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发情期到了 你们四个真混乱啊/霍则深……
比赛现场, 巨大的全息屏幕被霍则深的身影占据。
“Ultimate”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耀石般的装甲,体积约普通机甲的1.5倍,线条无比流畅, 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生物感。
它正以一种令人胆寒的效率在战场上游弋, 每一次突进都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攻击精准而致命。
其它机甲在“Ultimate”面前脆弱得如纸糊一般, 一道刺目的光束闪过便能瞬间熔穿核心, 化作强制弹出比赛的白光和瘫倒的残骸。
霍则深驾驶“Ultimate”的动作行云流水,庞大的机身在他的操控下显出一种诡异的轻盈和迅捷, 仿佛那并非沉重的金属造物, 而是他肢体的延展。
观众席爆发如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和欢呼,“Ultimate”展现出的超强压制力点燃了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解说激动到语无伦次:“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吗!霍则深不仅突围成功, 更是这片星域的霸主!行走的积分收割机!”
霍则深显然放弃了触发事件获取积分的常规路径, 他的战术目标非常明确———
猎杀高分选手。
雷达上, 代表高积分的光点如同诱人的肥羊, 吸引着这台黑色凶兽主动扑杀。
被盯上的选手怎么可能甘心,激烈的遭遇战瞬间爆发!能量武器对轰的光芒, 近身格斗的金属撞击声在模拟星域中交织起伏。
霍则深驾驶机甲如鬼魅般出现在一片陨石带边缘, 正好遇上试图隐匿架暗紫色的重型机甲。
两台机甲骤然对峙,气氛瞬间凝固。
解说惊呼道:“是银湖学院的余悻!两大夺冠热门的提前对决!等等……数据显示Ultimate的磨损度居然只有20%?!这怎么可能,霍则深可是经历了百人围堵和信号失联啊!这就是Sword集团的科技吗?太可怕了!”
余悻的机甲厚重沉稳, 护盾光芒流转, 霍则深的“Ultimate”则静默如渊, 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冰冷气息。
林倦归把刘思存交给校方之后就准备回招待所休息, 他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情报也收集得差不多,现在只等霍则深比赛结束。
但回程途中他观看直播却发现霍则深那边的状况骤然变得惨烈了起来。
解说惊愕地呐喊:“怎么回事?!霍则深!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像卡顿了一样, 能量数值在飞速下降!”
“Ultimate”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又僵硬,挥出的攻击失去了摧枯拉朽的力量感,甚至被几台过来围观的普通机甲轻易擦中了装甲,爆出腥红色的火花。
“天!刚才还无坚不摧的Ultimate现在变成了一个沉重的靶子!到底怎么回事!霍则深!反击啊!”
余悻和其他选手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原本还在忌惮霍则深实力的选手们眼中都闪烁着贪婪和疯狂的光芒。
霍则深掠夺的巨额积分和淘汰“杀神”的诱惑力太大了,无数机甲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地扑向那台动作越来越迟缓,护盾光芒极速黯淡的黑色巨兽。
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砸在“Ultimate”身上,留下焦黑的凹痕和熔化的金属液滴。
近战机甲挥舞着合金刀疯狂劈砍,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黑色机甲在围攻中剧烈摇晃,外壳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机甲磨损度更是如同失控的秒表疯狂飙升:50%…65% …78%……
“Ultimate”以及被密集的火力压制得几乎无法移动,机体在爆炸的烟尘中若隐若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则深即将被彻底淹没,淘汰出局时,“Ultimate”伤痕累累,几乎停止动作的机体手臂关节处突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这颤动微不可查,围攻者们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Ultimate”胸口看似黯淡的能量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亮蓝色光芒!
一道直径远超寻常,蕴含毁灭性能量的巨粒子洪流如同沉睡巨龙的吐息,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横扫而出!
被这束光扫中的区域无论是能量护盾全开的防御性机甲还是高速移动的轻型机甲都在瞬间被汽化。
强制弹出的白光连成一片,如同盛大的烟花,机甲群被瞬间清空三分之一,战场中心出现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这惊天一击震慑了所有人,剩下的围攻者更是被激起了凶性。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霍则深缓过来淘汰的就是他们了!
“别给他喘息机会!上啊!他快不行了!”
剩下的数十台机甲带着决死的疯狂,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将所有火力倾泻向那台摇摇欲坠,浑身浴火的黑色机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无数攻击淹没的“Ultimate”心口向内坍缩了一瞬,仿佛将所有能量与物质都压缩到了极致。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白光芒如同超星星爆发般从它核心处炸裂开来!
那光芒强烈到瞬间吞噬了整个直播画面,所有观看直播的观众都被迫下意识闭眼或抬手遮挡。
屏幕一片惨白,只剩尖锐的能量哮叫。
模拟星系中,以“Ultimate”为中心,由能量构成的光球急速膨胀,所过之处无论是机甲,陨石,还是地形建模都悄无声息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
强光结束后,整片区域被彻底“抹平”,只剩一个巨大的数据深坑。
解说和观众都还处于失明失聪的余韵中,而赛场边缘的安全区内,堆满了被强制弹出,严重损毁的机甲,里面的学员大多处于昏迷状态。
慕元清拎着“Ultimate”出来的时候空间门瞬间宕机变灰,里面的模拟星系已经彻底被摧毁了。
“Ultimate”被慕元清像扔破烂玩具一样丢在地上,它通体焦黑,装甲大面积剥落,露出内部扭曲烧熔的线路和骨架,如同被烧焦的巨兽骸骨,磨损度早已爆表,只剩一点微弱的核心信号证明霍则深还活着。
慕元清收回机甲,高大的身影站在一片狼藉的赛场边缘,他抬头看着悬浮在空中,刚刚刷新完毕的积分榜。
霍则深:135798分。
一个远超第二名数十倍又令人绝望的数字孤高地悬挂在榜首。
慕元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赛场和所有直播频道,一锤定音,不容置疑:“比赛结束,成绩有效,鉴于现场参赛人员大多昏迷不醒,颁奖仪式延期。”
回过神来的解说员语气发颤,显然还未从震撼中完全恢复,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职业性的圆滑:“结,结束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结束了!霍则深创造了历史,也摧毁了赛场!让我们为冠军欢呼!也为所有参赛者的勇气鼓掌,组委会的善后工作而祈祷吧!”
早已待命的医疗队如潮水般涌入战场,精神力检测仪的光芒此起彼伏地亮起。
被强制弹出的学生大多精神萎靡,有的甚至陷入了昏迷。
Ultimate驾驶舱缓缓打开,霍则深踉跄地爬出来,他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角,脚步明显有些虚浮。
霍则深被抬走的时候Ultimate被他收进了机甲扣里,他迷迷糊糊的有些不太清醒,慕元清在旁边面色严肃,“就算你想拿这个第一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未免也太过火,这次我能把你从模拟战场里捞出来,不让你死在里面,下次你也要在战场上用这种方式测试极限么。”
“没……”
霍则深抬起涣散的眼,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虚弱地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就闭上了嘴。
有些话不能挡着外人的面说,霍则深再迷糊也知道要克制。
慕元清沉沉叹了一口气,把人送到医务室之后在旁边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霍则深的能力在慕元清看来是顶尖的,他只在医疗舱里躺了十几分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跟我走。”
现在哪里都不安全,慕元清得找个能和霍则深讨论战情的地方。
招待所套房里,林倦归正在和穆彰打电话。
“我觉得那台机甲有问题,能量断崖式下跌,动作僵直,太反常了,你那边有初步分析结果了吗?”
穆彰“嗯”了一声,“这几天我暂时不能去联邦总星,你……”
林倦归难得没和穆彰犟嘴,“我知道。”
“乖。”
林倦归挂断电话后听见了门铃声,他点开酒店的内置系统,在屏幕上看见门外站着的慕元清和霍则深时有些意外,指尖在开门键上停顿了一瞬,还是摁了下去。
房门无声滑开,霍则深没想到能突然近距离看见林倦归,脚步停在门外迟迟不敢跨进去。
慕元清知道霍则深对林倦归的感情,所以过来的时候哪怕那些保镖阻拦也只是说:“外面不安全,我需要借用林先生的房间进行简单复盘,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就去和穆彰说,责任我担。”
就这样,慕元清把霍则深带到了林倦归面前。
霍则深还穿着带有污渍的作战服内衬,他嘴唇没什么血色,额角甚至贴着一条小小的精神力稳定贴。
他想离林倦归再近一些,可自己现在无比狼狈,肯定会弄脏哥哥的。
霍则深浑身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局促,看得林倦归无比心疼。
林倦归望向和记忆中的霍则深无二的少年,问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么多人围攻你,还好吗?”
霍则深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好几下,仿佛要将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强行咽下去。
久违又纯粹的关心像暖流一样猝不及防冲垮了霍则深强撑的壁垒,鼻腔泛起一阵酸涩,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只是机甲受损比较严重,我没事的。”
霍则深想努力说得轻松些,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面对林倦归时的汹涌情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脆弱又委屈。
慕元清已经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如同在军部开会,坐姿笔挺。
看着那个在模拟星系里杀伐果断,如同冰冷兵器的少年在林倦归面前将所有锋芒棱角都收敛起来,好像一只淋了雨寻求庇护的小兽。
慕元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了然。
林倦归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慕元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无奈,像是在问他怎么把霍则深带过来了。
要是穆彰知道了指不定又发神经。
“外面人多眼杂,记者,其他学院的眼线,甚至还有Sword集团的人,也只有你这儿比较安全。”
慕元清解释完他又看向还傻站在那里的霍则深,“比赛开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则深身体微微绷紧,从口袋里一枚通体漆黑造型简约的机甲钥匙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
“可能我和这副机甲还没有磨合得太好,比赛前期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操控感很流畅,哪怕被逼到角落我也有一战之力,可是到了中期我却感到精神力变得虚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脑袋和灌了沉重的铅没区别,连动动手指都困难,动都动不了。”
林倦归垂下头思考,慕元清倒是没有任何意外,“和军部截获零散情报吻合,Ultimate不仅是Sword集团研制出的顶尖机甲,它更危险的地方在于能以操控者的精神力作为燃料,强行榨取,转化为自身破坏力。”
“所以这就是……”霍则深没有把话说完,他现在才明白梁屿把Ultimate带过来之后慕元清对他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
慕元清和霍则深还在那里复盘,林倦归却时不时点着太阳穴。
霍则深的话已经把林倦归疑问的最后一块拼图补全,为什么原剧情中两位主角拼尽全力也要毁了Ultimate,看来Sword集团利用人体实验想创造更强的人类来操纵Ultimate是假,通过不断的“进食”让机甲和操纵者的意识合二为一才是真吧。
慕元清和霍则深聊到一半的时候穆彰突然打电话过来,慕元清做了个手势,无声地示意自己需要接个电话,起身走到隔壁房间并关上了门。
客厅只剩两人,林倦归还沉浸在后续对策的思考中,霍则深却不知不觉来到林倦归面前单膝跪地,他虔诚又执拗地看着林倦归,很谨慎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一般人可能感受不到,可霍则深对林倦归的信息素却不一般的敏感。
他像一头最忠诚也最敏锐的猎犬,即使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林倦归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以及缠绕在他指尖的点点信息素。
虽然很微薄很浅淡,可那抹水生香却是霍则深分化那天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味道。
林倦归诧异地看着霍则深,他眨了下眼睛侧过头,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霍则深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你是不是……发情期到了。”
林倦归的颈侧皮肤透出一股不正常的薄红,他猛地缩回手摇头,“我没事,你不用……”
微妙而紧绷的时刻,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慕元清脸色难看地走出来,他手腕的光脑还亮着,显然并未结束视频通话。
他刚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霍则深单膝跪在林倦归面前,而林倦归快速抽回手的一幕。
这画面任何人看来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暧昧和亲密感。
几乎在慕元清看清的瞬间,光脑里就传来穆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怒吼:“慕元清!现在!立刻!马上!带着那个姓霍的滚出林倦归的房间!马上!”
慕元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穆彰,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霍刚结束联合实训的比赛,虚弱得很,感情是经不起怀疑的,你不要总是……”
林倦归表情异常平静,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见屏幕那头穆彰扭曲又执拗的脸,他声音清晰而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穆彰,别耍小孩子脾气,这边比赛结束,我打算离开了,慕将军正准备送我回去。”
“你自己回去!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背叛我以及觊觎你的人去照顾你!”
穆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在场所有人。
霍则深还半跪在地上,他身体猛地一僵,穆彰的话像一盆凉水浇下,将他方才因担忧林倦归生出的那点靠近的勇气瞬间浇灭,只剩难言的黯然。
霍则深垂着头紧抿嘴唇,不敢再看林倦归。
林倦归揉了下额头,语气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脆弱,声音也放得更软了些,“你想让我死啊,好了别闹了,我很累。”
穆彰被林倦归示弱的话噎住了,沉默几秒后粗暴的切断了通讯。
慕元清的光脑屏幕暗了下去,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林倦归缓了口气,他对慕元清笑笑:“你和小深还有话要说吧,这里给你们用,我先回穆彰家了。”
“嗯,我很快就过去。”
离开前林倦归把霍则深扶起来站好,动作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温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霍则深转身看着林倦归干脆潇洒的背影,突然望向慕元清:“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哥哥明明在发情期,穆彰不来,还说不会让你再继续照顾他?!”
只要是和林倦归相关的事情霍则深反应都特别快,慕元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对霍则深说:“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把机甲扣给我,我派人去维修。”
霍则深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屈辱感淹没了他,他将机甲扣塞进慕元清手里,力道大地像是要捏碎它,带着一身压抑的戾气冲出了房间。
房门被霍则深甩出一声巨响,他甚至没耐心听慕元清的后续安排。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有点脾气很正常,慕元清开解不了霍则深,毕竟他在感情中从来没赢过,更别提有什么有用的经验了能传授给霍则深了。
悬浮车无声降落在穆彰宅邸戒备森严的私人停机坪,慕元清发现林倦归并未回来。
他给下属发消息,问他这会儿林倦归的具体坐标,得知林倦归已经坐在Sword集团执行总裁的办公室里才觉得事情又在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林倦归从来不是那种被动等死的类型,霍则深说完那套机甲的诡异之处之后林倦归就有了新的想法。
他直接杀到Sword集团,也知道梁屿一定会见他,所以和前台小姐说完就顺利搭乘悬浮梯来到集团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联邦总星璀璨到令人眩晕的夜景,从这个位置看仿佛能将整个星球的繁华踩在脚下。
梁屿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身形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瘦削,但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将他衬得挺拔了几分,少了初见时的虚弱。
梁屿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个无可挑剔又带着些许惊讶的礼貌微笑:“林先生可真是稀客。”
林倦归毫不客气地在奢华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放松地像是在自己家,“梁先生有看今天的大学生联合实训吗?Ultimate可是战绩不俗。”
梁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的小吧台动作娴熟地泡起了茶。
热水注入骨瓷茶杯蒸腾起袅袅白雾,梁屿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林倦归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闲适地啜饮一口,“我不太关注这些比赛,不过霍则深能得到第一名,很多人都会开心的。”
林倦归没有碰那杯茶,身体微微前倾,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镜片下的眼睛紧紧锁住梁屿,“但我看其中好像不包括梁先生。”
“哦?林先生从何得知?”
林倦归轻笑一声,“否则梁先生为什么要在星网弄那么多噱头出来呢?”
林倦归其实并不在意外界的任何猜测和传言,可问题是他让怀峻把霍则深推到风口浪尖之后有两方人马对冲,一方想要将这件事闹得更大,另一方则不希望霍则深机甲的问题冲至搜索榜第一。
梁屿放下茶杯,看着林倦归的眼神带着豪不掩饰的审视,他早就知道林倦归不简单,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洞察到他对舆论的操控,直接杀上门来摊牌,这份胆识和敏锐超出梁屿的预料。
“梁先生不必紧张,从某些方面来看我和梁先生的目标或许是一致的,我过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寻求合作。”
“合作?”梁屿眼里染上一抹兴味,像是发现了新奇猎物的猫科动物,尾音微微上扬,“是和集团,还是和我?”
梁屿需要确认林倦归的站队。
两人都已经把话挑明,林倦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梁先生你啊,要不是你点头,当年我追究害霍则深摔断骨头的人也不会那么有效率,还得感谢你帮忙呢。”
所以这次梁屿又利用刘思存给霍则深设置了一些小障碍,刘思存以为自己这么做能让父母在监狱里减少一些折磨,却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弃子。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梁屿想玩儿谁不是翻手为云么?
梁屿眯起眼睛想了会儿,随后露出一个笑容,“合作的前提是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林先生过来找我难道是为了霍则深?”
他试图将话题引到霍则深身上,想摸清林倦归的真实意图。
林倦归伸出食指摇了摇说:“为了他就太没意思了,更何况我知道他被人盯着呢,我何必自找麻烦。”
但林倦归知道梁屿想要的是什么,他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流光溢彩仿佛都匍匐在他脚下。
林倦归转过身,背对绚烂璀璨的夜景,他的身影被勾勒出一道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剪影。
Omega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Sword集团顶层的风景很美吧,难道梁先生不想一直站在这里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直指梁屿压抑多年的野心。
“想啊。”梁屿不假思索地回应,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但这些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林倦归笑得很自信,“以前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和梁先生合作的原因,我想要的,也只有你能带给我了。”
梁屿也起身站到林倦归面前,他像是捉摸不透林倦归的心境,难得问了一句:“真是奇怪,有什么东西是穆彰给不了你,而我能给的?”
林倦归弯起眼睛,绽放出一个极具冲击力,近乎妖异的笑容,带着纯粹又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Omega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狡黠和笃定,“你能猜到啊。”
通讯器突然响起,林倦归点了拒绝接听,他对梁屿莞尔一笑道:“那就说好了,有人来接我了,先走一步。”
“等会儿。”梁屿叫住林倦归,他看着林倦归的背影,眼里有欣赏与忌惮,还有种看透世情的凉薄:“Omega花心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那两人以前还在一起过,你就这么有自信自己能全部吃下?”
林倦归仰着头大笑两声:“谁说我花心了?”
Omega回头扫了一眼梁屿紧锁的眉心,“我是最专情的那个。”
办公室的门无声合拢,梁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倦归回头那抹笑,慢慢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心绪。
这Omega是个祸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除掉他。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说会提供帮助。
梁屿脸上闪过扭曲的笑意又立马隐了下去,重新变回平日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助理马上进来,问梁屿有什么吩咐。
“不用盯着霍则深的事煽风点火了,慈善相关的话题也适可而止,庄熙现在是慈善协会的主席,没必要惹着他,不过林倦归……”
梁屿露出一抹混合着残忍与期待的冷笑,“多盯着他,不管他和什么Alpha相处都要找机会放大,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第67章 相杀 自信即巅峰/霍则深/穆彰/慕元清
送林倦归回穆彰宅邸的路上, 慕元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林倦归的发情期状态已经按捺不住,他腺体发涨,撕下阻隔贴之后信息素在封闭的车厢内丝丝缕缕地逸散, 带着一种诱人堕落的甜腻尾调。
沥青的味道不知何时开始淡化, 变成了清冽的冷香,就像林倦归在慕元清心里的形象, 复杂又难以捉摸。
林倦归靠在车座角落, 他面色已经变得潮红,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 迷离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醒。
“慕将军,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趁我现在还有点儿理智, 以及……你的信息素是要等到了穆彰家才能给我吗?”
慕元清深吸一口气, 林倦归的信息素没有诱发他的易感期提前, 反倒让他的心莫名镇定下来。
“穆彰家有信息素过滤器, 我在外释放信息素会对你以及过路人造成影响和躁动。”
“哦……”林倦归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微微侧过头叹了口气, 像是很无奈。
而慕元清也终于把酝酿了一路的问题说了出来:“为什么要去找梁屿, 你明知他对小霍不怀好意。”
林倦归轻笑,用脸颊撑住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点儿的姿势靠着:“那是霍则深该考虑的事了,梁屿盯上他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小孩儿总要成长, 我已经因为和他的资助关系被人议论纷纷, 怀疑我不安好心, 有什么特殊癖好,别人利用这一点无限放大,你还想我怎么做?”
慕元清听出林倦归这是在用霍则深转移话题, 却还是锲而不舍道:“所以当初离开小霍并非穆彰逼迫你,你自己也是愿意的。”
“我只是顺水推舟,小深对我的依赖于双方而言都不是好事,他的人生还那么长,总是把视线放在一个已婚Omega身上……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次在赛场上看见霍则深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实力还是让林倦归感到欣慰,就是不知道他还得熬多少年才能走到慕元清现在的位置。
慕元清不再说话了,林倦归对穆彰霍则深的情感都很复杂,不是他能随随便便看得懂的。
等回到穆彰家,林倦归将外衣随手脱掉扔在一边,回到卧室将自己猛地砸在柔软的床铺里。
忙了这么久,林倦归已经累到不行,慕元清的信息素克制地包裹着林倦归,林倦归姿势放松了不少。
慕元清来到床边凝视着床上时而蹙眉,时而昏睡的林倦归,空气中,恬淡的白杉木气味悄无声息地与林倦归的信息素交织汇合。
次日,穆彰带着一身风尘和彻夜未眠的疲惫回到他位于联邦总星的家。
他想也不想来到主卧,看见林倦归正深陷在被褥中昏迷不醒,脸色依旧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是瞬间卸了劲,弯下腰想伸出手碰碰林倦归的脸。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穆彰的靠近,林倦归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穆彰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慕元清过来看到的就是穆彰那副爱而不得的暗自神伤。
见到慕元清后穆彰走出卧室把门关紧,皱着眉对慕元清恶狠狠道:“你把霍则深带到他面前究竟是怎么想的!”
作为穆彰曾经的爱人,如今的忌惮对象,慕元清不见任何情绪上的激动,只剩一种深沉的无奈。
“我解释过了,当时没有能说话的地方,而且林倦归对Ultimate也很好奇,让他知道赛场中的细节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可穆彰却像是听不进任何解释,他死死盯着慕元清,像一头被激怒却不得不压抑的豹子:“你这样会让我这一年多做的努力全部白费,林倦归本来就不爱我,以前他对霍则深的关注比我多多了,我让他不再和霍则深来往之后他的重心彻底放在事业上,他需要我,我能帮他,我们的关系原本是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的。”
慕元清转头看着林倦归卧房所在的方向,他突然低笑一声,为穆彰这么多年过去对待感情的天真感到怀念。
以前慕元清总以为穆彰对他那么执着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现在看来穆彰只是单纯的执着和不服输。
“你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被你们架在火上烤的人岂止霍则深一个,我现在也不是逃不了吗?你纠结霍则深是否趁人之危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林倦归不爱你,这些事永远不会有结果。”
“……”
穆彰和林倦归已然成为一对怨偶,穆彰相爱,林倦归相杀,利益瓜葛让他们难舍难分,只要知道他们婚姻的真相就无法置身事外,慕元清就是最好的例子。
慕元清的话暂时冷却了穆彰沸腾的血液,但他眼底的阴鸷并未散去。
深吸几口气之后,穆彰给了慕元清一个眼神。
慕元清了然,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厚重的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穆彰把霍则深在联合实训上的单独镜头截下来放大,他在空气中轻点,虚拟屏幕将Ultimate的细节毫无保留地展示。
非人感的外形,庞大的身躯,细致的活动关节。
“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东西,就知道白日做梦。”
和现在的轻型机甲相比Ultimate会显得更加笨重,但它的亮点并非外形,而是内置操作系统。
“小霍说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用不起劲,精神力也在被快速消耗,军部之前对Ultimate的调查就是怀疑对方以精神力作为燃料,所以他们才会需要更强大的人类诞生。”
穆彰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他皱起眉感受那抹刺喉的辣意,旁敲侧击道:“你都不行,霍则深能行?”
慕元清笑容黯淡,“我年纪大了,更何况从一线退下来的人怎么可能再有能力去操纵Ultimate,这次如果不是霍则深的自身能力,他可能没办法从模拟星系中出来。”
穆彰冷笑一声,“那不是更好?”
不仅消除了穆彰的心腹大患,还能趁机对Sword集团发动舆论攻势,比如他们的诡异机甲在模拟实训中害死了个学生什么的。
慕元清让穆彰别做春秋大梦了,他提醒穆彰:“你知道现在是谁在保着霍则深吗?基因融合实验半年前才重新启动,这个实验耗费时间久,有的人早就急不可耐了,霍则深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
“失败的实验那么多,谁又能知道留下来的是不是成功品,我是不抱任何希望,Ultimate都送人了我还关注这个项目做什么?”
最开始穆彰参与进这个项目不过是为了看看Ultimate有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夸张,现在看下来也不过如此,他已然不抱任何兴趣。
慕元清皱起眉头,像是不愿意穆彰就此退出:“如果我们的利益一致,梁屿是个很好的突破点,他对这些实验项目从来不热情,和林先生一样热衷于弄钱。”
提到林倦归的时候穆彰神情明显软了几分,“我倒希望他能有几分别的爱好。”
旁人不知,穆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林倦归在校时期就将自己的时间压缩得很满,他这么努力无非是为了将来和穆彰离婚之后有更多筹码。
但穆彰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想到这里穆彰垂头敛去那抹难以察觉的深沉,话题一转又说:“就算梁屿能利用,他达成目的之后也会反咬一口,养虎为患道理你不会不懂。”
慕元清却说已经晚了,“从赛场回来之后林先生就去找梁屿了,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打听到,但说不定他已经先你一步和梁先生合作了。”
穆彰沉默下来,他得承认林倦归在某些事情的敏锐度上面比他要厉害,就像以前林倦归说他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穆彰的利益一样,穆彰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既然林倦归已经帮穆彰做好了决定,穆彰就没必要再纠结什么。
一时无言,书房门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穆彰和慕元清对视一眼,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林倦归正懒散地靠在门框旁边。
Omega像是刚去洗了个澡,身上披着件浴袍,胸口大敞,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林倦归的目光越过站在他对面的穆彰,直直看向坐在皮质沙发上的慕元清,“信息素味道变淡了。”
慕元清赶紧站起身,“我立马……”
“慕将军,你和穆彰是初恋吧,和他分开这些年难道没有想过要找Omega吗?”
“……”
慕元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穆彰也不知道林倦归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林倦归对着慕元清粲然一笑:“我和穆彰的合同还有不到一年时间结束,到时候我和他离婚,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啊,我们可以相互解决……”
穆彰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弯腰直接把林倦归打横抱起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林倦归,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林倦归笑呵呵地抱紧穆彰的脖子继续对呆站在那里的慕元清说:“还是说你要和穆彰再续前缘唔……”
嘴巴被穆彰捂上了,林倦归靠在穆彰肩膀上没了动作。
等穆彰把林倦归稳稳地放回卧室的软椅上,穆彰从抽屉里找出风筒有些暴躁地帮林倦归吹头发。
林倦归摇着头拼命拒绝,穆彰却捏了下林倦归的脸让他乖点,“再乱动我亲你了。”
“……”
好古皂的霸总发言,林倦归被无语住了,但果真不再乱动,眼睁睁看着穆彰把他的头发吹成鸡窝。
林倦归“幽怨”地盯住穆彰,穆彰又赶紧去找梳子,一点点帮林倦归把头发梳好才把人抱去床上躺着。
“祖宗,我又怎么你了,要在慕元清面前说那些话?”
林倦归却没搭理穆彰,只是说:“梁屿让人制造我和霍则深的谣言,他和梁老爷子好像不太对付,对霍则深的态度很不一样。我回来之前去找了他,说我可以帮他,他问我要什么,我暂时没想好,你觉得他能给我什么?”
这会儿林倦归完全不像先前那个对慕元清大放厥词的小疯子,穆彰被他弄得没脾气。
慕元清的信息素很快流淌过来,林倦归把头埋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却没有闭上眼睛继续睡。
他这会儿明显只是倦怠而已。
穆彰在床边坐下,他轻轻握住林倦归的手说:“总归他没那个本事让你我离婚,林倦归,你就没有想过和我离婚后你会一无所有吗?”
“想过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林倦归对穆彰露出一个很纯真的笑容,穆彰看得有些痴,用手背轻轻摩挲着林倦归脸颊的柔嫩肌肤。
他总以为自己能看穿林倦归,又觉得林倦归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穆彰眼眸中满是留恋,他平静地说出残忍的话语,“你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已经不求你一定要喜欢我了,但你如果敢离开我,我会让你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我们不要走到哪一步,好不好?”
林倦归“唔”了一声,眼里透出疑惑,“难道你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一辈子吗?”
“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会爱上我吗。”
穆彰对自己的势力很有自信,林倦归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他的,他早就做好了和林倦归折磨一生的准备。
林倦归轻轻叹气,他怎么会忘自己要做的事呢,更何况他心里早就装满了人,不管穆彰做再多都无法打动他,他已经品尝过这世间最好的爱情了。
穆彰还以为林倦归沉默下来是放弃抵抗了,他把林倦归的手举起来,轻轻吻了吻林倦归的手指,“林倦归,不会有谁比我对你更有耐心。”
的确,穆彰以前狠狠伤害过林倦归,可他已经痛改前非了不是吗?
他相信林倦归迟早会回心转意的,一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林倦归却说:“难道穆将军能陪我们玩一辈子这样的游戏吗?我承认最开始拉他下水只是想报复你们而已,可现在我觉得很无聊。”
穆彰垂着眼移开视线,林倦归的话是事实,可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再次浮上脑海。
林倦归是个只要觉得无聊了就会迅速放下的人,就像梦里的穆彰让他觉得没意思了一样,他很快就不想再搭理穆彰,彻底离开了穆彰的世界。
“那就去找些有意思的事吧,什么都好,但眼下的模式不会改变,我之前说过的,这场游戏由你开始,想停下没有那么容易。”
穆彰抚摸着林倦归的发丝,他眼里充斥着宠溺与放纵,好像林倦归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不离开自己。
林倦归沉默地闭上了眼,等他入睡,穆彰离开卧室,看着正在客厅释放信息素的慕元清。
慕元清在用光脑处理军部的事情,见穆彰出来他关掉光脑,看着穆彰的眼神有种难以理解的微妙。
“以前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足够奇特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找刺激。”
可能是从过去的滤镜中彻底走出来了,慕元清现在看着穆彰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纠结难言的感觉。
林倦归的心思明显不在穆彰身上,穆彰这种喜欢自讨苦吃的性格真是和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那时候他觉得Alpha和Alpha在一起不是什么大问题,受到生理限制之后又自以为是地找了个Omega帮他解决易感期,对这个Omega不仅不好,转过头来还美其名曰说爱上了人家。
穆彰此人做生意当领导的魄力非同一般,感情上却专门给自己挑选高难度的攻克目标。
不喜欢又能怎样呢,林倦归厌恶穆彰的信息素,还有可能让林倦归的身体产生各种不良反应,他们想走下去不知道要克服多少困难。
现在林倦归还能因为需要穆彰的势力暂时留在他身边,等以后穆彰年龄大了,他还能抓住花期正好的林倦归吗?
要知道林倦归可是比穆彰要年轻十几岁啊。
穆彰听出慕元清话中意味,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学习如何对Omega好,哄Omega开心,尽力把自己以前的臭脾气改掉。
林倦归毕竟年纪还小,穆彰可以包容他的缺点和任性,肆意妄为一些就更好了,穆彰巴不得林倦归惹出什么事他跟在后面擦屁股,这样林倦归就会记穆彰的人情了。
然而林倦归在大是大非上很拎得清,在外从来不会给穆彰难堪,只是在内……
说到底还是穆彰自己的错,这苦他自己吃着就好,可正如林倦归所说,慕元清会愿意和他们玩这种游戏一辈子吗?
“如果可以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意外发生得太快,有些秘密我应该埋进坟墓里,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慕元清苦涩地摇头,“是我的错。”
被林倦归稍微试探一下就漏了破绽,让穆彰和林倦归之间产生那么大的嫌隙,还把他也牵扯进来变成这两人play中的一环。
穆彰没再延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慕元清这些年怎么不找Omega。
“他说得有道理,如果将来你有了心仪的Omega,可以随时说停止。”
对待慕元清的时候穆彰的态度依旧很温和,毕竟是他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人,总是会在意慕元清的感受的。
可慕元清却让穆彰不要顾此失彼,“林先生的信息素有一个特质你发现了吗?”
穆彰沉思片刻,即便不愿承认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倦归的信息素从来不见任何引诱意味,被他的信息素包裹感受到的只有平静安宁,即使正在发情状态中也不会造成其他Alpha易感期提前,只会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气味中无法自拔。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慕元清觉得很神奇,别的Omega只要释放信息素都会令他感到面红耳赤,生理性反应会让他的内心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可林倦归却不会让慕元清有这种感觉。
林倦归这么奇异的体质,就算不被穆彰选中也会有别的人盯上他,慕元清能体谅林倦归,也知道林倦归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所以根本生不起责怪林倦归的心思。
“所以对我而言,我们保护好他就行了,不管他以后选择如何,是否需要我,我都会愿意过来为他解决发情期。”
“……”
要是放在之前穆彰肯定会只问慕元清是不是对林倦归有了多余的好感,但他知道慕元清是很克制的人,他看不出慕元清对林倦归有什么旖旎的情意,反而是同情更多一点儿,还有种陪穆彰一起赎罪的意味。
算了,穆彰不想再计较什么,只是再次警告慕元清:“以后不要把霍则深带到他面前,我能相信林倦归只是可怜他所以对他好,但他对林倦归可是见缝就钻,以前我可以看他没成年放他一马,以后不会了。”
穆彰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他真的盯上了谁那对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慕元清沉默地点头,穆彰不再和他交谈,转头回到林倦归所在的卧房安安静静陪伴着林倦归-
联合实训结束,霍则深第一名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他借着这次比赛机会在所有人面前大放异彩,颁奖典礼那天更是有不少人在星网蹲守直播。
霍则深的五官深邃刚毅,他身上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走上颁奖台的时候先是行了个军姿才接过奖杯。
下台采访的时候霍则深还是一如既往地少话,被问到当时在赛场上发生的状况时只是简单解释:“战术而已。”
自火暴这种事情在很多人看来都不可思议,对霍则深本人以及他驾驶的那台机甲都发出了不少质疑,但霍则深只是把事情完全揽在自己身上,没有让媒体再继续延伸下去。
全息屏幕前,坐在轮椅上的梁显成看着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年,满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实验多年最接近于成功的实验品,他能走到现在虽说少不了林倦归的帮助,但是能在那么多优秀的Alpha中脱颖而出已经算实力不凡了。
“说不定他会是我们扎根军部最好的棋子。”
梁显成老花镜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即使眼角向下耷拉也丝毫不掩饰闪过的那抹精光。
位于联邦总星的润霖集团顶层办公室,林倦归把将来的商业计划全部安排完就让下属们离开办公室。
他把自己如今已有的资产做了个汇总表,给[林倦归]说完之后问他有没有记好。
“嗯?我为什么要记。”看戏看久了的[林倦归]还以为自己只用给林倦归鼓掌就可以了,最近林倦归一拖二把穆彰和慕元清都弄得心力交瘁的样子让[林倦归]看得津津有味,怎一个爽字得了。
可林倦归却笑着说:“你记不了就让你的系统去记,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遭遇不测,让你的系统不要再给我重开,换你来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倦归]有种林倦归在向他交代“后事”的感觉。
“我……肯定不行的,而且你都做得这么好了,系统也没说过能让我接手什么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不是打算,只是以防万一,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而且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出过错。再过不久我和穆彰的合同到期,以他现在的意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虽然我们签署过婚前协议,但我能有现在这些资产的确有很大一部分是沾了他的光。”
可林倦归再怎么努力都搞不过家底深厚的穆彰,现实就是这么无力,林倦归又不是什么爽文男主,他身上也没那么多光环。
[林倦归]表情变得很沮丧,连机械神都斗不过的存在,天道之子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情还能逍遥自在,到底凭什么啊,就因为撰写这本书的作者给予主角的无限偏爱吗?
林倦归让[林倦归]别太难过,“至少我还有你,你还有系统,我们都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没过一会儿,[林倦归]说:“剧情已经走到关键节点,系统说不会再重开了。”
“是吗?那很好。”
林倦归并非没有把握,但他只是需要一点儿保证而已。
系统拥有这个世界的最高视角,它知道一切的原委,却只从[林倦归]这边透消息出来,它那边肯定有什么无法言说的限制。
如今系统给林倦归留下的谜团太多,支线任务推到一半就无法继续,这游戏谁来了都玩儿得心累。
灵魂形态的[林倦归]记忆力等同于无,听他说系统已经把林倦归说的都记下之后林倦归点头,把他自己做好的汇总表彻底销毁,起身来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否活着,我的记忆是不是真实的,走到现在我觉得很多事都非常无趣,有一部分是我自己造成的,另一部分是他人半推半就,我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没有他的日子。”
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枯偶,做着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林倦归只伤感了一小会儿就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今天还约了危滟进行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再过一会儿就要迟到了。
人生就是如此,过分沉溺在如果当初就无法开启下一局。
林倦归就等着和穆彰谈判离婚的那天,他很期待穆彰会送给他怎样的惊喜。
第68章 自我感动的艺术 多喷点杀虫剂吧/霍则……
林倦归原以为他和穆彰离婚前夕气氛会变得很紧张, 穆彰更是要在这段时间里拼命压榨他,总之不可能让林倦归好过就是了。
但穆彰逐渐将工作放在一边,空出时间带林倦归去各地旅游, 也不管林倦归愿不愿意, 做好决定了就要把人带上一起走。
林倦归不太喜欢工作安排被人打断,但穆彰不会允许林倦归拒绝他, 于是林倦归就只能把工作带走, 一边旅游一边忙活手里的事。
穆彰让林倦归别总盯着光脑,本来眼睛就不太好。
林倦归觉得穆彰管得有点太宽了, 但危滟的确说林倦归最近的状态比较紧绷, 劝他多出门散心,不要总是窝在办公室里。
“如果你能早点儿和我说, 我会安排好时间出来和你认真玩儿的。”
以前和霍则深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会仔细安排行程, 确保不和林倦归的工作撞上, 让林倦归有时间也有心情出去玩儿。
但穆彰对这些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想做什么都随你。”
于是乎就有了两人在满是沙漠的荒星落地支起帐篷露营的情形。
穆彰美其名曰“远离尘嚣”,然而荒星一无所有, 他干脆从飞行器上扛了个小冰箱和烧烤架子来到地面, 耐心又细致地把肉类蔬菜等洗净切好并串上签子。
林倦归在旁边安静看着,有种穆彰在玩真人版过家家的感觉。
他坐在穆彰搭好的椅子上喝着一瓶碳酸饮料,看穆彰兴致勃勃地在那儿烤串的模样, 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里。
“沙子有什么好看的。”
之前穆彰带林倦归去的地方要不就是环境优美的深林, 地势罕见的崖壁, 以及精致古朴的小镇, 他们辗转来回了许多星球,每次的体验感都还不错,林倦归也慢慢接受了和穆彰出门旅游的日常。
但这次林倦归却觉得他和穆彰的旅行变成了极限求生现场。
现在的林倦归还是更喜欢舒适的大床和智能厨房管家, 他毕竟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拥有锦衣玉食的人,喜欢找罪受彰显自己的价值,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到一定地位之后可不想再回去过那种难熬的日子了。
见林倦归这一脸无奈又不解的模样,穆彰拿着扇子给烧烤架上的烤肉扇风,油脂滴落炭火发出“滋啦”的爆响和更浓的烟雾,烤架上突然窜起一股火苗,与此同时还冒出了难以忽视的焦糊味。
穆彰赶紧拿起烤串,林倦归则是眼疾手快地往烤架里浇了些水,又不至于让火苗完全熄灭。
“你不觉得很好玩儿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也试试?”
穆彰把肉重新放在烧烤架上,他手上沾着不少炭灰,看起来黑黑的,林倦归象征性地拿了一串肉放到烤架边缘随意翻动着,不打算给自己上什么难度。
林倦归从小就会做饭,否则他也不能在樊美仪被欺负的时候敢拿菜刀出来吓人了,但上学后更多的还是吃食堂,上班后则是在便利店简单解决,或者随便找个餐馆吃。
和霍则深认识之后林倦归更是没进过厨房,他的厨艺可以说是退化到完全没有。
在穆彰眼里林倦归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他能陪穆彰出来都算给了他不小的面子,更别提亲自上手做什么饭菜了。
穆彰看见林倦归这副敷衍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想吃你做出来的东西可真难。”
林倦归给烤串翻了个面,“我就这么点儿水平,你要是不介意生熟的话现在也可以吃。”
穆彰把之前因为火势太大烤焦的部分用剪刀剪掉,往烤串上撒了一把孜然和辣椒粉,又烤了一会儿等油脂和调料充分融合,自己拿了一串,把剩下的都递给了林倦归。
“味道正好,你尝尝。”
林倦归接过烤串,用嘴吹了吹。
他对吃饭这件事好像从来没什么过盛的欲望,能进嘴就行,但对于穆彰的厨艺他还是非常认可的,“你好厉害。”
林倦归的夸奖穆彰很受用,但林倦归尝了一串烤肉就把剩下的放到盘子上,没有再碰了。
烤架只剩林倦归放上去的一根烤肉串,看起来孤零零的。
周遭的环境让林倦归兴致阑珊,目光所及只有连绵起伏蒸腾扭曲着热浪的沙丘,一片死寂的黄褐色铺向天际,不见一丝绿意,也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
“这段时间带你出来旅游算是补上结婚后的蜜月旅行吧,至于为什么最后一站要选在这里,是因为我想带你刷新我对过去的记忆。”
林倦归放下手里的碳酸饮料,可算给了穆彰一点眼神,“你和慕将军也来过这里。”
都不用穆彰点明,林倦归多聪明的人,随便一猜就知道了。
如今提起慕元清的时候穆彰已经很坦然,他点头说:“这里是我以前在军事学院实训课上意外迫降流落到的一颗星球,当时飞行器损坏,能源耗尽,我靠着空间背包里仅剩的压缩干粮和两瓶水熬过了五天。”
慕元清那会儿寻着踪迹找过来的时候穆彰已经陷入半昏迷,看见慕元清着急的目光他的眼睛紧紧粘在对方身上,对这份救命的恩情在心里记了很久。
穆彰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嘲:“有时我很想和你说说以前经历过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似乎大多数都和慕元清有关,我知道你介意这些,也知道你对这些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林倦归的确没兴趣听穆彰的青春往事,但对方都这样说了,还带着点儿示弱和分享的意味,他难道还能直接冷漠地拒绝吗?
出于一种近乎本能,为了维持表面和谐的人道主义,林倦归顺嘴接了一句:“可能是以前没有机会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聊的都是……”
利益。
穆彰习惯性下达指令,林倦归平静顺从,他们去参加宴会,成为令人艳羡的AO伴侣,离开所有人视线后他们各自做着彼此的事业,很少有深度交流。
虽然穆彰喜欢上林倦归之后有心了解林倦归的喜好,也希望两人能做到心意相通,但林倦归的单方面抗拒还是让穆彰无计可施,现在林倦归发情期的时候又掺合进一个慕元清,这份关系能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穆彰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只会陷入死胡同,他无意间看见林倦归的烤串正在冒烟,赶紧拿起来吹了吹。
然而烤串的一面已经彻底焦糊,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林倦归表情有些沮丧,“怎么放到旁边也能糊掉。”
他拿起剪刀想把糊了的地方剪掉,却由于下手太狠,烤串上一半的肉都被他削完了。
穆彰赶紧接过手,他可不敢再让林倦归碰这些东西了,现在看来林倦归是真的没这个天赋。
不过这好歹是林倦归烤的,他撒了点儿椒盐,刚准备咬一口就听见林倦归说:“别吃了吧,一看就没烤好。”
都不用穆彰评价林倦归就能看出这串烤肉因为火候太大会导致肉质干硬和汁水流失,口感肯定不会太好。
但穆彰却说“没事”,把入口干柴的烤串全部吃下,还对林倦归笑着说:“好歹是你亲手做的,我舍不得。”
只要林倦归能为穆彰花一点心思,只要一点点就好,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穆彰也能照单全收。
穆彰不经意流露出那种混合着神情懊悔和小心翼翼的复杂神态有时候会像细刺一样刺中林倦归心底某个角落,让他产生一种近乎荒谬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欠了穆彰什么”的错觉。
但林倦归依旧选择紧闭心门拒绝共情。
穆彰给出的不平等契约以及居高临下的掌控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林倦归记忆中无法轻易抹去,就算穆彰再怎么示好,林倦归依旧在心底冷冷告诫自己:不要输给一瞬间虚假的温情,心软是沉沦的开始。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狗贱,林倦归不想沉浸在这种诡异氛围中,干脆主动说:“我一直很好奇,当初你让我签署那份协议的时候想的难道不是三年一过就把我扔掉不管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做这些,我并非无可替代,别的Omega来到你身边也能担任好穆彰伴侣的职责。”
穆彰知道林倦归迟早会问,他倒也很诚实地说出了原因:“我以为只用三年就能让慕元清放下一切和我在一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结果一切偏离轨道,穆彰根本无法控制感情上的任何事情。
“所以你根本没想过合同结束后要怎么安排我,你希望我自生自灭的,最好还是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这样就算我想闹起来都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一切。”
林倦归描述的分明是原剧情中穆彰对[林倦归]的所作所为,但穆彰却矢口否认道:“林倦归,不要假设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不可能这样对你。”
“那你会怎么对我。”
饶是穆彰这种老狐狸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的周密,他被林倦归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了一小会儿才说:“总之我们现在并没有走到你以为的地步,你一直在拒绝我的示好,我欠你的还不清,我愿意用一生去赎罪,你却不肯接受。”
“我没有接受的理由。”
林倦归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穆彰嘴角沾染的油渍和一点香料粉末擦拭干净,“你迟早会腻的,穆彰,你总觉得没有人能在你的攻势中坚持自我,但长时间无法得到回应的付出会让人心生怨气,或许让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回心转意会让你很有满足感,可这样的感情本身就很病态,我们永远无法得到健康的关系。”
穆彰早就沉浸在自我感动的艺术中无法自拔了,林倦归的话只会让他感受到目的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
然而林倦归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把穆彰的阈值彻底拉高,不管林倦归说什么他都不是很在乎,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也很简单,就是林倦归不要离开他。
穆彰的自以为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林倦归知道他说什么都是对牛谈琴,这才有穆彰做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的状态。
对待穆彰这种人就是你越烦躁越折腾他,他就越觉得你很在意,简直和流氓无赖一样不讲道理。
林倦归刻意忍下的白眼还是让穆彰发现了,但穆彰也不气恼,只是握住林倦归即将撤开的手腕说:“以前你说希望我能接受真实的你,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当初对我假笑的时候要可爱太多,林倦归,我离不开你的,重拟财产合同也好,除了离婚,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会答应,你能不能可怜一次我?”
只要林倦归阐明理由表示和穆彰的婚姻无法继续,Omega协会的人介入调查之后知道穆彰和林倦归没有进行任何标记,离婚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们签署的那份合同时间一到就自动终止,离婚的时候更是财产分割都不用做,他俩本来就没有共同财产,想离婚去领个证就好,方便快捷得很。
说到底穆彰还是不想这三年的努力全部白费吧,林倦归和他还是伴侣时对方的人脉属于两人,但离婚后林倦归就可以不用为穆彰做任何事了,也不必再维护他的面子。
林倦归把这些隐形规则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给穆彰提了个建议:“可以续签合同,我继续帮你解决易感期,在人前我们还是AO伴侣,利益相关的事情我们依旧是伙伴,但我不想再和你保持婚姻关系,你可以用我无法怀孕生子的事情将所有过错推在我身上,不会对你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
穆彰沉默下来,良久,他问林倦归:“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没用。”
林倦归反问:“是不是我说什么话你都不愿意听。”
这两人明明在交流却没没有任何作用,穆彰固执己见,林倦归不肯让步,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得不到任何结果。
穆彰将剩下的肉串全烤完,又分给林倦归两串让他不要挑食,“越是锻炼就越要保证肉类的补充,一味吃补剂只会让你的内脏功能退化。”
为了保证自己的体力,林倦归已经重新练起了拳击,星际时代想长点儿肌肉还是有挺多办法的,林倦归已经配合教练进行了快一年多的训练。
但不喜欢吃饭仍然是林倦归的弱项,穆彰会时不时提醒他。
这次的肉串明显比之前的要好吃了很多,也没有烤焦,林倦归很赏脸多吃了几口。
穆彰填饱肚子就开始收拾残局,将散落的调料瓶盖紧,把用过的签子和沾油的纸巾捡起来塞进密封袋。
林倦归站起身,穆彰把两人的椅子收好,刚准备回飞行器,一阵密集而诡异的“嗡嗡”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沙漠的寂静,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那声音不像任何机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生物高频振动,如同无数细小的电钻同时在耳膜上开动。
林倦归下意识回头寻找声源———
“进去!”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林倦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他后背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他被穆彰用尽全力,几乎是粗暴地推进了飞行器敞开的舱门。
林倦归双手撑在地上,那股钝痛还未传来,透过飞行器的挡风玻璃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一片巨大又会移动的“乌云”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小小的露营点俯冲下来!
它们有着如岩石般粗糙的甲壳,复眼闪烁着冰冷无机制的光,巨大的口器开合着,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锋利如镰刀的前肢在空气中高频挥舞,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振翅的声音汇集成毁灭性的噪音浪潮,遮天蔽日,将沙漠的光晖切割得支离破碎。
是虫族。
林倦归强压下恐惧,他扑到窗户边拍打着坚固的玻璃:“穆彰!快进来!快啊!”
他几乎很少在穆彰面前露出如此焦急的模样,穆彰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林倦归,对林倦归高吼,声音穿透了虫群的嗡鸣:“赶紧联系顾祢!坐标发他!我能撑一会儿!你害怕就趴下,别看!”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金光包裹住穆彰,无数精密构建如同活物般涌现组合,一架线条冷硬充满力量的暗金色机甲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完成了武装着装。
背部推进器喷吐出白色的尾焰,推动着机体悍然迎着虫群冲了上去!
穆彰没有选择固守,他手中的激光刃精准而狠辣地劈向虫群,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将坚硬的甲壳轻易破开!
腥臭的蓝色血液和破碎和虫肢四处飞溅,穆彰的动作迅猛如电,步伐诡谲多变,每一次都能精准避开致命的扑击和带有腐蚀性的酸液。
林倦归的血液几乎要凝固,眼下绝不是计较私人恩怨的时候,穆彰一旦倒下,紧接着被撕碎的就是飞行器里的自己。
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杂念,林倦归迅速点开光脑给顾祢发送了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精准坐标,随后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深呼吸。
从小到大他都很害怕虫子,这种心理阴影伴随林倦归长大,每次听见旁人谈论起虫族的事情都会让林倦归感到浑身不适,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会努力保持镇静。
年幼时糟糕的生长环境也无法让林倦归脱敏,这种惧怕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有次他的耳道里还钻进去一只小蟑螂,要不是那天林倦归说他耳朵痒让樊美仪帮他看看,樊美仪还没办法在阳光下看见耳道里的东西。
晚上樊美仪带林倦归去医院,当时医生已经快下班,见到林倦归这种状况像是很意外,说可以用镊子试着看能不能帮林倦归把小蟑螂夹出来。
可林倦归实在疼得不行,泪眼婆娑地说好痛,医生让他们明天再去挂个号,看看能不能用别的办法将异物取出。
次日樊美仪又带林倦归到医院挂了号,耳镜下蟑螂的屁股骤然放大,林倦归紧紧闭上眼睛克服恐惧,折腾了半小时才将蟑螂的尸体抽出来。
回程路上樊美仪还在那儿碎碎念:“不都是用镊子取,你昨天忍一下我就不用花这五十块的医药费了。”
林倦归心里很愧疚,他知道樊美仪赚钱不容易,可他真的很害怕。
到南方读高中的时候林倦归虽然成绩不错,算是没什么烦恼,可是这边的蛇虫鼠蚁比北方还要多,一下雨就潮湿得不行,如果不及时把垃圾扔掉就会生出那种难以用肉眼观察的白色小虫。
樊美仪喜欢把装鸡蛋的黄色纸托堆在阳台等着卖钱,可那次梅雨季之后纸托被水打湿,白色小虫在阳台爆发,又随着生活轨迹蔓延在家中各处。
最开始林倦归发现的时候拍照给樊美仪看,樊美仪很淡定,她不怎么怕这些,但她毕竟在人家家里做工,要是把虫子带过去波及主人家就不好了。
于是她对林倦归说:“你把鸡蛋壳子扔掉清扫一下就好了,哪里有虫子你就去买点杀虫剂喷一喷,很快就没了。”
林倦归信了樊美仪的话,每天放学回家忍着恶心做完作业就开始做家务,可那些虫子像是能无限繁殖,今天擦完了明天还能成倍爆发,林倦归简直要被这些东西搞崩溃了。
那段时间林倦归状态非常不好,连老师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把他叫到办公室去问他怎么了,还劝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的。
林倦归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去,摇着头说:“等天晴就好了。”
他已经查过,那些白色小虫叫粉螨,喜欢气候潮湿的环境,繁殖能力惊人,凡是被它碰过的东西最好是扔了或是经历暴晒才能杀死虫卵,最重要的还是保持环境干净整洁,身体免疫力差的人可能会因为它产生过敏哮喘等症状。
林倦归锲而不舍地打扫卫生,终于在一个月后控制住了情况。
而这时樊美仪终于忙完回到了家,看着整洁一新的家她像是很欣慰,丝毫没有发现林倦归的憔悴一般:“你能把家里打理得紧紧有条,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那会儿林倦归年纪还小,不知道樊美仪的做法究竟有什么问题,还真以为樊美仪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他好。
后来林倦归的生活环境渐渐好了起来,他逐渐将这些不好的记忆抛在脑后,直到和霍则深在一起。
那段时间林倦归和霍则深才确定情侣关系两个月左右,林倦归一如既往地出差,有大半个月没回家。
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林倦归在离家前忘了把垃圾封起来扔掉,这就导致他回家拿杯子打算去接水和的时候发现了厨房里正在上下蠕动的小白点。
手里的杯子当场就摔到了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上学时的梦魇仿佛在此刻又缠了上来,林倦归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就在他鼓起勇气拿起毛巾准备开始搞卫生的时候,水龙头里一滴水都没流出来。
林倦归很少这么茫然,他站在那儿缓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看看是不是欠了水费。
等交完水费电费林倦归接到了霍则深打来的电话。
当时林倦归声音明显很哑,还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哽咽。
霍则深立马就察觉到林倦归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霍则深的关心让林倦归有种安定感,他吸了吸鼻子,对霍则深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我知道这种虫子不可怕,但我就是战胜不了。”
林倦归这会儿还在阳台吹风,他没办法待在厨房那个鬼地方心平气和地和霍则深聊天。
霍则深能从林倦归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对那些虫子的烦躁和厌恶,男人似乎变得严肃起来,问林倦归能不能拍张照片给他,他好确定要买什么杀虫剂过去。
“如果做不到的话和我形容一下特征,这种时候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林倦归独立惯了,即便谈了恋爱也还是不习惯麻烦别人。
“没事,我能面对,明天我请个家政过来,现在太晚了,我不想你为了我的事这么晚出门。”
霍则深并未介意,他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如果在你遇到问题的时候我视而不见,我会觉得我很混蛋,外面风大,你这会儿在阳台吧,赶紧回去,别感冒了,我马上就到,不会开快车的,你放心。”
尽管嘴上说着不要,但林倦归的确想有个人在身边帮忙分担一部分精神压力。
林倦归鼓起勇气去了趟厨房,把那些小白虫的照片拍下来发给霍则深之后就立马删掉了原图和聊天记录。
霍则深回了个“OK”的表情,他说这种东西处理起来不难,他来解决就好,让林倦归先洗漱,他知道林倦归爱干净。
可林倦归的心根本就安静不下来,直到门铃响起,林倦归简直是弹起来的,立马跑去开了门。
看见霍则深的那一瞬林倦归的心好像跳得没那么快了,霍则深手里拎着个袋子,见林倦归像个可怜小动物一样双眸水润简直心疼得不行。
进屋后霍则深直接把林倦归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你一个人住我还是不放心,等这房子租期满了,你过去和我住吧。”
这份建议实在是顺理成章,可林倦归心里却有些忐忑,没有立马答应。
霍则深会给予林倦归充分的思考时间,他亲了下林倦归的脸颊,问他明天要不要上班,林倦归摇头:“下午再去打卡,反正没人抓我通勤。”
这就是集团高层的任性之处了。
霍则深笑着拍了拍林倦归的细腰,“正好我明天休息,那就看看这些烦人的小玩意儿要怎么解决吧。”
霍则深往他带来的喷壶里倒了半包盐之后灌水,将壶里的盐水调到极高的浓度之后往厨房上下喷洒着。
“这种小虫子外膜很薄,基本遇上盐就会死,但它产下的卵又很顽强,连续洒个三四天再整理卫生就差不多解决了,以后还是得勤扔垃圾,不要堆久了。刚才我检查过,幸好就厨房里有,没蔓延到别的地方,控制好了就行。”
林倦归一时无言,他没想到对自己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被霍则深几句话就解决了,看着霍则深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上些崇拜。
霍则深弯着眼睛再次抛出橄榄枝,“我家很大,多住一个人完全不是问题,你要是想养宠物的话……容量够的,就是我们工作太忙,不一定顾得上。”
林倦归的确心动了,但他还是很委婉地说:“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原本我想和房东说要续租的。”
霍则深立马就听出林倦归这是答应了,喜笑颜开道:“没事儿,到时候要搬家记得和我打电话,我来帮你收拾东西。这边就等着干吧,你回来后就一直在心烦吧?去洗个澡,我给你放水。”
霍则深对林倦归的习惯了如指掌,林倦归乖乖去洗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霍则深靠在沙发里,看着他之前在外地出差时买回来的童话。
这些书是因为林倦归当时瞧见一个买书的小女孩太可怜,鞋子衣服都破洞了还在那儿费力地吆喝,林倦归蹲下身拿了最上面的三本,还给女孩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牌扫了一百块钱过去。
洗完澡的林倦归一身的水汽,霍则深放下书,听林倦归说完买书的故事,看着林倦归发丝潮湿嘴唇红润的模样,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还说林倦归真有爱心。
林倦归撑着头笑:“这是一种卖货方式,故意勾起同情心,让你心甘情愿掏钱。后来听同事说那女孩的父亲是老惯犯了,去市场批了书之后就让小孩在街道上吆喝,城管赶了好几次,也有人报警,但还是管不着,毕竟这是她爸唯一的敛财方式。”
霍则深脸上并无意外,他只是心疼林倦归,“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不买她的东西,久而久之她爸就不会利用她赚钱了,你知道真相后伤心吗?”
林倦归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得到,而是我知道……如果她没办法用这种办法为她爸挣钱,她爸就会用别的办法去压榨她。”
霍则深把手里的书放下,他凑上去紧紧抱住林倦归喃喃道:“哥哥,你一直这么好。”
第69章 别想和我离婚 王八念经/霍则深/穆彰
那晚林倦归窝在霍则深怀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睡着。
他难得睡得这么香, 好像有霍则深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林倦归最无助的时候霍则深愿意过来帮他解决问题又肯花心思陪他,这份感动一般人可能无法理解,林倦归却对霍则深的感情浓度来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烦人的虫子在霍则深的方法下三五天就彻底消失, 男人戴上塑胶手套用鱼鳞抹布将那些盐渍擦掉, 还问林倦归有没有现在就要他带走的东西,免得到时候搬家还得请拉货的过来。
霍则深这是想让林倦归慢慢有个适应的时间, 但林倦归却很干脆地说:“你只要把我带走就好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林倦归会觉得有些倒贴, 可林倦归突然发现他能拥有霍则深是一件格外幸运的事情。
这个男人将他的一言一行都放在心上,不觉得他麻烦, 做起家务也是仔细又认真。
被人爱的感觉是这样吗?林倦归舍不得放手了。
霍则深听到这话当然很高兴, 他和林倦归工作都很忙,平时想见面总得约时间, 如果能住在一起他还能照顾林倦归, 想想就很美好。
霍则深的房子地段很好, 属于闹市中的净土, 不仅安静,环境还很不错, 不管是离霍则深上班的医院还是周氏都很近。
自那之后两人就没再分开过, 就连吵架都很少发生。
每每想起这些林倦归还是会觉得幸福又难过,虫子翅膀翕动的频率让林倦归头痛欲裂,他低着头泪流满面, 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他点开通讯录里霍则深的名字, 将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颤着手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那些虫子仿佛无穷无尽,被烧烤的烟火气和活物的气息所吸引,疯狂地涌来。
就算穆彰的战斗技巧经过无数次生死磨砺, 动作迅猛凌厉,每一次攻击都能带走数只虫子,但时间一点点流淌,林倦归能清晰地看见飞行器外越来越深的凹痕和被腐蚀的痕迹。
面对如此规模的虫巢即使强如穆彰也超越了他的极限,机甲能量储备正在飞速消耗,负荷逼近临界点,按照眼前这些虫族的恐怖数量,他顶多……再撑十分钟。
如果十分钟后援兵未至,穆彰和他的机甲都将被虫海彻底淹没撕碎。
“滋滋……”飞行器的内置通讯器突然被强制接通,传来穆彰剧烈喘息,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背景是震耳欲聋的虫族嘶鸣和金属碰撞的巨响,林倦归泪眼婆娑地抬头,以为是幻觉。
“林……林倦归……”穆彰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嘶哑和近乎解脱的平静,“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对我动情,我也知道当初的合约伤你……很深,你这么清醒骄傲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沉溺在无望的感情里……”
一滴泪从林倦归眼眶滑下,他像是能听到庞大的虫子被激光刃劈成两半的脆响。
“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很爱你,也很在乎你,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林倦归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所见之处早已不剩黄沙,整个飞行器都被一层黏厚浓稠的虫族血液糊满,视野里一片令人窒息绝望的幽蓝色。
林倦归关掉了通讯器。
他看着眼前面色焦急的[林倦归],在煎熬中分出一丝理智,在想这次究竟是意外还是穆彰为了挽留他的计谋。
林倦归知道穆彰迟早会出手,他越是安分林倦归就越感到诡异。
但那么多虫族,穆彰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全部歼灭,林倦归对虫子有心理阴影,他没办法帮穆彰做什么,这次[林倦归]在现场,他能见证穆彰的死亡吗?
穆彰的机甲已经伤痕累累,胸口装甲大片凹陷,能量护盾闪烁着濒临崩溃的暗淡光芒。
如同深陷泥沼中的困兽,穆彰被涌来的虫群层层包围,机体的警报声尖锐如同丧钟,每次挥刀都变得异常沉重。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镰刀虫王突破穆彰建立的防御圈,巨大的刀臂带着撕裂空气的狠戾狠狠劈向机甲脆弱的腰部连接处。
躲不开了。
冰冷的绝望伴随极致的疲倦席卷而来,穆彰的视线扫过被虫血糊住的飞行器,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看向驾驶舱内壁的自火暴按钮,这种时候能拖一秒算一秒,不管林倦归愿不愿意原谅他,他都会用生命去护住林倦归。
就在穆彰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立刻向三点钟方向全力突围,我们要动用量子炮了!”
顾祢嘶吼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在穆彰的通讯频道里炸响。
穆彰眼中精光爆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推操纵杆,机甲几乎以自残的方式硬生生撞开几只挡路的工兵虫,朝着与飞行器完全相反的三点钟方向亡命狂奔!
虫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突围激怒,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密密麻麻地调转方向,疯狂地追逐那台伤痕累累的机甲。
它们庞大的身躯汇集成一股洪流,恰好完全涌入了悬停在半空中那艘巨大星舰,“天光”锁定的攻击范围。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纯粹光源无声无息地从“天光”舰首的主炮口倾泻而下。
炮火所及之处,空间都发生了扭曲一般,那些密密麻麻的虫族被光芒接触到的瞬间被彻底分解湮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光芒散去,穆彰身后原本被虫族肆虐的天空只剩一个巨大干净又空无一物的扇形区域,只剩地面残留的能量余波证明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穆彰的机甲在冲出攻击范围边缘的瞬间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推进器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轰然坠落在沙地上扬起一片烟尘。
救援队以最快的速度从战舰冲下,撬开严重变形冒着电火花的驾驶舱门,小心翼翼地将穆彰从机甲残骸中拖了出来。
“快!送先生回医疗舱!”
然而陷入昏迷的穆彰似乎还残存着一抹意识,他沾满血污和沙尘的手指虚弱地动了动,嘴唇翕张着,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去救……他。”
救援人员立马明白了穆彰的意思,“一队护送先生回舰急救,二队跟我去找夫人,快!”
他们冲到那架被蓝色虫血完全覆盖,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的飞行器前,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迅速破开了因腐蚀而变形的车门。
林倦归已然昏厥,他脸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泪痕。
被带回天光之后林倦归睡了三天都没醒,就连穆彰都从医疗舱里恢复到可以站起身去探望他了,林倦归还是没有一点儿要苏醒的迹象。
穆彰手指还缠着纱布,他问医生林倦归怎么会这样,医生解释说:“Omega本来就体弱胆小,可能是被虫潮惊到了,听救援队的人说他们找到夫人的时候夫人都哭晕过去了。”
林倦归很少在穆彰面前展示他的脆弱,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扛,性子倔得不行。
为了搞清楚和虫族战斗的时候飞行器内都发生了什么,穆彰还特意让人调取了飞行器内的监控。
看见林倦归泪如雨下的模样Alpha脸上闪过心疼,紧接着他却笑了。
穆彰笑得很开心,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林倦归可算为他哭了。
也只有这种危机时刻林倦归才愿意勉强接受穆彰的真心吧。
穆彰知道他这回算是赌对了,林倦归就算再狠心也不会忘记他的救命之恩吧?离婚的事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但林倦归早就算到穆彰会有这么一出,醒来后他也没说什么,半真半假地靠在穆彰怀里,像是还没从那场惊吓中缓过劲来。
穆彰捧着林倦归的双手,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以后不会再带你去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了,知道你娇贵,我们去更漂亮的地方旅行,好不好?”
林倦归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穆彰的笑收也收不住,他正沾沾自喜着,却没发现林倦归轻叹一口气的无可奈何。
他就知道穆彰福大命大死不了,那场所谓的虫族袭击不管是时机地点和规模都透着精心设置的巧合,天光舰队的支援快得不像话,可能早就在附近星域巡航等待,只等着林倦归发出求救信号。
期待了好久就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林倦归觉得穆彰江郎才尽了。
林倦归早就没有软肋能让穆彰拿捏,也只能想出这些办法来挽留林倦归。
合同即将到期,那些曾经束缚林倦归的枷锁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他已经不是拿出那个孤立无援,只能被迫签下替身合同的林倦归。
林倦归反握住穆彰裹满纱布的手,问他有时间能不能去趟联邦总星:“我们一起去看你爷爷吧。”
穆彰脸上的温和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浅的警惕。
林倦归在这种时候提出去见穆捷的建议是吃定穆彰不会拒绝吗?还是说他有别的打算?
穆彰陷入沉默,他在思考林倦归这步棋的真正杀招落在何处。
林倦归像是没有感受到穆彰带来的无形压力,他侧过头看向舷窗外浩瀚的星海,语气带上一抹似有若无又恰到好处的惆怅与认命。
“总归我以后逃不了你,如果我们想彻底稳定下来还得需要你爷爷的帮助,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视线内,你应该知道我探望了你爷爷很多次,他这些年也总和我提起你,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去。”
林倦归的话轻飘飘的,他转过头看向穆彰,眼神坦荡:“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家人能真正认可我么。”
穆彰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林倦归选在这个时机主动提出实在是太过刻意,如果穆彰拒绝就说明他之前的深情都是空中楼阁,穆彰有种被逼到角落的复杂情绪,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两人在赛灵星休整了几天,林倦归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要不就是抱着猫玩儿,要不就是回自己书房处理公事。
之前关于猫的着落林倦归和穆彰讨论过,林倦归觉得小彩狸还是留在落宸庄园会更好,它本来就是穆彰抱回来的猫,也格外适应这里的环境,要是跟着林倦归离开说不定会应激。
当时穆彰表情不是很好,他问林倦归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和他离婚以及安排身边所有事情了,还说林倦归这么做就是抛夫弃子,不负责任。
林倦归觉得穆彰脑子可能是被夹了,但他没有证据。
“猫还是和你比较亲,就算留在庄园我也不会让人继续照顾它的,你最好还是别想和我离婚。”
要签合同的是穆彰,不愿意离婚的也是穆彰,凡是提到离婚相关事情穆彰都会拒绝沟通,两人根本没办法交流。
所以这次穆彰的苦肉计结束林倦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猫的时候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他时不时看着天空,像是在想这种日子自己还要过多久。
前往联邦总星的路上,林倦归见到了郑识。
作为服务于穆彰多年的专职律师,郑识亲眼目睹穆彰这三年来对林倦归的情感转变。
谈及财产事项的时候穆彰身体朝林倦归倾斜,有种不自觉的讨好之意,“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只要我们不离婚,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林倦归仔细看着郑识新罗列的条款,轻轻皱了皱眉说:“我还是希望我们的财产状态能保持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我们的问题依旧横在中间难以解决,一是你的信息素我无法接受,二是我身为Omega没办法给你生孩子。我的身体有残缺,你迟早会因为各种事情后悔,与其等将来打官司闹得难看,有些话还是别说那么死比较好。”
郑识想制止林倦归把话继续说下去,但他抿着唇死死压着这份冲动。
穆彰已经失心疯了,他对林倦归不仅仅是爱而不得,很多利益相关的事他们早就无法分开,穆彰不懂得适时放手,他越想抓紧林倦归就越抓不住。
像林倦归这种性子需要一定独处空间来回蓝,可穆彰从来就不明白,只知道一味付出自我感动,这样下去两个人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
果然,听到林倦归这番理智到不行的话之后穆彰的笑容凉了一些,“信息素的事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吗?慕元清不会退出,我也不会离开你,至于你能不能生孩子我根本无所谓,你这些年做了那么多慈善,谁都管你叫哥哥,喊爸爸的也有,我们去领养也不是不行,不必执着于血脉。”
“祖母已经催过很多次了,我们一起去探望她的时候你又不是看不见她的期许,你将来肯定会和别的Omega生孩子,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倦归像是没什么情绪一样平静地陈述着事实,穆彰深吸一口气,紧攥拳头像是在隐忍脾气,“林倦归,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你也不相信我们离婚之后我还愿意履行这三年来的所有合同内容。”
他俩吵架总是这样,没有一个肯让步的。
郑识在旁边打破僵局:“夫人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有附加条例,如果违背某项合同内容给予先生怎样的处罚之类的。”
林倦归轻轻瞥了一眼郑识,脸上似笑非笑的,“我觉得你们完全听不懂人话。”
Omega疲惫地叹了口气,他倒在座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处,像是在走神,嘴上喃喃道:“从小到大我都身不由己。我只是想为自己做一次主,和你谈论结婚是我最大胆的一次,因为我明白如果只做你情人那林倦归就彻底毁了。你以为我想卷进你和慕元清那点事非里吗?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逃不掉。穆彰,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救世主,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连情爱都放下了,旁的,也没什么放不下。”
好像又回到了被穆彰逼得喘不过气得那段时日。
林倦归可以和穆彰好好讲道理,但穆彰只会选择性去听对他有利的道理,他永远不会设身处地去为林倦归考虑,只是一意孤行想把林倦归绑在身边。
早就接受现实的林倦归知道穆彰不会答应离婚,那就坐地起价呗,穆彰愿不愿意接受就是他的事了。
穆彰摆摆手让郑识离开,郑识心领神会转身,他已经清楚林倦归的要求有哪些,准备继续去拟定合同了。
林倦归被穆彰慢慢抱进怀里,Alpha眉眼低垂,像是走投无路一般,问林倦归想要怎样的生活。
“如果你觉得累了,以后那些交际应酬不愿意去就不去,我也不会总是把你推到台前阻挡舆论,你有任何想做的事都可以随心所欲,放下一切担子都没事,只要你开心就好。”
穆彰这会儿有种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切代价的感觉,可林倦归知道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才会彻底失去价值随便穆彰摆弄了。
所以他只是慢慢闭上眼睛,懒得再和穆彰为了这些事争执。
穆彰无可奈何,他能感觉到林倦归的心理疾病又在隐隐复发,而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可穆彰真的无法离开林倦归,林倦归彻底牵连着他的喜怒,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联邦总星,穆家老宅。
会客室厚重的大门打开,穆捷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他须发皆白,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每次林倦归过来的时候都会感受到古老家族沉淀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暮气。
这让他想到了周家。
若是子嗣众多还能撑起这艘家族巨船,出了像周颐那种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败家子就只能找别的办法拉人来同舟共济了。
林倦归最近总是容易走神,过去的回忆经常缠住他,让他无法摆脱。
穆彰站在林倦归身侧,见到白发苍苍的穆捷只是沉默着,并未主动开口。
瞧见穆彰的时候穆捷先是愣了下,随后深吸一口气,素日里严肃紧绷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
“都回来了。好,很好。”
穆捷声音洪亮,带着旧居上位的沉稳。
林倦归喊了声“爷爷”,态度恭敬而不卑微,“前段时间我和穆彰去别的地方玩儿,不小心遭遇虫族,算是生死一线吧,我实在是害怕,这次拖着他过来见您,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多事了。”
虽然林倦归早就答应穆捷会把穆彰带过来,穆彰也做好了被林倦归带到穆彰面前的准备,但场面上的话林倦归还是得说的,算是给这爷俩一个台阶下。
穆捷的视线落在穆彰疤痕交错的双手上,他眉头轻轻皱起,像是在刻意压制怒气,“你总是这样,喜欢在外面野着,做些刀口舔血的事,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还让倦归陪着你打打杀杀么?!”
穆彰脸色很臭,他对这位从小对他严苛,期望甚高又总是失望的爷爷积怨已深。
穆彰下颌线绷紧,几乎要习惯性地顶撞回去,但眼角余光瞥见安静坐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林倦归,那句“我的事不用你管”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林倦归说过希望能得到穆彰家人真正的认可,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穆彰都会答应。
穆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和叛逆,语气生硬,却也算得上平稳清晰,“爷爷,过去的事是我年少气盛不懂事。”
这声“爷爷”叫得异常艰难,但终究是喊出来了。
穆捷原本还在敲击扶手,他指节顿了顿,没想到硬气了这么多年的穆彰就这么服软了。
穆彰看向林倦归,眼里闪过一抹明显的温柔与纵容,“以后我会和倦归好好过日子,那些生意都交给他,重心也会慢慢向联邦总星转移,如果军部那边有合适的职位,我会考虑。”
这番话几乎是穆彰有史以来对穆捷最大的妥协与承诺,林倦归也诧异地看着穆彰,没想到穆彰的打算居然是这个?
穆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穆彰,又扫过安静坐着的林倦归。半晌,他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似乎在这一刻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点儿。
穆捷缓缓靠回背椅,眼底深处那层积压多年的阴霾和焦虑终于被一种如释重负的安心感所取代。
“……好。”穆捷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就这么达成一致啦?在旁边看这的林倦归觉得有点儿太快了,他还以为这爷俩得大吵一架才愿意稍微妥协。
林倦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下那抹失望,他抬起头对穆捷笑笑。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林倦归身上的穆彰暗叫不好,每次林倦归露出这种表情都说明他要搞事了。
果然,下一秒林倦归就对穆捷说:“其实今天过来,有件事我还想和爷爷坦白,之前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由于我分化时间太晚,可能此生都和孩子没什么缘分了。”
穆捷知道穆彰和林倦归的秘密,他从始至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还需要利用林倦归来和穆彰缓和关系。
但现在林倦归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讲明显就是要让穆捷做个选择。
如果穆捷在意穆彰的话就会无视林倦归的“残缺”,林倦归以后可以利用穆捷的名号继续为自己谋利。
如果穆捷更关系他们穆家能不能有后,林倦归就能利用这一点顺理成章和穆彰提离婚。
在此时坦白这种事对林倦归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林倦归乐意看见更加混乱的场面。
穆捷察觉得到林倦归的小算盘,见穆彰那么紧张的模样,他眯起眼睛,又把皮球轻轻踢了回去。
“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如果穆彰有那个魅力,你会愿意为了他生孩子的。”
孕囊发育不完全都是小事,花点时间做个手术就好了,虽然这样做会比较损伤Omega的身体,可为了Alpha奉献这点儿又算什么?
林倦归弯起眼睛笑笑,转头对穆彰说:“谢谢你们一家对我的包容。”
穆彰莫名从这股笑容里品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寒意。
既然穆彰都服软了当然得留下来吃餐饭才行,穆彰的口味和寻常Alpha差不多,由于消耗比较大更喜欢吃肉类,至于林倦归还是吃得很精细,桌上也摆了鱼虾。
穆彰已经习惯给林倦归剥虾壳剔除鱼骨,林倦归也心安理得接受着,穆捷气定神闲地把这些看在眼里,吃完饭让穆彰去书房找他。
这爷孙俩有话要单独聊,林倦归当然不会打扰,但他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准备去找庄熙看看慈善协会那边有什么值得参与的项目。
“结束了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穆彰知道林倦归闲不下来,他和穆捷估计要聊好一会儿,与其让林倦归在家里等还不如让他出去玩。
“嗯,知道了。”
林倦归才走出穆家老宅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好久没联系的林母,她说林秋重病垂危,让林倦归回一趟雾荧星,算是看林秋最后一面了。
自从林氏被林倦归握在手里,林秋有好几次想掀起风浪都没成功,他白得了一个穆彰岳丈的名却什么都做不了,别提有多憋屈了。
人如果心里有情绪不发泄出来是会得病的,林秋也算是体验到了[林倦归]当年拥有过的无力感。
是不是真的得了重病林倦归不知道,但林倦归还是得去一趟看看才行。
穆彰和穆捷聊完已经是下午,他看见了下属发的消息,知道林秋这会儿在重症监护室的事,林倦归更是坐上了前往雾荧星的舰艇。
按理来说穆彰也得去看看林秋尽礼数,但他知道林倦归和他一样对长辈有怨气,不怎么在乎这对父母的死活。
所以穆彰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凑热闹,他给林倦归发了个消息,让他有事找自己就好,他都会帮忙办。
但林倦归那边却很久没有回信。
穆彰还以为林倦归在舰艇上睡着了,正准备回天光,他的光脑却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瞬间变成刺目的血红。
信息来自顾祢,只有一行触目惊心,带着血红色感叹号的字———
急报!林倦归所乘舰艇遭不明武装分子突袭!林倦归重伤!生命垂危!
第70章 赌注 谁去明天遇见我/穆彰
前往雾荧星的舰船在星海中平稳航行, 林倦归看着窗外的星云漩涡,表情略显深沉。
梁杉越突然申请视频聊天,林倦归换了个姿势, 露出个浅淡笑容点了接通。
“梁哥, 好久不见了。”
梁杉越凑近屏幕盯了一会儿才说:“看你最近没休息好的样子,不是说穆彰转性了吗?怎么这么疲惫。自从你毕业后除了看望祖母都很少来云港星了, 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玩儿?”
林倦归弯起眼睛笑笑, “这段时间可能不行了,我爸生重病, 我这会儿正忙着赶回家看他最后一眼。”
梁杉越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他知道林倦归和父母关系不太好,当年婚礼都是过来看一眼就走了, 这几年也没听林倦归主动提起过。
“这样啊, 那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和我说, 云港星这边的医疗资源还是不错的。”
毕竟是亲生父母, 亲子血缘无法斩断,梁杉越明白这种感觉。
林倦归的“谢谢”才说出口, 刺耳的警报瞬间撕裂了舰船的宁静, 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
“警告!高能量反应锁定!迅速规避!”
星舰已经穿梭进雾荧星外道轨层,即将减速降落,林倦归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只能感觉到一股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从身侧狠狠撞入, 坚固的和金舱壁像脆弱的纸片般扭曲撕裂, 狂暴的能量裹挟着致命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管线如同地狱的飓风席卷而来!
灼目的红光吞噬了一切视野, 难以言喻的剧痛撕裂了林倦归,剧烈的冲击力将他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甩飞,重重砸在扭曲的舱壁上。
意识在剧痛和震荡中迅速滑向深渊, 林倦归仿佛能听到梁杉越声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已经没力气再回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硬生生扯碎。
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和灼烧感让林倦归无法动弹,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视野被染成一片血红,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穆彰同步接到了林倦归遇袭的经紧急警报,当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雾荧星外层轨道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漂浮在太空中触目惊心的金属残骸。
那艘承载着林倦归的星舰半边被炸毁,扭曲的金属断口处还闪烁着危险的电流火花,泄漏的气体形成归一的白色冰晶云团,小型救生舰如萤火虫般在残骸间穿梭搜救。
穆彰的心沉到了冰点,一股寒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当救援人员从一片扭曲变形的金属废墟中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几乎不成人形躯体抬出来的时候,穆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林倦归。
他的身体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破碎的衣物和焦黑的皮肉粘连在一起,手臂自肩部以下完全消失,残留的部分血肉模糊,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外,左胸到腰腹一片狼藉。
鲜血糊满了他大半张脸,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胸膛起伏着,证明他还残留着一线生机。
抢救室外,穆彰像一头濒临崩溃的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突然一拳打在墙壁上,血丝遍布双眼。
“抓到屠渊没有。”
一直跟在旁边的葛淼赶紧说:“还在追捕,屠渊这次袭击快准狠,袭击完毕就立马通过虫洞撤离,明显是有预谋的。”
“留他一条命,我要亲自了结他。”
穆彰难得后悔,他当年就不应该心软放屠渊一马,竟让屠渊找到了报复他的最好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主刀医生摘下沾满血污的手套,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我们尽力了,林先生的伤势太重,全身超过65%的组织损毁,尤其是左侧躯干,骨骼,肌肉,内脏等等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爆炸冲击波还造成了严重的颅脑损伤和内出血。”
医生艰难地递过一份闪着冰冷电子光芒的文件:“这是……病危通知书,林先生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已经完全崩溃,常规医疗手段回天乏术,除非联系军部……”
穆彰深吸一口气,他忍下那股令人痛苦的哽咽,知道医生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当机立断就给慕元清拨了电话。
慕元清见穆彰可算回电话了,连忙问:“林先生怎么样了?!”
“他伤很重,慕元清,我求你帮帮我……我求你……”
穆彰单手撑着走廊墙壁,几乎要撑不住身体,高大的Alpha在此刻彻底崩溃,他低下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眼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军部要什么都好,我都答应!只要他能活下来,什么都可以……”
整个联邦只有军部才有进行人体改造的权限,他们能使用高强度合金钢骨替换损毁的骨骼和支撑结构,再覆盖最新型的生物相容性人造皮肤和仿生肌肉组织,重建受损的内脏循环。
这些年前线战士有不少人都接受了这种风险极高的手术,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是保住一条命能继续指挥战局也是好的。
“穆彰……”
慕元清想劝穆彰不要失去理智,人体改造手术困难重重,光是术中可能产生的排异反应就足够让人命丧当场,很多原本身强体壮的Alpha都难以接受的痛苦,林倦归能受得了吗?
可这是穆彰最后的希望了,否则他不会这样苦苦恳求慕元清。
“我答应你,你让人把林先生的身体数据发给我,我向翟雁荷请示并联系医院,让他们派无菌舱过去接林先生。”
“……好,谢谢。”
穆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把医生的病危通知单甩到一边,恶狠狠地开口:“你现在要做的是不顾一切代价保住他的命,如果他撑不到军部医院的无菌舱过来谁都别想好过!”
医生点头如筛糠,赶紧转身回了抢救室。
抢救室内,林倦归浑身插满管子,监测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仿佛随时会变成一条直线,那张漂亮的脸此时毫无生气,苍白得如同易碎的瓷器。
还好林倦归的腺体没有被炸弹波及分毫,只要腺体还在他就有活着的希望。
这此事件发生得毫无征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穆彰已经派人紧急封锁消息,知道林倦归受伤的只有寥寥几人。
星网报道了雾荧星附近的恐怖袭击,这种事见怪不怪,很快就被茫茫新闻淹没。
军部的无菌舱很快被调过来,林倦归被秘密转移到了联邦总星的军部附属医院。
漫长的手术开始了,穆彰守在外面如同石雕,他已经连续四十小时滴水未进,这会儿眼窝深陷,下巴布满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极限的颓败。
等待手术结果的日日夜夜里,穆彰的暴怒与痛苦化作熊熊烈火,烧向了逃窜了没多久就被人在某个肮脏混乱的黑市找到的屠渊,他像死狗一般被拖到了穆彰面前。
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屠渊被捆在金属椅子上,浑身伤痕累累,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
他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只有粗重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穆彰把玩着一把锋锐的匕首,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他看着屠渊脸上近乎于癫狂的嘲讽笑意,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你吗?那样太便宜你了。”
眼前这个深陷仇恨泥潭的故人之子让穆彰内心无比沉重,可为了林倦归的血仇,也为了屠灏临终前的嘱托,他必须给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飞刃曾经是星际间最锋利也最孤独的一把刀,他们游走于灰色地带,在夹缝中艰难求生,虽然在外名声远扬,可他们却顶着不小的压力,屠灏为此愁白了头。
当年屠灏病重,飞刃解散,部分成员跟随穆彰来到天光,穆彰去探望弥留的屠灏。
重症监护室内,屠灏问穆彰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没有。
穆彰握住屠灏的手点头,“都安排好了,想离开的拿了一笔钱去过他们期待的生活,愿意跟着我的就来到了天光,你放心,他们跟着我都不会吃亏的。”
“好,好……”
屠灏又和穆彰说了许多当年的事,穆彰耐心听着,等到屠灏慢慢没力气了,他的声音逐渐微弱,彻底闭上了双眼。
当时屠渊站在病房外眼睁睁看着屠灏离世,他不知道穆彰和屠灏说了什么,但他认为穆彰是故意在建立天光后过来气屠灏的,否则屠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这场误会持续多年,直到穆彰把当初重症监护室的监控放出来给屠渊看。
当年和飞刃相关的资料都被穆彰秘密封存,这是对那些已经成为普通人的飞刃成员的保护,可惜屠渊不懂。
“飞刃的解体并非意外暴露被围剿,那些战死名单早就拟定好,重伤失踪更是给他们安排好的退路,你父亲用他的死做实了飞刃的覆灭,更是斩断了所有追查的线索,他给了飞刃所有成员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却一直不明白。”
穆彰的话让屠渊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试图站起身,却被椅子上的镣铐死死禁锢,只能发出困兽般的咆哮:“不可能!你胡说!你是为了推卸责任才……”
“推卸责任?!你看到的葛淼就是当年屠灏副官的儿子,你交手过的第三小队队长老强,后勤铁算盘,他们当年都在战死名单上!”
全息屏幕播放完了当年的监控录像,穆彰提到的那些人如今的照片一张张浮现。
“这是他们选择的生活,有儿有女,活在明处,这是屠灏用命换来的安稳,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审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屠渊粗重得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还有名为信念崩塌的碎裂声。
屠渊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深沉的痛苦在他眼中疯狂交织,过了许久,屠渊极其古怪地笑了起来。
起初那笑声还带着哽咽,随即越来越大,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怨毒。
“好一个伟大牺牲!好一个金蝉脱壳,他谁都想到了,却从来!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还有你!穆彰!”
屠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无比狰狞。
他猛地止住笑声,赤红双眼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穆彰脸上。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释然,只有比之前更加浓烈且纯粹的憎恨。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一切的根源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当年来到飞刃,如果你没有取代我成为他最看重的接班人,他就不会被多方针对,更不会有后来的疯狂围剿!他不觉得走投无路,怎么可能想出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的狗屁计划!”
屠渊的身体因激动而前倾,镣铐哗啦作响:“是你让我失去了父亲!你才是一切的祸根!林倦归的死就是老天对你的报复!你活该,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彰静静看着屠渊的歇斯底里,他转过身,仿佛卸下了一个腐烂的包裹,关掉全息屏幕之后眼里只剩无声的狠戾:“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屠渊抬起头,脸上不见恐惧,反而咧开嘴露出个无比恶毒的笑容,穆彰严重熊熊燃烧的痛苦和仇恨变成了此时令他最愉悦的景象。
“穆彰,我才不后悔,哈哈……”屠渊咳着血,笑声嘶哑难听,“我想看你笑话很久啦,你的Omega不惜用生命做代价做代价都要离开你,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得到他的精准坐标并发起突袭的?”
穆彰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脸上的杀意瞬间凝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了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
林倦归搭乘的星舰事故报告单上面写明,除了林倦归所在的舱室被摧毁得最严重,星舰上其他人顶多受了个皮外伤而已。
屠渊欣赏着穆彰瞬间崩溃的表情,灿烂又疯狂地大笑:“他想借我的手彻底摆脱你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失败啊穆彰,怎么会有人死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嗯?”
“闭嘴!!”穆彰一拳狠狠砸在屠渊的脸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飞溅!
无数种情绪在穆彰胸腔里疯狂冲撞,他死死掐住屠渊的脖子,却在对方即将窒息时猛地松开。
不能杀他。
至少现在不能。
穆彰跌跌撞撞冲出审讯室,无力占据感官,他不知所措。
他让顾祢去调查,总不能屠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屠渊恶毒的笑声和颠覆性的指控不像是在虚张声势,一切只能等林倦归苏醒。
穆彰垂下头沉默流泪,奔四的男人终于在此刻为了一个渺茫的真相痛彻心扉。
是他抓得太紧了吗?
林倦归怎么总是想离开他呢-
一盏天灯消无声息飘入黑暗,自远而近。
林倦归睁不开眼睛,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话也说不出来。
他好似漂浮在没有引力的空中,漫无目的,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电子合成的声波层层叠叠从四周涌来,像金属齿轮咬合一般精准且缺乏温度。
林倦归像是奸计得逞一般喜悦,“系统,你总算出现了。”
之前总是隔着[林倦归]传达消息,林倦归有很多不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既然系统已经露面,林倦归先吐槽完了再说:“真好笑啊,你这世界系统重生穿书什么元素都撞在一起了,主线剧情线感情线乱作一团,我在其中能起到什么作用?穆彰和慕元清我都弄不死,霍则深更是和我的爱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可以说这是恶趣味吧?!”
“非也,你早就看出规律了,不然不会用自己的命当赌注。”
既然系统已经说过林倦归不会再重开它就一定会保下林倦归的命,总之不会轻易让他死了,否则林倦归做的一切全都成了白用功,也是给系统增加工作量。
林倦归轻笑,“那我赌赢了吗?”
系统的沉默告诉了林倦归答案。
既然如此林倦归就没必要藏着了,他慢慢梳理着已知线索。
“蝉以前作用应该和你差不多,作为一个世界的见证者他玩忽职守,不把本职工作放在心上,还被人抓到翠谷成了吉祥物。他的存在催化了绿裔之间的矛盾,让原本可以缓缓变更族民对神看法的少年毛躁又心急,于是把自己玩儿了进去。”
这是轮回的开始,但林倦归心中仍有疑点,“蝉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少年,他们的命运从此以后紧紧连接,但我不明白樊美仪是怎么掺合进来的,因为她对灵魂的驾驭能力吗?”
系统这会儿倒不藏着掖着了,“她将自己的灵魂炼化,差一点儿能成为少年变革最好的助手,代替镜子的作用,可一切错位后她也走向歧途。”
翠谷被封闭后樊美仪承担着无法轮回之人的灵魂,他们的怨念时刻在樊美仪脑海中叫嚣,。
樊美仪没有轮回的能力,只能将自己的灵魂撕扯成许多碎片,随着蝉和少年融入新的世界,试图对他们的人生造成影响。
但少年对樊美仪像是有什么防御机制,只要樊美仪出现在他面前都能用各种办法让她倒霉透顶,仓惶离世。
樊美仪只能将视线转移到蝉身上。
投身成人的蝉有了新的名字,身边的人都叫他林倦归。
樊美仪每次都在暗中观察,尽全力让林倦归和霍则深不碰在一起。
原本他们都只是每个世界中再普通不过的常人,感受着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世界那么大,相遇很难,缘分更是难修。
直到樊美仪发觉了气运之子的存在,她发觉可以利用这一点报复。
樊美仪不能见林倦归太好过,就算是普通人都不行,必须要让他感受深刻的痛才甘心。
林倦归恍然大悟,“所以我和穆彰也在不同的世界相遇过,那个梦是真实的。”
蝉就算转世也有一副好皮囊,樊美仪消耗能力精准找到每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让他们和林倦归产生或深或浅的纠葛。
每一世林倦归都能被气运之子折磨得痛不欲生,被气运之子抢了剧情线的霍则深更是从来没遇见过林倦归。
只要看见林倦归不好过樊美仪似乎就能畅快一些,她将恨意肆意倾泻在林倦归身上,别提有多痛快。
可直到某一世,林倦归反杀了气运之子,他把气运之子囚禁起来,没过几年更是遇见了从政的霍则深。
他们算是强强联合,不仅把气运之子的身家掏空,还彻底影响了剧情线。
樊美仪无比抓狂,她不敢出现在霍则深面前,只能利用舆论逼死林倦归。
为了霍则深的仕途,林倦归了结了自己。
这个世界随着气运之子和林倦归的死亡彻底结束,气运之子对林倦归的影响从这一世开始越来越小,林倦归和霍则深遇见的时间也越来越提前。
知道自己灵魂能量渐渐消失的樊美仪决定孤注一掷,与其等这两人暗通款曲还不如先和林倦归产生交集,让他听从自己的话。
可她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有时候甚至都活不到三十岁。
林倦归喊了樊美仪十世的妈,占尽便宜的樊美仪从最初的沾沾自喜到对林倦归产生些许似真似假的爱护,她心中的怨被林倦归幼小又稚嫩的维护所打动,她似乎要迷失在时间中了。
最后一世樊美仪拼尽力气多活了十年,她在林倦归人生中最重要的年纪离世,给林倦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然而樊美仪不知道的是,某个被林倦归反杀的气运之子在属于他的世界苏醒,更是诞生了新的[林倦归]。
“以前我猜过,他会不会是我的一部分灵魂切片,我也经历过很多被人欺负伤害的事情,知道他的创伤难以治愈,可他能与系统说话,无形地存在于这世间,直到我过来。”
从系统给出的线索来看,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林倦归]是由气运之子的执念产生的。
身为炮灰的[林倦归]不知道被虐了多少次,气运之子的做法更是违背了主角的一贯标准,双标伪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虽然顺利完成主线任务,结局却令人作呕。
由于林倦归的特殊,[林倦归]被系统检索到并提供帮助,身为Bug的他重开多次后仍旧失败,这个世界磁场越来越混乱,到后面甚至连个结局都没有。
唯一的办法只有让真正反杀过气运之子的林倦归过来了。
“所以怀峻也是被磁场影响后重生的吗?”
“是。”
林倦归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大部分疑问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可下一秒系统说的话却让他跌入谷底,“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但不用重生不代表你不会死,剧情还未走到结局,这次对话机会是[林倦归]用拼尽全力积攒的80%好感值换来的。由于你答出了怀峻的名字,系统会给予你奖励,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爱惜自己,再会。”
林倦归还没来得及骂回去就失去了意识。
破系统,别让他找到机会报复。
不过系统也没说具体奖励是什么吧?!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时间在穆彰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流逝了大半年。
无菌病房内,恒定的温度,精密的维生仪器发出低微的嗡鸣,病床上的人部分身体被包裹在银灰色的钢骨框架中,人造皮肤覆盖的仿生肌肉上呈现出一种过于完美,缺乏生机的苍白。
病床边坐着一个Alpha,他看起来异常憔悴,眼窝深陷,下巴上的胡茬凌乱不堪,昂贵的衣服也显得皱巴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Omega,轻言软语道:“快醒来吧,我愿意放手了,你一直躺在这里要怎么离开我?”
林倦归好几次在手术台上差点儿没撑下来,但他的腺体持续不断地为他输送着能量,算是保了林倦归一条命。
之后的改造手术都很成功,虽然林倦归苏醒后需要时间习惯,但经过检测,那些钢骨和仿生肌肉已经完美接入林倦归的神经,他仍然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过怀孕生子是不太可能了。
穆彰还沉浸在悲痛中,没发现病床上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
又一下。
终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慢又艰难地睁开了。
引入眼帘的是冰冷充满科技感的白色天花板,光线柔和,却让林倦归感到一阵眩晕。
他有些茫然地侧过头,带着全然的陌生和疑惑看向了病床边的憔悴男人。
穆彰像是见到了奇迹一般,眼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紧张,期待,还有一丝深藏已久,无法化开的痛苦。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喉咙哽咽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喷薄而出。
林倦归歪了歪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又仿佛在思考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最后,他张了张嘴,用长久不发声显得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轻轻问穆彰:“你……是谁?”
穆彰瞬间愣在那里,他喉结滚动好几下,拼尽全力消化现实。
他眼尾抽动,露出一个诡异又欣喜的微笑,感激涕零一般握住林倦归冰冷的手说———
“我是你的伴侣,穆彰。”
65-70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
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
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
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
[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
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
[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