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们这是在干嘛？”


    柳纯疑惑的视线, 从周游身上，一直看到令狐宁宁。


    之前，学生会的几个人，还只是站在落地窗前,认认真真的往外看,就像是末世降临前,电影院里观众的神态。


    话又说回来，今天发生的这一刻，跟看电影确实也没啥差别了。


    “在发呆吧。”系统露出一张呆滞的熊猫脸,梦游一般的说道。


    因为它自己现在就在发呆, 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震撼的缓不过来神。


    “现在, 这种时候, 在发呆？”柳纯不太理解。


    “那现在还能干啥啊？”系统也不理解, 但是打起精神, 努力做到事事有回应。


    令狐宁宁忽然转身就走。


    “哎，她——”系统下意识跟着令狐宁宁走了两步,又茫然的反身过来看柳纯, “她……去干嘛？”


    结果在后面没看到柳纯的身影, 系统顿时急了, 晕头转向的绕了一圈，这才看到柳纯已经走到了令狐宁宁身边。


    不止是柳纯, 学生会这些人全都在往外走。


    没有人说话，但是一种异样的气氛在蔓延，这帮人连对视都没有，却像是已经达成了共识。


    系统愣住了，“吧唧”一声四腿着地，迈着毛茸茸的熊猫jio追在柳纯身后, “等等我等等我，我们干嘛去啊？”


    柳纯顿住了，其他几个人毫无停顿的从她身边走过，眼神跟之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系统看着柳纯。


    柳纯说，“不知道。”


    “啊？”


    “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


    系统露出懵懂的眼神，毛茸茸的熊猫耳朵压下来，紧贴在头顶上，整个熊猫变得圆滚滚。


    柳纯露出无奈的眼神，“不要摆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没什么打不了的。”


    她顿了顿，露出一点微笑，轻描淡写道，“只是她们突然发现【诡异】从此刻开始变得可以被杀死，从此之后攻守之势反转。”


    如果你有仇敌，它杀了你全家，只有你一个勉强逃命，从那之后几十年里你一直活在憎恨你。


    你磨练技巧，锤炼意志，你发誓你要报仇，你会掌握更强大的力量，你绝不会落入堕落的深渊。


    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与此同时你一遍又一遍的认识到，你的仇敌是不死的。


    你杀不死它，无论你变得多么强大，它永远存在，等你化为骨头渣子之后，它依然是当初的模样，或许还会比当初更强大。


    这是规律，是铁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底色。


    自从末世降临以来，没有人能逃脱能改变的底色。


    柳纯看着系统。


    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平时的模样，伸手随意在系统脑袋上摸了一把。


    “所以现在……？”系统呆呆的说。


    “现在你仇敌的无敌金身忽然消失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柳纯随口说着，站起来走出会议室。


    系统愣了片刻，想着那现在网上不得炸开锅？


    这一天发生的各种事也太炸裂了！


    但是很快打了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跟上柳纯，“我，还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


    庄麟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人在窥伺他的思维，他能察觉得到。


    但是他阻止不了。


    他像是变成了一本书，没有手脚，也没有眼睛，只能被一只手翻开书页，被一双眼睛漫不经心的瞥过一个一个字眼。


    对，漫不经心。


    庄麟的怒火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他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从前不是，之后也不可能是。


    好脾气的人也不可能立起剑关，断绝通途，在拯救一些人的同时冷静的付出杀死另一些人的代价。


    【罪我春秋】的意思是，我接受，无所谓，春秋要来向我问罪那就来吧，我有罪，但我不会忏悔！


    所以他立刻就变得烦躁起来，他看不清楚这只手的全貌，但是怎么敢？


    怎么敢窥伺他逆鳞一般的过往，又怎么敢对他的过往报以如此轻描淡写的目光？


    怒火升腾起来的瞬间又被按下去，庄麟开始冷静的思考——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他有点冷静不下来。


    庄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他当然知道窥伺过往的那只眼睛来源于谁，传说中的娲皇，娲主。


    后勤团队花费那么长时间，给了那么多授权，就是为了完成这场悦神的仪式，所以仪式进行过程中当然也不会被别的东西闯进来。


    毕竟没有任何人能容忍自己的蛋糕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啃上一口。


    这就是庄麟冷静不下来的原因，他现在整个人还在仪式当中，是蛋糕的组成部分之一，可能是个奶油小房子或者一颗柔嫩的葡萄。


    这都不重要，为了大局着想嘛，庄麟虽然不能理解第一经纶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的，但是有第一经纶对比着，他也不是不能忍。


    但是现在他一边忍受思维被窥伺的不适感，一边还要强忍住怒火继续进行仪式，继续口齿清晰情绪饱满的背情书……


    而且不是简单的背情书，是把自己的形象投影到天空上，投影到比喜马拉雅山脉、珠穆朗玛山峰更高的地方，进行一个现场的直播，全球人民都能看到！


    庄麟真的……


    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他不需要见人了吗？


    一想到他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从神国降临到人间，是以这幅姿态干这种事，庄麟就不想活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他成为序列之君，付出那么多，只是想要得到握住命运的权利。


    但是现在这所谓的权利像流沙一样消散了，庄麟觉得自己虚弱得像个蔫吧的小土豆……


    念完情书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庄麟已经要崩溃了。


    他停了下来，几乎是没忍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做好表情管理，露出一副深情又严肃庄重，同时克制不住窃喜的表情。


    这是后勤团队精心为他设计好的表情，据说是研究了好几部偶像剧，跟踪调查了好几对现实情侣和夫妻之后，融合出来的最适配用来表白的表情，就连嘴角上扬几毫米都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的规定。


    庄麟当时都忍不住感慨这活一般人确实干不了，没有这么精准的肌肉控制能力……虽然好像也不值得窃喜。


    下一刻庄麟忽然失笑，一边笑一边怒气冲天，俗称被气笑了。


    对着镜子练这个笑容都快练成面瘫了，他现在已经习惯这么笑，忘记了任务已经结束，他不需要再被这样的束缚。


    所以到底是谁？


    到了这种时候总会露出真面目了吧？


    写了一万字的情书之后，再熟读并直播背诵，总要给看一眼接收到情书的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庄麟睁开眼睛。


    是属于序列之君——属于【史官】的那对眼睛。


    序列之君的存在与凡人不在同一维度，神国才是祂们的真身所在，也就是说，庄麟的真身其实是那座【剑气长城】。


    脆弱的人世间无法承受这种恐怖的怪物，所谓的【剑门关】也只是更高维度的【剑气长城】的投影。


    所以此刻庄麟睁开的那对眼睛也不属于人间，而是从更高的角度睁开，那一瞬间简直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烛龙复苏，睁开了光天耀地的眼睛。


    祂从更高的维度观测人间。


    祂的视线穿过层层的里世界，从最底层编码的高度一路向下俯瞰，在他的注视下，从古至今千万年的青天一同亮了起来。


    但是庄麟愣住了，那条存活在神话中、在里世界里的烛龙陷入了呆滞。


    下一刻，近乎逃命一般，庄麟闭上眼睛。


    他又重新回到人世间，重新变成了酷似人类的模样，满脸惊慌，大口的喘着粗气，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第一经纶转动眼珠，看向他。


    庄麟喃喃道，“还好，还好，我跑得快。”


    第一经纶：？


    庄麟转过身，劫后余生一般的抓住阿尔兹海默，“老哥，你们这仪式不是搞错了吧？”


    阿尔兹海默：？


    “太可怕了！”庄麟冷汗都要下来了，“我看见了一个女大学生！”


    他激动的挥舞手臂，“她不是那种特殊的女大学生，这也不是类似诡异的那种编码代号，她就是很正常的那种，可以告我们是变态的那种女大学生！”


    “对着这种小女孩儿念情书合法吗？啊？”


    庄麟已经濒临崩溃。


    第一经纶说，“小女孩儿？”


    语气沉凝。


    庄麟点头，“小女孩儿。”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俩人，不对，应该是连带着阿尔兹海默在一起的三个人，整整齐齐的看向天空。


    光耀天地的太阳一视同仁的刺痛三个人的眼睛，如同刺痛这末世千万幸存者的眼睛。


    地球像是在这灼眼的日光中凝固，凝固成千秋万岁的琥珀。


    “我的天呐……”庄麟轻声说。


    这个世界是分层的，表世界是浮在最上面的一层，之后还有一层又一层的里世界，之前庄麟从最深层次的里世界往下看。


    那是深到最底层原始代码的位置。


    但是庄麟也只能在那里存在，而不能修改原始代码固定住的设定，因为那是这个世界的基石。


    但现在这些基石被挪动了，最底层的代码被修改，红色的禁止指令一瞬间跳转成绿色，无数诡异的状态从【不死】跳转成【可击杀】。


    世界在刷新，像是网游里的版本升级，新引擎开放，页面由上而下的刷新，日光所照之处，无数诡异和诡域前所未有的亮出了血条。


    ——


    官方文档中显示为【不存在】的蓬莱地下基地内部。


    最核心位置的巨大会议室里。


    虚拟地球投影转动，狰狞恐怖的诡异形象浮现在地球表面，密密麻麻，叫人看一眼就要被震碎肝胆，吐血死亡。


    但后勤团队内部没人吐血，更没人死亡。


    所有人都不说话，沉默在整个会议室里蔓延。


    然后太阳降临了，强烈的聚光灯从太阳的虚拟形象内部照射出来，几乎所有人眼睛里都在一瞬间充满了泪水，但没有人闭上眼睛。


    刺眼的阳光照耀下，虚拟地球表面，一行又一行血条被刷新出来，最后每一个狰狞恐怖的诡异形象头顶都顶着一行长长的血条。


    密密麻麻的，地球长成了一个刺猬的模样。


    依然没有人说话，这么深的地方，风也无法抵达。


    忽然有人一拍桌子站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个人身上。


    站起来的地理小组组长推了推眼镜，喃喃自语道，“我们的高山，我们的平原，我们的草地，我们的极地冰川……”


    自从【龙女的创世游戏】之后，地理小组身上的压力空前的大，一方面，他们需要勘探地形，另一方面，他们需要规划各种地形地貌的利用方案。


    与此同时，后勤团队内部，地理学大分组的规模也一直在扩张，从农学，到采矿学，到勘探学……五花八门，分门别类，简直在以指数爆炸的速度增长。


    但是不够，根本不够。


    试问，一个大夏的地盘，怎么能够养得活全大夏的幸存者？


    大夏边境线之外，还有那么多的无人区，那么多的诡域占领地，统统不能开发，多么可惜，多么荒废！


    之前，地理学以及地理学底下这些分支的人，只能默默的咽口水，默默的畅享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们倒不畏惧筚路蓝缕，从头开始，就算没有龙女的创世游戏加持，她们也自信能耕耘出来丰沃的土地。


    但是，但是这地块根本没办法开发。


    这就是末世的悲哀。


    然而，现在，一切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死的，所以拿它们没办法。”


    “现在都是活的啊，都活过来了啊，那就好办了。”


    “只要是活的东西，就算是神，也想个办法杀了堆肥！！！”——


    作者有话说：最近更新都很渣……（抱头蹲下）真的十分对不起所有追更这篇文的读者，我一直很想多写一点，想多多的加更，大纲也做的很详细，用笔写了一个本子的设定。


    对不起所有给我投营养液的读者，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每天写一万字。


    但是精力真的有点跟不上，保持日更每天要熬夜到很晚，最近腰出了问题，没办法久坐，更是雪上加霜。


    约了核磁共振，还在排队，现在就希望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我还年轻，我以后还想写很多很多小说，我不想腰出问题qwq


    总之就是，真的有点熬不动了，挣扎了很久之后还是觉得，尽快完结是最好的结果，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的！


    如果大家对这种题材还有期待，可以关注一下我专栏里的同题材预收，等我养好身体再好好写一个新的故事，呜呜。 （再次感谢我的每一个读者老师！深深鞠躬。）


    第82章


    赵旭是个狱警。


    就职十年, 这十年来的任务一成不变，每天六点、十二点、十八点和二十四点准时下到地下监狱里巡视一遍。


    总体来说，这是一份算得上清闲的工作。


    原本是两个人一起搭档干活，杨旭身边还应该有个同事。


    但同事是一根老油条, 每天只负责摸鱼睡觉, 巡视工作大部分压在杨旭肩膀上。


    问就是要多给年轻人制造锻炼机会。


    可能是怕杨旭心里有情绪, 某一次，同事神神秘秘的偷偷告诉杨旭，说年轻人也不要心理不平衡, 像我这样的老同志要负责更重要的工作。


    杨旭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暗自观察了三个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更重要的工作。


    三个月之后, 他得出结论, 这老油条就是在忽悠他, 天天除了吃饭睡觉摸鱼没点其他正事儿。


    但是杨旭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可能是因为他足够敏锐, 虽然一切都没有丝毫异样, 但他就是直觉的认为, 这个监狱内部, 存在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秘密。


    如果被卷进去，会出现大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不听不看。


    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然后多睡觉少说话。


    同事偶尔会神秘失踪一段时间，杨旭也从来不问这老油条去干什么了。


    直到今天，上级发来了一份优先等级拉满的密函。


    所谓密函，内里记载的都是保密任务，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毕竟杨旭任职的这座监狱地位很特殊。


    内里关押的全都是境外偷渡回来的犯人, 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


    毕竟在这个时代，良善之辈根本没可能从境外一路千里迢迢穿越无人区回到大夏。


    之前杨旭只以为这些人泯灭人性，刀口舔血，毫无底线，直到解密纪元到来，他才明白，高层还有更深刻的考虑，或许是怕这些人身上携带有未知的污染。


    所以要把他们关押在深深的地下。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座监狱的涉密等级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杨旭记得不久之前他也接到过一封密函。


    如果洪杰克在这里，就能认出来，杨旭就是当时负责提审他的那名狱警，那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调查局年轻人来接他出去时，杨旭拿着钥匙负责开门。


    所以密函在这里并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今天这封密函，杨旭发现自己打不开。


    这是什么情况？


    杨旭一瞬间感到混乱。


    老刘哼着歌走进了值班室，兴冲冲的，脸上带着油腻浮夸的笑脸。


    杨旭转头看他。


    电光火石之间，杨旭发誓自己在老刘眼睛里看到了寒光，这个只会偷懒摸鱼的老油条此刻眼神竟然锋利如剃刀。


    他越过杨旭，径自去摸鼠标——是的，值班室里是有电脑的，很早之前就有，在解密纪元到来之前，杨旭是这个国度内部极少数能接触电脑的人之一。


    但那时候可没有互联网这种东西，所谓的电脑只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接受上级的指令。


    老刘输入一串密钥，屏幕从上到下刷新，跳转到新的界面，一行简短的文字在屏幕上展开。


    杨旭：……


    很无语，而且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因为杨旭发现这行文字自己同样也看不懂！


    怪不得老刘不避讳在他面前打开密函。


    老刘拍了拍杨旭的肩，“走吧。”


    杨旭没反应过来，“去哪？”


    老刘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这是杨旭第一次在他那张油腻的老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口气吐出了这么多年积攒的沉郁。


    “带你去下面看看。”老刘说，“上头有吩咐，今天这事用不着再避讳你了。”


    杨旭没有说话。


    老刘走在他前面，手里举着新配发下来的手电筒，两个人沿着铸铁的楼梯，层层深入。


    越往下走，空气就变得越阴冷沉重，手电筒照到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画着暗红色的符文，暗处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窥伺两人。


    老刘满是唏嘘道，“现在这是过上好日子了，从前哪有手电筒啊，每次只能拎着那个老破汽灯下来，路都看不清，我这老胳膊老腿还差点摔过一跤。”


    杨旭不搭理他，他现在浑身警惕拉到了最高，肌肉绷紧，像个应激的猫一样，恨不得远远的跳开。


    老刘如此的轻描淡写，杨旭却不能不在意。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地下监狱竟然这么深。


    之前关押洪杰克的那个位置，在地下三十米，已经深得宛如地狱。


    但走到那个深度的时候老刘没有停留，顺应他的脚步，铸铁的楼梯也没有停留，而是一路继续往下蜿蜒，一直蜿蜒到杨旭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这一层已经远远超出了地下三十米的范畴，在往地下四十米延伸，监狱的底下竟然还有一层。


    就像末世降临之前某些盗墓团伙的伪装，他们假装挖出来一个地窖，但其实地窖底下还埋藏着一个古墓！


    “到了。”老刘说。


    他把手电筒举高。


    杨旭倒吸了一口冷气。


    居然真的是古墓。


    入目是一座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隔断，像古代停尸的义庄，摆设也像是义庄，密密麻麻摆的全是棺材。


    这么说有点太奇怪了，老刘也不可能变态到在自己脚底下放一堆棺材。


    但杨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横躺着的一人高一人宽一人厚的柜子……？


    老刘走进棺材群。


    杨旭一瞬间以为老刘中邪了，或者是被污染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而开始观察这些棺材。


    凑近了才发现这些棺材有不同的材质，上面的痕迹也深浅不一，明显是在不同时间段运输进来的东西。


    离杨旭最近的一个是石头的材质，上面有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像那封密函上的文字一样，杨旭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文字，但是他看不懂。


    就像是不想被人读懂的墓碑……？


    杨旭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念头。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又被吓了更狠的一跳，“你是老刘吗？你在干什么？你还清醒吗？”


    杨旭一连用了三个问句。


    老刘气喘吁吁，“别废话了，快来帮把手，帮我撬开这玩意儿。”


    杨旭：……


    老刘正在“嗨呦嗨呦”的撬最中间的一具棺材，这里所有棺材上都密密麻麻画满与墙壁上相连的符文。


    但现在老刘毫不在意的把棺材盖上的纹路全都抹掉。


    让人感觉不太好，不，是很不好。


    杨旭刚想提醒他，棺材盖子忽然发出咯吱一声响动。


    阴冷的气流往四肢百骸里钻，杨旭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老刘：……愣愣的说，“这玩意儿这么不结实？”


    下一刻，整个棺材盖子无比丝滑的滑了出去，老刘撬了半天，可见这玩意儿重量可观，但现在这盖子像纸糊的一样，轻飘飘的滑远了，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杨旭清晰的看见老刘抖了一下。


    他很能理解老刘，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在发抖，盖子滑开之后，棺材里面先是伸出来一只苍白的手，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皮肤像是透明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杨旭觉得自己最近短视频刷太多了，是的，他要忏悔，每天巡逻完之后回到宿舍就是刷短视频。


    所以接受了很多末世降临之前的新奇概念，譬如吸血鬼。


    现在这只手就让他想到吸血鬼。


    以及，虽然杨旭一直棺材，棺材的叫着，但这怎么还真是棺材啊？


    里面的东西甚至还能爬出来的？


    是的，棺材里面的人爬了出来。


    他跟杨旭想象出来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湿漉漉的黑色长头发，一直蜿蜒到地上，湿漉漉的脸，眼睛漆黑到让人不适，脸上的皮肤又像手上一样苍白宛如透明。


    他抬头挽起湿漉漉的长发，用嘶哑的嗓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问……我吗？杨旭迟疑的想。


    “是报仇的时候。”老刘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然后，他开始跟着老刘和杨旭一起撬棺材。


    杨旭：……


    一切都变得非常魔幻。


    期间他还很友好的告诉杨旭，他叫方不起，叫他小方或者不起都可以。


    杨旭当时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嘴皮子都快哆嗦成b-box了，他毕恭毕敬的叫“哥”，感觉还是不够，于是再加了两个字，变成“不起哥”。


    不起哥看着很瘦，但竟然很有劲，杨旭和老刘俩人吭哧八度半天才能撬开的棺材，他一只手就能掰开。


    后续棺材里的人倒没有像不起哥这样，分分钟就能站起来，大多数是缓慢的开始恢复呼吸，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但要很慢很慢才能张开眼睛。


    杨旭也没多关注这些人，他现在已经麻木了，一心只忙着撬棺材，这地方实在太大了，摆着的棺材也太多了，有的忙活。


    只是在干活过程中，杨旭也会发散思维，想，不起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得益于近期热点，烫到爆炸的那个，杨旭自然而然的想到，应该是异能力者吧？


    据说他们内部的称呼是，超凡能力持有人？


    但是怎么会躺在棺材里？在棺材里躺了多久？


    难道是从末世降临之前一直活到现在？


    还是更久远、更久远的古代？


    想着想着，杨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心。”不起哥说。


    “对不起，对不起。”杨旭赶紧道歉。


    他有点走神了，方才险些一不留神撞到不起哥，幸好不起哥伸手拦了一下。


    杨旭不好意思了，“我去干活，不起哥。”


    “不用了。”不起哥说。


    他神色很淡，但是说话的语气，并不叫人觉得拒人千里之外，甚至还有点随和，“都已经做完了，你们回去吧。”


    杨旭这才看到，满地棺材都已经撬开了，棺材里的人，有的已经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还有的依然躺着。


    他跟老刘根本没来得及撬几个，也就是说，全是不起哥做的。


    老刘说，“那您……？留在这里吗？”


    “不。”不起哥说，“我要出去了。”


    杨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这句话里他像是听到了岁月流淌的痕迹，静静的，并不引人注目，但是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流逝过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于无声处，沧海桑田。


    老刘没有说话。


    杨旭也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


    俩人眼睁睁看着方不起面前凭空撑开一道光线组成的门户，他一步迈出去，从这里失去了踪迹。


    只剩下地面上的水珠，那是从他头发上滴下来的，证明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老刘默默的转过身，往回走，一路穿过所有的棺材，和棺材里或躺或坐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他像是真的变成了看守义庄的老人，一路走，一路念，“时代变了，都出去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杨旭一无所知，满脑子问号，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出去。


    一直到坐到值班室里，老刘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抓住水杯叽里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好了，今天没啥事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杨旭一把抓住他。


    老刘无奈的坐了回去，“这个事吧，说来话长。”


    杨旭盯着他。


    “我慢慢跟你讲。”老王悻悻的。


    他沉吟片刻，慢慢说，“那会儿我还年轻，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低序列超凡能力持有人，哦，用现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低阶异能力者。”


    “后来有一天，队长找到我，要求我去执行一项绝密计划，代号【义庄】。”


    ——


    【这是哪儿啊？ 】系统稀里糊涂的从虚界通道里滚出来，刚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


    冷风裹着细碎的冰屑往它身上吹，黑白熊猫汤圆表面不一会儿就挂上了一层冰霜。


    【义庄】计划的起始点。 】柳纯说。


    系统好奇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站在熊掌上的冰屑，对着远处一层低矮毛茸茸的冰墙露出更好奇的眼神，【义庄？是什么意思？ 】


    【是古代一种用来停灵的地方，后来出现了一种名字叫做殡仪馆的地方取代了它的存在。 】


    柳纯呵出一口气，出口的一瞬间就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系统乖乖坐在地上，两只毛茸茸的熊腿盘起来，竭力向柳纯推销自己，【好冷啊这里，你要坐在我腿上吗？我的毛毛很软的哦。 】


    【你还可以靠在我的胸口，我胸口上的毛毛也很软哦。 】


    【不要，都说了我不会把你当椅子看待的，你是我的同伴啊。 】柳纯轻声说。


    【我想帮你嘛。那我们为啥会来这里啊？ 】


    【来找一个东西。 】柳纯说。


    改变世界的法则，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


    她搓了搓手，往前走。


    系统跟在她腿边，举着熊掌，帮她遮挡吹来的风雪。


    第83章


    与此同时,系统也没闲着，它在查【义庄】计划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名字听起来太不吉利了，跟之前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对, 【北极坟场】 ,简直一脉相承。


    系统输入【义庄】，敲下回车键，开始检索。


    404 not found.


    改换关键词, 义庄计划。


    404 not found.


    北极坟场。


    404 not found.


    系统不敢置信的举起熊掌揉了揉熊脸。


    他在信息库内部拥有的是最高权限, 理论上来讲, 在这个世界上被官方记载下来的资料, 不存在他不能调取的部分。


    这是当时跟他对接的那位工作人员的说辞, 系统对此毫不怀疑。


    他在大夏官方面前没有独立身份,而仅仅是柳纯的代表，他想不到在这颗星球上存在任何值得大夏官方在柳纯面前进行隐藏的东西。


    没有必要,蚂蚁会在巨龙面前试图隐瞒自己手上的一粒面包屑吗？


    对于这个世界的疯狂底色, 柳纯接触到的比全人类加在一起还要更多。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再检索一遍。 】柳纯说。


    系统按她说的去做。


    输入关键词, 敲下回车键。


    404的提示跳出来一半,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止了一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加载条,进度拉满的同时，网页从上往下刷新。


    系统猛揉熊脸。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平平无奇的档案界面，像他之前浏览过的所有档案一样排版。


    但三秒钟之前他搜索的时候，这个关键词底下还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内容存在。


    就好像一只神秘的大手，凌驾于整个人类社会之上, 它挥手抹掉了这份档案，于是这些东西从整个人类族群的历史中消失了。


    直到今天，今时今刻这一秒钟，重新浮上水面。


    非常凑巧的一个巧合，像刚好吻合在巨大机器里的一枚齿轮。


    系统忽然开始意识到柳纯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所以我们是来找那位幕后黑手？ 】


    他尽可能用了一个滑稽可笑的措辞，希望能冲淡一些这冰天雪地穹窿之下的冷硬氛围。


    【准确来说，是伸出幕后黑手的那个人。 】


    柳纯蹲了下来，她把手放在地上，雪白的手指和地上的冰雪几乎要融为一体，她闭上眼睛，嘴唇蠕动，像是在念咒。


    此刻她身处在北极圈绝对核心的位置，地球寒极，永冻之国，全世界的北风都从这里生发而出最终席卷地球。


    但系统看着她，像是看见冰天雪地里生长出来的一片嫩叶。


    他第一次觉得柳纯看起来竟然这么小，她蹲在这里像个普通女孩儿，莽莽的冰雪像是下一刻就要吞噬她。


    系统以绝强的意志力克制住冲上前把柳纯抱在怀里的冲动，转而开始争分夺秒的看起那两份档案。


    他希望能帮到柳纯，那么首先，他要了解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义庄】计划的档案很简洁，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个完整的计划，而仅仅是依附【北极坟场】衍生出来的一小段枝条。


    系统看的入神，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熊掌。


    之所以叫做【北极坟场】，当然是因为这里埋葬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易雨。


    这个名字倒不陌生，准确来说这是个熟人。


    因为柳纯的攻略目标都是序列之君，所以系统也着重关注了这个群体的档案资料。


    但以系统这种人工智能级别的情报收集能力，也仅仅只是在异能力者之间的论坛发言中记录下来了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一切都笼罩在帷幕之后。


    直到今天，他才算是真正拼凑出来这个名字之后的故事线。


    毫无疑问，易雨也是序列之君中的一位，他的特殊源于十一年前的一场事故，或者说，一场灾难。


    十一年前，柳纯七岁。


    当时“序列”和“异能力”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秘密，诡异也还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入侵人类的领地。


    因为有一位强大到足以镇压整个世界的序列之君，或许已经超出了序列之君的范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全世界的皇帝，他镇压了全天下的诡异，于是他君临天下。


    然后他失控了。


    当时易雨还只是个普通人，这个名字籍籍无名，但或许真的有天命一说，就在皇帝失控的那一天，易雨意外失踪了。


    他失踪了十分钟，等到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成为了手握【雷霆】的序列之君。


    档案里描述他的能力描述的有点模糊，系统看的出来当时撰写这份档案的人也不清楚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毕竟易雨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他没有留给世界慢慢了解他的机会，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档案里记录，皇帝的失控造成了一场“风暴”。


    是超越所有人常识和想象的一场巨大风暴，它席卷整个地球，距离摧毁地球仅有一线之隔。


    那相隔的一线是易雨。


    雷霆从天而降，当天晚上地球每一个角落的人抬头都能看见雷霆的烈光照破乌云，犹如惊龙。


    后来这一晚被从整个人类历史上抹掉，极少数知情人以“游龙惊梦之夜”这样的称呼来隐晦的指代。


    两位序列之君在这一晚开战，这是一场上溯五千年也史无前例的神战。


    战争的结果是易雨赢了，他当然只能赢，不然就会输掉整个地球。


    但后续的处理非常麻烦，诡异是不死的，序列之君当然也是杀不死的。


    档案在这里的记录反而变得清晰起来，记录官以及其锋利的笔触描述，易雨拆开了那位旧日皇帝的人皮，把皮囊里的诡异拼图拖出来，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于是，他得到了两条序列，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双序列君王诞生。


    系统读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叹，这跟生吞火炭有什么区别？人类这种生物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会诞生一些疯子。


    序列之君诞生的基础在于平衡，摇摇欲坠的理智与疯狂之间的平衡。


    系统难以想象什么人能以理智对抗两条序列，简直是用一根钉子撑起一座高塔，外界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导致平衡失控，满盘皆输。


    所以易雨埋葬了自己。


    他把自己沉在了北极，放弃所有人类应该有的生理和心理活动，确保做到与人类社会完全的隔离。


    “游龙惊梦之夜”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地球上迎来了新的晨曦，人类有条不紊的建设新的家园。


    只有他留在了战场遗迹里，北极最中心点，以自己为墓碑，埋葬了一场灾难。


    这里有一座坟墓，所以被称为【北极坟场】。


    十一年无人踏足，直到十一年之后，柳纯来到这里。


    她改写了世界的底层逻辑，诡异不再拥有不死的属性，墓碑当然也可以重新苏生，走出坟墓。


    【他好可怜。 】系统愣愣的说。


    他被这份信息量冲击的有些发呆。


    咔嚓。


    像是咬碎酥脆饼干的响动。


    系统循声看去，柳纯正把手从冰面上收起来，站起身。


    她们脚下的冰层在开裂，放射性的裂纹生长蔓延，犹如藤蔓。


    “走吧。”柳纯说。


    【啊，就这么走了？ 】系统大惊失色。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柳纯大费周章解决这件事，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他以为柳纯是想把易雨救出来，或者……


    总之不应该就这么匆匆走开，像个过客。


    柳纯伸手撕开空间的缝隙，这片土地正在苏醒，原本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寒风席卷而过，她的手一瞬间就被冻的苍白发青。


    冰面开裂的声音越来越大，幽深的缝隙中涌出流动的海水，生机正在这里复苏。


    系统几乎可以想象到，数千米深的海平面下，冰山环绕之中，有人正在睁开闭合了十一年的眼睛。


    但柳纯没有耐心了，她往前走了一步。


    她救了易雨的命，或许还有更多，她拯救了与世界和命运有关的全部东西。


    在这之后，她不屑于停留在原地，直面一张感激涕零的脸。


    其实她甚至没有必要自己来北极一趟，因为大局已定，来与不来都无所谓。所以她这次来，其实完全是出于私心。


    易雨是旧时代的一座墓碑，他出现的那个节点埋葬了很多人，包括柳纯在意的人。


    末世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时代，柳纯之前跟系统说过，她小时候待在国外，因为很漂亮，所以被卖到一个马戏团里。


    当时跟她一起的还有她哥哥，她们兄妹两个人相依为命。


    这四个字，说起来淡淡的，但是其中包含的东西又太多太沉重。


    柳纯还告诉系统说，哥哥没死，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系统当时相信了，但其实他但凡见过赵瀛洲一次，都不会相信柳纯的鬼话。


    是的，哥哥叫赵瀛洲，柳纯小时候也不叫柳纯，她叫赵鹤衣。


    瀛洲玉宇，空山鹤衣。


    她们不是亲兄妹，只是因为当时老板看好她们俩，想出来了一个双生的噱头，用来给俩个人提身价。


    十一年前那个时代太混乱了，混乱的时代催生混乱的社会制度和审美观念，这对兄妹算是其中的受害者，也算是其中的受益者。


    超凡体系的入门往往需要一些仪式，仪式中需要提供祭品，马戏团承接的业务就是帮忙举办这些仪式，成员是仪式的一部分，同时在某些时刻兼任祭品。


    有些祭品是一次性的，有些不是，柳纯当时学的其实也不是杂技或者舞蹈，而是更古老一些的、更接近这个世界本质的，祭祀。


    起因是有个团伙从华夏和俄罗斯交界处挖出来一座奇怪的古墓，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里面，但是死前从中带出来了一卷金丝帛书。


    帛书中记录的是一场仪式，马戏团老板改头换面就是为了完成这场仪式，试图晋升超凡序列。


    柳纯和赵瀛洲是最终的祭品。


    在此之前他们俩也会兼任一些其他仪式上的祭祀工作，会直面人变成怪物、血喷到脸上，这种很掉san的画面。


    柳纯，应该叫赵鹤衣，因为是穿越来的吧，所以san值很健康，一直很活泼健康开朗，会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悄悄问赵瀛洲等下要不要出门去买甜饼干吃。


    其实那时候根本也没什么甜饼干了，只能算是末世里稍微没那么难吃的食物。


    赵瀛洲就是那种，修真文里会出现的剑修师兄，长的冷淡，性格也冷淡，一开始赵鹤衣跟他说话，他并不理会。


    但其实他心理活动很丰富，会很诧异，这个便宜妹妹是不是智商有点问题，这种时候了，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会怎么死，还想着吃甜饼干。


    赵鹤衣说完那句话就上场了，其实跟表演节目也没差别，只是穿着古代祭祀的衣服，站在离地面十三米高的青铜雕塑的手掌上跳舞而已。


    赵瀛洲当时就一直盯着她，底下全是怪物昂头看着她嘶吼，铜人金掌又小又窄，有些地方她简直是悬空站着她，下一秒钟就要摔下来一样。


    如果摔下来她一定会死，被怪物分吃，仪式失败，反噬会比死更恐怖。


    没办法不害怕，不是因为关心这个妹妹，而是他知道，如果妹妹死了，下一个人就是他。


    然后就看见妹妹对他笑。


    其实是很怪异的场面，因为那种场景跟美沾不上边的，只是血腥和猎奇，而且那么高，也看不清楚妹妹脸上的细微表情，但是就是能看清楚她在笑啊。


    很奇怪啊，她不怕吗，她不会死吗，她为什么要笑啊？


    赵瀛洲想不通。


    就像他想不通，为什么妹妹一直在保护他。


    对，这种祭祀仪式，很危险的工作，赵鹤衣一直跟老板说，她想去，让她去，不要让哥哥去。


    老板也无所谓，也不太在意这个事。


    但是赵瀛洲其实并不需要这个，他进步的也很快，有天赋而且刻苦，老板让他学的东西都学的很好。


    还有那种人体改造的药剂，反正末世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


    柳纯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八米的祭祀高台，淹没在岩浆里那种，赵瀛洲飞身而上，衣服都被岩浆烫焦了，但是可以很面不改色的刻画仪式法阵。


    对，其实他俩关系并不怎么样，有点僵硬吧，赵瀛洲是性格特别冷淡，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说。


    柳纯是很无所谓，她一直对这个世界都很抽离，对赵瀛洲的态度就像是对家里新来的一只小狗。


    小狗不喜欢亲近她那就算了，不会强求。


    转折点就是柳纯长到十一岁，赵瀛洲十四岁，马戏团老板找好了仪式需要的材料，准备把两个祭品用掉。


    俩人没办法反抗，那时候太小了，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好好活下去，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举行仪式的时候，俩人配合着一起把法阵改了。


    这东西实在太晦涩了，俩人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搞懂，几乎算是半蒙半猜的改的，中间出了一点意外，但是问题不大，老板死了，俩人活了下来。


    仪式应该算是失败了，不确定。


    赵瀛洲好像很累，脸色白的像个死人，回去之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


    当时马戏团里除了他俩也没有其他人了，柳纯在楼下哼着歌烤甜饼干吃，老板租的是一座两层下楼，很旧，但是该有的生活物品都有。


    赵瀛洲在楼上，觉得自己能听到妹妹唱歌的声音，但是好像又只是幻听，不对，不应该再叫妹妹了，他俩本来也没血缘关系，现在老板已经死了。


    但是他就是……无法克制的去想，妹妹现在在干什么。


    她走了吗？离开这里了吗？


    应该走了吧，他很久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了。


    这个地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离开。


    当时那个仪式确实出了点问题，不知道召唤出来了什么东西，没有形体，直冲了出来。


    赵瀛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其实那个东西不一定会碰到柳纯，碰到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他就是下意识挡了一下。


    仪式的产物，冲进了他的身体。


    可能会死，或者变成怪物。


    赵瀛洲觉得自己很冷静，但是其实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开始觉得恐怖，一种没办法用语言文字描述的，空洞的恐怖。


    他觉得自己在发生改变，或者说是变异，但是他没办法。


    最严重的时候是一天夜里，外面刮大风，电闪雷鸣，其实就是易雨在和伯利恒打架，整个世界都被雷电包裹。


    但是俩个人都不知道。


    房门被吹的砰砰乱想，窗户哗啦一下都碎掉，赵瀛洲站在门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


    然后他听见音乐声。


    停电了，所以没办法开灯，但是柳纯搬出来一个留声机，声音很小她就自己唱，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就好像世界安宁，歌舞升平。


    电闪雷鸣，闪电照亮屋子的时候赵瀛洲看见她纤细的侧影，很小，很柔弱的妹妹。


    赵瀛洲站在门口，让柳纯开门。


    其实他现在的模样很恐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身后托着庞大的影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邻居看见他都惊恐的把窗户用木板钉上。 ——


    作者有话说：被编辑提醒了正文内容不能放作话（啊啊啊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网站会有这样的规定）（滑跪.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