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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VIP】

    第81章


    季淮没有想到, 自己还会有再见到她的时候。


    前夜里下了霜,敞开的楹窗外,竹叶横斜萧索, 颇有意趣。


    这是他主动提亲后,她邀他相见的那处茶楼。


    季淮不掺杂任何情绪地欣赏了一会儿, 方才回头与她笑道:“上回那小?厮就说, 这儿秋冬的景致更好?, 我还不信。”


    他的语气自然, 经历过的不愉快, 似乎没有在他的眼底留下痕迹。


    薛嘉宜抿了抿唇, 先是附和,随即便道:“我听说,你外放的去处改了……”


    季淮颔首,没有讳言:“是个好?地方。”


    “虽然离京城更远,但那地是个更好?的上县,最?难得的是,那里的上官, 是家父的同窗故旧。能?改调那里,倒是沾了你的光。”


    更高的品阶,又或者?说更好?的“补偿”,他都拒绝了, 但这一桩,季父还是做主, 没有让他推掉。


    薛嘉宜沉默一瞬, 随即,那句酝酿许久的抱歉,便毫无征兆地出了口。


    再豁达, 季淮也不免一哽。


    “这份歉意,我收下了。”他自斟了一杯茶水,啜饮两口后,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在意,相比怨恨、失落……我现?在,最?多有些遗憾。”


    “抱歉,”薛嘉宜垂下了眼帘:“我知道,终究是对?你不住。”


    季淮失笑,反还关心起她来?:“那你现?在,是已经决定好?,要彻底对?不住我了?”


    “抱歉……”薛嘉宜攥着膝上裙摆,小?声重复:“但现?在,我不想再对?不起他了。”


    闻言,季淮轻轻一叹。


    “是你选的便好?。”他道:“先前,我有些担心……”


    意识到这句话大概会让她愧疚,季淮及时收声,没有再说下去。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道:“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不过官道还没上冻,我赶得紧一些,年前大概还来?得及赴任。”


    薛嘉宜睁大了眼:“可是都快要下雪了。”


    “下刀子也得去了。”季淮笑道:“那儿的县官之前出了意外,缺了半年了,催得紧呢——上官是父辈故旧也不好?,去了就是夹着尾巴继续当儿子。”


    闻言,神?色紧绷的薛嘉宜不由一笑。


    两人散漫地聊了一会儿,季淮很有分寸,等到茶案上的那支香燃尽,他轻笑一声,便道:“今日,多谢薛姑娘做东。”


    他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朝她一揖:“茶水不错,有缘的话,我会再来?喝一盏的。”


    薛嘉宜认认真真地还了一礼,郑重地道:“我相信,以?季公子的才干,很快就会有升迁入京的一天的。”


    “这可不好?说。”


    季淮挂上了惯有的笑模样。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忽又回头转身?,叫住了她:“薛姑娘。”


    薛嘉宜一怔,问他:“怎么了?”


    “今日之言,确是我的真心话,我如今,只有些许遗憾罢了。”


    季淮坦率道:“现?在想来?,我所心悦的那部分的你,其实是你满心满眼都是他时的样子。”


    “我期望你也会对?我展露出这样的一面,不过……”他低眸一笑,道:“珠玉在前,即使你嫁给我,恐怕,我也做不到让你对?我真正展颜。”


    这些话对?薛嘉宜而?言很是新?奇,她微微瞪大了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迟钝地道:“我好?像,没完全听明白你的意思。”


    “你只当我是胡言乱语罢。”


    季淮笑笑,和她最?后告了声别,转身?离开前,他往对?面酒肆的二楼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这可是夺妻之仇。


    怨恨和失落,他心底原本都是有的。


    直到宫变后的某天,他听得了某次宫宴后的逸闻。


    那位景王殿下囚禁相依为命多年、与亲妹也无异的养妹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早有苗头的事情,一时间,更是非议丛生。


    宫宴上,几位论起来?辈分算是景王堂姐堂妹的公主窃窃私语,又在他走近时露出异样的眼神?,对?他避若蛇蝎,似是要大做文章。


    在场众人都在等他压制、发作,这位殿下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勾起了唇。


    “实在是多虑了,”他平静地道:“在我心里,能?算作妹妹的,只有一人。”


    言外之意,不止嘲讽。他非但没有否认,反而?坐实了所有不伦的传言。


    季淮初听时,便觉得很不可思议。


    平心而?论,如果易地而?处,面对?这道鸿沟,他只会选择更圆融的处理方法。


    换个身?份、姓名,对?上位者?而?言,难道是什么难事吗?为何非得留人话柄,还保存这点兄妹的名分?


    后来?便更想不通了——


    因为季淮有意留心,发现?那几位挑起事端的公主,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倒像是配合他,为他揽下在这段关系里,所有的恶名。


    ——


    季淮走后,薛嘉宜没有久留。


    她先去了一趟现?在的薛家,又去拜见了老师陈筠。


    世上记挂她的人不多,累得她为自己担心,薛嘉宜很是愧疚。


    愧疚以?外……她还颇有些赧然。


    在她的心里,陈筠不只是老师,更是长辈。现?在她自觉把人生搞得乱七八糟,当然会不敢面对?她。


    这种?感觉,在陈筠上上下下多看了她几眼之后,更是升腾到了极点。


    薛嘉宜支吾了一声,想要开口解释最?近的事情,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陈筠轻笑了下,随即却又正色下来?,突然发问:“上回予你的碑帖,可能?背临了?”


    薛嘉宜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起功课,瞬间心虚起来?:“我……”


    答案不言自明,陈筠却没有放过,反而?继续问了下去,又拿起医经,抽背了几句。


    倒不至于都忘了个干净,但确实记得不太囫囵,薛嘉宜心道要糟,果然,等她答完,陈筠便屈指,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在乎你到底心悦谁、要嫁给谁。”陈筠严肃道:“但是,我在你身?上花费了心血,我不允许你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全都荒废掉。”


    “……学到的东西、想做的事情,这些,才真正组成了未来?的你。我们?确有师生之缘,但若以?后你只打算一门?心思扑在情爱上,依附谁的心意过活,以?后,就不必再来?见我了,就当我没有教过你这个学生。”


    陈筠并不疾言厉色,薛嘉宜却觉得脸颊烧烫,快要被灼穿了。


    心底同时涌上一股暖流,她抿了抿唇,乖乖认错,又道:“多谢您肯跟我说这些——这些话,我会好?好?记下的。”


    薛嘉宜若一口应下,打包票说如何如何,陈筠心底反倒会打个问号,见她态度认真,但没有夸下海口,她倒还心安了些。


    陈筠脸色稍霁,与她又重新?谈起功课来?。


    ……当然,说到兴起,难免要数落她两句。


    薛嘉宜今日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一一应下,半晌过后,陈筠口干舌燥,饮茶稍歇,缓了会儿后,忽又叹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瞧出了些苗头,只不过那时,我以?为是我多想。”


    薛嘉宜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以?为陈筠要不赞同她的选择,紧接着,却又听得她道:“宫变那日,京城大乱,除却逆军以?外,也多的是浑水摸鱼的贼人,许多人家都遭了灾。”


    薛嘉宜紧张追问:“那您这里……”


    “平安无事——有人预先布置了人手?,在我这宅邸附近保护。”


    薛嘉宜一怔,不无滞涩地道:“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陈筠笑笑,点了头。


    “多一分布置,多一分走漏消息的风险,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出于‘报答’也好?,出于对?你的感情也罢,我如今倒是觉得,这位储君殿下,并没有旁人眼中?那般无情。”


    ——


    陈筠留了她许久,薛嘉宜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有些心虚,因为这比她预先说好?要回来?的时辰晚了许久。


    问得谢云朔这会儿还在书房之后,她便往那儿去了。


    书房里亮着灯,被投在窗页上的侧影清隽,她正要抬步,却见房里还有另一道人影。


    瞧背影,像是宗家的那位将军。不知他们?是有什么要事相商,薛嘉宜自知打扰,正要退开,耳朵却顺风听见了几句,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他们?在谈的,不是什么机要,仿佛是……他纳妃的事情。


    薛嘉宜忽觉眼前有些发白,眼见书房里的人影微动,似是要起身?离开,她本该回避,腿上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了。


    直到房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她才仓促回过神?来?,拔腿往背光处跑了两步。


    仿佛松鼠蹿进?树丛,一时间尾巴还没来?得及钻进?去。


    见谢云朔明显也注意到了这动静,却只眉梢微挑,宗尧之笑了两声,问道:“家务事?”


    谢云朔有些无奈地也笑了一下,微微颔首。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宗尧之没打算久留,末了只道:“皇帝如今,不过旦夕之间,殿下是该早做准备了。”


    其实当时留下龙椅上那位的命,没让他死在乱军之中?,也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就拿对?燕王的下场来?说,老皇帝处置他算是处置逆子,宗室的人也不能?说什么,但若皇位上换了别人,多少还是要惹来?不必要的非议。


    谢云朔淡淡应了一声,未置可否,亲自送了宗尧之出去,便折了回来?。


    几句话的功夫,薛嘉宜当然还没走,听到他的脚步声向她靠近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她垂着脑袋,头顶好?像盘旋着一朵乌云,谢云朔却好?像看不见一般,只伸过手?,把她背着的书箧接了过来?。


    “走时不见你背着这个。”他很自然地走在了她前面:“你的好?老师又给你布置课业了?”


    薛嘉宜心思乱乱的,但还是迈开步子跟上了他,一起进?了书房。


    她蔫蔫地道:“老师说,我的字好?不容易长进?些,又缩回去了,要我多临。”


    陈筠从前做女官的时候,便以?一手?好?字见长,当年就连皇后都时常借走她,要她去做一些文书上的事宜。


    书箧里都是碑帖,谢云朔做下,随手?翻开一本看了看,问道:“哦,叫她批了,所以?才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薛嘉宜否认了一半:“是我做得不好?,老师说我,是应该的。”


    谢云朔翻页的动作一顿,视线缓缓移到她的脸上,故意道:“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今日见了旁的男人?”


    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薛嘉宜偏开头,恹恹道:“你曲解我,你明明知道,今日……我是想要和他说清楚。”


    谢云朔没有接她这句,他目光静静,只追问道:“所以?,你现?在在想什么?”


    听他的意思,分明是猜到她已经听见了什么。


    薛嘉宜心下涩然,她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垂着眼道:“储君的婚事,本就是朝政大事,我在想什么,重要吗?”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使并没有兄妹之实,如今,她也是实打实的罪臣之女了。


    谢云朔继续反问:“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也许今天,你不应该拒绝他。毕竟……”他轻哂一声,道:“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你。”


    说出口之前,谢云朔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讨论这件事。


    薛嘉宜大概也叫他的直白惊了一惊。


    她瞳孔圆睁,好?一会儿,才轻声作答。


    “我和季淮分辨清楚,并不是想要让你对?我负责,或者?如何。”


    “我只是……不想再耽误旁人的感情,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


    她倒是豁达,谢云朔定定地看着她,冷笑道:“所以?说,就算我娶别的女子为妻,你也无所谓了?”


    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件事时,薛嘉宜就已经没有精力?分辨,他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相比抽疼,心口更像是弥漫起一股麻痒。她紧抿着唇,轻缓地深吸了一会儿,才强笑着道:“你这么说,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哥哥?”


    谢云朔仍看着她,眼底晦暗,却是不答。


    沉默有时候,是可以?理解成一种?默认的吧?


    薛嘉宜想着,指尖却不自觉地深深掐入了掌心。


    “即便不论你的身?份,你确实也该成婚了。”她牵动嘴角,努力?平静地道:“不知你属意的,是哪家的闺秀?她叫什么?我从前可见过她,认得她?你们?打算……”


    她像是在劝自己,又像是在关心他,语速却不自觉一问快过一问,说到最?后,谢云朔仍未回答,她的声音却已经哑到说不下去了。


    薛嘉宜闭上眼,轻声唤他:“哥。你可不可以?……”


    她自己哽了一下,良久,方才继续道:“可不可以?,先不要娶别人?”


    话的尾音变了调,因为她的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我知道,你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娶我,可是……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我……”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谢云朔却是皱眉,忽而?打断了她:“你在说什么?”


    薛嘉宜一呆,本能?地复述了一遍:“我不想离开你……”


    谢云朔的眉心皱得更深:“上一句。”


    升腾的情绪蓦然消下去了一点,薛嘉宜想了想,才嗫嚅道:“你本来?也没有想过娶我……”


    谢云朔忽而?笑了,随即却沉下脸,命令道:“过来?。”


    见她的眼泪要掉不掉,看起来?更可怜了,他展臂,把她连胳膊带腰一把圈住了,方才抬起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谁和你说的这话?”


    他尽管克制,却还是咬牙切齿。


    薛嘉宜的瞳孔放大一瞬,她嘴唇颤颤,却只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先前……”


    她居然说到这儿就收了声,谢云朔哪里会放过,一把把她抓到了腿上,按坐下来?。


    “说清楚。”


    他收紧臂弯,一字一顿地逼问着。


    这强硬的态度,让薛嘉宜愈加鼻酸。


    “难道不是吗?”她小?声交代着:“起初要接我出宫那回……你不是还打算,请成华公主收我做义女么?”


    她越说越委屈:“这不是你的意思吗?我说你不想娶我,难道说错了吗?”


    听到这儿,谢云朔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见她的脾气也起来?了,就要起身?离开,他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扣倒在了桌前。


    薛嘉宜此刻是真的不想和他亲近,她咬着唇,抵住他低斥道:“你放开我……我是想留在你身?边没错,可我还有廉耻心,绝不会……”绝不会和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只可惜话没说完,他便已经低下头,咬了上她的唇,直到她发狠咬破了他的唇,他才松开一点。


    唇角的破口传来?一丝微妙的刺痛,谢云朔摸了一下那里,唇边笑意莫明。


    “你疯掉了?”


    薛嘉宜忍气说着,正要偏开脸,他忽又捻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了。


    她以?为他又要亲下来?,下意识闭上了眼,他却只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


    这动作其实很轻,却也迫使她不得不看着他。


    “难道你觉得,”他凑在她耳畔低喃,语气却仿若质问一般:“我是抱着一辈子只让你当妹妹的心思,做的这些事情吗?”


    见她眼神?闪烁,未答,薛云朔轻笑一声,复又低头,顺着她的眉梢亲了下去。


    他难得吻得这样轻柔,像是一阵暖风,托着她,一点点飘了起来?。


    “这些……难道不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其实不高,可他离得太近,近到薛嘉宜都没有办法怀疑,是她幻听了。


    她眼睫一颤,却还是扭过了脸去,不自在地道:“那你为什么还……”


    谢云朔没有回答。


    直到这个慢条斯理的吻一点点落实了,她不再抗拒,他方才捏了捏她颊边软肉,喑声道:“属于兄妹的那一部分,我从没打算割舍过。”


    “从头到尾,我只想要更多。”——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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