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立业走过来，面带愁容，语气焦急地说：“清柠，他们那边只要一块钱，咱们要不也跟着一起降价？”


    在他看来，圈套完了就会回收给下个人继续用，是没有成本的，不管是一块钱十个，还是两块钱十个，都是赚钱。


    可江清柠却摇头：“不，四叔，我们不降价，还是两块钱十个。”


    “啊？可……可这下子咱们比旁边的贵一倍，人家两块钱在那边能套二十个圈呢。”江立业还想劝：“清柠，圈在咱这又没成本，两块、一块都是一样的赚钱，咱们不降价，到时候人都去他们那套了，还会有人来咱们这么？”


    江清柠却坚定摇头：“不行，咱们这次降价了，等会隔壁要是继续降呢，五毛、两毛？难道咱们要一直跟着降么。”


    江立业愣了下，道：“可，可总有的赚不是。”


    “四叔，咱们这两天已经够辛苦的了，再降价下去赚那点钱也没意思。”江清柠明白，降到最后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除非万不得已，比如要抢占市场把竞争对手彻底排挤出去这种，否则只会是出力不讨好。


    现在这摆摊的生意还不值得自己这样做。


    “四叔，咱们先把东西摆上吧。”见江立业还站在那纠结，江清柠开口安慰：“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隔壁地上摆的那些东西可比不上我们的玩具。”


    江清柠看了眼隔壁摊位的东西，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实用的塑料制品，比如锅碗瓢盆这些。一类是烧出来的瓷器，小动物小花瓶这种摆件，样式是中老年人的审美品味，他们或许会觉得那些拿回家里有用。


    可来这滑冰玩的人大多还是以年轻人为主，他们才不会考虑实不实用呢，只在乎好不好玩，好不好看。


    考虑实用的那部分人，也压根不会拿钱出来套圈，有那个钱还不如去店里买呢。


    江立业解开袋子开始摆东西，“说是这么说，可最前面放着的一百块可和咱的没区别。咱们这两块钱十二个圈，他们那二十个圈，不用想也知道去他们那套中一百块的机会大啊……诶，这下子想要套一百块多人不都去他们那了么。”


    “是啊，都去就都去吧。”江清柠反而笑了，她凑到江立业跟前，小声道：“四叔，今天大概率会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江清柠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立业被她说的有些好奇，脑子里思索到底有啥好戏可看，倒是冲淡了隔壁带来的忧虑。


    摊子刚摆好就有人来了，一群小孩子呼啦啦的跑过来，都是昨天在这边玩过的小孩，今天一来就直奔他们这里了。


    “老板，我今天要玩四块钱的。”一个纤瘦的小姑娘第一个冲过来大声道，手上拿着五块钱。


    江清柠接过钱，把圈和一块钱找零都递过去，笑着说：“好，祝你好运啊。”


    小姑娘接过套圈开始扔，后面围了一群小孩子看热闹，叽叽喳喳地叫唤：“套那边的机器人。”


    “小汽车好，套小汽车。”


    小女孩没理会旁边人的声音，只专注的把圈往不远处的粉色小洋娃娃身上扔，这才是她的目标。


    终于，在只剩最后两个圈的时候，成功的套到了那个洋娃娃，她兴奋的转圈圈。


    抱着洋娃娃，又去隔壁的糖葫芦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橘子糖葫芦，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今天黄国庆还出了两个新品，一个是苹果糖葫芦，红彤彤的一整个大苹果看着格外诱人。一个是冬枣糖葫芦，看起来和山楂的倒是很像。


    冬天水果不多，他能买到的也就这些了。


    那边，张氏兄弟开始大声吆喝：“小朋友，我们这一块钱能有十个圈呢，来我们这玩吧。”


    “是啊，我们可便宜了，来我们这套划算。”


    “两块钱太贵了，来我们这一块钱套完了还剩钱可以去买串糖葫芦吃呢。”


    果然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小孩。


    吃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口袋里已经没钱了，不过还是好奇的跟过去看热闹。


    “叔叔，你们这怎么没有洋娃娃啊。”


    “也没有小汽车。”


    “我想套铅笔盒。”


    ……


    张大耳指着最前面的一百块道：“你们看到了没，那可是一百块，套中了的话，什么玩具买不到啊。”


    有个小胖子语气认真地说：“我妈妈说了，小孩子不能拿大钱，只能拿小钱。”


    张大耳：……


    有个小男孩反驳：“你不会偷偷用啊，真笨。”


    “你才笨呢，我妈说了，小孩子不能撒谎。”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加入进来，闹哄哄的吵个不停。


    张大耳不耐烦地大声吼道：“别吵了！不玩的都给我后面去，要玩的赶紧交钱！”


    几个孩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胆小的吓的溜走了，“那个大爷好凶啊。”


    “就是，一看就是个坏人。”


    还有几个小孩觉得这边的摊子没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走了。


    留下来的小孩交了钱，张大耳把套圈数好递过去：“快拿着吧，赶块套。”语气很不好，面对小孩，他态度下意识的居高临下起来。


    小孩子劲小，连把圈扔远点都费劲，压根不可能套中最远处的一百块。


    “好了，结束了，下一个。”张氏兄弟粗暴的撵人。


    一群小屁孩没几个钱还磨磨蹭蹭的，忒烦人了。


    两手空空的孩子气呼呼：“明天再也不来这边套了。”今天的零花钱都花光了。


    ……


    最后，孩子们大多还是选择了江清柠这边，他们也不傻，知道自己套不中一百块，只把心思放在能套中的上面，自然是江清柠这边的优势大。


    不过，大一点的孩子和成年人还是选择去了隔壁，他们的目标是一百块，肯定选择一块钱十个圈，傻子也知道这样概率更大啊。


    小孩的零花钱有限，套个一两次就没了，江清柠这边套圈的人渐渐少了。


    江立业看着隔壁摊子前越来越多的人，心里暗暗着急。


    江清柠没受影响，依旧笑呵呵的照顾摊子前的这群小孩，这可是自己的长期顾客，起码在开学前都能赚他们的钱。


    过了一会，他们摊子前终于迎来了成年顾客。


    江清柠一下子认出来是昨天上午那个，一上来就套中洋娃娃的寸头。


    “哥哥，好巧啊，昨天的娃娃你还喜欢么。“江清柠笑着打招呼。


    “哈哈，我朋友说挺喜欢的。”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女生。


    江清柠记得这个女生昨天还是和矮个子男一块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这两人凑一块来了。


    不过看起来倒是挺登对的。


    “哥哥姐姐，你们今天要不再试试，看能不能把那只黄色的小猫带回家，和昨儿个的小狗是一对呢。”江清柠指着自家摊子上小猫玩偶，“这是我早上才从家里拿过来的呢。”


    女生一看眼睛一亮，果然很喜欢。


    寸头男生懂了，笑着掏出钱准备套，却被旁边女生抢下一步付了钱。


    “我先自己套，等我套不中，你再帮我套。”女声笑着说。


    “好。”


    隔壁的张大耳一直关注着江清柠这边的动静，每次有顾客朝这边走，他就大声嚷嚷：“一块钱，一块钱喽，我这只需要一块钱就能套十次圈，一块钱赚一百块喽。”


    这次也没例外，冲着这对男女吆喝起来。


    寸头男生撇了一眼收回视线，低头对江清柠道：“小老板，有人和你抢生意啊？”


    江清柠笑道：“我又没申请专利，这套圈也不是我独创的，没理由拦着不让别人摆摊啊。”


    寸头男孩笑笑，掏出十块钱，“我以后来玩就只选你这。”


    江清柠眼珠一转，没接钱，反而扬起笑脸道：“哥哥，没关系的，你可以去隔壁玩一下试试，那边套一百块比我这概率大哦。就让姐姐先在我这套小猫，哥哥你去旁边套，说不定你俩都能套到想要的呢。”


    女孩接过套圈，点头：“小妹妹说的有道理，你去旁边试试吧，咱们比比看谁能套中。”


    寸头男孩笑道：“行啊。”


    江清柠笑嘻嘻地看着张大耳热情的招呼过去的人，还挑衅的朝自己这边看了眼，江立业气的紧握拳头，江清柠乐呵呵的回了个笑容。


    寸头男孩套圈技术很是厉害，昨天是看着江清柠一个小孩摆摊儿不容易才收敛着的，今天本也只打算套个玩具小猫就行，没打算套前面的五十、一百。


    可到了张氏兄弟的摊前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大老爷们有啥值得自己可怜的，他交了钱可就要认真套了。


    交了一块钱，拿到十个圈，先扔出去几个试了下手感，找到诀窍后就专注的往一百块那里扔。


    “中了！”围观人群里爆发惊讶的欢呼，“好厉害啊！”


    “这小伙子上来就套中了啊，运气真好。”


    “什么运气啊，人家是有技巧的。”


    张氏兄弟脸色很难看，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竟然一上来就套中了一百块，他刚刚才给了一块钱啊。


    大半天的时间下来，虽然看起来这边人很多，抢了隔壁一大半的生意，可他们收费便宜啊，一块钱一套，营收额才刚过百呢。


    谁知道这小子一下就套去了一百，要是给了他，他们兄弟俩一上午不是白干了么。


    张大耳憋着气，眼睛不怀好意的晃来晃去，站在那里半天功夫也不动。


    围观的人自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喂，老板，快给钱啊，人家套中一百块了。”


    “是啊，不是一直说套中一百块就给的么。”


    “老板，你不会不认账了吧？”有人笑嘻嘻打趣。


    张大耳咬咬牙，走到一百块面前，伸手把圈拿了起来，板着脸道：“刚刚这圈是被风吹过来的，圈边还压在钱上，必须得把钱完整的套进圈里才算。”


    寸头男孩还没说话，旁边有人忍不住打抱不平：“老板，我刚刚明明看到圈套中了钱，怎么能不认账呢。”


    “就是，我也看到了，就是套在正中间。”


    张大耳狡辩：“你们离的远没看清楚，我刚走近看就是压边了。”


    有人较真：“怎么可能，我眼睛好使呢，一点没压边。”


    张大耳眼神凶狠地瞪着说这话的人，指着他道：“你说套中了，有什么证据？”


    “你，你把圈都拿走了。”那人声音越说越小，张大耳长的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好人，一般人还真不敢和他争执。


    张大耳白了他一眼道：“没证据就别胡说。”


    寸头男孩耸耸肩，谢了帮自己说话的人，扭头对张大耳道：“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继续套，我这还有三个圈没套呢。”


    张大耳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想了想，竟然弯腰把那一百块挪了位置，往前又放了一大截。


    “老板，你这什么意思啊？”寸头男孩问。


    张大耳理直气壮：“刚刚那么近的位置是新开业的优惠，现在优惠时间过了，这个位置才是本来我们准备放的。”


    围观人群的不满声又响起，“这不是耍赖么。”


    “就是啊，玩不起就别玩。”


    “他肯定是怕人家小孩又给他套中了。”


    张大耳昂着头道：“这摊子是我开的，规矩怎么样我来定，你们爱玩不玩。”


    寸头男孩扭扭脖子，道：“行，今天小爷就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他神情专注道盯着那一百块，一个圈扔出去，没中，还差一段距离。


    “哎，就差一点。”人群中发出一阵遗憾道声音，“这也太远了，谁能扔过去啊。”


    男孩稳住动作，又扔出一个，可惜，还是没中。还剩一个圈了。


    张大耳嘴角扬起笑容。


    最后一个圈终于从手里扔出，呼，稳稳地套中一百块。


    张大耳嘴角的笑容凝固。


    “哇，又套中了。”人群再次爆发欢呼，“好厉害啊，这小伙子。”颇有种出气的感觉。


    张大耳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又套中了。


    张大耳的弟弟迅速的迈开脚步，准备过去把圈拿起来。


    寸头男孩动作更快，一把拽住他的手，笑眯眯道：“老板，别急啊，让大伙儿看看有没有套在正中间，帮我做个证。”


    “我们都看到了，套在正中间，一点没压边。”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


    “老板，这次应该给了吧。”


    “还能再赖账么？”


    张氏兄弟被逼到这份上，只能硬着头皮把一百块给了寸头男孩。


    接过钱，寸头男孩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笑呵呵：“老板，我再套一块钱的。”


    张大耳却冷冷道：“套中的人不能再玩了。”


    “哦，还有这规矩啊？”寸头男孩挑眉。


    张大耳面不改色：“你去别处玩吧，隔壁不还有个摊子么，你去那套吧。”


    寸头男孩转身对着人群道：“大家注意了啊，老板又加了一个规矩，套中的人不能继续再套了啊。”


    “这老板怎么这样啊。”


    “太玩不起了吧。”


    “奸商。”


    “不套了，我走了。”


    “走了，走了，没意思。”


    张大耳见人群陆续有人离开，气的拽住寸头男孩的领子，没好气道：“你小子嚷什么呢？”


    寸头男孩一点不怕，反而挑衅道：“我不过是转述你刚说的话罢了，怎么，敢说不敢认啊。”


    “你……”


    “喂，你干嘛呢？”一道女声喝道，很快跑过来一个抱着玩具小猫的女孩，“你赶紧把人放开，不放手我就报警了啊。”


    张大耳哼一声松开了手，“你小子赶紧给我滚！”


    女孩气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来照顾你生意你不谢谢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啊……”


    寸头男孩拦住了她，道：“没事，老板被我套了一百块心情不好，咱们先走吧，我请你吃饭。”


    临走前，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氏兄弟，“咱们有缘再会。”


    见两人走了，张氏兄弟总算松了口气。


    剩下的人也没再继续交钱玩了，一百块放那么远谁能套到啊，还有这老板刚刚的无赖态度，就算套到了八成也拿不到钱，想想还是去隔壁摊子吧。


    虽然贵了一块钱，可是人家老板态度好，而且还有小孩子，不会像这家两个老板一样耍无赖。


    围观了全程的江立业心情大好，见到人往自家摊子这走，忙笑容满面的迎上去招呼。


    “在我家不管是套中钱还是套中其他的东西，我们绝对不会赖账的。”


    江清柠跟着补充：“没错，我们也不会把钱的位置放远点。”


    江立业看着隔壁摊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挑衅的看了眼张氏兄弟。


    活该！


    等这波人群走后，后面过来的新人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一家一块钱十次，一家两块钱十二次，还是被吸引到隔壁去。


    有些人见钱放的实在太远，一看就套不中，便转身来江清柠他们的摊子玩。


    还有少部分的人是冲着江清柠的那些玩具，隔壁摊子摆的东西送人都不想要，看一眼就离开了。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人群一直来来回回很是热闹，有人离开也有新的人过来。


    总的来说，人流量还是隔壁多，低价还是很吸引人的，而且那钱放的实在远，再也没人套中过。


    中午的时候两家摊子前都没人了，这个点大家都回去吃饭了。


    “业哥，咱们去吃饭吧。”黄国庆走过来道：“我这边糖葫芦都卖完了，等吃完饭我回家一趟，补点货下午再来。”


    上午两家摊子聚在一块，这一片人更多了，两家竞争大厉害，黄国庆的生意反而更好了。


    江立业点头：“行，今天我请客，还吃馄饨吧。”他掏出五块钱，“你先带清柠过去吃。”他留在这守东西。


    那边的张氏兄弟也派一个人先去吃饭，留一个人在这守东西。


    ……


    江立业蹲在地上吃馄饨，江清柠坐在旁边的袋子上数钱。那边的张氏兄弟也在数钱。


    “今天没昨天上午赚的多吧。”江立业安慰：“少赚点也没关系，好歹上午没被套走钱，就被套走了些东西。”


    那是因为想套钱的人大多都去了隔壁。


    江清柠笑道：“和昨天差不多，咱们上午赚了一百八十八块。”


    “这么多啊？”江立业惊讶了，“我还以为会少很多呢。”


    江清柠道：“人是比昨天少很多，不过来我们这套圈的人均消费高啊。”


    “人均消费？”江立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江清柠解释：“就是平均一个人花的钱。上午来我们这边套圈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玩具来的，这看起来比钱好套多了，好多人多套几次也就套中了。”


    江立业点点头，为了一百块的人还是更愿意去隔壁，毕竟多一倍多概率呢。


    江清柠把钱递给江立业放好，继续说：“我大概算了一下，平均五块钱就可以套中铅笔盒小人书这些文具。十块可以套到小玩具，小娃娃小汽车这种。二十块可以套中大一点的娃娃，至于角落里放的那几个最好看的玩具就得看运气了。”


    江立业想到上午有几个小丫头为了那个粉色娃娃花了不少钱呢。笑道：“我只想着上午少了不少人，特别是和隔壁一对比，还以为生意会很惨淡呢。”


    江清柠看了眼隔壁的摊子，低声道：“四叔，你别看他们摊子人流量大，不一定赚的有我们多呢。我注意到人均消费不高，基本都是套一两次就走了。”


    “那是，你看他们贼的，把圈放那么远，人家一上手就知道压根不可能套中，哪还会继续再花钱套。”江立业想到什么突然笑道：“对了，一早还被一个小伙子套走了一百块呢，按他们一块钱的价格，哈哈，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赚回来。”


    不出叔侄俩所料，那边的张氏兄弟已经数完钱了。


    “上午赚了一百二十一块。”张大耳还挺满意的，“看来这个法子果然赚钱啊，才一上午的功夫，顶我们以前好几天赚的了。”


    张弟听了也挺高兴，“按这么算，咱们一天下来最少能赚两三百啊！”随即又叹气：“诶，要不是那小子套走了一百块，我们上午就能赚两百多了，加上那些被他赶走的客人，**，损失了一大笔钱。”


    张大耳狠狠道：“也就不在咱们的地盘，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弟也放狠话：“下次再看到他，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让这两兄弟没想到的是，不用多久，下午开张没多久就又看到上午的寸头男孩。


    张大耳走到他面前，“小子，我可记得你，上午我说过不让你再来玩了吧，怎么，以为我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寸头男孩耸耸肩：“放心老板，我现在对你这没什么兴趣，我是来滑冰的，难道这什刹海都变成你家的了？”


    张大耳哼了一声：“你记得就好。”


    寸头男孩后面走来一个男生，也是板寸头，皮肤更黑，长大很精神，笑着问：“老板，是一块钱一套么？”


    张大耳点头：“没错，一块钱有十个圈。”


    黑皮肤男孩道：“那先给我来两块钱的吧。”


    接过钱，黑皮肤男孩看了眼旁边的寸头男孩，笑着过去套圈了。


    张大耳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俩人不会是一伙的吧？


    黑皮肤男孩动作很稳，但是十个圈下去后，一个没套中。


    张大耳心里松了一点。


    黑皮肤男孩放弃了一百块的目标，转向后面的五十块，在扔了五个圈后，精准的套中了。


    张大耳脸又黑了。


    “涛子，我准头不赖吧。”黑皮肤男孩高兴的朝寸头男孩欢呼。


    张大耳气道：“你们，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涛子笑道：“老板，我上午套了一百块后你就不给我再套了，难道我朋友也不能套了么？”


    张大耳强词夺理：“我不做你们的生意，赶紧走啊，不然给你们好看。”


    黑皮肤男孩道：“喂，老板我明明套中了，你不会是不认账了吧。”


    围观的人群也符合：“是啊，人家小伙子明明都套中了。”


    旁边有人道：“你还不知道吧，上午这个老板就赖账了，有个小伙子套中了一百块，他死活不愿意给钱。”


    “啊，怎么这样啊。”


    “这老板不实诚啊。”


    张大耳不管围观的人怎么说，他用手指着面前的两人，语气强硬道：“赶紧给我走，听到没有？”


    黑皮男孩也来脾气了，“凭什么让我走啊，赶紧把钱给我。”


    “你个小瘪三，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丫骂谁呢……”


    寸头男孩在一旁撸起了袖子。


    围观人群就看到，寸头男孩上去劝架，谁知张大耳突然狠狠推了人家一把，然后寸头男孩跟张大耳就打了起来。


    张弟一看就加入了进来，旁边的黑皮男孩顺势也过去帮朋友。


    四个人扭打在一起。


    没一会，热心群众就带着民警过来了。


    “打架的就是他们。”


    张氏兄弟俩捂着肚子蹲在冰面上，没想到这两小子竟然是练家子，下手忒狠了。


    寸头男孩和黑皮肤男孩站在旁边，看起来没大碍。


    江立业在旁边看出点门道，对着身边一起看热闹的黄国庆道：“刚那俩小伙子打的是军体拳啊。”


    黄国庆不明所以：“军体拳么，我还以为是跆拳道呢。”


    江立业道：“啧，这张氏兄弟真是没用，花花架子一碰就倒。”


    黄国庆笑着点头：“业哥说的对，我看他们俩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江立业双手握拳咯吱响，“不是说大话，我年轻的时候，揍他们俩那是顺带手对事。”


    突然一阵咳嗽从底下传来，“四叔，你是不是又想打架了？”江清柠提醒：“你要是打架我回去告诉奶奶哦。”


    江立业拍拍她的小脑袋，好笑道：“知道了，江总，有您在我哪敢啊。”


    脑中突然想起早上清柠和自己说今天会有好戏看，他还琢磨着是什么好戏呢，现在看来，确实是一场好戏啊。


    嘿，江立业低头看了眼侄女，这丫头真神了。


    民警也没多问什么，了解基本情况后就把打架的四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地上的摊子也收了。


    江立业高兴道：“真是活该，就该给这样的人点教训，竟做恶心人的事。”


    黄国庆也笑着说：“太好了业哥，这下子他们没法再和你们抢生意了。”


    江立业叹口气，“今天下午是来不了了，明天八成还是要来。”


    现在打架，只要伤势不是很严重的，也就批评教育几句。


    因为出了打架的事，下午的人流量还是受了影响，生意到底比不过昨天下午。


    江立业晚上把江清柠送回去后，直接把钱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饭也不吃就要回去了。


    “四叔，你急什么啊，今天的工钱还没给你呢。”江清柠拉着他。


    江立业摆手：“今天我实在不好意思要了，那两人我也没解决，生意少了这么多……”


    “解决什么啊，出现同行是很正常的事，我们又不是**。”江清柠好笑，安慰他，“他们今天被派出所带走四叔你也看到了，我觉得按照他们那种做事的方式，今天的事迟早还会再发生的。”


    江立业却道：“今天的工钱以后再说吧，我还要去接你四婶，先走了啊。”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江立锋刚拿来碗筷，看着江立业的背影，奇怪道：“老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啊。”


    江清柠道：“四叔去接四婶了。”


    江立锋点头：“是该去接人了，这两天因为摆摊的事都给耽搁了，也不知道老四媳妇娘家那边有没有意见。”


    苏桂英正好端着饭菜进来，听到丈夫的话，笑道：“清柠四婶的娘家人你又不是没见过，脾气各个都好得很。”


    江立锋道：“脾气再好的人，看到自家闺女回来两天女婿都不来接，那也是要生气的。”


    “那不一定，清柠四叔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不是说了，他们夫妻俩没吵架。”苏桂英给女儿盛了一小碗饭，又拿过江立锋的碗要盛。


    江立锋道：“没吵架怎么在娘家待好几天，我记得那边也就一间房，她回去也住不开吧。”


    苏桂英坐下端起碗，“谁知道呢，人家有事吧。”


    夫妻俩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低头数钱的女儿身上。


    “清柠，吃完饭再数吧。”


    “是啊，饭一会要凉了。”


    江清柠道：“不急，快数完了。”


    等她数完了钱，苏桂英拿湿毛巾给她擦手，“好了，快吃饭。”


    江清柠拿起筷子，“爸爸妈妈，你们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江立锋夹了块炒鸡蛋放她碗里，笑着问：“多少啊？”


    “五百三十一块钱，去掉四叔还没领的两百块工钱，还剩三百三十一块钱。”


    “呦，那也不少了。”江立锋道：“我看老四回来耷拉个脸，还以为你们赔钱了呢。”


    江清柠扒了口饭，道：“四叔是心里落差大，今天没昨天赚的多。”


    江立锋道：“这也不少了啊，你去外面随便拉个人，告诉他一天能让他赚三百多块钱，人家准能乐疯了。”


    江清柠道：“爸爸，有一句话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是没有昨天和前天，今天一上来赚三百多块，四叔也和前两天一样高兴的不行。”


    江立锋想了想，点头：“有道理，凡事就怕对比。”


    江清柠把钱还是给了苏桂英，“妈妈，记得明天早上把四叔的工钱给他。”


    苏桂英接过钱点头：“嗯，知道了。”


    饭后，她拿出自己给女儿备的记账本开始记账。


    1990年1月31日，大年初五，赚五百三十一块，支出工钱两百块，剩三百三十三一块。


    合计：一千一百七十四块。


    ……


    凌晨两点，苏桂英起夜后，习惯的走到女儿房门口，准备悄悄看一下她有没有踢被子。


    推开门一看，果然把被子踢到了腿边，苏桂英摇摇头，放轻脚步走进去。


    盖上被子后，她顺手去摸了摸女儿的脸，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她一惊。


    又摸了摸额头，也是滚烫的热度。


    “立锋，立锋！清柠发烧啦！”苏桂英忙喊丈夫。


    江立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两步跑到隔壁房间，“怎么样？严不严重？”


    走过去探了下额头，确实温度很高，他忙道：“走，去医院吧。”


    小孩子半夜发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江清柠发烧的时候，也有几次没送医院，在家照顾的。


    可自从去年上半年，后面筒子楼有一个孩子发烧烧坏了脑子，夫妻俩再遇到这种事就怕得很。


    快速的穿好衣服，江立锋抱着江清柠就往厂医院赶去，苏桂英拿着电筒小跑跟在后面。


    江清柠感觉什么在晃来晃去，头好疼，嗓子也难受。


    “唔……疼……”


    江立锋低头道：“乖，清柠再坚持一会，咱们拿马上就到医院了啊。”


    迷迷糊糊的，江清柠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躺在陌生的地方。


    看着头顶上的输液器，愣了下，江清柠视线下移，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苏桂英。


    “妈……妈妈。”她张嘴，声音有点哑。


    苏桂英惊醒过来了，她忙向床上看去，见女儿醒了，关心道：“清柠，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啊？”


    江清柠轻轻摇摇头：“不疼。”


    苏桂英伸手去探女儿额头的温度，见真的不烫了，才长舒口气。


    “烧终于退了。”


    江清柠问：“妈妈，我昨晚发烧了么？”


    苏桂英点头：“是啊，我和你爸爸吓一跳，肯定是这两天吹了冷风的原因，那湖面的风太冷了，以后咱们不去了啊。”


    江立锋正好这时也端着饭盒进了病房，“清柠醒了啊，饿不饿，我从食堂打了粥，喝一点吧。”


    苏桂英扶着女儿坐起来，拿出勺子给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粥。


    “我刚还说呢，让清柠以后别去什刹海了，这次的病肯定是吹风吹的。”


    江立锋点头：“咱不去了，身体要紧。”


    江清柠叹了口气，自己这身体太不给力了，还没受点罪呢，就开始抗议了。


    ……


    江立业早上来筒子楼接人的时候，却见大哥家的门锁上了，听了隔壁邻居的解释，忙向医院跑去。


    “清柠，你还好吧？”


    苏桂英正好给女儿喂完早饭，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江立业，道：“她四叔，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吧。”


    江立业走到床边：“刚我去你家准备接清柠呢，听你家楼道的邻居说昨晚发烧进医院了。”


    苏桂英叹气：“是啊，半夜我去给她盖被子发现的，好在吊了水，现在烧已经退了。”


    想了想，她道：“老四啊，清柠就不去摆摊了。”


    江立业点头：“大嫂我又不傻，清柠都这样了我还能拉她出去啊。”


    “我和你大哥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去了。”


    “哦，以后也不去了啊。”江立业愣了下，随即道：“没事，身体最重要，正好也快开学了。”


    “四叔，我现在去不了，昨天剩的那些东西今天应该还够用，你拿过去摆摊吧。”江清柠小声道，昨晚烧退了今天头脑清晰了很多，就是身体还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江立业摇头：“你都不去了我还去干嘛，你好好养身体吧，正好我朋友喊我过去帮忙，我有活干。”


    江清柠认真道：“四叔，我有个想法是早就想好的，本来打算等过几天再和你商量，现在倒是能提前说了。”


    “什么事啊？”


    “你先坐下吧。”江清柠指着旁边的凳子。


    苏桂英也道：“对，坐下慢慢说。”说完又给江清柠倒了杯温水，“清柠，来，喝口水再说吧。”


    江清柠抿了一小口水，缓缓道：“摆摊的生意开学后我是肯定没法再过去的，我就想着，到时候把生意交给四叔你，那时候你也熟悉了，想来也忙的过来。”


    “清柠，我怎么能要你的生意呢……”江立业立马拒绝。


    “四叔，你先听我说完，”江清柠缓缓抬手，打断他的话，继续道：“开学后生意肯定会少很多，但我想一天怎么也应该能赚个百十来块钱，这不比上班强多了么？”


    苏桂英在一旁听的点头：“那肯定啊，就是一天赚五十块，一个月下来也是一千五百块啊，在厂里上班半年功夫都不一定能拿这么多钱呢。”


    江立业却道：“再多的钱也不行，我抢自家侄女的生意，成什么人了啊。”


    江清柠道：“四叔，你别急，先听我说啊。”


    知道他纯是一片好心，但江清柠心里还是忍不住摇头，白花花的钱送上手都不要，她无法理解。


    “这生意既然能挣钱，咱们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甘心就这样把什刹海那片的顾客全让给张氏兄弟？”


    江立业想到这就来气，“当然不甘心，可，可……”


    江清柠微微一笑，道：“这样吧，四叔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白白接手这摊子，那就当我入股你的生意吧。”


    “入股？”


    “嗯，我拿家里剩的那些玩具入股，后期我也会想办法继续给你提供，四叔你出面去摆摊，等赚了钱给我两成分红就行。”


    江清柠早就这么想过，过完年开学后摆摊也赚不了多少钱了，她上学也没法天天去，还不如交给四叔。


    交给别人行不通，只能一次性把剩的玩具卖给对方拿一笔钱。


    要是拿分红，一天赚多少钱还不是对方说了算。


    还是交给四叔最放心，他的人品江清柠信得过。


    其实算她占四叔的便宜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单干的。


    不过，按照四叔的性子，就算江清柠不摆摊了，他也不会再用这个法子去摆摊的，宁愿去干零工。


    所以，江清柠的这个提议对双方来说是双赢。


    第18章


    苏桂英听了女儿的话，很赞同：“清柠说得有道理，摆摊摆的好好的，又那么赚钱，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和把钱往外扔有什么区别。”


    “对了，那袋子东西还在家里客厅放着呢，老四，你自己去拿。”说着把家里的钥匙递到他手里。


    江清柠轻轻点头：“四叔，这几天正是摆摊生意好的时候，特别是过几天还有个元宵节，这些钱咱们不赚可就被别人赚走了啊。”


    江立业看着江清柠认真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钥匙，几秒后开口道：“是啊，这钱咱不赚白白让给别人了。”


    脑中念头转过来就好，江清柠微微一笑，“四叔，那后面就辛苦你出面忙了，要是忙不过来，就雇一个人，你不是朋友很多么。”


    江立业笑道：“这活又不累，站那就行了，哪里辛苦。不过，这分成你得多拿点，摆摊的主意和东西都是你的，我拿两成就行了。”


    苏桂英听了，忙道：“这哪行，后面清柠也去不了了，都得靠你去摆摊，也就是因为你是清柠四叔，我才好意思让她拿你的分红。”


    二人推来推去，江清柠虚弱的抬起手，“妈，四叔，别说了。”


    手抬起来还是有点费劲，又软绵绵放了下来。


    “这样吧，元宵节前咱们五五分，元宵节后，我拿两成，四叔你拿八成。”过完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苏桂英忙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别说话了，快歇歇。”


    江立业也急的起身：“清柠，要不要紧啊？”


    苏桂英回头看向江立业，道：“老四，就按清柠说的办吧，都是自家人，就别客气了。”一边说一边端起床头柜的水杯，“来，清柠，再喝点水润润嗓子。”


    江立业下了决心，道：“行，就按清柠说的办。这次就算我这个做叔叔的沾了侄女的光，清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摆摊，多赚钱。”


    江清柠满意的点点头，要的就是这句话。


    等江立业走了，江清柠对苏桂英道：“妈妈，你也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在这可以的。”


    苏桂英道：“没事，我留在这陪陪你，早上让你芳姨帮我向组长请假了。”


    “可是，厂里不是最近不好请假么？”


    “孩子生病请假，组长不会计较的。”苏桂英笑着扶她躺下，摸摸她的脸温柔道：“再睡一会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身体。”


    江清柠轻轻点头，自己现在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


    再次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医生见江清柠没再起烧，就让她回家养着了。


    苏桂英本打算去食堂打饭带回去的，谁知道在医院门口碰到了苏母，手里提着保温饭盒。


    “妈，你怎么来了。”苏桂英惊讶地问。


    苏母道：“我上午去买菜听你们楼道邻居说的，煲了点排骨汤给清柠补补身体。”她弯腰看向江清柠，心疼道：“哎呦，我们清柠下巴都尖了，受罪了哦。”


    江清柠现在已经感觉舒服多了，“姥姥，医生说我已经好了，回家休息就行。”


    苏母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家走，“对，咱们回家休息，医院这里人来人往的哪能休息好呢。”


    苏桂英还是去食堂打了饭菜回去，又留下苏母在这一起吃。


    “桂英，你哥嫂子他们后天要带小杰去你小妹家，说是要去庆祝他家买车，放几个鞭炮庆祝一下。”


    这年头买车是家庭大事，跟买房一样，是值得亲朋好友一起庆祝的事情。


    苏母盛了碗排骨汤放在江清柠面前，“那天周六，你不是休息么，正好一起过去。”


    苏桂英盛饭的手一顿，道：“我答应了小芳后天调班，她那天有事让我顶上，立锋最近三班倒也没法休息。那天我们就不去了，到时候让大哥帮我把炮仗也给买了带过去一起放，我把钱提前给他。”


    苏母心里叹了口气，她其实是想让两个女儿多亲近亲近，特别是小女儿那边过得好，私心希望能多帮姐妹一把。


    “那行，工作走不开也没办法。”苏母点点头，又道：“你说这厂里也是奇怪，都说一年比一年效益差，怎么大家还是天天在加班呢。”


    苏桂英：“上面分配的任务量越来越少，厂里只能想办法接外面的活，价格自然就低下来了。”


    苏母：“诶，外面的物价一天天的涨，工资倒是一动不动。我们年轻的时候，厂里上班多轻松啊，那时候领导人情味也足，家里有事请个假很容易的事……”


    苏桂英给苏母夹了筷子菜，道：“厂里现在都不容易，外面已经倒了不少厂了，咱们厂能按时发工资已经很好了。”


    苏母无奈地摇摇头：“现在不比以前喽，公认的铁饭碗也能说没就没了，这搁十年前谁能想到呢。”  。


    吃完午饭，苏母便对儿女道：“桂英啊，下午你去上班吧，我在这照顾清柠就行。”


    苏桂英想了想，点头：“那麻烦您了。”最近他们组的任务确实有点重。


    苏母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个，“你这孩子，和你妈还客气。”


    等苏桂英去上班了，苏母便让江清柠去房间休息，她拿起苏桂英织了一半放在椅子上的毛衣，准备继续织。


    “姥姥，我睡不着，我陪你吧。”


    “那好，我们进屋去，你在床上躺着，说不定就睡着了。”


    “好，那姥姥你要躺在我身边陪我。”


    苏母笑着点头：“行，咱们祖孙俩躺一块。”


    清柠的小床上，江清柠靠墙躺在里面，外面是苏母，半坐着靠在床头织毛衣。


    “姥姥，后天你也去小姨家么？”江清柠看着天花板问。


    苏母摇头：“我不去，就你舅舅一家三口过去，大过年的，哪有父母上女儿女婿家门的。再说了，你小姨还和公公住一起呢，又不是只有她自己一家子。”


    江清柠侧身贴住苏母，仰头道：“姥姥，我也想去。”


    “你也想去啊，”苏母低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柔声道：“你刚刚生病呢，在家养好身体，咱们过段时间再去玩。”


    苏清柠晃着苏母的胳膊，撒娇：“姥姥，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我想去玩嘛，我想去坐小姨家的小汽车。”


    现在自己准备做生意了，以后说不定就有要拜托小姨一家的地方，得提前去打好关系。


    苏母给她腋了下被子，笑道：“那等我明天再过来看你恢复的怎么样，恢复的好我就让你舅舅带你去，好不好？”


    “好～”


    “行，那现在乖乖睡午觉吧。”


    “哦。”


    苏桂英下午回家的时候，苏母已经把晚饭烧好了，江立锋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她们便先吃了。


    江立峰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桂英起身去给他下面条，“今天晚上妈来家里做饭的，我和清柠已经吃过了，我去给你下面条。”


    江立业锋点头：“好，妈回家了么？”


    “已经回去了。”


    江清柠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去笑道：“爸爸，你回来啦，冷不冷啊？”


    停着女儿的声音，江立锋一下子忘记了一天的劳累，笑着摇头：“不冷，你好点了么？还发烧么？”说着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


    “不发烧了，医生阿姨让我回家休息就行了，我今天睡了好多觉，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江清柠拉着江立锋坐到椅子上，“爸爸，你歇歇。”


    江立锋笑道：“爸爸不累。”


    苏桂英往厨房走，经过楼梯口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奇地探头看了眼，正好看到背着袋子一步两台阶上楼梯的江立业，兴冲冲的脚步声在晚上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老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吃了么，我正好给你大哥下面条，也给你下一碗吧。”


    江立业笑着点头：“好咧，谢谢大嫂。”


    说完一溜烟朝最里面的房间跑，推开门兴奋道：“清柠，我回来了，有好事！”


    江立锋忙指着他身后道：“快把门关上，别让冷风吹进屋。”


    “哦，好。”江立业转身把门关上，“清柠今天的病还好么，还难不难受了。”


    江清柠现在精神多了，一点没有早上虚弱的样子，“我已经好了，一点也不难受。四叔，你有什么好事啊？”


    江立业哈哈笑道：“就是那个张氏兄弟，他们今天今天不是又过来摆摊子么，然后”


    “等等，张氏兄弟是谁啊？”江立峰好奇地问。


    “哦，昨天忘记和大哥说这个事。”江立业便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今天上午他们果然又来了，谁知道上午开张没多久，就来了几个小伙子，一下子又套到了钱，逼的那张氏兄弟把钱又给往远处移。”


    江清柠诧异：“还往远处移，那不是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套中么。”


    “谁说不是呢，傻子一看也知道压根套不中啊。”江立业坐在椅子上，接过江立锋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所以一上午那边都没几个人去玩，张氏兄弟又把钱移了回来，结果你知道发生什么了么？”


    江立锋急着问：“发生什么了啊？”


    江立业笑道：“结果下午又来了几个小伙子，一来就直奔他们摊位。”


    “他们又套中钱了？”江清柠猜。


    “没错。”江立业拍手笑道：“你是没看到，那张大耳的脸都黑成锅底了，他还在想耍赖，人家小伙子也不吵不闹，直接放话，不给钱就报警。”


    江立锋听了直点头，“人家小伙子做的对，有什么事找警察解决。老四，你也学着点，下次别一有矛盾就想着打架”


    他自小当老大操心惯了，忍不住就开始唠叨。


    “哎呀，大哥你怎么什么事都扯到我啊。”江立业无语。


    江立锋笑道：“还不是你平常不靠谱。好了，你继续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江立业喝了口水继续说：“只能乖乖给钱了，好家伙，那几个小伙子走之前还留下话，说以后会经常来光顾，他们还有一帮朋友呢。”


    “还继续光顾啊，那人家一天赚的钱不还不够给他们套的么。”江立锋听了直摇头，“对了，他们有去你那套么？”


    江立业道：“那倒没有，上午和下午的两帮小伙子，都是一来就直奔张氏兄弟摊子，倒像是故意去的一样。”


    江清柠人听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四叔，那些人是不是年纪都和昨天打架的那个哥哥年纪差不多。”


    “是欸，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精神的很。”江立锋也明白过来了，“我就说，怎么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套圈高手，还担心后面我们摊子也会遇到呢。”


    说到这，他笑了：“看来这张氏兄弟惹到不得了的人了，被收拾了吧，该！”


    苏桂英端着两碗面进屋，用大汤碗装了满满两大碗，每碗还加了荷包蛋，“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慢慢说。”


    江立锋起身接过碗，一碗放在弟弟面前，一碗放自己面前。


    江立业笑道：“谢谢大嫂，正好饿了呢。”


    苏桂英道：“本来还想加点大白菜的，才发现家里的大白菜吃完了。”


    江立业道：“明天我让浩子给家里送两袋过来，他在菜站当零工。”


    “浩子？”江立锋想了想道：“是化肥厂的浩子么？”


    江立业点头：“就是他，去年下岗了。”


    苏桂英惊讶道：“怎么会下岗呢，没听说化肥厂倒闭啊。”


    江立锋道：“我听说化肥厂好像是要搬出京市了，要搬去堂山。”


    “这么远？那职工也一起过去么，家里人怎么办？”苏桂英想想都觉得头大。


    江立业呼啦啦吃下去半碗面条，“还能怎么办，要么一起过去，要么就自己过去家里人留在京市。或者像浩子那样，拿笔钱买断工龄下岗呗。”


    苏桂英摇摇头：“欸，下岗了可怎么办呢，现在工作又不好找。”


    江立业道：“浩子还算好的了，好歹他妈在菜站工作能找到零时工先干着，我们院的小波，年前也下岗了，厂倒闭了，工资都没拿到手。”


    一时间，饭桌上气氛沉闷下来。


    两兄弟吃饭速度都很快，没一会两大碗面条都见了底。


    “我再给你们下两碗吧。”苏桂英起身道。


    “不用了，大嫂，我吃饱了。”江立业忙摇手。


    “我也吃饱了。”江立锋把两个空碗叠在一起，拿去厨房洗了。


    江立业摸摸肚子长舒口气，歇一会就开始把今天赚的钱掏出来放桌子上。


    “来，清柠，大嫂，咱们数钱。”


    江清柠拍拍手，笑着加入数钱队伍。


    “六百二十二块，比昨天多多啦，四叔好厉害啊。”江清柠夸道。


    江立业道：“今天太阳还老高的时候，张氏兄弟就收拾摊子走了，后面的客人都来我们这里了，我看明天他们八成也是不会来了。”


    江清柠道：“京市这么大，他们确实没必要一直在着耗着。”


    “没错，摊子一摆，用你那方法，在哪都能赚钱，继续留在这里，那帮小伙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江立业想到什么，说：“明天估计我有点忙不过来，打算晚上回去找我们院的小波过来帮忙，他是我发小，人品是没问题的。”


    江清柠点头：“四叔介绍的人肯定放心。”


    苏桂英也赞成：“出门在外做生意，还是有个伴更放心。”


    钱数完了，两人一人分到三百一十一块。


    江立业笑着把钱塞进口袋，“小波的工资我单独给他开。”


    江清柠故作不满：“为什么啊，摊子是我们俩的，我也是老板，员工的工资我当然也要发。”


    江立业笑：“嗯，行吧，那就按照零工的标准，五块钱一天。”他打算自己私下再悄悄补贴点。


    “这事就四叔你自己做主吧。”江清柠笑着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就不过来了，晚上再来啊。”江立业起身准备离开。


    苏桂英起身送他，“明天晚上还在家吃吧，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下早班，给你们做好吃的。”


    江立业道：“我都行，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苏桂英笑道：“那咱们就吃饺子吧。”


    江立锋洗完碗进门，一边擦手一边笑道：“饺子好，包点白菜肉馅的，明天老四朋友不是要送白菜来么。”


    江清柠举手：“我还要吃韭菜鸡蛋馅的。”


    “好，咱们包两种馅。”


    ……


    江立业哼着歌，心情很好的往家走，不仅是因为今天赚了三百多，更是心里多了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从今天开始自己也是老板啦。


    这给别人打工和自己当老板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之前给清柠干活，这是自家侄女的生意，他也是尽心尽力的去做事，可今天自己当了老板后，才发现还是不一样的。


    具体为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好，只觉得今天脑子里就不自觉的在想怎么把生意做的更好，怎么招揽更多的顾客，回头怎么回收点玩具……


    这些东西是他以前不会想的，他只要听安排做事就行。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江家，这片四合院的路灯坏了挺长时间也没人修，他熟练地绕开障碍物进了自家的大杂院。


    江家的房子是西边的厢房，对面东厢房是小波家，他先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谁啊？”黑漆漆的屋里响起一道声音。


    江立业压低声音：“是我。”


    “业哥？”


    “嗯，明天早上有个活，七点半一起出门。”


    “诶，好！”


    江立业说完就回家了，江家的灯还亮着，推开门，江母坐在床边糊火柴盒，小妹侧身靠着墙，上铺老五在看书。


    “回来啦，吃了么？”江母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在大哥家吃过了。”江立业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递给江母，“妈，不是让你不要再糊纸盒了么，你眼睛受不了。”


    “我在家没事闲的无聊。”江母把钱推给他：“你昨天不刚给的一百块么。”


    江立业坐在小板凳钱，道：“家里前几个月的煤球费还没交吧，还有水电费。”


    “那也够了，你的钱给你媳妇收着。对了，你今天没去接她回来？”


    “我一大早就过去了，她非说过两天再回来。”


    “奇怪，她有什么事非要在娘家待着啊。”


    江立业耸耸肩：“您就别管她了，到时间她自会回来的。”说着抬头看向上铺的弟弟，道：“老五，你跟我去里屋睡呗，那屋床大，让小妹睡上面。”


    老五还没说话，江母没好气道：“哪有让小叔子睡嫂子的床的，就这么睡吧，过两天开学就好了。”


    江立业嘟囔：“咱家都什么情况了，还讲究这个。”


    江母却道：“甭管落到什么境地，都不能忘了礼数。行了，不早了快洗洗睡吧。”


    看着拥挤的家，江立业心里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赚钱，让妈住大房子！


    以前自己连工作都没有，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自然也没心思，或者说不敢有心思去想怎么改善家里的情况。


    在没有的能力的时候，越想心里越绝望。


    现在有了赚钱的门路，虽然挣的钱还不多，可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希望，仿佛前方有条宽阔的道路能让他走下去。


    对面的李家，一间屋子里同样是挤的满满的，住了四口人，李小波夫妻俩加上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


    “小波，明天不是说好了要去找工作的么，我三姨说了，她们皮鞋厂要招临时工。”李小波的老婆陈二丫语气烦躁。


    “刚业哥不是说了么，他那明天有活。”


    “你跟着他能学什么好啊，他是咱们这一片出了名的混混头，一天天无所事事，你怎么老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啊？”


    李小波不耐烦道：“你别管那么多了，我都答应业哥了。”


    陈二丫气道：“你……我还答应我三姨了呢，你知道给你找个工作多不容易么，你说不去就不去啊，你不去挣钱，让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啊？”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去给你三姨厂里干活的钱都还没结呢。”


    “那……那不是说了，年前会计封账了，你这次去一起给你结了。”


    李小波头直摇：“算了吧，上次去干一天，回来累的要死，那活太重了，我搞不来。”


    陈二丫恨铁不成钢：“你个老爷们还嫌什么累，后院的吴大爷，五十多了还去踩三轮车拉货呢，人家怎么就不嫌累啊……”


    隔壁小床上的李母叹口气，轻轻拍着身边的孙子，怕他被吵醒。


    李小波转过身道：“反正明天我会往家里拿钱的。”


    “哼，最好是。”陈二丫也气得背过身。


    第19章


    第二天一早，江立业吃了满满一大碗炒饭，又喝了一碗粥，才提着东西出门。


    对面的李小波早就收拾好了，一直盯着江家这边的动静呢，见江立业出来，也跟着出门了。


    “业哥，今儿个咱们去哪？”


    李小波兴冲冲地跑过来问，他就喜欢和业哥一起出去，最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京市这几年发展迅速，每天都有新开的公司厂子在招人干活，但是这些老板鱼龙混杂，运气不好遇到欠薪的白干活不说，还可能在要钱的时候被‘打手’凑一顿。


    江立业笑道：“跟着我来，咱们出去再说。”


    大杂院人多眼杂的，这个生意他暂时还是要保密。


    而且白天他不在家，要是都知道他赚了钱，保不住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摸进家里偷钱。


    两人一路快走出了胡同，走了两条街道停在公交站台前。


    “咱们先去棉纺厂家属院拿东西，然后再去什刹海摆摊。”江立业解释。


    昨天的玩具消耗的差不多了，江清柠已经和苏母说好了，今天早上让江立业去苏家回收小杰不要的玩具。


    “摆摊？”李小波一愣，“今儿去给人看场子啊，我记得什刹海那边是强哥的地盘吧。”


    江立业解释：“不是看场子，是我摆摊，你来帮我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啊？业哥你摆摊啦！”李小波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啊，咋没听你说呢，摆的什么摊啊？”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在李小波心里，江立业和摆摊是真联系不到一块去。


    “也就这两天的事，诶，公车来了，咱们先上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立业提着袋子冲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招手。


    掏出两毛钱买了两张票，江立业看到后座正好还剩两个位置，高兴的和李小波走过去。


    “咱们今天运气好，出门就有座，今天一定能赚大钱。”江立业笑呵呵地打开点车窗透气。


    李小波心情也很好，听江立业这么说，跟着点头：“对，一定能挣钱。”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棉纺厂门口，两人下了公交车，江立业领着人往厂东边的门走去，那个门离家属院近。


    看门的大爷也认识江立业，知道这是苏家大女婿的弟弟，这几天不知是什么原因，天天都过来。


    也没把人拦下来盘问，笑呵呵让他们进去了。


    江立业微笑点头示意，昨天刚给了这王大爷一包烟，这不今天态度就好多了。


    “还是人家厂好，家属院都有看门的，哪像咱们那，什么人都能进。”李小波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附近，他还没来过这地儿呢。


    确实是大厂，房屋建筑比他们厂新不说，街道都干净利落。


    江立业道：“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处地能比我们胡同还杂的了。”


    李小波叹气：“谁说不是呢，咱们倒霉，怎么就摊上那地儿了，当初我爸要是来城东就好了，随便进个厂也比咱们那强，说不定我现在也不会下岗了呢。”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指望不上老子，就指望自己呗。”江立业很乐观：“等咱们挣钱了，去买商品房住。”


    这个时候商品房属于极少部分人才能买得起，人均工资两百多，商品房最低一平也要1200，属于是‘天价’了，一般人压根买不起。


    “嚯！那我可不敢想，”李小波直摇头，“能多一间我家那样的屋子我就满足了。”


    江立业笑了：“出息，以后咱不仅要买商品房，还要去买外销房，你知道亚运村那边的外销房多少钱么？”


    李小波摇摇头：“不知道。”


    “两百美金！折合人民币一千八百块！”江立业伸出手比划个八的数字。


    “啧啧，还有这么贵的房子啊？我都没见过美金呢。”李小波瞪着眼睛，“卖这么贵，谁会去买啊。”


    “有钱人呗。”


    “有钱人……可真有钱啊。”李小波发出感慨。


    两人说着走到了苏家院门口，苏母昨天听了江清柠说了要收玩具的事，一口答应了下来。


    昨天她从女儿家回来就开始收拾小杰玩腻了堆在床底下的玩具，一开始儿媳妇还不乐意，直到看着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才立马变了脸。


    这些玩具堆在家里占地方，叶云霞早就想拿回娘家给侄子们玩，奈何小杰死活不愿意，撒泼打滚的不给拿。


    想到这她就来气，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儿子和她娘家侄子一点不亲，都是表兄妹，对大姑子家的清柠倒是好的很，听说要把玩具给清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听到婆婆说大姑家给了五十块回收她这才没说什么，那些玩具虽然看着挺新的，但是拿去回收站可卖不来这个价，大姑子她家要就要吧，就当作人情了，反正这些年她也习惯公公婆婆老是补贴大姑子家了。


    “妈，大姐也太见外了，还给什么钱啊，想用说一声呗，我亲自给送过去。”叶云霞笑呵呵道。


    苏母语气淡淡：“亲兄弟明算账，桂英做姑姑的不沾侄子便宜。”


    叶云霞：“大姑子就是客气，都是一家人，什么沾不沾便宜的。”


    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悱恻：她家便宜还占的少了啊。


    苏母和这个儿媳妇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偏心大女儿家，哼，她自己不也是偷偷贴补自己娘家。  ……


    江立业来过一次苏家，知道这院子正方的三间屋子都是苏家的，走进院子就径直往正房走，中间的客厅门开着呢。


    “大娘，给您拜年了，新年好啊。”江立业满面笑容的在门口打招呼。


    苏母忙热情把人领进来：“是清柠四叔吧，哎哟，又长壮实了啊，快，进屋喝茶，吃早饭了么？”


    江立业笑道：“已经吃过了，这是我朋友，我们一起来您这领东西的。”


    苏母笑盈盈：“快，快，都进来坐，清柠昨天刚和我说了，我一回来就收拾东西了，呐，都在这呢，你看看够不够。”说这指向放在地上的大纸箱子，里面堆满了玩具。


    “够了，够了，谢谢大娘了。”江立业笑着点头。


    苏母：“嗨，你这孩子忒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嘛。”说着又转身去倒茶抓糖果。


    “大娘，您别忙了，我们拿上东西就走，还得赶着去摆摊呢。”江立业忙阻止她的动作，笑道：“下次有机会再来好好拜访您。”


    苏母还是留他们喝了杯茶，又一人给抓了把糖果硬塞进口袋里，才笑着送他们出门。


    玩具装了两大袋子，江立业和李小波一人扛着一个袋子。


    “苏大娘人真好，好热情啊。”李小波笑着说。


    江立业点头：“老太太性子敞亮。”


    其实他知道苏大娘是爱屋及乌，因着江清柠母女的原因，这些年遇到江家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李小波感慨：“江大哥运气真好，大嫂就不说了，连丈母娘人也这么好。”


    他们大杂院那一片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子们，谁不羡慕江家大哥，家里负担这么重还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想到早上刚骂了自己，让晚上不拿钱就不准进家门的自家媳妇，李小波长叹了口气。


    江立业道：“我大哥人也不差啊，十六岁就工作养家了。再说了，婚姻这种事是天注定的缘分，说不准的。”


    “也是，都是命。”李小波低声道。


    江立业撞了下他肩膀，笑道：“年纪轻轻的认什么命啊，咱们偏不认命，你跟着哥好好干，咱们一起翻身改命。”


    李小波受他鼓舞，紧了紧手上的袋子，笑着点头：“诶！”


    两人很快到了什刹海，黄国庆已经出摊了，老远就看到他们，抬着手打招呼。


    “小波今天这么也过来了啊。”都是住一片的，彼此间熟的很。


    “我喊他过来帮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江立业边说边把东西放下，转头教李小波该怎么摆放。


    黄国庆点头：“我听说张氏兄弟已经换地方摆摊了，这段时间估计是不会再过来这边。今天你这边的顾客量肯定增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江立业笑道：“他们可被那帮小伙子整怕了，再过来还等着被整吧。”


    黄国庆也笑了，“张氏兄弟在他们那片破地方霸道惯了，忘了这四九城可是藏龙卧虎的地儿，不注意就惹到什么了不起的主儿。”


    江立业点头：“谁说不是呢，咱们做生意还是得和气生财啊。”


    经过这事，也给他提了醒。


    东西摆放后，江立业脸上挂起标准的笑容，热情的招呼着路过的行人，脑子里自动响起了江清柠之前招呼人的话，他有样学样的跟着说。  。


    江清柠今天美美的睡了个懒觉，前面几天为了摆摊早上七点多就起床了，大冬天的早起真的太难受了。


    今天不用去摆摊了，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今早醒来后感觉身体很是轻松，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母又炖了汤送过来，“听说你病了，今天一早你姥爷就去了趟东单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炖汤给你补身子，这汤炖了一上午呢，可香了。”


    “哇，我都闻到香味啦，谢谢姥姥姥爷～”江清柠笑着凑过去闻苏母手上的保温盒。


    自己的一番心意能得到孩子积极的回馈，苏母很是开心，“姥姥给你留了大鸡腿，这就拿碗给你盛出来。”


    这年头，苏家的条件虽然过的去，但一个月也顶多吃一次鸡，家里的鸡腿向来是留给苏元杰和江清柠的。


    江清柠高兴的直拍手：“我最喜欢吃鸡腿了，姥姥对我最好了。”好话一溜的从她嘴里冒出来，哄的苏母眉开眼笑。


    苏母每次都把鸡腿留的很大，苏清柠用两只手拿着啃，鸡腿比她的脸还大。


    “慢点吃，”苏母慈祥的看着江清柠，不时的拿抹布给她擦嘴和脸，“哎呦，咬起来费劲么？下次再炖烂点。”


    江清柠摇头：“不费劲，就这种有嚼劲的鸡才好吃呢。”


    苏母点头：“就是，现在好多不良摊贩卖的鸡都是假鸡，肉跟散的一样，一咬就碎了。”


    旁边吃饭的苏桂英好笑道：“鸡还有假鸡啊，人家卖的是养殖鸡，喂饲料长大的就那样，肉嫩的很，听说连肯德基里面用的都是养殖鸡。”


    苏母道：“什么养殖鸡，又是从国外传过来的吧，跟那喂饲料长大的猪一样，臭烘烘的，哪有咱们中国的鸡和猪好吃啊。”


    江清柠点头：“对，还是姥姥买的鸡好吃。”


    苏母高兴了：“清柠喜欢吃啊，过几天让你姥爷再去东单菜场买。”


    苏桂英道：“妈，你们怎么老爱去东单菜场啊，要坐好几站公交呢，下次就去厂后面的社区菜场呗，去年秋天不是刚开业的么。”


    苏母却摇头：“那个新菜市场不行，没几样菜不说，买的几样菜还不新鲜。关键是那价格还贵，光白菜一斤就贵一分，鸡蛋一斤贵一毛呢。哪像东单菜场，什么菜都有，价格还便宜，里面的菜都是当天从郊区菜户家收上来的，上头还挂着露水呢，新鲜的很。”


    苏桂英便道：“那下次你们要去东单菜场，可以等立锋和我休息的时候让我们去呗，那边人又多又挤，爸年纪大了就别让他去受罪了。”


    “你们现在一天天忙的哪里有时间，我和你爸都在家没事干，去个菜场就当运动了。”


    “那你让爸平常注意点。”


    “放心吧，你爸身体好着呢。”


    江清柠终于把鸡腿啃完了，拿起桌上的湿抹布擦手，“姥姥，我的病已经好了，明天可以去小姨家了吧。”


    苏桂英微微蹙眉：“清柠，你刚发完烧，乖乖在家休息，等几天再出去玩。”


    江清柠道：“妈妈，我都好了。你和爸爸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小人书都看完了。”


    苏桂英道：“那你就去姥姥家看电视。”


    “不要。”江清柠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苏母见状劝道：“就让清柠一起去吧，你哥已经叫了出租车，明天他们坐车去，不会受凉的。”


    苏桂英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江清柠高兴的冲姥姥比了个耶。


    ……


    太阳下山后，江立业和李小波开始收摊。


    “这天这么黑的这么快啊。”李小波意犹未尽，“要是像夏天的时候就好了，最起码还能再摆两个小时。”


    江立业之前也这么想过，笑道：“夏天哪有人来着滑冰啊。”


    李小波拍了下脑袋：“对啊，夏天这湖也不结冰。”


    两人很快把东西收拾好了，江立业拿出二十块递给了李小波，“你今天的工钱，收好。”


    “这，这太多了业哥。”李小波不好意思接，以前打零工一天顶多挣七八块不得了了，五块钱一天是现在零工的市场价。


    江立业把钱塞他手里，“跟我还客气什么，今天一天幸苦了，明天继续。”


    五块钱算在成本里，这是昨天和江清柠商量的价格，另外十五块是江立业自己掏的钱。


    李小波接过钱，挠头憨笑：“谢谢业哥。”


    江立业交代：“你先拿着钱回家，我去一趟我大哥家，把今天的钱给清柠汇报一下。”


    今天李小波也听说了，这摊子是江立业和自己侄女合伙弄的，他一直以为主导的是江立业呢，毕竟江清柠才是个七岁的孩子。


    “业哥，你还要天天向你侄女汇报工作啊？”


    江立业点头：“当然了，这摊子本就是她的，是生病了才交给我管的。”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里人该急。”


    “哦，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小波把两个袋子都拿在一起，今天一天的功夫已经去了半袋子，还有一袋半的东西，也不重。“我把东西给你拿回家，交给江大娘行么。”


    江立业点头：“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揣着今天赚钱，江立业一路小跑来到江清柠家。


    “大哥今天还没下班啊？”江立业问。


    苏桂英给他倒水，“是啊，说是最近都要加班。”


    江立业摇摇头：“厂里最近怎么这么忙啊。”


    苏桂英把水杯递过去，“听说是接了个国外的单子，整个厂都在加班加点。”


    江立业喝了口水，挑眉：“呦，那怪不得呢，这是给咱国家赚外汇啊。”


    苏桂英笑笑，“今天包了饺子，我去下饺子，你们叔侄慢慢说。”


    “诶，谢谢大嫂，您辛苦了。”


    江清柠见江立业进门的表情就知道今天生意不错，趴在桌子上笑着问：“四叔，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果然，江立业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放下手上的杯子兴奋道：“今天的生意和咱们前两天差不多，张氏兄弟一天都没来，听说去了别的地摆摊了。”


    江清柠点头：“那挺好的，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也能赚到钱，干嘛非和咱们在一起。”


    江立业拍了下大腿，“可惜了，还是让他们学会了咱们的法子，去了别地儿还能照样挣钱，想想就气。”


    江清柠无所谓道：“四叔，钱是赚不完的，咱们这小打小闹挣的三瓜俩枣压根入不了真正的有钱人眼里，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和他们计较了，不值当。”


    “哈哈，还是咱家清柠通透，说的有道理。”江立业笑道：“以后不提他们了，有提他们的功夫不如多琢磨怎么赚钱吧。”


    江清柠满意的点头，对，四叔这么想是最好的，他多赚钱就是自己多赚钱啊。


    “来，咱们看看今天赚了多少钱吧。”江立业熟练的掏钱，一把把的零钱放在桌上，他嘟囔：“看来我得备个钱包了。”


    江清柠赞同：“买个大的。”


    “对，不然可装不下我们这么多的钱。”


    两人数完钱苏桂英正好煮好了饺子端进来，笑着问：“今天赚了多少钱啊？”


    江立业拍拍桌上叠起来的钞票，“去掉被套走的钱，一共赚了六百五十零五块，去掉回收玩具的成本，净赚六百零五块。”


    江清柠补充：“还有五块钱的人工费，净赚六百块，我们一人正好赚三百块。”


    江立业挠挠头，疑惑道：“我还以为今天最少也能赚到七百多呢，人流量和第二天比不少的啊。”


    江清柠拍拍江立业肩膀，道：“今天都初七了，该拜的亲戚也拜完了，大家手里没红包拿了啊。”


    江立业点头：“是哦，今天都已经初七了，好快啊。”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清柠在的时候，会用话术让没套中的人多玩几次，还时不时的故意引起别人较劲。


    江立业其实也是有意识地想这么做，可是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还差了一点，没法精准的拿捏想拿捏的人。


    “要是这年能再多过几天就好了，我们也能多赚点钱。”江立业以前最烦过年了，这个时候家里到处要花钱不说，还不好找活干，这才摆两天的摊儿就又觉得还是过年放假好。


    大家都出来玩，他才有钱赚啊。


    江清柠给他打预防针，“等元宵节后咱们的生意会更少，那时候学生都开学了。”


    江立业叹气：“诶，可惜。要是寒假也像暑假一样就好了，放他个两三月的。”


    苏桂英把装饺子的盆放在桌子上，拿出三个小碗，先给江立业盛了满满一大碗。


    “先吃饭吧，一天赚人一个多月的工资还不够多啊，你们叔侄俩还在这唉声叹气的。”又给江清柠盛了一小碗，“说出去都没人信。”


    “哈哈，这事搁几天前我也不敢信啊。”江立业低头吃了口饺子，连连竖起大拇指：“好吃，这饺子味道真好吃。”


    苏桂英坐下笑道：“用的是你朋友送来的白菜，新鲜的很。我今天包的多，在窗台外面冻了些，等吃完饭应该冻的差不多了，你都带回去给妈他们尝尝。”


    “谢谢大嫂。元宵节你们都回来吃饭吧，到时候我请咱们全家去吃烤鸭。”江立业笑着邀请，“就算大哥来不了，大嫂你和清柠可得到场啊。”


    江清柠很捧场：“没问题，难得四叔请客，我一定去。”


    江立业好笑：“以前请你吃的肉饼还少啦。”


    “肉饼哪能和烤鸭比呢，我要去全聚德吃。”江清柠狮子大开口。


    江立业点头：“行，咱们要吃就吃最好的，到时候咱全家一人吃一只，敞开吃个够。”


    “嗨，我还以为四叔你说让咱们吃一只扔一只呢。”


    “再有钱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嗯，四叔说的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上夹子，更新时间放在晚上哈。


    第20章


    吃完晚饭，江立业又打包了一袋冻饺子拎回家。


    冬天，北方的室外就是天然的冷柜，一会儿功夫饺子冻的邦邦硬，放塑料袋里一个个的散开，不用担心粘一块。


    进院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母在门口送客人离开，看背影像是住在他们前院的婶子，没退休前是玻璃厂的妇女主任。


    “妈，刚刚从咱家出去的人是不是张主任啊？”江立业拎着饺子进门问，随手把饺子放在桌上，“大嫂包了饺子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吃。”


    苏母正弯腰收拾桌上的茶杯，“我们都吃过晚饭了，你把饺子挂外面窗台下，明儿早再吃。”


    “哦，好。”江立业点头，转身出门，抬手把塑料袋挂在窗户上伸出来的一根杆子上，拍拍手进门。


    “对了，这两个袋子是小波刚送来家里的，说是你摆摊用的东西。”江母指着堆在木箱子上的袋子，家里没空地放这两个袋子，只能堆在木箱子上，箱子里装的是衣服被子。


    江立业点头：“我知道了。”又问：“张主任来咱家到底干嘛的？”


    苏母语气淡淡道：“哦，没什么事，就来聊聊天。”


    江立业不信：“她什么时候到咱家聊过天啊，准是有什么事。”


    苏母悄悄看了眼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听磁带的小女儿，低声道：“张主任想给你小妹介绍对象。”


    “啊？介绍对象？”


    “小声点！”苏母拍了下江立业。


    “介绍谁啊？”江立业有些好奇。


    苏母道：“说是机械厂副厂长家的儿子，今年刚中专毕业，年后就进机械厂上班。”


    “嚯，条件这么好啊。”江立业诧异，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张主任和咱家向来没什么交情，怎么会操心这事，还给小六介绍条件这么好的对象。”


    江珊这时扭过头，冷哼了一声，“她可没那么好心，当初把妈害那么惨还不够，现在又要来折腾我了，她……”


    “江珊！”江母低声喝斥，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也是好心，你不愿意，我明儿去回了不就行了。”


    江珊嘀咕：“我才没有胡说呢。”


    江立业好奇：“啥事啊？张主任和妈以前有矛盾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江母不欲多说：“没什么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明天不还要早起摆摊儿么，都早点睡吧。”


    江母的态度显然不愿多说。


    江立业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问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江母起床把饺子煮了，江立业匆匆吃了一大碗就出门了。


    屋内，江母看穿衣起床的小女儿，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江珊套上毛呢大衣牛仔裤，“今天要面试。”


    “前天不是说面试通过了么？”


    “那是初试，今天才是最后的面试呢。”江珊一边说一边拿挂在床头的梳子，随意的梳了几下浓密的头发。


    “刚煮的饺子还有剩，趁热吃两口吧，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呢。”


    “我不吃了，减肥呢。”江珊踩上高跟鞋，拿着挎包就出门了。


    江母无奈地摇摇头：“都够瘦的了，现在的模特怎么都要竹竿一样的身材啊。”


    另一边的江家，江清柠换上过年新买的大红羽绒服，系上姥姥给织的红围巾，一身红彤彤的，牵着妈妈的手往姥姥家去。


    “清柠，等会和舅舅舅妈去小姨家的时候，记得要听大人的话，不要乱跑知道么？”苏桂英叮嘱。


    江清柠点头：“嗯嗯，知道了，我一定乖乖听话。”


    把女儿送到娘家，苏桂英又拜托了哥哥嫂子几句，顺带把今天买鞭炮的钱给了嫂子。


    “大妹，你放心吧，今天清柠就交给我们带。”苏桂林保证。


    叶云霞道：“就是，咱们是去小妹家，又不是出远门。”


    苏元杰拍拍胸膛，大声道：“大姑你把妹妹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苏桂英笑着摸摸他的头，“小杰不愧是做哥哥的，那大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


    “嗯，您放心吧。”苏元杰认真点头。


    叶云霞催促：“好了，好了，出租车快到了，说好的八点来胡同接我们，快出门吧，人家停一分钟可都要算钱的啊。”


    急匆匆出了门，正好看到胡同口驶来一辆红色夏利，舅舅笑着上前和司机打招呼。


    这年头能开得起出租车的人可是高薪人士，是大多数人都羡慕的职业。


    江清柠爬上后座，心想舅舅这次挺大方啊，没有叫‘面旳’，也就是现在京市大街上最常见的黄色面包车。


    夏利，起步价就比它贵五块钱呢。


    苏桂林坐在副驾驶，笑着向司机报了要去的地方。


    “呦，苏科长，您家还有亲戚住那地儿啊，最低也是个厅级吧。”出租车师傅边说边发动车子，“方便问是您家哪位亲戚么？这在厂里一直没听说过啊。”


    他年轻时也是棉纺厂的职工，是厂里的货运司机，十年前买断工龄下岗，家里又给凑了笔钱买了辆车，就这样开起了出租生意。


    几年的功夫，不仅从面包车换成了夏季，听说去年都已经买商品房了，今年就能搬进去，由此可见这出租车多赚钱。


    苏桂林笑笑：“是我小妹家住那边。”


    “哦，那怪不得。”司机点点头，想起来这苏科长小妹的婆家不一般。


    叶云霞在后座，探着身子笑道：“小妹她两口子是和她公公一起住的，老爷子退休后公家给安排的房子，家里还配了保姆呢。”


    司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熟练的换挡，面上还能笑着闲聊：“嚯，那你小妹两口子也跟着一起享福了啊。”


    叶云霞点头：“谁不这么说呢，嫁过去住大房子不说，家里一点家务活也不用干，我那妹夫还能挣钱，她家刚买了辆桑塔拉呢。”


    “桑塔拉啊，那不便宜啊，怎么着也得二十万吧。”


    “听说加上什么税什么钱的，要二十万多呢。”


    “啧啧……这得是大老板了啊。”


    “做的什么外贸生意，就是挣外国人的钱。”


    “那怪不得了，外国人有钱。”


    ……


    江清柠颇有些无语的听着大舅妈越说越激动，这出租车司机也是个话多的，啥话都能接两句。


    整个车厢全是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声音。


    苏元杰趴在车窗上，稀罕地看着窗外的街景，还拉着江清柠一起过来看。


    “清柠，你看，好多车啊……哇，那栋楼好高啊……”


    江清柠看过去，只觉得平平无奇，空荡的街道偶尔驶过去几辆老式的车，低矮的楼房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比起听大舅妈的吹嘘，还是趴在车窗前和小杰看风景吧。


    终于，汽车停在了目的地。


    “这坐车就是快啊。”大舅妈一边下车一边感慨。


    大舅从后备箱拿出带来的东西，对司机道：“吴师傅，劳烦您下午再来一趟，接我们回去。”


    “苏科长您客气了，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苏桂林叶云霞两人大包小包，领着俩孩子去门卫站登记。


    没一会，苏桂华过来接他们。


    “大哥，嫂子，你们来了啊，早说让庭琛去接你们就好了。”


    叶云霞满面笑容：“我们打车来的，也方便，没一会功夫就到了。”


    “小姑姑好。”


    “小姨好。”


    江清柠和苏元杰乖巧喊人。


    苏桂华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漫漫和阿远都在家呢，咱们去家里找他们玩。”说着扭头道：“大哥大嫂，咱们都进去吧。”


    苏桂华走在前面，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领着他们往陆家走。


    江清柠还是第一次来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边绿化做的很不错，这年头在北方的冬天还能看到绿叶实在难得，空气里还隐约有梅花的香气。


    细看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江清柠想，不过就是路面干净点，人少点，安静点嘛……


    走了一会，到了陆家的四合院，门口还有人站岗，看到苏桂华忙抬手敬礼，苏桂华微笑点头。


    进了院子，里面是标准的四合院结构，没有私自外搭的建筑，整个院子除了种的花草树木，东边空的一整块地方围起来放了小孩子的玩具，滑滑梯、秋千、小自行车……


    进了正房，三间屋子全打通，正中间是会客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放了电视沙发，双胞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漫漫，阿远，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姐来了，快来招呼客人。”苏桂华对一双儿女唤道。


    沙发上，两个孩子双双回头，两张脸乍一看一模一样。


    “舅舅舅妈好。”两个孩子起身喊人。


    “好，好，你们继续看电视吧。”叶云霞笑的像个慈祥的长辈。


    双胞胎看到江清柠和苏元杰倒是很高兴，也不看电视了，跑过来拉着他们去院子里玩。


    小孩子就这样，上次见面还吵吵闹闹的，没几天就忘了个干净，再见面又玩到了一起。


    苏桂林把拎的东西放下，问：“亲家公在家么？”


    “他不在，今天有事出去了。”苏桂华请他们坐，“你们坐下歇歇吧，庭琛早上开车给朋友办事去了，待会就回来。”


    说着拿出茶叶给他们泡茶，又对在屋里擦家具的年轻女人吩咐：“小陈，麻烦你去切个果盘。”


    “诶，好的。”


    等保姆去了后院厨房，叶云霞低声道：“这个保姆看起来好年轻啊，做事也麻利。不像咱们厂的老厂长家雇的保姆，邋里邋遢的不说，看起来都要比咱妈还大了，有路都不利索。”


    苏桂华低头泡茶没搭话。


    叶云霞继续说：“这个保姆多少钱一个月啊？老厂长家的那个还要一百五一月呢，你家这位最少怎么也得两百块吧？”


    苏桂华把泡好的茶端过来，“这我不清楚，是单位请的人来照顾父亲的。”


    叶云霞点头：“哦哦，对，这是公家找的人，那肯定差不了。啧啧，还是干部好啊，退休了待遇还这么好。”


    苏桂林道：“亲家公是离休干部，年轻时候为了国家做出过突出贡献，国家当然要保障他的退休生活。”


    苏桂华点头：“对，我们也是跟着沾父亲的光。”


    叶云霞端起茶杯，语气夸张：“嗨，你们是他儿子儿媳，还给他生了对龙凤胎大孙子，老人家不疼你们疼谁啊。”


    苏桂华笑笑没说话，正好这时保姆端来了果盘，便招呼他们吃水果。


    院子里，陆修远兴冲冲的拉着苏元杰去玩遥控赛车，“表哥，这个赛车给你，我们比比看谁最先跑到那一头。”


    “行，来吧。”苏元杰对这个玩具也十分有兴趣。


    陆漫漫则牵着江清柠的手，带她去玩滑滑梯。


    “姐，这个滑滑梯是我家的，今天就我们两个玩，不用去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一起排队啦。”


    江清柠倒不嫌弃滑滑梯幼稚，跟陆漫漫两个上上下下玩的不亦乐乎。


    “姐，你的这件衣服是不是上次去姥姥家穿过啦？”


    “嗯，是啊。”


    陆漫漫歪着脑袋，疑惑地问：“你只有这一件新衣服穿么？”


    江清柠：“……”虽然有些扎心，她还是点了点头，道：“过年很多小孩都只买一身新衣服的。”


    陆漫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姐，我有好多不穿的衣服呢，要不你拿去穿吧。”


    两人是同一年生的，江清柠比双胞胎大六个月，个头却比两人高半个头，不过陆漫漫长的圆润，她的衣服江清柠也能穿得下。


    江清柠摇摇头：“不用了，我衣服够穿。”


    陆漫漫却道：“你刚刚不是才说只有一件新衣服么，我奶奶说，见客人不能老是穿同一件衣服，不体面。”


    江清柠：“……”


    她心里有点明白那本小说里的‘江清柠’长大后为什么会对双胞胎那么恨了，有意无意的被这么刺激，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不过陆漫漫说这话确实没有恶意，江清柠还挺理解她的，因为她上辈子也和家里的亲戚说过这话。


    不管是上辈子的她，还是现在的陆漫漫，从小长大的环境就是如此，衣柜里的新衣服永远穿不完，自然没法理解有的人一年只能买几件新衣服。


    江清柠还记得上辈子她爸有个远房亲戚来家里做客，她看有个小姐姐穿的衣服袖子脏了，便去衣柜里拿了没拆吊牌的衣服给她。


    还指着一柜子的衣服说：“这里面都是别人送我的衣服，还没拆吊牌，我穿不过来，你看有没有想要的，随便拿吧。”


    说这话她完全是好心，在她看来这些衣服放着也是浪费，有人要拿走最好了。


    谁知那个小姐姐却很生气，“我有衣服穿，你衣服多有什么了不起的。”


    脑子里还回忆起那位小姐姐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觉得自己是在侮辱对方。


    她当时实在理解不了，自己好心送她衣服还得罪她了？


    现在听着同样的话，虽然她理智上知道陆漫漫说这话没有恶意，可心里却莫名浮现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双方经济差异过大的时候，确实很难平等相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低位者过度解读。


    “姐，你在想什么啊？”陆漫漫晃晃江清柠的手臂，“我去和妈妈说，我的柜子里好多衣服呢。”


    “别。”江清柠拉住要跑的人，“我家里有新衣服，今天不是要来你家玩么，我怕弄脏了才没穿。”


    “我们去玩秋千吧，滑梯玩腻了。”江清柠转移话题。


    陆漫漫也没多想，又乐呵呵的去玩秋千了。


    快中午的时候，陆庭琛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疯玩的四个小孩，他笑着和孩子们打招呼。


    “下午开车去吃肯德基，有没有人想去啊？”


    “想！”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大声喊。


    “好，那咱们都去。”陆庭琛微笑着说，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


    “这个哥哥是谁啊？”陆修远好奇地问。


    陆庭琛介绍：“这是大伯家的则明哥哥啊，大前年还一起吃过年夜饭，还记得么？”


    双胞胎齐齐摇头。


    陆则明微笑道：“修远，漫漫，我是你们的堂哥，过年的时候有打电话给你们拜年。”


    “啊，我想起来了。”陆漫漫举手：“你是爷爷说的小明哥哥。”


    陆庭琛又对陆则明介绍：“这是漫漫舅舅和大姨家的表哥表姐。”


    江清柠和苏元杰礼貌打招呼：“哥哥好。”


    陆则明点头，嘴角微笑：“你们好。”


    陆庭琛道：“则明，你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吧。”


    陆则明却道：“二叔，我先去向二婶问好，等会再出来和弟弟妹妹们玩。”


    陆庭琛满意点头：“好，你先和我进屋吧。”


    两人缓缓向屋内走去。


    陆漫漫对这个哥哥没什么兴趣，她家亲戚多，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每天都一大堆亲戚上门拜访，哥哥姐姐天天喊来喊去，都分不清谁对谁。


    “姐，刚刚是我推你荡秋千，现在该轮到你推我了。”


    “没忘，这就来推你。”


    陆修远却对这个哥哥很期待，“小杰哥，等会小明哥来了，我们仨一起拼机器人吧，那个太大了，我们俩人拼不完。”


    “什么机器人啊？”


    “是我三姑从美国寄来的，叫变形金刚，可好玩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拿出来给我玩？”苏元杰问他。


    陆修远想了想，道：“嗯，那个在我房间里呢，我们先玩赛车，玩完了再去玩机器人。”


    “好吧。”苏元杰也没纠结，继续翻腾手上的摇控器，操控赛车去了。


    陆则明今年十岁，和苏元杰差不多大，举止端方有礼，待人接物一看就是大人用心教过的。


    叶云霞直夸：“这孩子真懂事，一看就是陆家的孩子，和他小叔站一块多像啊。”


    苏桂华笑笑：“叔侄俩总是像的。”


    叶云霞点头：“对，叔侄俩嘛。是不是庭琛大哥要回京啦？哎呦，上一次见他好像还是在你们婚礼上吧，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陆庭琛道：“大哥暂时还回不来，这次则明回来是为了读书。”


    苏桂林点头：“论教育那还是咱们京市好。”


    陆修远和大人打完招呼后，便去带几个孩子玩，自动进入了兄长的角色，耐心地陪着两个小男孩玩变形金刚。


    “漫漫，你和你表姐要不也一起过来玩？”陆则明微笑着邀请她们。


    陆漫漫摇头：“不要，那个一点也不好玩，我带我姐去玩洋娃娃过家家了。”她拉着江清柠去自己房间玩。


    江清柠看了眼陆则明，对上她的视线，陆则明浅浅一笑，便扭头去拼机器人了。


    江清柠注意到，这个陆则明虽然是和陆修远苏元杰一起玩，但是基本都只和陆修远说话沟通，称呼苏元杰也是‘阿远表哥’。


    漫漫表姐，阿远表哥。


    呵，有意思。


    江清柠上辈子的圈子也不少这样的二代三代们，外表彬彬有礼家教良好，骨子里却最是傲慢冷漠。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低头拿着变形金刚胳膊的陆则明，微微一顿。


    ……


    吃完饭，陆庭琛开车带几个孩子出去玩，先去故宫转了圈，江清柠这一辈子虽然在京市出生，可还没来过故宫玩呢。


    说起来，好多有名的景点她都没去玩过，每天活动范围也就在她家附近。


    买了门票，进去后江清柠惊讶的发现，这时候竟然可以去摸龙椅。


    上辈子她也来玩过，连大殿门都没靠近，外面围了起来，游客只能远远看着。


    她高兴的跑上去仔细摸了把龙椅，还让带着照相机出来的小姨夫给自己拍了张照片，这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吧。


    苏元杰和陆漫漫一看，也学着在龙椅旁边拍照片。


    “阿远，来啊，我们一起拍照。”陆漫漫招呼弟弟。


    陆修远看了眼旁边的陆则明，见他站立不动，只微笑看着龙椅边兴奋的三人，没有上前的意思。


    “我，我不想拍，你们拍吧。”陆修远开口道。


    陆漫漫不悦的皱了下眉头，哼了一声没管他了。


    江清柠余光看了眼前面站着的假笑男孩，冲他龇了下嘴。


    别以为姐不知道你那眼神里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我们是土包子么。


    陆则明嘴角的弧度一僵，随即冷下了脸。


    到底年纪还小，装不着去了吧。


    他不开心江清柠就开心了，乐呵呵的继续拍照，怎么游客照怎么来。


    咱就是土包子进皇宫了，怎么着吧。


    逛完故宫，几个小孩子都累的不行，陆庭琛又开车把他们拉去了肯德基。


    有哪个小孩子不爱吃肯德基呢，就连陆则明眼里都多了几分真诚的期待。


    下车后，江清柠故意走过他旁边，轻轻的呲了一声。


    陆则明：……——


    作者有话说：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每晚9点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