯沿。


    “嘶——”


    被这么一烫，戚樵的脑子终于清醒，慌忙抽开手，按下停止键，然而右手食指还是被烫出了道红痕。


    干啥啥不顺。


    戚樵脑子里蹦出这么句话，拿起一旁的餐巾纸盒，抽出纸就去擦洒在桌上的咖啡。


    擦完桌子，他刚准备拿咖啡回走，门铃忽然响了。


    戚樵动作一顿。


    刚刚他下来倒咖啡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


    正愣神，门铃又响了一次。


    看来真的是。


    戚樵的心拔凉，他是不想去开门，但待会儿要是有人下来开门，发现他从离门最近的那个茶水间出来......


    在思考过哪个社死程度更盛后，戚樵还是踱步过去，深吸一口气，转开门把。


    门被推开，外面乌压压站了五个人，身上全部穿着标有黑字“faith”的训练队服。见门打开，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戚樵。


    不远处，一辆布加迪威龙正停在他们青训基地的私人停车位，发动机刚熄火。


    驾驶位车门打开，一双长腿探出。


    青年戴着墨镜，白底黑字的队服明明不作修饰，却仍完美的将他一米九的身形勾勒出来。


    原本闹哄哄的五个人立即在两侧排开，宛如训练有素的迎宾小姐，齐声开口：“队长好！”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戚樵还是僵在了原地。


    姜姜打开后座车门追着裴酩走出来：“不是我说，队长咱不就串个门，就几步路您还要开个布加迪威龙。生怕bang哥看不见这闪闪发光的四千三百万吗？诶不对不对不对，你手上还有一千万......”


    faith和monster战队基地本就在陆家嘴附近同一片别墅区，两支队伍经常串门。


    昨晚荣青虽然没反对约训练赛，但是打死也不来，所以真成了裴酩带队。


    “不是，咱们不是来试探小绿毛实力的吗？怎么好像您和bang哥有大仇似的。”姜姜还在喋喋不休，“所以您到底和bang哥有什么仇什么怨啊，咱们把话说开吧，别欺负穷鬼了呜呜呜......”


    裴酩瞥他一眼。


    “两个月前给你定的迈巴赫——”


    “别别别，我闭嘴！”姜姜的声音戛然而止，立刻与自家队长拉开了一米的安全距离。


    嘴可以不要，但是迈巴赫不能不要。


    姜姜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戚樵。


    “欸，这么巧，刚说小绿毛就来了。”


    一句话精准传进了戚樵的耳朵里。


    这人戚樵知道，上赛季faith半决赛时拿狮头鹰辅助闪现进敌方包围圈送人头的蠢货，当时他还专门做过一期关于这蠢货的视频。


    如果放在平时直播间，戚樵高低得和faith这逼逼叨叨的辅助大战三百回合。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回怼的想法。


    甚至连后退一步都显得困难。


    戚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向自己走近。


    自刚刚下车，裴酩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戚樵身上。


    瘦了不少，黑眼圈还很重，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裴酩走到戚樵面前，抬手勾过墨镜，斜别在领口，另一只手向前伸出。


    他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百达翡丽天文陀飞轮腕表。


    “devil。”


    戚樵闻声，略有些发怔。


    抬头撞进那双墨沉深邃的眼瞳，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凝滞。


    裴酩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周围的人不吭声，安静的诡异，都在盯着他们。


    戚樵一咬牙，将手放上去，勉强点了点头：“ghost。”


    两人掌心一触即分。


    肌肤接触的刹那，戚樵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啪”地就断了。


    一年多隐忍的委屈与难过瞬间涌上心头，戚樵只觉得眼眶微热，强忍着翻涌的情绪。


    裴酩垂眸看着戚樵闪躲的眼神，没有说话。


    “我去，你怎么这么早来？”bang领着四个穿着皱巴巴青训队服的少年从旋转楼梯走下，其中两个还顶着鸡窝头。


    裴酩略过他，走了进去：“不是说一点半开始吗？”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一点半来好吧？！”bang侧身，又透过大门看见那辆布加迪威龙，“啧，车开来就别带走了ok？”


    裴酩：“这赛季monster拿下全球联赛冠军，给你定一辆。”


    bang走过去和他碰了碰拳：“成啊，哥们别反悔。”


    姜姜跟上来刚好听到这么句话，哭丧个脸：“什么啊队长，你给我们定的都是迈巴赫呢！”


    裴酩瞥他一眼，笑了：“你们的没有前提，至于bang——”


    bang猛地一拍裴酩的肩：“不是，哥们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monster是吧！”


    ......


    戚樵还站在门口，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随后转开视线。


    他有他自己的圈子。


    戚樵揉了揉脸，转身回茶水间去拿咖啡。


    “队长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你又欺负穷——bang哥！”


    姜姜刚想调侃bang几句，抬眼却发现自家队长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姜姜正好捕捉到裴酩抬起的视线，他顺着望过去，是别墅大门边的拐角，现在并没有人。


    奇怪。


    bang原本还想再怼两句，但见devil身后五个探头探脑的好奇宝宝，还是先把人请进来。做了简单的交代后，带着faith队员前往休息室。


    faith和monster两家位置靠得近，又签过青训生互换协议，早就是圈内闻名的豪门加兄弟战队。上赛季faith半决赛就遗憾退场，最后还是monster战队打进总决赛，好歹为中国赛区保留了三甲之位。


    既然是兄弟战队，两方也没有特别分休息区，都进了一间房。


    wink一见到戚樵就凑了过来：“几个月不见，想死你了弟弟！”


    wink比戚樵大两岁，自从知道他年龄后，就总喜欢叫他弟弟，但不知为什么戚樵对这称呼似乎特别抗拒。


    戚樵瞥他：“谁是你弟弟，别乱攀关系。”


    wink：“那ghost小哥哥行不行？”


    戚樵端着咖啡，在他面前晃了晃，冷声道：“这杯倒下去，我保证你半个月都碰不了键盘。”


    “好好好，我闭嘴！”wink摆出个投降的手势。


    不过他也没真的闭嘴，而是转了话题：“啧啧，你是不知道，今天是我入队这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devil。”


    听到这个id，戚樵喝咖啡的动作还是僵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第一次？”


    wink：“是啊，我偶像之前从来没进过青训生基地，昨晚突然宣布这个消息时我们还吓了一跳，好端端突然约什么青训生训练赛。”


    “欸，话说昨晚他不是给你发了个‘面对面’......”wink拿肩膀撞了下戚樵，满脸戏谑，“不会是报复你来了吧？”


    他一口咖啡直接呛进了喉咙里。


    戚樵猛地咳嗽起来，wink见状连忙拿手去拍戚樵的背，却被戚樵一个侧身躲过。


    wink的手悬在半空，这才想起戚樵不喜欢别人碰这回事，连忙道歉：“哎呀，你早说你在喝咖啡，我就不和你开玩笑了。”


    戚樵咳完，顺口气，瞪了wink一眼：“你眼睛是被敌方adc给射了个对半穿，还是作为个adc偶像竟然是打野，脑子给惩戒了？”


    wink听戚樵一顿输出，愕然张大嘴：“不是我玩adc偶像怎么不能是打野了？这和职业有什么关系，那可是devil，整个中国赛区的电竞之神，多少acr玩家的信仰啊！”


    信仰——


    戚樵的心被轻轻撞了下。


    在沉寂多年的中国赛区终于一举夺名，后来多少满腔热血扑进电竞这个圈子的青年是因他而来。


    的确，devil这个id在acr中国赛区，乃至全球，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戚樵垂眼。


    可他不只是dev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