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12时，秦城发布暴雨黄色预警……官方提醒广大市民密切关注预报预警，非必要不出门，遇有紧急情况……”


    起初是暴雨，后来转为持续不断的中雨，看起来短时间内没有要停的迹象。秦染关上电视，准备回卧室休息时，桌面传来规律地震动。


    “喂？”秦染光脚走到桌边，接通电话。


    “小秦老师，可能有些冒昧，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秦染听见听筒那边的雨声，几乎盖过了祝茗说话的声音。


    “有急事吗？”


    “……是这样的，暴雨前的那次见面，你提起想吃椰汁冰粉和水果汤圆，我一连买了几天，都没等到雨停，今天实在等不了……”


    他是专门来送东西的，秦染看了一眼窗外。


    “你先找个地方避雨，我现在下去接你。”


    挂掉电话，秦染穿好外套，拿着钥匙和雨伞出门。


    祝茗是她的高中同学。高三暑假时，秦染曾经短暂地给祝茗补习过数学，从那开始，祝茗就喊她“小秦老师”。


    他们因补课而熟识，后来，祝茗复读一年，考入秦城大学，她又给祝茗补习过高数和物化，这三年的相处让他们从普通同学变成朋友。


    到单元门前，秦染看见祝茗站在小区西边的车棚里，他身上穿着的半袖已经湿透，伞被风掀翻，雨衣卷着抱在怀里，被雨衣包裹着的是要送给她的东西。


    目光相接，祝茗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过去，然后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走近一些，秦染才发现祝茗的裤子和鞋子也全部湿透了。


    “本来只是想给你送好吃的。”走到她身边，祝茗有些懊恼，“……没想到反而给你添麻烦。”


    “没事。”


    走进楼里，秦染收起伞，见祝茗已经被雨淋得发抖，便提议：“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去我家休整一下。”


    她住在秦城大学附近，祝茗就读的医学院在另外的校区，距离远加上被雨淋透，现在让对方立刻折返有些残忍。


    “可以吗？”祝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是自己幻听。


    “嗯。”秦染点头，随后带祝茗上楼。


    她自己没有什么衣服可以给祝茗穿，但公寓里确实有祝茗能穿的衣服。


    秦染犹豫几秒钟，从衣柜上面的箱子里找出一件男士半袖和一条未拆标签的短裤递给祝茗。


    看见祝茗欲言又止，秦染主动解释：“衣服尺码会大很多，你先将就一下。”


    秦染说完，见祝茗还是盯着她看。她以为自己已经解答祝茗的疑惑，不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怎么了？”


    “小秦老师，……这是你家人的衣服吗？”


    “是我哥哥的衣服，不过他应该不打算要了。”


    说完，她看见祝茗点点头。


    “洗衣机和烘干机在阳台，一次性浴巾和吹风机在浴室镜子后面。”秦染看着窗外的大雨，“等雨稍微小一些，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的……”


    祝茗走到浴室门口，又转头看她：“小秦老师，你尝尝我带来的水果汤圆，是我刚才特意去大学城商场新开的店铺买的，我室友都说这家很好吃。”


    “好。”


    看着祝茗抱着衣服走进浴室，秦染继续收拾行李。


    虽然在这里住了四年，但她一直很有觉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所以并没有布置什么东西。


    四年的全部，收拾起来不过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祝茗洗过澡，就去阳台烘干衣服。等待烘干的过程中，祝茗看着她的背影。


    “小秦老师，我还想问你……你之前说大学四年都不打算谈恋爱，那你现在有打算吗？”


    秦染怔了怔。


    如果不是祝茗这样说，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这样独自一个人度过四年。


    她和沈聿分手后，沈聿出国留学，因为签证，她已经做好沈聿两年都不会回来的准备。


    居然已经过去四年。


    四年，沈聿一次都没有回来，他们没见过一面。


    她没想好如何回应，又有敲门声。


    下着暴雨，会上门来找她的人，秦染实在想不出。


    “稍等。”秦染穿好拖鞋去开门。


    门完全打开，秦染毫无防备地迎上一个熟悉而漫不经心的目光，她先错开。想到外面下着雨，她又抬眼去看对方，对方没再看她。


    四年重逢，连只言片语都无，只一个目光交汇。


    说起来，秦染也觉得很好笑。


    或许有不够精致的时候，但她从未见过沈聿狼狈。


    即便外面暴雨如注，他也只是湿了裤脚，头发都是干干净净的。


    目光重新对视，她冷漠，沈聿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比起前任、兄妹，沈聿更像是敲错门的陌生人。


    他们并未对彼此说一句话，秦染让开门口半步，沈聿进门换鞋，她将门带上，沈聿锁门。如果不是前任、兄妹，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默契。


    祝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他们。


    等沈聿进了卧室，秦染继续收拾东西。


    “小秦老师，我有几年没见沈聿学长了。”


    听见祝茗开启有关沈聿的话题，秦染点头：“我也几年没见过他了。”


    祝茗看向秦染的背影。


    高三毕业那段时间，秦染去给他补课，沈聿学长还每天车接车送的，祝茗一直以为他们兄妹关系很好。他到秦城大学上学，才隐约从学长学姐那里听说沈聿出国的事情。


    “好像这几年都没听你提过你哥哥的事情……”


    “嗯，我以为他死了。”


    祝茗：“啊……”


    他们说话的间歇，沈聿已经收拾好东西、换好鞋子，看起来正准备离开。


    “学长。”祝茗看到沈聿看了他一眼，便主动打招呼。


    严格意义上，沈聿不算是他的学长。虽然都在医学院，但是沈聿的专业是临床，他的专业则是生物医学相关，但祝茗认为，毕竟在同一个学院，自己还是可以称呼沈聿为学长的。


    听到他们两个说话，秦染没有抬头。


    她以为，沈聿离开这么久，音信全无，总该先和她说话的。


    沈聿不止没和她说话，进门后连余光都没有扫过她。


    “在秦大医学部？”沈聿瞥了祝茗一眼。


    “是的，学长。”祝茗双手紧握，自然地垂在身前，认真地。


    “暑假不回家么？”


    “不回了，准备考研，暑假留校给老师打打工。”


    高三时，他第一次见到沈聿学长就觉得很有压迫感，四年过去了，压迫感只有增多没有减少。


    真的不像兄妹……秦染相处起来就平易近人很多。


    “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去。”


    祝茗惊讶：“学长，你也要去秦大吗？”


    他问了一个没有必要问的问题，显然，如果不是也要去秦大，沈聿没有必要带他一起。


    说完，祝茗又看向秦染。


    虽然这四年来基本上每天都有见面，但除了学校活动和让秦染帮他补习功课以外，他们很少说到私人话题。


    如果不是沈聿突然回来，他们还能一起等雨停，再一起聊聊天。


    祝茗犹豫几秒钟，又看向沈聿，显然沈聿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学长，就不麻烦你送我了……”拒绝了沈聿的邀请还是很有压力的，祝茗尽可能礼貌地。


    “你可能会错意。”沈聿打断他，“现在是我要带你回去，而不是问你想不想回去。”


    祝茗：“……”


    这样确实可以不折腾秦染送他，祝茗见无法拒绝，便点头答应。


    跟秦染告别以后，一路跟在沈聿身后到地库，坐上副驾，祝茗看着车子开往秦城大学相反的方向，随后停在城区的一幢办公楼前。


    “十分钟。”沈聿交代。


    “好的。”


    ……


    “你说有事急着回去，就为了拿两个空文件夹？”彭予安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见到人了？”


    “嗯。”


    听到沈聿终于不再沉默，彭予安坐在沈聿对面：“说话了吗？”


    沈聿抚摸中指上的纹身。


    不仅没有，如果不是他赶回去，她甚至打算让别的男人留宿。


    “她说以为我死了。”


    彭予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年你才舍得回来，她以为你死了，要我说你死的可不冤。”


    “走了。”


    祝茗还在车里等着。


    “秦大不是更近，你非这么迂回。”彭予安忍不住吐槽。


    暴雨上门，什么企图？不迂回怎么让他长长记性？


    沈聿站起身，把文件夹丢进垃圾桶：“问问你妹妹，明天她们在哪里聚餐。”


    彭予安把问到的地址发给沈聿：“你要堵人直接回家堵呗，还去饭店堵，人多眼杂不方便。”


    “不是堵人。”


    把地址发到群里，沈聿放下手机：“很多朋友都很想她，很想见她。”


    他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