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订了临近中午的车票，下车将近饭点。


    与他同行的是泉镜花，在征询两人意见后，她约了橘堂的汤豆腐。


    汤豆腐还在制作，曜川灵迫不及待拆了他带回来的伴手礼。


    “是毛豆味的耶。”


    确实特色，她还没吃过。


    江户川乱步翘起嘴角：“乱步大人尝过，很好吃。”


    没有辜负他跑一趟仙台，把第一见面时间让给了太宰治。


    “我也有礼物送给姐姐。”


    泉镜花端坐桌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窄长的木制盒子。


    这些成年人没什么变化，少年却是一年有一年的模样。


    小姑娘个头长高了不少，脸颊还有些稚嫩，眼神比以前更坚毅果敢。


    “谢谢镜花～”


    曜川灵搂着她，神情亲昵。


    许久不见，小妹妹还是如此可爱。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浅绿色缠枝莲花纹发带，两端坠着金铃。


    泉镜花坐在曜川灵身边，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表情认真地将发带系在她头上。


    铃铛里没有铃舌，怎么摇晃都不会响。


    等到汤豆腐上齐，她又乖巧地坐在桌前。少女眼若琉璃，映照着哥哥姐姐的身影。


    像一家三口。


    她抱着兔子玩偶，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听哥哥姐姐聊天。


    阳光透过窗棂，照着气氛和谐的一家三口。


    曜川灵感受到旁边视线，目不斜视，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铃铛落在她的耳边，反倒成了耳坠。


    泉镜花不反抗，任她揉捏。


    姐姐没有因为两年未见而生疏了她，这才是她喜闻乐见的。


    “解除诅咒？”


    江户川乱步睁开眼，掏出眼镜戴上，由懒懒散散的状态变得正经起来。


    名侦探生了张娃娃脸，与两年前无异，而认真时，那份可靠锐利便流露出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像只翘着尾巴的猫，趁火打劫：“亲我一下，我就帮你。”


    曜川灵想要解除阿尔克巴雷诺的诅咒。


    因为玛蒙。


    玛蒙想要恢复成人的欲望比获得金钱更强烈。


    她被江户川乱步的话惊到了，脸颊上瞬间泛起粉意。


    精灵凶巴巴地瞪他。


    “还有小孩子在呢。”


    会带坏小镜花的！


    作为在场唯一的未成年，泉镜花闻言自觉起身、出去、关门。


    “不用在意我。”


    小孩佯装淡定。


    而那藏在身后、紧握的拳头却彰显出内心的激动。


    耶！


    她支持哥哥姐姐在一起。


    曜川灵眼睁睁看着泉镜花关起包厢门，徒留他们两个独处。


    “都是你带坏镜花的。”


    精灵死死盯着枫叶纹桌布，就是不看他。


    静室之内，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衣物摩擦、桌椅挪动、步履徐行。


    感官越来越清晰，鸵鸟精灵装死不动。


    “真是冤枉。”


    青年舒朗的声音近在耳畔，语调上扬，像是在揶揄。


    “镜花知道不能当电灯泡，怎么就成了我带坏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名侦探小灵大人？”


    干得漂亮，镜花酱。


    曜川灵瘪嘴不语。


    在他面前，谁敢称自己是名侦探？


    他肯定是故意的！


    脸皮薄的精灵捏住裙摆，打算偷偷往旁边移一移。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抓住她。


    “不许逃跑。”


    江户川乱步掰过她的身体，使两人面对面坐着。


    曾经心软放过她，这次绝对不会再松手。


    “噢。”


    既然不能当鸵鸟，那只能面对了。


    曜川灵的目光由桌布转移到他的下巴处。


    两年没见，乱步怎么变了副模样？


    有些……迫人了。


    “江户川乱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名侦探噙着笑。


    以前表现得过于纯良，导致她总当他是小孩子心性。


    放在过去当然没问题，但是现在不适用了。


    他低头，原本在曜川灵视线处的下巴替换成了眼睛。


    江户川乱步目光灼灼：“你答应过我的。”


    那还是横滨雾夜里发生的事，名侦探高瞻远瞩，提前定下了所谓的第一。


    等到包厢门再次被打开，泉镜花仿若无事发生般走进去，背地里悄悄给江户川乱步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乱步先生。


    她看见姐姐侧颜，轻轻抿起的嘴唇，低垂而微颤的长睫，还有晕染着粉的耳朵。


    是尖尖的精灵耳。


    泉镜花收之于眸，当即判断他们方才定然做了什么情侣之间的事。


    她是不是该先走一步？


    “镜花，我们走吧。”


    曜川灵起身，将某位名侦探抛到一边。


    偷腥猫笑意盈盈，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真惹急了，她就该躲着他了。


    江户川乱步不愧是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想到了解除诅咒的新方法。


    生之泉心的作用机制是净化，而利用人间失格无效化的机理，也可以使诅咒解除。


    但七三方和异能力属于不同体系，他建议研究出某种异能力道具，让两种体系互通。


    江户川乱步点出两个关键。


    白兰·杰索，曾研究非七三方射线，杀死阿尔克巴雷诺。


    异能特务科，对异能力研究最权威的官方组织。


    曜川灵捧着脸，津津有味地听着江户川乱步发言。


    绿眸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乱步好厉害！”


    她夸张式鼓掌。


    江户川乱步得意哼哼。


    刚刚还说不理他呢，变脸真快。


    关于精灵的解除诅咒计划就此拉开序幕。


    白兰笑得古怪，但愿意帮忙；太宰治看着她的面子上也同意了。


    “怎么不去找你那个左胁腹町的朋友帮忙？”


    那位超能力者是最省力省时的优选，但江户川乱步知道她不想找齐木楠雄，所以提出了其他方法。


    “唔……”


    曜川灵写完计划书，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轻飘。


    “因为楠雄想过平凡生活嘛，他不喜欢使用超能力。”


    除非别无他法，她不想打破他现在平静的生活。


    作为照顾曜川灵的谢礼，伊邪那美教他控制超能力，卓有成效。


    比如现在，她在心里呼唤楠雄，但齐木楠雄已经听不见了。


    “你也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江户川乱步坐在她身边，拿起笔在计划书上增添了几处细节。


    随心所欲之下，又处处体贴温柔。


    “哎？我是精灵，不是人。”


    她凑过去，看他在她画的q版小精灵右边画了个绿眼贝雷帽小黑猫。


    “笨蛋，乱步大人当然知道。”


    名侦探嘟囔着，用左手挡住她的视线，不给她看。


    尔后，太宰治拿过计划书，在左边画了只绷带沙色小猫。


    左右都被抢占，白兰没法，只能在小精灵头上画了颗插着翅膀的棉花糖。


    *


    他们回来时，正好是横滨的雪季。


    被家里几人闹得头晕，曜川灵偷偷背着他们跑出来透气。


    白兰在电脑上认识了网友，最近安静下来，只在一旁煽风点火。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见面就互看不顺眼，加上梦野久作和芥川龙之介，禁言咒她用得愈发顺手了。


    坐在咖啡厅靠窗的沙发上，精灵支着下巴欣赏雪景。


    并盛的春、西西里的夏、横滨的冬。


    因为和大家在一起，这些季节变得充满期待。


    她卷了卷垂落胸前的长发，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


    一个萍水相逢的异邦人。


    她曾将他比作雪。


    而这片雪又落到了她眼前。


    “好久不见，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


    优雅美丽的大提琴家悠然坐在她对面，眼中漾起浅淡笑意。


    她只见过他一次。


    可他早已在隐秘之处见过她无数次了。


    擂钵街、龙头战争、海边起舞的月夜、minic、苹果夜。


    甚至她看见的那张照片都是他有意为之。借中原中也发给她，增添无形之中的好感。所有她以为的巧合，都不是意外。


    老鼠无处不在。


    “我记得你，魔人。”


    曜川灵好兴致地跟他打招呼。


    她刚刚还想到他了呢。


    曾经她被费奥多尔蒙骗，以为对方是来横滨旅游的外乡人，没想到是隐藏大boss。


    “那精灵小姐是如何想的呢？”


    费奥多尔意料之中，被揭穿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她身边的那群人哪会容许多一个人接近他？


    哦，不止一个。


    费奥多尔冷冷想道。


    “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想这些。”


    曜川灵淡定地喝了口草莓牛奶。


    有句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但她觉得也很适用。


    每天考虑这种东西，迟早她要变成愁容满面的小老太太。


    相比之下，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更希望她再也见不到费奥多尔。


    这位她唯一夸过好看的男人。


    “不过我很想揍你的哦。”


    见对面人掀起一抹微笑，曜川灵及时补充。


    她没有憎恨怨惧的情绪，她只记仇。


    毕竟，他们在他手下栽了不少坑。


    费奥多尔笑意愈浓。


    设想过无数回答，到底没想到她别出一格的答案。


    他叹道：“精灵小姐的心真难猜。”


    魔人是浓郁的黑，精灵是纯净的透明。他怀揣着恶意猜测她，却窥见有如钻石折射出的五彩斑斓的虹光。


    不怪太宰君喜欢待在她身边。


    跟她接触，即使是生理上也会感到放松安定。


    “真的吗？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耶！太好了。”


    曜川灵眼睛亮着光，原本淡淡的表情变得鲜活起来。


    她的朋友，无论是谁，都能立马看透她的心思，明明她已经是个成年精灵了，不是小孩子。


    这样一点也不酷！


    ＞＿＜


    费奥多尔看向窗外雪景：“我可以邀请你做客吗？”


    你也稍微，从罪罚中拯救我吧。


    如何攻略精灵？折断她的羽翼、斩除她所有的关系，让她只能依赖、只能信任他。


    直至四十七秒前，魔人都秉持着这种想法。


    现在他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精灵是无法被圈养的。


    她应当永远鲜活灿烂。


    “好啊。”


    曜川灵眨了眨眼，面露意外。


    这位毛绒绒饭团君看上去不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啊？


    “太宰君竟然这样对你。”费奥多尔伸手，从她的衣领底下取出一块小小的圆形定位器，“老鼠的地盘可不能暴露。”


    是早上太宰治帮她扎头发时放上去的。


    具有定位和监听两种作用，未免控制欲太强了吧？


    魔人毁坏监听器，开始挑拨离间。


    但她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知道。”


    少年太宰就爱干这种事。曜川灵跟他关系平平的时候，曾因此揍过他。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她便觉得无所谓。这样能让他安心的话，那她默许监听器存在。


    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秘密，策划惊喜除外。


    费奥多尔评价道：“您未免对他宽容过头了。”


    真是令人忮忌。


    她全身心地信任他呢。


    曜川灵弯眼勾唇，语气中带着特有的亲昵纵容。


    “那也没办法嘛。”


    雪停了。


    某个胆小鬼站在窗外，踌躇不前。


    太宰治发间沾染的雪花早已化成水滴，本人却恍若未觉。


    曜川灵无奈，正好杯里的草莓牛奶也喝完了，她起身对着费奥多尔抱歉道：“我先失陪了。”


    外面风大，别给他冻感冒了。


    回家吧。


    怎会如此？


    精灵反思。


    出来一个人，回去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