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捡个小楼送回家（12）


    这座位于沉没王国某处的大殿, 四面被倒塌的石柱撞出大口，几种叫不出名字的鱼类在其中穿梭。地面积着厚厚一层沙子，蓝色的、粉色的、红色的珊瑚在其中生长。


    楼小添注意到在前方红色的珊瑚丛中, 有一具人类尸骨。那是成年人类的体型，头骨、肱骨与尺骨被珊瑚缠住，只剩一双腿在外。


    骸骨以一种坐靠的姿势面向他们, 仿佛知道有人会来到这里, 早早等待。


    “啊……库……”


    绒绒慢慢靠近那具尸骨, 跪在它的身边, 用手背拨开随水流摇动的珊瑚，小手抚上它的脸庞，动作轻柔。


    她澄澈的双眼此刻充斥着楼小添难以理解的情绪, 迷茫？困惑？伤心？挣扎？她形容不了, 好像看见受苦受难的同胞，物伤其类？


    楼小添想起原道说的话，绒绒可能遇到了故人，是这具骸骨？它是绒绒的家人？


    绒绒细细瞧着骸骨, 小心翼翼地捧起它的左手，慢慢靠近自己的脸颊。


    “唔……”


    她用脸颊轻抚着那只左手, 垂着眼睑, 恋恋不舍。


    原道紧抿着嘴唇, 它会是绒绒的家人吗？


    忽然, 他向前走去, 弯腰从珊瑚丛中拿出一只笔记本。也许笔记本是这具骸骨的, 本子封面是真皮材质, 在海下不知多少年的浸泡, 仍完好无损, 但里面的纸张被鱼类咬得没有几张完整的。


    所幸墨水是防水的，原道翻动笔记，试图从七零八落的记录拼凑主其主人的信息。


    ［1月28日］：没有。


    ［3月17日］：没有。


    ［6月21日］：天气恶劣，异变波及地球每一处，似乎都结束了。没有。


    ［9月1日］：遇到逃难者，他们打算定居在那座岛上，真的可以躲过？没有。


    ［9月25日］：天气真好。没有。


    ［10月29日］：我想，我要死了。没有。


    笔记到这儿便结束，楼小添也凑过来看，好奇道：“哥，这些是什么意思，什么‘没有’？宝藏吗？”


    原道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笔记中的字迹深刻，落笔沉稳，尾端凌厉，其主人应受过良好的教育；而笔记本背部镌刻的制造商标识，原道隐约记得，那是末世前一家历史悠久，只为贵族富豪提供文具与日用品的公司。


    这本笔记的主人……身份不会一般。


    “哎？”楼小添一拍手，“这人会不会是海盗老大提过的年轻人，就让他们找海底之花的那个。”


    她眼珠转了转：“不对！”


    原道斜视她：“怎么？”


    “小文给我看过记载桃仙岛历史的那本书，我记得可清楚了，上面说年轻人从海里走出来提醒他们的时候，是十二月份，要这人是十月份死的，时间不就对不上嘛。”


    “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原道意有所指。


    楼小添点头：“不是一个。”


    转而，她就不在乎这个，小声叨叨绒绒和这具尸骨究竟什么关系，不会是她的爸爸或者妈妈吧。


    绒绒在尸骨旁依偎了很长时间，才站起身，突然，她拿起尸骨骨头就往肚子的大洞里装。


    “绒绒，不可以这么做！”


    原道心脏顿了下，迅速上前拦住绒绒，呵，斧头锤子千斤顶什么的就算了，他要是眼睁睁看着绒绒把尸体装进肚子，玫瑰男爵绝对会召集一大波人批判他！


    绒绒手里眼神带着失落，声音稚嫩，认认真真地解释。


    她说，她要带他回家。


    原道愣了下，绒绒原话里夹杂着“这位哥哥”的话，她真的认识这具骸骨？


    要知道，绒绒从来不会用任何诸如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之类的长辈称呼去唤别人，倒不是她没礼貌，而是她把所有遇到的人都当小孩对待，比自己还小的那种。


    比如绒绒一直叫他“小石头”，叫死亡骑士“小公主”，叫玫瑰男爵“小玫瑰”。


    这是第一次，原道听她唤别人“哥哥”。


    他蹲下身，试探着询问：“绒绒，你认识他？”


    绒绒摇摇头，她不认识。


    “那么，他的家在哪里？”


    绒绒再次摇头，她说，海底又黑又冷，哥哥待在这里会很孤单。


    “你为什么叫他哥哥？他是你的哥哥吗？”


    绒绒还是摇头，迷茫了会儿，说就是哥哥而已。


    原道凝视着尸骨，手中出现一只巴掌大的小袋子，边装骨头，边说：“我把他装好，你再拿着袋子。”


    绒绒点点头，帮着他一块把骨头全装进去，原道最后把那本笔记也装了进去。看着绒绒宝贝似的捧着小袋子，不知怎的心里发酸，于是扭头看向别处。


    ［这是绒绒的家人吗？］


    ［那个笔记本可以推测出很多信息：1，笔记拥有者至少一个人；2，它在找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3，它应该不是逃难者。］


    ［会不会它也在找海底之花？］


    ［有可能啊！］


    ［绒绒真的好善良，呜呜呜好心疼，虽然把骨头往肚子里装这种事的确很难评……］


    绒绒郑重地把小袋子放进肚子的大洞里，还特意拍拍胸口。


    然后，她朝着被石柱砸出的大洞游去。


    洞口后是某座宫殿与走廊倒塌后的废墟，绒绒游过废墟，便见前方生长着一大片海藻。她歪了下脑袋，绕过海藻群，继续朝前游。


    楼小添眼珠子乱瞟，心想这么大的王国，怎么路上没见一点好东西？


    “哥？你知不知道到这是哪个国家？不会人家逃难的时候把宝贝全部带走了吧？太贪心了，都不为后人着想，难怪会倒！”


    原道没有说话。


    楼小添多少有些无聊，开始没话找话，叽叽喳喳的，让冷清的海底添了几分闹气。


    约半个小时后，从前面传来冷白色的光，楼小添一下子想到璀璨的金银珠宝，脚丫子扑腾着冲到绒绒前面。


    越近，她就越兴奋，直到，她看见——


    一大片……花儿？


    这里的空间比之前经过的大殿大上十倍不止，目光所及，挨挨挤挤生长着淡蓝偏白的植物，花蕊仿佛吸盘，一张一合地吐出柔白的光点。


    整个水下空间，被这样梦幻般的光芒照亮。


    这时，绒绒与原道也赶过来。


    “哥，这个是海底之花吗？”


    楼小添抓着原道问。


    “是。”


    原道看向绒绒，若有所思。


    绒绒轻声呢喃着，靠近海底之花，轻轻用手碰了下，那株植物立刻枯萎，变成细细的灰烬，飘散于水中。


    “轰隆——”


    地面忽然颤动起来，水流涌动。


    绒绒咬着下嘴唇，蹲下身，一只手贴着地面。


    以她手掌为中心，如闪电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速度之快，顷刻将方圆十米内的海底之花灼烧成灰烬。


    黑色的灰烬在涌动的水流里形成漩涡，聚而不散，另一边，灼烧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不要！”


    一道怒斥响起。


    楼小添回头，海盗老大激动地扑过来，还没靠近，就被原道一脚踹得没影。


    “啊，哥！”楼小添拽住原道，“为什么要毁掉海底之花？这是桃仙岛的救命东西。”


    原道乜了眼绒绒：“未必是救命东西。”


    这时海盗老大又扑过来，身后还跟着其他人，他骂道：“你们在干什么？快！阻止小畜生！”


    船员们一听，急忙扑向绒绒，但都还没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


    原道眼神微沉，这些死人……


    海盗老大气急，转而朝没有被灼烧的海底之花游去。


    原道手指动了动，没再阻止，因为此时，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整个空间的海底之花都被灼烧殆尽。


    海盗老大傻了眼。


    浓稠的灰烬在水流中混合，仿佛蠕动的生物，嘶哑的叫声从其中传出，回音却是自四面八方飘来的。


    “叔！我们走！”


    贺文从身后游来，抓住海盗老大的胳膊。


    楼小添眼尖：“小文，你哪里来的海底之花？”


    在贺文怀中的玻璃瓶中，一株海底之花静静漂浮其中。


    原道回过头，正欲抢夺，在水流中涌动的灰烬尖叫一声，射出数道利箭阻止他，同时，一条条灰烬构成的牢笼将他缠住。


    原道冷哼声，这种伎俩就想对抗他？


    他抬手要将灰烬击溃，忽然听到清脆的声音。


    ——小石头，不要碰，它会带走你。


    原道错愕地望着灰烬牢笼之外的绒绒。


    绒绒眼神忧愁，轻语。


    ——为什么不能乖乖的呢？为什么……


    一道道暗红色的水雾从绒绒的脚底延伸，迅速包裹每一粒灰烬。


    楼小添见这边绒绒两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又看海盗老大等人要走，心一横，猛冲出去。


    贺文猝不及防被楼小添撞飞，回过神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大惊失色，看向楼小添：“小添，你不要乱来，你会把它给我的对不对？”


    “不是，”楼小添急忙打破他的假设，“等我问问我哥究竟什么情况，相信我，我很公平，没问题肯定就还给你了。”


    贺文握紧拳头：“他们要桃仙岛死！”


    海盗老大面色扭曲：“楼小添你想清楚，你手里拿的，可是我桃仙岛十万居民的生命！”


    楼小添向后退数步，警惕船员来抢，说：“你少吓唬我，绒绒跟我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指不定是你们认错花了。”


    “我们没有认错，在岛上石碑中有图案的，”贺文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慢慢靠近，“把它给我，小添，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在桃仙岛，你不用再受苦，小添，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楼小添不为所动：“当然不是一类，我是人，那是丧尸，但这又不妨碍我认祖归宗。”


    贺文咬牙切齿，冲过来就要抢，正在这时，被暗红水雾包裹的灰烬发出剧烈爆炸，庞大的、数以万吨的力量从中推开，当即就将众人推出去。


    第52章 捡个小楼送回家（13）


    “绒绒……”


    “绒绒……小赖虫……”


    “要是再不起床, 哥哥可就自己走了……”


    声音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绒绒觉得，是很多天以前的, 因为太远了。


    她张开嘴巴，但发不出声音，于是抬起小手, 试图抓住说话的人, 她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想知道。


    手被牵住了。


    绒绒转头看, 一下子, 迷蒙的光、温柔的声音和软乎乎的触摸感像风一样跑掉。它们都逃走后，她看见圆溜溜的大石头，和牵住她手的人。


    “哈——”


    楼小添吐掉嘴巴里的海水, 大口喘气：“我要是片沙漠, 这会儿都成海了！娘嘞，这辈子都没喝这么饱过，不是说有七十二小时效果的吗，哎呦卧槽, 疼死我了，小祖宗你们都在搞什么啊……”


    绒绒听不懂。


    不过, 事情解决了, 她有点开心。


    于是对女孩子笑了笑。


    楼小添顿了顿：“好吧,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我哥呢？”


    “楼小添！”


    海盗老大狼狈地从礁石堆里爬出来, 抹掉额头的血, 粗着嗓子说：“把海底之花给我！”


    同时他在观察, 那个丧尸不在, 正好。


    楼小添立马抱起绒绒朝后退, 又见贺文从身后冒出来, 她咬了咬牙：“等我哥来了，再商量商量。”


    “别闹了，”贺文没有从前半分腼腆的样子，他擦掉嘴角的鲜血，“现在给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否则，哼，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楼小添是不怕贺文这个弱鸡的，重点是会异能的海盗老大，之前原道在能震慑他，现在自己怕送人头都没几秒钟的。


    她是不明白为什么绒绒要毁掉海底之花，退一万步讲，就算吃了这株海底之花，有危险，会变异成怪物之类的，那不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嘛，绒绒也帮到底了不是？


    见楼小添犹豫不决，贺文眼中升起冷意：“真可惜，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


    “真的？”楼小添惊喜道，“我也喜欢你呀！”


    贺文微怔：“那么你把海底之花给我。”


    楼小添秒变脸：“不行，等我哥来。”


    贺文忽然笑起来，坐在就近的礁石上，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出来，你是真蠢，连审时度势都不会么？”


    楼小添抬头，环视四周，礁石上方的悬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她一眼就注意到岛主。


    她们竟然回到了桃仙岛！


    楼小添紧张地吞口水，完蛋，这不死定了？要不然还是把花给他们吧。


    正在这时，绒绒拿走她手里的玻璃瓶。


    同一时刻，岛主在悬崖大喊：“夺回来！”


    声落，海盗老大犹如离弦的箭扑向绒绒，楼小添只觉得疾风扑面，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海盗老大的身体冲到她们的面前。


    紧接着，海盗老大又似闪电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礁石上，将石头撞了个粉碎！


    楼小添赫然回头。


    原道随意地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姿态优雅。


    “卧槽！好帅！”楼小添两眼闪闪发光，“哥，你要是个人，我指定想跟你结婚！”


    原道：……


    “不要随便说结婚的话，”他乜了眼脸色铁青的贺文，“包括那种废物。”


    “这海底之花到底给不给？他们人多势众。”楼小添问道。


    原道轻笑声：“人多势众？蝼蚁而已，有何为惧？”他冷眼扫过众人，“若不是绒绒，在我来此地第一日，它就会被毁掉。”


    “你……”


    匆匆从悬崖上方赶来的岛主气结，“我桃仙岛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拿走我桃仙岛的救命药？”


    “烂命而已，有何可救？”原道眼神示意楼小添别说话，用她的嘴巴发出声音，“最初来岛一千余人，至今十万人，这些人中，是不是毫无血缘关系？”


    岛主脸色一僵。


    楼小添听不懂，什么血缘关系？


    原道凝视着岛主：“被你赶到悬崖下生存的畸形人是怎么来的，你很清楚。”他看向摇摇晃晃走来的海盗老大，“海上初次见面，你的船员对我这妹妹污言秽语，却不意外见到桃仙岛之外的人这件事。你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更不是第一次带遇难女性回桃仙岛，目的，是为了改变后代畸形，我说对么？”


    岛主手指紧握成拳：“这和你没关系！”


    “嗯？”原道挑眉，“想要伤害绒绒，和我没关系？”他笑起来，“那个向你传递消息的蠢货，为什么没告诉你一件事呢？”


    “什么？”


    “没有任何人，任何存在，可以伤害绒绒。”


    原道一字一顿道。


    岛主眼神闪烁，猛地看向那个小丧尸，明明那么不堪一击……


    “哈哈哈哈……”贺文忽然狂笑，眼神疯狂，“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可以不用她！只要有海底之花，只要有海底之花！”


    他瞪向楼小添：“你以为能逃过？吃了水珠，就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楼小添想问是哪样的人，见数条粗壮的触手从贺文背后钻出，势如破竹向他们刺来。


    唰——


    触手忽地停住。


    顷刻，连同疯狂的贺文，化为灰烬。


    岛主腿一软，坐到在地，全身发抖，竟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啪嗒！


    绒绒捏碎了玻璃瓶，装在其中的海底之花挥发在空气中。


    “岛主，小文他、他怎么了？”


    海盗老大被那一幕骇住，半天才找回声音。


    岛主哆哆嗦嗦的，手脚并用朝另一边爬去，喃喃自语：“我要向大人问清楚，怎么会这样……”


    原道抱起绒绒，回头随意道：“你们吃的水珠，就是海底之花。”


    海盗老大瞳孔紧缩。


    楼小添懵懵地跟着原道来到海边，看着靠在岸边他们来时的木筏，拽拽原道的衣服：“哥，那我呢？”


    原道回头疑惑。


    “我要不要留在岛上，它不会沉了吗？”


    “你还留下做什么？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懂么？”


    “没有啊，”楼小添摇头，“什么跟什么？啥畸形啥后代的，我真没懂。”


    原道默了默：“你知道近亲通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楼小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原道沉默。


    楼小添继续问：“那海底之花是不好的东西？能让人变异？”


    原道点头：“是一种生物，它传递给岛主信息，捏造出几十年前一名青年的预言，为将自己的种子带上小岛繁衍。”


    楼小添又问：“它不能自己上来吗？”


    原道再次沉默。


    楼小添朝后望去：“好多人都吃了，变异是迟早的事。”


    “自作自受，生死有命。”原道说，“十万人，正常人占比不到百分之三，若那些畸形人甘愿被压榨奴隶，随他们便。”


    楼小添不知道什么畸形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想着日后生活，重重叹口气：“还以为能安居乐业呢，没想到出这么多事，不过，小岛还有土地没开发，我住那儿也是可以的吧？”


    原道看着她。


    楼小添觉得可行，郑重又恋恋不舍地说：“哥呀，能认识你，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你比我爹妈对我还好！咱们就在这儿分开，我会想你的。”


    原道问：“你讨厌变异生物吗？”


    话题转变得好快，楼小添摇摇头：“不欺负我，我就不讨厌，那要是欺负我，”她停了下，“我也打不过呀。”


    原道歪了下脑袋：“那么，跟我回家。”


    楼小添愣住。


    反应过来，她张开双臂，大大地抱住原道，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的吗？你原来有家呀！是在哪里呀？要是住不下我，我可以睡床底下的！”


    原道把她从自己身上提开：“放心，我家房间很多。”


    随后，他蹲下身，跟绒绒道别。


    绒绒笑着跟他说再见，她觉得，小石头这下应该明白了，以后应该不会再犯错。


    分别前，绒绒把自己的一根手指给他。


    楼小添本来还想问是不是要把木筏分开，一人一半，结果就眨个眼睛的功夫，周围暴雪纷飞。


    “好冷！”


    原道拉着她，打开山庄的门，目光先落在走廊的手枪，不悦地皱眉，总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扰他清净。


    “我滴祖宗十八代！哥这是你家？你住得也太豪华了吧！”楼小添惊呆了，“我真的，这辈子能住这样的地方，死而无憾！”


    说着，她顺手打开离得最近的房门。


    倏——


    一团红色的骷髅猛扑过来，又骤然缩进角落里，瑟瑟发抖。


    楼小添不解，挠挠头：“有人住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原道收回视线，领着楼小添来到一间屋子前，驻足许久。


    “哥，这是我的房子吗？”


    “不是，处理点事，房间在四楼。”


    楼小添呆呆地抬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原道。


    原道推门，看也没看那些茁壮生长的植物，将绒绒的手指扔进去，而后关上门，沉沉地吐出口气。


    都结束了。


    他不禁想起那天绒绒对自己说的话。


    不要用它们，很危险，世界很危险。


    但是，没有强大的力量怎么行？


    于是绒绒让他看楼小添，说，她的身体很简单，但她很强大。


    是这样……


    原道看向楼小添，发现后者奇怪的眼神：“怎么了？”


    “那个……”楼小添拍拍耳朵，试探着问，“哥？”


    “你有什么事？”原道话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楼小添不敢置信：“哥，你跟我说一样的话，我能听懂。”


    原道皱眉，是绒绒！


    第53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1）


    桃仙岛从起初出现, 到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撕开，无一不在论坛引起火热讨论。


    ［预感成真，当初海盗老大说有十万人时, 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近亲通婚。］


    ［呵呵, 还记得岛上有个规矩, 小孩一岁后就不能和父母在一起睡, 我都不想说用意是什么。］


    ［卧槽, 那太恶心了！这些人就在岛上自生自灭得了！］


    ［很难评，那些被生下的畸形儿也挺无辜的，唉……］


    论坛网友讨论桃仙岛时, 另一则帖子火起来——神秘的植物, 海底之花究竟是什么？


    ［本人老师植物学家，表示从来没见过。］


    ［据原道的描述看，还挺有智慧的，能让人变异, 是不是植物形状的变异生物？］


    ［家人们，我来捋一下。首先, 绒绒不喜欢这种植物, 要亲手毁掉, 这种植物会令活人变异, 区别于丧尸感染变异。其次, 原道的山庄里养着这种植物, 九成可能是它让几个异能者变异, “不意识到就不会变异”这种观点先放着, 正因为它做出行动让绒绒看见, 所以绒绒才跟原道生气？］


    ［赞同楼上！我去看了山庄的直播回放，绒绒打开门看到植物后，表情明显就变了。］


    ［但是怎么说呢，我可能有点滤镜，绒绒她不喜欢，应该不会强迫别人也不喜欢，会不会是这种植物本身就很危险？危险到不止让人活生生变异这么简单？］


    ［对啊，想想那句“世界很大”，会不会就是说我们不了解的危险生物很多？这种生物危险到，死亡骑士或者原道这种大佬都要忌惮？］


    ［快去看看，有人发布采摘这种植物的任务，被论坛官方禁止了！］


    ［谁这么胆子大？都还不了解就敢碰，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做行不行？别作死。］


    神秘植物引起的风波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不少自称科研人士的人重金发布采摘任务，任务刚发布，就被论坛禁止。


    之后，各联邦先后发布声明，在未调查清楚前，禁止异能者采摘或养殖此类植物，违者最高逐出联邦！


    这样的惩罚很大程度上震慑住某些心怀鬼胎的人，但，仍然有不少人心思活络。


    “让活人变异……”


    秦溯轻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又存在了多久？


    纯白的窗帘无风自动。


    秦溯站起来，一只大手就按住他的脑袋。


    “小屁孩长这么高了？少吃点，要是超过我，可饶不了你。”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只大手，尊敬地说：“云先生。”


    男人扎着小辫，随意地坐在桌上，笑嘻嘻地说：“最近很闲是不是？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长长见识。”


    秦溯疑惑：“是什么地方？”


    联邦中各大顶级场所，他皆是去过，有什么地方值得云先生专程来寻他？


    男人神秘兮兮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木筏随着海水流动，穿过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白天黑夜交替出现得多了，绒绒就渐渐分不清是多少次。


    她跪坐在木筏上，宝贝似的捧着小袋子，隔一会儿，就抻开袋口，确认骸骨没有被伤害，才松了口气。


    袋子好小，又闷闷的，哥哥住在里面会很不好受，她要送哥哥去一个软绵绵的、舒舒服服的地方。


    咚！


    木筏撞在石头上，绒绒站起来朝远处望。


    海岸边铺着黑色的石块，每块石头都尖锐的好像刀子，她踩在石头上，“哗啦啦”一声，石块翻涌着陷入地下，细细圆圆的小沙子被翻上来。


    绒绒捡起几颗漂亮的石头，有小拇指指头大小，她特意把这些石头装进小袋子里，给哥哥玩。


    等她走远了海岸，“哗啦啦”一声，好像刀子的尖锐石头重新翻涌出来。


    通向海岸的是褐色的黄土地路，地面长着枯黄的杂草，绒绒走过，杂草迅速生长缠住她的腿，但是不到一秒的功夫，杂草又恢复原样，在风中瑟瑟。


    黄土路朝前，是黑蒙蒙的雾，黑雾浓稠，几个巨大的影子伫立在雾中。


    雾里静得死寂，偶尔有黑影从面前蹿过，绒绒好奇的目光随着黑影飘到远处，等黑影完全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黑雾里，静静伫立着许多破败不堪的房屋建筑，大树、灌木丛好像蒙了层黑幕，蜷着枝叶缩成一团。


    “嗬、嗬、嗬……”


    粗重的喘气声从前面传来，断断续续的。


    绒绒加快脚步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越近，就看到有人背对着她而坐，只有黑乎乎的影子。


    她担心地靠近，在不足两米的距离，黑影突然暴起，形成个巨大的蜘蛛，猛朝绒绒扑来。


    绒绒抬头。


    唰——


    蜘蛛的几条触手瞬间消失，一个跟绒绒个头差不多的生物揉揉脸颊，露出大大的笑容。


    “绒绒，你都好久没来啦！”


    那生物脑袋很圆，眼睛又大又红，它没有脖子，脑袋以下是类似水母的身体，有褶皱的下身边是一只只圆嘟嘟的脚丫，足有十来只。


    “呀？”


    绒绒揉揉它的脑袋，她也好久没见到小黑了，有算不出时间那么久！


    “嘿嘿……”


    小黑特别享受被她摸头，忽然想到什么，愤愤地说：“这里来了好多坏家伙，特别坏呢，专挑落单的下手，我就是在这儿埋伏它们！但是你来了，它们肯定不敢放肆！”


    绒绒看向四周，黑雾轻轻流动着，使视线范围降低，偶尔有黑影像闪电般蹿过。


    她于是问小黑，要不要自己帮忙做什么？


    “不要了，绒绒你忙自己的事情吧，它们只敢在外面活动，里面根本靠近不了的。”小黑得意地说，顿了顿，“你要回城里吗？”


    绒绒想了想，忽地，她知道该把哥哥送到哪里去了！


    于是，她对小黑说，她要去找小乌鸦。


    “我陪你一起去！”


    小黑兴奋地在身旁带路。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激动起来。


    ［黑色的大雾，带着压迫感的建筑物……OMG！这里不会骷髅国度吧！］


    ［卧槽真的假的？那个居住无数强大丧尸跟变异生物的传说地方？］


    ［八九不离十！传说里面住着的全是超等级的怪物们！超等级啊！我都不敢想！］


    ［等等，那不是论坛有人瞎编的故事吗？记得当时我在帖子底下留言，有这么一群怪物，全缩一个地方干什么？一山还不容二虎呢！］


    ［别的不说，这只像水母又像章鱼的变异生物叫“黑环”，就是一只超等级的怪物！］


    ［有生之年，历史都让我见证了！］


    越往黑雾深处走，沿途的废弃建筑就越多，两小只都不是会埋头专注赶路的主。看见一辆报废的汽车，绒绒惊讶地爬进驾驶座。


    有人认出这辆越野车属于军方，大约是末世来临时因与变异生物战斗报废在此地。


    越野车的外表有许多深深的划痕，是锋利的爪子造成。汽车内部爬满了藤类植物，绒绒一靠近，它们就迅速缩进车底。


    “它老早就在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啦。”小黑趴在车前盖上。


    啪嗒！


    绒绒打开副驾驶座前的储物舱，一只文件袋掉出来。


    “唔……”


    绒绒拆开文件袋，但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她干脆把文件袋装进肚子里。


    袋子里的文件保存完好，文字也是至今仍在使用的，奈何绒绒翻得太快，录屏慢放都很糊，直播间观众想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能心愿落空。


    报废汽车里确实没有好玩的东西，绒绒耽搁了会儿，继续朝前走。


    路过倒塌的房子，或者破烂不堪的旧帐篷，她都会跑过去看一眼，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那里面黑黢黢的，又冷又潮，要是谁躲在那里，回不了家，就太可怜了。


    黑雾之中看不见太阳，只能勉强接收一点光线，随着太阳西斜，还没有落山，黑雾之中已是朦胧黑暗。


    起了风，雾气流动的速度加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衣服布料摩擦，又像有人踩在干草上面，密密匝匝的，听着格外瘆人。


    “自从它们出现之后，这里就成这个样子了，”小黑倒是不怕，心里还期盼它们出现，好吃掉它们，“真的很讨厌。”


    绒绒奇怪地问它，小乌鸦不打它们吗？小乌鸦不打的话，小球球也不管吗？


    小黑说：“太多了，这次的处理掉，还有下一波，没完没了，反正它们没胆子进城的，要是敢靠近，一下子变成灰！”


    绒绒望着黑暗中舞动的黑影，是那些不乖的家伙，要是再故意捣乱的话，她就拍掉它们。


    “轰！”


    前方传来爆炸声，连地面都在颤动。


    绒绒听到声音就忙朝前面跑去，很快，她看到一只高如小山的红色大球。


    红色大球里鼓鼓囊囊，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凄惨的哭声从里面传来，一道白光闪过，大球迅速腐蚀融入地面，成一片巴掌大的红色液体。


    “臭小子，不行啊，多久没练，弱得要死啊！”


    秦溯轻轻呼了口气，平复胸膛紊乱的能量，无视云先生的挖苦，抬眼，他看见绒绒。


    有一瞬间惊愕。


    他还没张嘴呼唤，身边的云先生激动地扑过去。


    “绒绒姐！”


    第54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2）


    “……”


    秦溯那声绒绒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望着抱住绒绒狂贴狂蹭的云先生, 他仿佛比刚刚死得怪物还僵。


    呆若木鸡的不止他，还有直播间的观众。


    ［我没认错吧？男神和教官？］


    ［友情科普：云善，绝温第一学院最高级教官, 已经退休十多年了。省流：地位等同联邦首领的大佬。］


    ［拜托，绒绒姐是什么鬼称呼？！］


    ［这让称绒绒为崽崽的我情何以堪……］


    ［谢谢，和小秦男神一样, 已石化。］


    云善可太开心了：“绒绒姐, 你怎么都不经常来这儿的？我可想死了你, 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绒绒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她听不懂他的话，但是认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了。


    “云先生, ”秦溯一言难尽地走过来, “你和绒绒……”


    云善秒变脸：“我叫她姐，你直呼其名，臭小子占我便宜是不是？”


    “不是，可年龄……”


    “当年我认识绒绒姐的时候, 我还没她大呢，”云善抬抬下巴, “叫什么？”


    秦溯静了静, 试探着：“姨？”


    云善嘶了声。


    “奶奶, ”秦溯立马改口, “可以吗？”


    真的！难以启齿！


    云善这才点头：“行吧, 差不多, 臭小子你少觉得吃亏, 她要不是丧尸, 做你姑奶奶绰绰有余。”


    秦溯抿着嘴唇, 话是这么说，但当着直播间几千万人的面，尤其是大多数人都亲切地称绒绒为“崽崽”，他却叫奶奶，真的是……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头一次看男神吃瘪，疯狂截屏中……］


    ［这个世界上能治理秦溯的人不多，云善教官就是其中之一。］


    ［哈哈哈哈超级加辈属于是。］


    秦溯这消注意到绒绒身边的黑环，不由得警惕，下一刻，云善用胳膊肘戳了下黑环，皱眉道：“你们这儿怎么回事？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都是哪里来的？攻击力还不弱。”


    黑环不乐意说话，说了他又听不懂，所以只是摇摇头。


    云善又问：“要去城里？”


    黑环点头。


    “那行，咱们一块，给我家这小子长长见识。”云善说着，把秦溯拉到跟前。


    黑环仔仔细细打量着秦溯，云善带来的人应该不差，但能不能进城，不是他说了算。


    “你去问老板嘛，我又管不着这事。”它忍不住嘟囔。


    云善大概猜出来它想说什么，道：“就是让你们认识一下，进城的话，还得等他来，咱们先走吧。”


    黑环没有异议。


    秦溯全程迷茫。


    “云先生，你和它……”


    “认识很多年了，”云善活动着肩膀，骨头发出咯咯响，他非常殷切地抱起绒绒，“你要是想进去，想被认可，得通过考验。”


    秦溯环视四周浓稠的雾气，黑暗凝结在每个角落。他询问道：“云先生，那个地方是骷髅国度吗？”


    云善瞥了他一眼：“可以这么说。”


    秦溯沉默下来。


    之后行走将近三个小时，一片古朴的大门拦住他们的去路。门似乎是用坚硬的黑铁铸造而成，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气息；门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的头颅，有人头，也有狗头鹿头，这些头颅无一例外眼神恶毒。


    光是直面这扇沉重的大门，就给人莫大的压迫。大门两边，黑色的水柱组成四条围栏，向两面延伸，围栏后，仍旧是充满浓雾的荒败之地。


    “要不你们先进去，”云善蹲下身，放好绒绒，“这孩子不认可就进不了，我在这儿等等。”


    绒绒奇怪他的留步，拉着他的手要一起进。


    “绒绒，他要等人出来，不然他身边那个小孩就进不去。”黑环解释道。


    绒绒皱眉看着秦溯，那么，她带他进去好了。


    这样想着，大门忽然颤动。


    沉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张开，伴随着坚实的吱嘎声，一股浓稠的黑气喷出。


    黑气中，一人漫步而来。


    带着强大的气势，那人自黑气中走出，只见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称出匀称的身材；他的头颅却是一只漆黑的乌鸦脑袋，柔顺的羽毛反射出暗黑的光泽，尖利的喙如一柄出鞘的钢刀，能够撕碎一切。


    他的眼睛是深深的红色，清晰的倒映出现场每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诅咒降临。


    秦溯瞳孔微微紧缩。


    是乌鸦老板！


    ［卧槽卧槽！乌鸦老板，诅咒之神啊！］


    ［太恐怖了家人们，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乌鸦老板的天堂简直是！］


    ［明天要考试，这大晚上的看见诅咒之神，心情都不好了！］


    只见弹幕惊叹连连，有些不认识的观众熟练地打开科普贴。


    乌鸦老板，《变异生物图鉴》中排名第三十二，成为丧尸前的经历无从考证，据说是名瓷器店的老板。


    凡他出场，不是按“个”来计算受害人数，而是计算受害范围。据乌鸦老板最小的一次战斗看，当时，他一出场，方圆十千米内人畜无一生还。


    乌鸦老板理了理领带，云善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下巴指指秦溯：“等你很久了，瞧瞧，怎么样？”


    秦溯紧抿着嘴唇，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引荐给其他著名人物，当年，他六岁的时候，就被母亲引荐给云善。


    那时云善已经退休，他用了足足三个月的功夫，才得到云善的认可。之后，又有各联邦首领，但还是第一次，被引荐给丧尸，一个他曾视为敌人的存在。


    乌鸦老板漠然审视着秦溯，很快收回视线，用胳膊推开云善，慢吞吞从兜里拿出一只玉扳指戴上，随后说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种事？”


    声音是从玉扳指里发出的，冷漠，无情。


    云善打了个哈欠：“对啊，我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再培养培养，也能行了。”


    “不够格。”


    乌鸦老板不留情面地说。


    秦溯心头一跳，他是绝温联邦引以为傲的天才，人类联邦中数一数二的天骄；他有着极高天赋，超乎寻常的韧性；只要他想，难以企及的力量，还是不可思议的任务，他都能够完美完成。


    他……有自己的骄傲。


    绝对不允许别人肆意对他评价不够资格。


    “不试试怎么知道。”


    秦溯直视着乌鸦老板的眼睛。


    云善笑呵呵地说：“跟我比，那肯定不够格，代代有天骄，你有什么考验，尽管让他去试。”


    “云善，你觉得我很闲吗？”


    乌鸦老板反问他。


    云善啧了声，这家伙真是不讲情面。


    绒绒看了好一阵，等他们都不说话，应该是讲完事情了，就问小乌鸦，她想要几株死活草。


    乌鸦老板听绒绒讲完了，才理解她的意思，却不懂什么是死活草，于是问：“是彼多花吗？”


    绒绒歪头，不懂那是什么花。


    “回去在图集上，你指给我看，你说的那种死活草，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绒绒只好点头。


    她俩说的话云善听不懂，看两人商量完了，就拉住乌鸦老板，瞪着他：“要不要这么不讲情面？”


    “所以情面可以捧起废物？”乌鸦老板看也不看那名人类天才。


    云善皱眉：“我的面子不好使喽？所以你在针对我是吗？”


    乌鸦老板面不改色：“我这里没有治疗妄想症的东西，你可以回人类世界好好治治。”


    “啊，懂了，”云善打了个响指，“那行，臭小子我们走吧，以后都不用来了，真费劲！”


    他刚踏出一步，肩膀就被按住。


    乌鸦老板冷声道：“你别胡闹。”


    云善拍开他的手：“松开！我告诉你，我这人不爱多管闲事，只是觉得时机挺好，再进一步更好。当然，那要这事做不了也没啥，反正隔个十几二十几年的，说不定又会有好机会。不行就拉倒，我可不乐意求爷爷拜祖宗。”


    乌鸦老板默了默，反手拉着他走向一边：“你跟我来。”


    两人走了，黑环多少有些无聊：“绒绒，你要进去吗？咱们先走吧。”


    绒绒问他，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事，他们经常吵，最后都会和好的，”黑环想了想，还是把云善要带秦溯进城的事说了，又道，“老板不答应，可能是外面那些东西太猖狂。”


    或者，就是单纯的气一下云善？


    绒绒问他，那些东西狂不狂，和进城什么关系？她觉得没影响，小乌鸦要是不同意，她同意进城。


    黑环正想说没关系的，最后老板肯定同意，就看到他们两人回来了。


    乌鸦老板重新审视秦溯，手指抬起，一道黑光将秦溯包裹消失。


    而秦溯，只听到最后属于他的声音：“通过考核就能出来，或者放弃。”


    乌鸦老板更在意绒绒的事：“我们还有事，你哪来的回哪去。”


    云善呵了声：“我来一趟多不容易，跋山涉水的，还要帮你清理门前的小东西，那都是些什么？”


    乌鸦老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云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大步跨入黑铁大门里。


    直播间画面随之延伸，黑气弥散，一座神秘而辉煌的城市出现。


    第55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3）


    如果有年纪大的长者在, 那么，它会是一座让人热泪盈眶的城市，因为它是那么的熟悉。


    而对于直播间观众, 这些生于末世成长于末世的人来说，这座城市充满浓烈的烟火气。


    此时夜色浓郁，街道两边有许多小吃摊, 热腾腾的包子, 在火上滋啦直响的烧烤, 还有铁锅中爆炒的菜。


    这里跟小吃一条街似的, 各种各样的美食看得人眼花缭乱。做菜的厨师有丧尸，也有八条爪的变异生物，生意忙得时候, 变异生物触手多的优势就明显了。


    ［把我看饿了都, 他们也太会享受了！］


    ［什么时候，联邦里也能有这样的夜市啊。］


    ［换我我也在这儿养老，就凭这些美食，都够我舒服的了！］


    云善拿起一签烤肉：“现在回店里是吗？”


    乌鸦老板给那名摊贩付了钱：“嗯。”


    他的店里这条街不远, 走的话，十分钟就到了。


    店在一条巷子的深处, 对面的铺子门紧紧关着, 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照亮巷子不大的区域。乌鸦老板推开店门, 打开灯, 店内的装置复古做旧, 进门就能看到货架上一只只瓶瓶罐罐, 是瓷质的。


    放着罐子的货架往左, 是一排书架, 乌鸦老板抽出其中最厚的一本书放在桌上。


    绒绒坐在凳子上, 就只有半个脑袋高出桌子，她便站起来翻书看。


    云善瞧了眼，那书他看过，里面记载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堪称末世植物百科全书。


    他兴趣不高，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乌鸦老板踢了脚云善：“滚上去。”


    云善呵了声，就上二楼睡觉去。


    绒绒在那本厚厚的书籍里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就告诉小乌鸦，她自己出去到外边找好了。


    乌鸦老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是几十年来，绒绒第一次跟他要东西，自然，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找到。


    “那个东西有什么效用？嗯……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吗？绒绒。”


    绒绒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话，小乌鸦也不能理解，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大家总是听不太懂的样子。


    明明是一样的话呀，其实像小乌鸦、小石头他们还好，能理解她；但遇到不认识的家伙，有时候绒绒会觉得有一点累。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装着哥哥的袋子，一根一根，细心地把哥哥的骨头全拿出来拼好。


    乌鸦老板在一旁看着，认出那袋子是原道的东西，默了默，微微点头，那人至少吸取教训了，没再干出让绒绒把几具尸体往肚子里装的缺德事。


    等绒绒把哥哥的骨头全部拿出来拼好，才说，哥哥没办法像小乌鸦那样站着和她说话，但她想让哥哥长出健康的身体，可是还差几样东西。


    乌鸦老板第一反应是医术，活死人肉白骨，已经成骸骨不止多少年，还有可能做到吗？旋即，他捕捉到那声独特的称呼：哥哥。


    “绒绒，他是你的哥哥吗？”


    绒绒疑惑了瞬，摇摇头，她不知道。


    乌鸦老板凝视着桌上的骸骨，拿起绒绒一道取出来的笔记本，认真翻阅。


    这件事，他得向上报告。


    “我知道了，”乌鸦老板说，“我和你一起去找东西，现在，你也去乖乖睡觉，睡醒了，我们再出发，好不好？”


    绒绒认真点头，把哥哥重新装好，就带着黑环上二楼休息。


    黑环是不用睡觉的，为了陪绒绒，在床上装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看见太阳要升起，忙去唤绒绒：“绒绒，天亮了！我们起床吧！”


    “啊呜……”


    绒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茫地望着窗外，忽然想到哥哥的事，跳下床往外跑。


    刚开门，就发现乌鸦老板。


    “先洗脸刷牙。”乌鸦老板反手牵着她进屋。


    二楼的这间屋子，是乌鸦老板专门为绒绒改造的，洗护用品一应俱全。


    他先放掉冷水，手指试着水温成温热时，才打湿毛巾，轻轻给她擦脸：“你老是在外面跑，身上都脏兮兮的，不难受吗？”


    绒绒不懂，为什么会难受？


    “哦呦！贤夫良父啊！”


    云善靠着门，语气欠兮兮的。


    乌鸦老板没理他，继续道：“绒绒，你和小石头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捡过一张纸？”


    绒绒抬头，脸颊还有水珠，眼睛明溜溜的，有些迷茫。


    “从小箱子里拿的，”他指着绒绒衣服上别的胸针，“和它在一起拿的，还记得吗？”


    “啊呀！”


    绒绒这才想起来，掀起衣服，就在肚子的大洞里掏东西。


    乌鸦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她拿出千斤顶、水平尺、指南针、镊子扳手……不禁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直跳。


    批判大会！必须！办！


    “绒绒姐，你这都装的什么东西啊，你当黑洞使呢！”云善直咋舌。


    最后，绒绒才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些灰，她抖了抖，递给乌鸦老板。


    云善也凑上去看，皱眉：“这是哪国的文字？你认得吗？”


    乌鸦老板摇头。


    “你不是号称末世前会十八国语言嘛？”


    “这不是一门语言。”


    云善问道：“你们丧尸语也不长这个样子？”


    乌鸦老板：“丧尸之间没有文字。”


    云善：“那你们平常交流用的什么语？”


    乌鸦老板：“再废话腿打断语。”


    云善噎了下，推开他：“一边去，笨手笨脚的，要这样洗才能洗得干净。”


    他细致地给绒绒擦洗完，正要结束，发现了什么，歪了歪头，手指轻轻捏着绒绒的下巴，看了又看：“老板，绒绒姐她……一直都没有舌头吗？”


    闻言，乌鸦老板手中动作一停，将信纸折好，淡淡地说：“没有。”


    云善抿着嘴唇，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生前造成的？


    他的胸膛升起怒火，开膛破肚，内脏全无，甚至还割掉舌头，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畜牲，对一个三岁多的小孩下这种死手？！


    “好了，”乌鸦老板给绒绒梳好头发，“都是以前的事。”


    “你说得还真轻松，当年对绒绒做出这些事的人，有没有被绳之以法？有没有得到报应？”云善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他听说有着完善的法律，以及良好的秩序，但是，真有那么好，绒绒会变成这样子？


    乌鸦老板带着绒绒离开洗漱间，平静地说：“没有哪个时代没有一丝罪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顿了顿，“你想想，绒绒成为丧尸，必然死时全球异变已经开始，说不定，那些人当时就被撕碎了。”


    云善也知道现在去追究，肯定什么都查不到，生了会儿气，决定不在绒绒面前表现这些，毕竟好不容易见一回面，他更想和绒绒开开心心的。


    之后，乌鸦老板告诉他，绒绒要去找样东西，他要是感兴趣，可以跟上。


    云善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可别提有多期望跟着绒绒混的日子，想当年，绒绒叫几个超强变异生物指哪打哪的场面，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极大的震撼，他就觉得，以后也要做这样的人。


    绒绒不是特别着急，就等他们吃完饭再出发，等待的时候，她问小乌鸦，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尽管认识很久，但听不懂对方的话，所以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是昨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认识，很神奇哎！


    乌鸦老板乜了眼优雅喝粥的云善，说：“他叫……小云朵。”


    好可爱的名字！绒绒弯着眼睛，揉揉云善的脑袋，小云朵也是特别可爱的人呢！


    乌鸦老板轻笑声，得亏云善听不懂，要是听到绒绒的话，尾巴得翘天上去。


    正说着，一道白光闪过，有人出现。


    秦溯踉跄了几步，半跪在地，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用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


    他的身上几乎都是伤口，多处深可见骨，有的血液凝固，有的还往外冒血，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他的脸庞也有多处口子，嘴角有一块淤青，看着着实狼狈。


    这是秦溯第一次战斗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只是……


    他手指蜷了蜷，又缓缓松开，望着云善：“抱歉，云先生。”


    云善龇牙咧嘴：“有点惨啊臭小子，我记得一共十关吧？到第几关？”


    秦溯抿着嘴唇。


    乌鸦老板语带嘲讽：“第三关，他主动放弃。”


    云善皱眉：“我家孩子不是那种性格，你出的什么题？”


    乌鸦老板说：“成绩不行就怨考卷？你这个老师也不怎么样。”


    云善直接招呼秦溯过来：“你说说，是什么题？”


    秦溯不大想说，输了就是输了，是他能力不行，但看着云善的眼睛，终于顶不住压力，说道：“选择题，爸爸和妈妈同时掉水里，只能救一个人，要救谁。”


    “……”


    云善瞪了眼乌鸦老板：“幼稚不死你，”他让黑环过来，“小黑你带他去二楼换衣服，洗一下，柜子里有药。”


    黑环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秦溯欲言又止：“云先生，我没有通过考验……”


    “你要通过了，可就没办法站在这儿，”云善笑了下，意味深长，“而我，也不会再要你了。”


    第56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4）


    ［虽然但是, 乌鸦老板这个题是真够幼稚的！］


    ［连超九级的秦溯进去都一身伤，我要是去考验，分分钟人都没了。］


    ［往长远想, 咱们都没资格去骷髅国度呢。］


    ［骷髅国度是乌鸦老板在管吗？看起来，他和云善教官的关系很好啊。］


    ［我又想到崽崽最初直播那会儿，我对丧尸的认知是流浪的疯子, 做朋友更是梦都不敢梦, 而现在, 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播间, 有观众在感慨，看着其乐融融温馨吃早餐的一众人，不禁想, 也许真的有丧尸和人类和谐共处那天。


    直到秦溯洗漱完, 换了药，众人才准备出发。


    离开乌鸦老板店铺所在的巷子，就是喧闹的街道，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来来往往, 造型奇特似甲壳虫的电缆车从马路驶过，让这个城市多了几分奇幻。


    “云先生, 我们要去哪里？”


    秦溯到底有几分不适应。云善做事不提前商量, 前一秒他还在人类学院中, 阳光温和, 听着收音机播放最新有关变异生物的研究, 下一秒, 就让他融入变异生物的社会。


    即使从前因为绒绒的缘故, 他对丧尸没有那么大的成见, 但仅限于绒绒, 对于其它生物，他打心底觉得不舒服。


    云善看向乌鸦老板：“听到没？孩子问你话呢。”


    秦溯张了张嘴，他十三岁，在联邦中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当小孩对待，他是耀眼的联邦天才。可是在这儿，他好像实打实成了小孩，就连绒绒，他都得叫“奶奶”。


    乌鸦老板道：“不知道，跟着绒绒走。”


    绒绒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她发现又多了好多好玩的，看起来都好有意思！


    嗯？


    她发现有个卖好多漂亮东西的摊子，于是兴奋地跑过去，蹲在地上认真看。


    “绒绒啊，喜欢什么随便拿，都是我亲手做的。”摊主是个背后有厚厚龟壳的变异生物，脑袋是猫样，说话时眼睛都快眯到一起。


    摊布上摆着的东西都是用铁做的，铁莲花，铁蜻蜓，还有铁青蛙，各种各样的。


    绒绒笑着拿起一只铁青蛙，小心用手指摸了摸青蛙的后背，然后装进小袋子里，要让它陪着哥哥玩。


    她又问猫猫，要不要什么东西？她去找宝贝，可以带回来的。


    摊主笑呵呵地说：“不用，绒绒你能喜欢，未来几年我都高兴！以后常来啊，我还有好多好玩的呢。”


    绒绒认真地点头答应，告别摊主，继续蹦蹦跳跳向前走。


    路边各种各样的小摊总是会吸引她的注意力，只要她靠近过去，摊主们都会热络地拿出最好最精致的东西给她玩。


    “绒绒姐人气这么高的嘛，不愧是她！”云善感叹道。


    乌鸦老板眸色微沉：“几样小物件而已，没有她，就没有这一切。”


    云善粗浅的理解为绒绒帮助过它们，就像当年自己在外迷失，绒绒带着他，经历许多困难危险，回到人类城市。


    很快，他意识到乌鸦老板说的“一切”，似乎包括这座城市。


    “是绒绒姐建造的这里？”


    他已经知道绒绒送给死亡骑士一个世界这件事，建造这么小的城市，好像也不难。


    “是，也不是，”乌鸦老板道，“这座城市本就存在，她保护了这里。”


    云善很少知道关于城市的事情，见此立马抓住苗头：“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乌鸦老板：“累了。”


    “嘶～你真是欠揍！”云善翻了个白眼，涉及变异生物根底的事，对方不说，他也不会追着问。


    一路上，绒绒给哥哥收到好多好多玩具，这样的话，哥哥就不会孤独了。


    她是朝着西面走的，直到晚上，都还没走出城。天黑得很彻底，家家户户亮起灯，绒绒就问小乌鸦，小云朵他们要不要睡觉休息。


    “不用，他比驴还能吃苦耐劳。”乌鸦老板说。


    绒绒不知道什么驴不驴的，要是不用睡觉，她就继续走啦，她可是记得好清楚的，小云朵很怕累，走一小会儿就要休息，还会被可爱的熊熊吓哭，就是现在不常哭了嘛。


    “你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云善重新逼问乌鸦老板。


    “不知道。”


    乌鸦老板活动着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云善又问：“如果穿越城市，以绒绒姐的速度，要走多久？”


    “直线行走的话，十天。”


    云善牵着绒绒的一只手，晃来晃去，一会儿想到小时候他在雪地里缩成一团，以为要死了，绒绒忽然出现，还抱住了他，丧尸没有温度，他却觉得无比温暖。


    一会儿，他又想到最近人类联邦的种种风向，也许，可以推出人与变异生物和平共处的观点，就像这座城市里的生物一样存在，但总觉得还差点气候，还得等等。


    绒绒停在一间卖皮革的店铺前。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城市中有文字，与人类语言通用，但仅仅做招牌提示用，日常交流仍是听不懂的丧尸语。


    乌鸦老板上前，手指曲起，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门被打开，暖黄色的光铺出来，落在干净的青石台阶上。


    店老板走出铺子。


    那是名身材妖娆的女人，穿着修身旗袍，双手环胸，冷冷地说：“什么事？”


    下一秒，她看见了绒绒，喜笑颜开。


    “绒绒啊，好久没来了，想我了没有？”


    绒绒被她抱着，露出开心的笑容，说她想，然后才问，有没有大大的衣服？要给哥哥穿。


    “衣服？”女人蹙额，“不对，你哥哥？”


    乌鸦老板简言意骇：“目前不方便说，是成年男人的衣服，体型和我差不多。”


    “好吧，进来跟我取。”女人颔首，不问太多。


    云善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只能问乌鸦老板：“她在说什么？”


    “绒绒要一套衣服。”


    说着话，乌鸦老板进入店中，女人已取来几套服装，有西装，有中式长袍，让绒绒过目。


    绒绒一一看过去，衣服都很好看，但感觉不太像哥哥。她抬头环视店里悬挂的衣服，忽地“呀”了声，指着最高处的一套服装。


    众人随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套很正式很严肃的西式服装；内搭白色窄袖衬衫，套黑灰条纹马甲，左上侧口袋露出半块刺绣手帕；下穿黑色西裤，外搭纯黑及膝大衣。


    能将这套衣服穿起来，身高起码一米九以上。


    女人将衣服取下来，绒绒拿出小袋子，都装进里面，她差点就忘了，哥哥要是没有衣服穿，会很冷的。


    绒绒把衣服叠好了装进袋子里，忽然，她看向门外，好像又听到那个从很多天传来的声音，不真切的。


    “绒绒，大哥特意推掉会议回来，真不陪大哥去游乐园玩？”


    好高大的人……


    老是穿着黑黑的衣服……


    把她抱起来，她就一下子变得那么高……


    “绒绒？”


    乌鸦老板轻声唤她，“怎么了？”


    绒绒一下子回神，摇摇头，她又想不起来了。


    他们的确是要出城，可没有用十天那么久，只要六天，绒绒走了捷径。


    城市有禁忌，云善不会犯城市的规矩给老乌鸦带来麻烦，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老乌鸦，离开城市是不是就回到那片黑雾弥漫的荒地。


    乌鸦老板明确地告诉他，不是，城市外的地方，是禁地。


    “老板，你说过这是禁地吧？”


    离开城市，脚下的土地变成黑色，某种植物细长的根茎将土壤翻起，过程中，传来细微的婴儿啼哭声。


    远处，分不清天空还是地面，灰色红色相混的雾弥漫在整个天地，每一次，风吹动雾气，都会响起沉沉的喘气声。


    这里的风，哪怕一小缕微风，也让人的皮肤吃痛发麻，好似被无数只蚂蚁叮咬。


    这里的空气中，除了弥漫的灰红雾气，还有一种无形无质，却可以清晰感受到的网。每一步，都在撞破无数的网，构成网的细线贴着身体，渗入血液，让人发抖。


    黑环最先受不了，直接变小了身体躲在绒绒的口袋里，露出一只眼睛看，饶是如此，它也疼得直叫。


    秦溯表情严肃，他觉得非常难受，血液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慢慢爬向心脏，爬向大脑。


    云善停住脚步：“臭小子，你和小黑先回去。”


    秦溯微怔：“为什么？”


    云善扭头，表情严肃：“这是禁地，连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走下去。”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秦溯只能点头，虽然，他也好想和绒绒在一起。


    黑环从绒绒的口袋里跳出来，跟绒绒说完再见后，头也不回地拉着秦溯离开。


    绒绒知道外面的地方很凶，小黑他们受不了的，可是小乌鸦和小云朵还跟着她哎，嗯……没关系，她会保护好他们的。


    说实在的，云善确实觉得不大舒服，如果禁地带给人的影响仅仅是这样，那么，他就不必担心。


    想到这儿，他又看眼绒绒，再次露出小时候的崇拜眼神，绒绒姐可真厉害啊，怎么样都不受影响。


    乌鸦老板垂着眼睑，在思索，他要不要告诉云善这件事呢？


    第57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5）


    “云善。”


    乌鸦老板开口, 声音冰凉。


    云善不解地转头，眼神询问：“怎么了？”


    乌鸦老板盯着他的眼睛，最终, 他移开视线，追上绒绒的步伐，只留下一句：“小心点, 世界很大。”


    云善怔了少顷, 沉默地跟上他。


    记得不久前, 他曾半开玩笑地问老乌鸦, 原道讲的那句“世界很大”是什么意思？当时老乌鸦没有理他，现在，老乌鸦说出了同样的话。


    云善抬头, 这方世界一片灰暗。


    是得小心点。


    ［这是什么禁地啊？秦溯走不了, 连云教官都不一定能走下去？］


    ［乌鸦老板也说了这样的话，世界很大，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意味着我们比认知中的还渺小？］


    ［会不会，我们会看到大佬们说的真正世界？］


    没有人知道答案, 无数人盯着直播间，试图寻找真相。


    禁地里, 没有太阳, 也没有月亮；有的, 是深灰的天穹, 和灰红色的雾气。


    目光所及, 没有一样建筑物, 只能看见零星的枯树。那是一种无法单纯用枯萎来形容的树, 它的树干往外翻, 树枝绷紧卷住翻出的树干, 树根则反方向生长，在破开的树干中蜷缩，仿佛一个扒开胸膛、又把自己装进胸膛的人。


    扭曲、诡异，和强烈的不适。云善摸了摸鼻子，乌鸦老板语带讽刺：“要是受不了，现在就回去，晚了可找不到路。”


    “看不起谁呢？”云善双手环胸，关心下你自己吧。


    乌鸦老板：“作为年长于你的前辈，劝你要多听听建议。”


    云善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胳膊，回到正题上：“绒绒姐要找的东西生长在这种地方，是不是相应的，毒性会很大？”


    “对于我们来说是这样，”乌鸦老板道，“绒绒她不一样。”


    云善看看绒绒，又看看他，眼珠子转了转：“老板，绒绒姐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力量？”


    乌鸦老板沉默了。


    “行吧，不想说算了，”云善耸耸肩膀，“就是心疼我绒绒姐这么小，到处流浪，你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让她乖乖呆在家里呢？”


    “主谓反了。”


    云善转头：“什么？”


    乌鸦老板：“不是我们让她乖乖呆在家里，是她让我们乖乖呆着。”


    云善愣住。


    乌鸦老板的这句话，透露出一个巨大的消息，绒绒不仅认识大部分图鉴上的怪物，并且可以命令他们！


    末世二十年左右，图鉴中的几十位大佬逐渐销声匿迹，或许，就是绒绒的原因！


    “你……”


    云善眉头紧皱，被自己得出的结论震惊到，老乌鸦等怪物和绒绒的关系，不是像他这样，因为受绒绒恩惠才亲近关怀她的。


    “是你想的那样，”乌鸦老板语气平静，“大概三十多年前，她就说了一句话：你们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来，外面很危险。”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而来，云善努力吸收，他问道：“绒绒姐的能力，在你们所有人之上？”


    包括图鉴上的全部怪物们？


    乌鸦老板摇头：“我不知道，”顿了顿，“我不知道她具体都有什么能力。”


    云善恍然望着绒绒小小的背影：“那么，是为什么……”


    “有很多事情在做的时候，已经不会去考虑是否有强大力量了，前提太多了，”乌鸦老板看着他，“比如你。”


    “我？”


    “试想一下，某天，绒绒出现在人类联邦，因为丧尸身份，人人喊打。这个时候，你，云善，绝温联邦最高级的教官出现，不顾仇敌身份保护她，并且称她为‘绒绒姐’。


    “在你眼中，你救了昔日的恩人，就像小时候她救助你那样，你无条件听她的话，更因为你爱她。而在旁人看来，高高在上的联邦教官对一个不知名小丧尸如此嘘寒问暖，难道这个小丧尸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超乎寻常的强大能力？”


    乌鸦老板垂下眼睑：“我和你的身份是一样的。”


    云善理解了，听起来，让当时拥有绝对统治能力的怪物们乖乖回家很不可思议，但如果绒绒对他说，不要和丧尸战斗，乖乖待在城里，他也会照做。


    而且，当年绒绒给出的理由，很明显，是她在认为保护怪物们。


    “所以，后来你见到她所说的危险了吗？”


    乌鸦老板深深地看着他：“见到了，并且，永生难忘。”


    “不用遗憾，”乌鸦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朝前几步与绒绒并行，“或许用不了多久，你、所有人，都会看到，刻骨铭心。”


    云善默了默，也跟上前，偷偷牵住绒绒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跟在绒绒身边，身处这方世界的难受刺痛感减弱不少。


    绒绒有很长时间没来这个地方了，不知道死活草还在不在，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小山坡下，果然不见了。


    是不是跑掉了呀？那么，哪里还有呢？


    “绒绒，没有吗？”


    乌鸦老板低声询问。


    此处遍布着小山坡，灰红雾气比之前经过的地方还要浓，断断续续的摩擦声从地下传来。


    他察觉到危险。


    绒绒摇摇头，她对小乌鸦说，自己一个人去找就可以了，往前走，要是出现可怕的怪物，小云朵会哭的！


    乌鸦老板瞥了眼云善：“没关系，我们帮你找，它长什么样子？”


    绒绒想了想，小云朵爱哭，可她能哄好，于是不纠结了，蹲在地上画死活草的样子，有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身体……


    唰——


    一条从地里伸出的细线缠住她的手指，她抖了下，细线变成灰烬。


    “这是什么东西？”


    云善后退半步，只见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从地面冒出，发出哑哑的哭声。起先它们只在地面蠕动，后来突然暴起攻击向他。


    云善偏头避过这一击，同时左手出现把小刀，以肉眼无法捕捉地速度挥去，丝线顿了瞬，继续攻击向他。


    他心里暗惊，自己确实没有用全力，但警惕防备着，这招足以让九级异能者受伤，竟只是让丝线顿了下？


    惊奇之际，他再次挥出小刀，这次用了一半的力量。只听坚硬的铁器碰撞声后，丝线断成两半。


    空气安静了三秒。


    掉在地上的丝线忽然抽搐起来，发出尖锐婴儿啼哭声，声音几乎可以刺破人的耳膜！越来越多的丝线从地面钻出来，扭动着尖叫。


    绒绒站起来拍拍衣服，不大高兴地踢了脚丝线，霎时间，丝线如同收到某种命令，极速回到地底。


    终于不吵了，绒绒松口气，她是不在乎啦，要是吵到小乌鸦和小云朵，那就不好了。


    云善用大拇指反手指着某些没来得及回到地底的丝线：“这也是和咱们身份一样？”


    “不是，应该被绒绒降伏过，害怕了，”乌鸦老板道，“我没见过。”


    云善欲言又止，旋即更加崇拜地看着绒绒，真不愧是绒绒姐！


    乌鸦老板看向绒绒画的图，有手有脚有脑袋，像个小娃娃，不过，在这种地方寻找，不太容易。


    “走吧，我们帮绒绒找到这个东西。”


    云善瞧了眼图：“人参果吗？”


    “不知道，绒绒需要它。”


    经过丝线那么一嚎，周遭灰红的雾气更加浓郁，可见度连五米都不到。


    这处天地静谧，诡异，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孤独。云善没有刻意去感知，就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又在左右，距离刚好于可视范围外。


    走在前面的绒绒忽然停下，冲远处招手，大声说话。


    远处有什么东西，云善看不见，他好奇道：“老板，绒绒姐说的什么？”


    乌鸦老板：“我是你的翻译机吗？”


    “嘶～你说不说？”


    “听不懂。”


    云善握紧拳头，真是欠揍的死乌鸦。


    乌鸦老板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说，绒绒讲话，我靠猜，你信吗？”


    “你说呢？”云善反问，随即皱眉，“真的假的？”


    乌鸦老板注视着绒绒：“通常情况，只有她话说得多了，我才能拼凑出她要表达的意思。现在，她发出的音节很单调，也许是同一个字。”


    云善欲言又止，绒绒……和别的丧尸不一样，好怪。


    他的好奇心没有存在多久，因为从绒绒招手的方向，有巨物缓慢靠近，被浓稠的雾气遮挡，只有莫大的阴影，以及，扑面而来的酸臭味。


    云善默默将食指抵在人中，这味道，很像人类尸体在太阳炙烤下腐烂，酸臭中还带着一丝甜，他不会忘记这种味道。


    然后，他听到说话声，是的，是那种非常日常毫无营养的对话，今天吃没吃饭，天气怎么样，下午出去打球，晚安早点休息等等，离他越来越近。


    乌鸦老板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云善扭头。


    乌鸦老板低声道：“别看太久，会迷失其中。”


    地面随着庞然大物的靠近，发出沉沉的鸣声，灰红的云雾缓慢退去，那巨物出现他们的眼前。


    酸臭中带着甜的味道，日常聊天的对话，


    云善瞳孔微微放大，那是……


    第58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6）


    那庞然大物停住。


    聊天声还在继续, 来自无数具附着巨物的腐尸，亦或是，数不清的腐尸组成了四肢粗短的巨人。


    你吃饭了吗？天气真好啊！上午第一节课要迟到了！我不会打篮球, 可以吗？好多漂亮的花儿……


    聊天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仿佛一幕幕生动的生活场景就浮现在他眼前, 带着无法言说的吸引力, 让人忍不住靠近。


    “有点吵, 是不是？”


    闻声, 云善猛地回神，收回踏出去的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竟然连他都差点被迷惑！


    “它也是绒绒姐的朋友？”


    缓了缓神, 云善问道，他注意到绒绒在和腐尸巨人说话。


    乌鸦老板细瞧着绒绒：“绒绒说……小心！”


    他伸手把云善拉到后面，云善眼睁睁看着灰红的云雾如箭一般从他的脸庞射过，然后又轻巧地融入云雾中。


    云善转头看, 不远处是个水雾化成的人形，见招式落空, 它竟大哭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 好像打开某种共有意识的开关, 四面接连不断传来哭嚎声, 一声一声, 刺激着他的大脑。


    “我之前可让你回去了, ”乌鸦老板沉声道, “这里会一点点麻痹活人的意识, 然后吞噬，”他轻笑声，“你身上的活气太重，朋友。”


    云善撇撇嘴：“你也不好受吧？”他已经意识到来自精神的麻木。


    乌鸦老板哼了声：“比你好太多。”


    哭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绒绒停止对腐尸巨人的交流，拧着眉，真的好吵啊，唔，认真听，居然是想吃掉小云朵，那可不行！


    绒绒手中出现一颗漆黑的珠子，她放到地上，还顺手拍了拍。


    顷刻，以黑色珠子为中心，黑色雾气迅速向周围扩散，眨眼之间，哭声消失无踪，灰红的水雾淡不可见。


    “绒绒姐好厉害！”


    云善惊叹，就在他说话的功夫，水雾重新聚合，越来越浓。


    至少不吵了嘛，绒绒挺满意的，继续质问腐尸巨人，为什么它身上的尸体多了那么多？它是不是偷偷跑出禁地了？


    腐尸巨人“轰”的一声，瘫坐在地，张大嘴巴，嗓音浓厚。


    “听不明白，”乌鸦老板摇头，“此地生物的语言，基本上，只有绒绒听得懂。”


    云善捏了捏太阳穴，头疼得厉害：“它身上的尸体，是末世前的？”


    乌鸦老板道：“不一定……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头很疼。”云善紧皱眉头。


    “禁地里的攻击是无时无刻的，甚至是空气，在这里，任何活人都如同婴儿一样脆弱。”乌鸦老板说着，蹲下身唤绒绒，“小云朵很难受，绒绒，你有什么办法吗？”


    绒绒连忙朝云善看去，抓着他的手，示意他蹲下来，手掌小心地抚摸云善的额头。


    云善笑道：“上次被绒绒姐哄，还是几十年前的事，这回我可真是有福了。”


    明显的，绒绒抚摸过后，脑袋的疼痛减少很多。


    “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好了。”乌鸦老板凉飕飕地说。


    云善白了他一眼：“没得商量，我才不会放弃和绒绒姐在一起的机会。”


    “那就变丧尸，”乌鸦老板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咬我。”


    云善：“滚！”


    绒绒在想办法，继续走下去，小云朵会受伤的，可是小乌鸦说，小云朵不走，好难办啊……啊，有了！


    她手伸进肚子的大洞里掏东西，云善好奇：“绒绒姐，你找什么？”


    绒绒找呀找，足足十分钟，终于拿出一块糖果。


    七彩的糖衣上沾着几滴血迹，已经干涸，她把糖果递给云善，露出贴心的笑容。


    云善张口结舌：“绒绒姐，是让我……吃？”他深吸一口冷气，检查包装，依稀能看到一串数字：21330901。


    不管是生产日期还是保质期，都很离谱啊！那可是末世前啊！他的绒绒姐是珍藏了多少年啊！


    “绒绒姐啊，”云善微笑，“我可太感动了，把压箱底都给我，但是我不用糖果也能止痛，真的，糖果你拿着好不好？”扭头瞪着乌鸦老板，“杵着干什么？翻译啊！”


    乌鸦老板不悦地翻译他的话，然后就是等绒绒说完，绒绒这段话很长，说了有三分钟呢。


    她说完了，乌鸦老板翻译：“绒绒说，让你吃你就吃，少废话。”


    云善：“……死乌鸦，我真会揍你的。”


    “你吃吧，她只是顺手用糖纸包起来，不是糖果，”乌鸦老板伸了个懒腰，“放心，不会变丧尸，只是加强抵抗力。”


    话里有话。


    云善抿着唇，剥开糖纸，里面包着的是个红色小圆球。他看了眼绒绒，试探着放入口中，无需咀嚼，小圆球入口即化，凉凉的液体流入喉咙，再至食道。


    脑海忽然变得清明，痛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身体轻盈无比，又感觉充满了力量。


    好强的效力！


    云善惊讶地看着绒绒：“这么快，绒绒姐，是你自己做的？”


    乌鸦老板答道：“这个东西的原材料只生长于禁地，数量不多，也无法人工种植，所以没办法量产。”


    “嗯？量产是要做什么？你们丧尸应该用不到吧？”


    “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过我没想到，绒绒还有，她的肚子，还真是无底洞。”


    云善非常赞同，张开胳膊大大地抱住绒绒：“谢谢我最爱的绒绒姐！”


    绒绒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对于喜爱的情绪，她总是很敏锐地感知到。


    这边，腐尸巨人说了好多好多，反正就是不承认偷跑出禁地，尸体是自己出现在禁地的，它就伸出小手吸了一下而已。


    绒绒想，它这么乖，应该没有撒谎，而且它真跑出去了，小玫瑰他们会告诉她的。于是，她放过腐尸巨人，让它走了。


    接下来，就要找死活草了，它会在哪里呢？绒绒仔细思考，忽然记起来死活草喜欢热闹，说不定就在那个地方！


    打定主意，她让小乌鸦和小云朵跟上，走丢可就不好了，这里很危险的。


    绒绒走得快，害怕死活草又跑掉，尽管她速度快，身旁两个大人，大步流星的，跟上她的步伐轻轻松松。


    走过这片布满小土坡的地方，远远的，云善见到很多似建筑的黑影，七倒八落，大部分被埋在地底。


    越近，他就越能看清，的确都是些建筑，多的是高楼大厦，不知多少层的大厦，如今被埋的只剩一两层，其玻璃窗早就破碎，几双赤黄色的眼睛在其中一闪而过。


    这里应曾是一座城市，在末世中，被黑色的沙土掩埋，只有零星的高楼大厦露出半点，也仍在时间中腐朽得所剩无几。


    不知怎的，云善心有所感地向后望，目光所及，仍是灰红的雾气，和土灰的天空，压抑且死寂。


    绒绒东张西望，云善猜测她要找的东西可能就在这里。


    “唉——”


    沉沉的叹息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被声音吸引，皆抬头看去，一个矮小粗壮的身影在雾中活动，离他们越来越近。


    “唉——”


    随着灰红雾气褪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出现在几人面前。她拄着枯树枝做的拐杖，头发长到膝盖，除此之外，她的身体是黑色的骷髅，在她行走时，骨头发出“匡啷”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架的声音。


    骷髅老婆婆没有看他们，低着头，蹒跚着步伐，向前走。


    绒绒细细注视着老婆婆，她觉得，老婆婆好可怜啊，在这个地方，有没有家可以回呢？如果没有，绒绒想帮她找一个舒舒服服的家！


    这样想着，绒绒“哒哒哒”跑上去握住骷髅老婆婆的手，露出牙齿，笑着说话。


    骷髅老婆婆动作停住，发出一声更加悠长的哀叹，脖子极其僵硬地扭动，在“咯吱”声中，脑袋转过来，空洞的眼眶朝向绒绒。


    “绒绒在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云善刚张嘴，乌鸦老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主动翻译。


    云善哦了声：“这个骷髅婆婆的话，你听不听得懂？”


    “听不见。”


    骷髅老婆婆艰难地张嘴，一张一合，看似在说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绒绒也迷茫了，老婆婆在说什么呀，完全听不到。


    “哈——”


    正在她疑惑时，骷髅老婆婆猛然扑过来，速度快如闪电，直接将绒绒扑倒在地，骷髅爪子朝着绒绒的肚子抓去。


    她的手还没碰到，整个身体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绒绒连忙坐起来，又奇怪老婆婆的举动，又担心她会受伤。


    “不识好歹。”


    乌鸦老板冷声道。


    云善扶起绒绒：“没事吧绒绒姐，这死人架子死得不耐烦了对不对？”


    绒绒听不懂，就要过去扶骷髅老婆婆，一声凄厉的哭声从骷髅老婆婆的嘴里发出，紧接着，地面颤动。


    黑色的沙土开始蠕动，而后，一双双干枯如老树枝的手从地面伸出，随着乌鲁鲁的声音数不清的东西从地里爬出来。


    云善压住心底的震惊，这些是……


    第59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7）


    从地底爬出来的、有着干枯手臂的, 是人类。


    是……活人。


    云善被这不可思议的事实冲击到，震惊之余，乌鸦老板抬脚将从他们脚底爬出来的人踹飞出去。


    “该死啊……该死啊……”


    那人又爬起来, 身体皮包骨，艰涩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眼神阴恻恻。


    越来越多的人从地底爬出来, 把他们围成一圈, 包围圈不断缩小。


    云善眼神复杂：“你们是什么人？”


    好像这个问题是什么新式笑话, 所有人大笑起来, 声音跟用锅铲剐锅底灰似的，又涩又难听，成一首毫无韵律的歌, 让人生理反胃。


    骷髅老婆婆躲在人群后, 绒绒神色担忧，想了想，向前迈了步。


    她这一步似什么信号，顿时所有人的朝着他们扑杀来。


    云善心情复杂, 抬手挥出一道光幕，将这些枯人震退几十米外, 并没有下死手。


    “他们和正常人不同, 也是怪物, 不需要留情。”


    乌鸦老板的声音传来。


    云善扭头, 见乌鸦老板冷哼声, 朝他那一半区域的所有枯人, 寸寸成灰。灰烬被雾气卷着, 不到五秒的功夫, 重新成人形, 再次朝他们涌来。


    “杀不死？”云善问，那就和怪物也有区别。


    乌鸦老板说：“理论上来说，你没办法杀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是，心跳、呼吸、语言、意识……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从地底爬出来的人是活的。


    云善抿着嘴唇，压下心底疑惑，见枯人杀不死，手指一动，从地底冒出许多藤条将枯人缠住，被限制行动的枯人嘴里发出肮脏的辱骂。


    云善来到离自己最近的枯人前，细细观察，枯人的鼻子里喷出恶臭气味，嘴巴里口水直流，眼睛里充满怨恨。


    这个是？


    枯人的眼睛漆黑无比，云善仔细看着，见那黑色瞳仁逐渐泛白，然后，向四周溢散，形成一朵白色的花。


    花儿越来越大，覆盖整个眼珠，再从眼眶伸出花瓣，顷刻，吞噬整个枯人……


    云善赫然后退，侧身避过枯人那凌厉的一招，不，现在已经不是枯人了，而是一个发出白光的人形生物！


    人形生物大力挣脱藤条的束缚，手中出现一支长棍，朝着云善挥来。云善知这一招威力不俗，全力应对。


    越来越多的枯人变成白色的人形生物，云善与乌鸦老板各对战近百个，竟只是勉强占个上风！


    人形生物不死不灭，唯有将其束缚，然而，云善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成功，这些生物，强得离谱。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绒绒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去，顿时板起小脸，又是这些坏家伙，真是怎么教育都不听话！


    她要上去给坏家伙们一点教训，身体突然被抱住，是骷髅老婆婆。


    骷髅老婆婆身骨头抖得厉害，手伸进绒绒的肚子里掏东西。


    “唔……”


    绒绒难受得皱眉。


    “绒绒！”


    乌鸦老板怒气涌上心头，大力撞开围攻他的人形生物，发现异能对骷髅老婆子不起作用后，直接用脚将她踢飞。


    “绒绒，怎么样？”乌鸦老板捧着她的脸颊，“为什么不动手？她不是好人！她会伤害你。”


    可是，婆婆很可怜啊……


    绒绒难受地捂着肚子，她觉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难受得好想哭啊，可是可是，她哭不出来。


    两次被阻止，骷髅老婆婆生气地用木棍重重敲打地面，于是，又有一群枯人从地底钻出来。


    “云善！”乌鸦老板大声喊道，“回来，这些东西奈他不何，我们走！”


    “好！”旗鼓相当的对手，又有不死不灭的强大底牌，饶是云善也吃力，应声后快速来到绒绒面前，“绒绒姐没事吧？”


    乌鸦老板抱起绒绒：“七点钟方向，两千米。”


    话音落下，他带着绒绒瞬移到一座拱形建筑下，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危险，才放下绒绒。


    云善紧跟着他来到，捂着嘴咳嗽几声：“绒绒姐怎么了？”


    绒绒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乌鸦老板看向他：“受伤了？”


    “没，就是觉得吃力，”云善活动肩膀，“一样的水平，吃力得很，像跟胶水战斗，难受。”


    乌鸦老板说：“缓缓，不用想了，那些东西咱们杀不了。”


    “你认识？是什么生物？”


    乌鸦老板顿了顿：“再说吧，反正这种东西，除了绒绒，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


    “哎我说你……”


    乌鸦老板却半跪着察看绒绒的情况：“绒绒，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她在你肚子里放什么了？”


    绒绒抱着头，她听到很多特别生气的话。


    “如果不是你，言儿就不会死！”


    “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你这个扫把星，早就该死了！”


    ……


    好难受，绒绒记不得了，她做了什么坏事情？她也不乖不听话吗？哥哥，哥哥，她在送哥哥回家，婆婆不要骂她好不好……


    “绒绒？！”


    “绒绒姐！”


    乌鸦老板强行让绒绒抬头，拍拍她的脸颊：“看着我，绒绒，别怕，发生什么事就告诉我，好不好？我是小乌鸦啊，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绒绒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她，记不得刚刚的事情了。


    云善焦急地推了把乌鸦老板：“怎么样？绒绒姐是不是被那死骷髅架子害的？”


    “不是，”乌鸦老板说，“她忘记了。”


    云善张口结舌。


    乌鸦老板抱紧绒绒，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温声道：“绒绒她，对伤心的事情不会记很久。”


    是伤心，不是生气……


    云善抿唇环视周遭，深呼吸：“死乌鸦，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乌鸦老板沉默着。


    “不乐意说？还是我不配知道？”云善双手环胸，他的能力在整个人类联邦都是上乘的，竟然在这方世界频频受挫，如果这些怪物去往人类联邦呢？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无法预料的恐怖生物，而我，竟然毫不知晓。”他凝视着乌鸦老板，“且是在行走没有多久就遇到的，好像，人类对自己的武力认知有很大的偏差，是不是？”


    乌鸦老板沉沉地呼口气：“我不是告诉过你，世界很大，很危险的吗？”


    云善手指缓缓蜷起：“你要告诉我的，仅仅是这个？”


    乌鸦老板让绒绒先休息，就说小云朵累了。然后，他背靠建筑席地而坐，抬头注视着云善：“我记得，你们有一个什么图鉴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还存在？”


    他轻笑声：“不，有一部分死在了这里。”


    云善脸色凝重。


    乌鸦老板微微摇头：“你很强，云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也要对世界有个清晰的认知。这个地方，如果是我自己来的话，活不过三日。”


    这番话，让云善心头一跳。


    “这里的云雾、土地，之前你见到的巨人，完全是因为绒绒在，才相对温和，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乌鸦老板说，“但是你要问我，绒绒究竟有什么能力，我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


    云善不可置信：“你没资格？那么谁有？”


    乌鸦老板看向身边的绒绒：“抱歉，我没办法回答。”


    云善望着绒绒小心拿出袋子观察，换了个问题：“你说，大部分都死在这里，是怎么回事？绒绒不是提醒过的吗？”


    乌鸦老板笑了声：“大概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听绒绒的话，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不听话的，已经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绒绒没有说过关于这个禁地的事情？”


    “说过，不过……”乌鸦老板说，“目前我没办法告诉你。”


    云善不追问了，神色凝重地望着周围倒塌的建筑：“那些杀不死的生物也不能说，是吧？”


    “哦，那个可以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是什么？”


    乌鸦老板微微一笑：“一种向往生命，同时喜好摧毁生命的物种，叫做白潮。”停了停，“它有着极其强大的繁殖系统，可以生长在任何地方，然后，毁掉任何地方，但要想摧毁白潮，只能由绒绒动手。”


    云善脑中闪过灵光，那个东西是……


    乌鸦老板说：“白潮和禁地是相辅相成，白潮成为禁地绝佳的捕手，造就这副凄凉，禁地也因白潮更加危险。”


    “当然了，我们的世界也存在白潮，不过，因为绒绒，并没有那么众所周知，绒绒遇到白潮，向来是连根铲除，她讨厌这些会毁掉所有东西都坏家伙。”


    “绒绒绝对禁止我们和白潮接触，哪怕只是养着，白潮也会一点点侵蚀思想。原道那家伙你知道吧？偷偷研究白潮，结果被绒绒撞了个正着，可是用了不小的力气才挽回绒绒的信任，说到底，他也是自负，安逸太久，就容易忘记世界到底有多危险。”


    乌鸦老板说着，手中出现一副景象，是一朵淡蓝偏白的植物。


    “同时，白潮拥有极高的智商，禁地中的白潮尚且愚钝，而生长于我们世界的白潮，已进化出各种各样的能力。”


    他握住手，捏碎白潮的画像。


    “比如，被白潮入侵，你会忘记各种事，伤痛或者，死亡，然后继续开开心心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你在电影院看着电影，荧幕上，主人公重枪倒地，你忽然想起来，似乎也有一颗子弹穿过你的额头，然后——”


    云善的心脏重重一顿。


    ——好戏上演。


    第60章 捡个哥哥送回家（8）


    找不到死活草, 绒绒很愁。


    小乌鸦和小云朵说话时，她听不懂，就百无聊赖地望着周围。


    倾倒的大厦被灰黑的土地掩埋, 只剩残破的边边角角，流动的灰红雾气弥漫在每处角落，时而缓慢, 时而迅疾。


    忽然, 绒绒看见有个红色的影子从建筑后一闪而过, 她连忙追上去。


    云善立时回神：“绒绒姐, 去哪里？”


    乌鸦老板也随着起身跟上：“有那东西的踪迹。”


    绒绒来到那建筑后，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她不气馁, 抓起一把土, 双手摩擦，很快有了眉目，朝着另一栋建筑跑去。


    这栋建筑露出来的部分有十多米，顶部的窗户被什么东西击碎, 留下黑漆漆的洞口。


    她用四只手向上爬，很快爬到窗户处, 嘿地一声, 翻了进去, 站稳后观察四周。


    乌鸦老板与云善紧随其后, 这里似乎是末世前的办公场所。据云善了解, 末世前的建筑动辄上百层, 除了小区商城, 就是公司写字楼, 此处应是后者。


    地面铺着有二十厘米厚的黑沙, 书架倒在办公桌上，散落满地的文件被埋在黑土下。云善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尘，弯腰捡起一只厚文件夹。


    内页大部分被腐蚀，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寻人启事……姓名……失踪时在完美游乐园……嫌疑人穿着黑色运动服，带黑色棒球帽……重金报酬……联系电话……


    照片氧化，完全看不清样貌，云善抖了抖纸，就放下，心里唏嘘，再怎么说，也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只能希望最后人被找到吧。


    细细的黑沙上，有排小小的脚印，绒绒循着这排脚印，推开门往外走。


    走廊比办公室的沙子少，也更为干净。


    绒绒记得要找死活草，却被走廊悬挂的壁画吸引，“哇”了声，拉着小乌鸦看画里奇怪的人。


    乌鸦老板说：“《诸神之宴》，意大利画家乔瓦日?贝利尼创作，”顿了顿，“挂在这种地方，当然是仿品。”


    云善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乌鸦老板重复了遍。


    云善惊喜道：“看不出来啊，那这个呢？”


    “法国画家克劳德?莫奈1872年创作的油画《日出?印象》。”乌鸦老板说，这幅画，他有真品，可惜……


    云善当然是不懂什么国什么画家的，继续往前看：“这个……啊这个我知道，是公司的名称吧？长星集团。”


    乌鸦老板望着那几个规整的汉字：“长星集团，是……”他的声音哑住，瞳孔微微放大，手指不禁一颤。


    云善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领着绒绒往前走：“绒绒姐，没再其它房间，是不是要下楼啊？”


    绒绒发现没别的有趣东西，就再次专注死活草。走廊里没有，其它房间也找不到气息，唔，它总是很淘气，找起来不容易啊。


    “绒绒，”乌鸦老板追上来，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大名叫什么？”


    绒绒不懂，名字就是名字，大名又是什么呀？


    云善好奇：“老板，你俩在说啥？”


    乌鸦老板微微摇头：“问绒绒有没有什么线索，绒绒还在找。”


    “哦，没事，咱们慢慢找。”


    绒绒来到下一层，这层走廊要乱得多，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文件，显出景象慌乱，透过张开的门，云善看到几具森白的头骨，也许是灾难来临时没来得及跑出去。


    一抹红光自眼前一闪而过。


    云善凝神的瞬间，抬手挥出一道光刃，只听一声闷哼，有东西从天花板掉下来砸在他们的脚边，激起灰尘一阵。


    绒绒惊讶地唤了声，抓住那东西，云善看去，是个神似猴子的生物，脑袋是坑洼不平的肿瘤，没有眼睛；它的四肢大小不一，长着许多水泡，水泡一刻不停地蠕动，偶尔浮现黑色的、似眼睛的东西。


    “绒绒说，这个就是死活草，她要找到。”乌鸦老板审视这个状似猴子的生物。


    云善：……


    除了四肢，这和绒绒画的图有半点关系？


    被绒绒抓住的生物挣扎着想要逃脱，绒绒撇撇嘴，一边安慰它自己只取很小一点东西就好，不会伤害它的，一边手伸进它皮肤上的水泡里，掏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珠。


    那眼珠的瞳仁是红色的，被绒绒握在手里，一刻不停滴溜溜地转。


    得到想要的东西，绒绒就松开手，似猴生物顷刻就蹿没影。


    绒绒大力招手跟它说拜拜，然后心满意足地把黑眼珠放进肚子里，现在还不能把它给哥哥，得再找一样东西，到时候，哥哥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啦。


    “老板，找到了之后呢？”云善问道。


    乌鸦老板说：“还差一样，叫……”


    “救……救命……”


    是求救声！


    云善赫然扭头，声音来源离他们不远！


    他眼神示意乌鸦老板带绒绒跟上，而后朝前走，心里七上八下，这语言他听得懂，是误入禁地的普通人？还是……


    近了。


    他停在一座电梯口前，漆黑看不见底的电梯口往外冒着森森寒气，慑得人心惊。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底下传出，经过电梯井的碰撞和寒气的侵袭，变得飘渺不定，有种极强的不真实感。


    “救救我……有人吗……”


    不真切的声音从井底飘上来，不知是不是被这个世界影响，云善没有察觉到活人气息。


    乌鸦老板简单给绒绒讲明情况后，听绒绒说完，看向云善：“绒绒要下去看看。”


    云善了解绒绒，别的没多说，只道：“这么下去危险因素太多，咱们先走楼梯看看。”


    绒绒同意这个办法。


    他们一路向下，越往下，温度就越冷，阴寒的气息扑在他们的身体上，不同寻常的冰冷，大楼里的寒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能量，云善和乌鸦老板多少都觉得不太舒服。


    而绒绒却没什么感觉，但察觉两人不太好受时，很贴心地放慢脚步，并且思索肚子里有没有东西帮助到他们，嗯……实在不行，就用她的手指吧，干什么都行。


    最终，他们在走到第三十二层时，楼梯断掉，倒塌的墙壁挡住去路。


    他们来到这里一层的电梯，云善大力掰开电梯门，向上看，漆黑一片，向下望去，仍是深不见底，求救声断断续续。


    从电梯井喷出的阴气让人瑟瑟发抖，绒绒轻轻拍拍小云朵和小乌鸦的手背，说他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她自己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那可不行。”云善听到乌鸦老板的转述的话，想都不想就拒绝，虽然目前看他的战斗力是不如绒绒，但也绝对不会放弃和绒绒在一起的机会。


    乌鸦老板不甚在意：“那就走吧。”


    绒绒率先爬下去，她本身就行动灵敏，四只胳膊在攀爬上更是得天独厚，附在井壁上，仿佛蜘蛛那般敏捷。


    相比之下，云善和乌鸦老板则就迟钝得多。云善心想着，假如这座大厦有一百层，求救者在一层，那么至少还有七十多层楼，照他一手一脚地爬，太费劲了。


    于是，他抓住电梯绳，试了试，材料以钢筋为主的电梯运行绳很牢固。然后，他直接向下滑，速度也和绒绒不相上下。


    愈下，阴气逼人，云善起初还算着时间，后来连时间都没心思计算，沉默着向下通行，目光所及的，是不大区域里快速闪过的废弃画面，偶尔，在水泥上会有几个鲜红的大字：某某公司承建。


    耳边只有哗哗的风声，在云善四肢都快被冻僵时，终于到了底。


    他连忙松手，用能力温热身体，逡巡四周，电梯底部的空间很大，一眼望不到头，但能见到人工修葺的痕迹。


    “救救我……救命……”


    云善转身，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牵住绒绒的手，对跳到地面的乌鸦老板道：“是地下车库吗？”他看到几辆被柱子压弯的汽车。


    乌鸦老板拍拍手上的灰尘：“应该是，我们去看看。”


    云善想了想说：“会是什么生物？不会是城里的居民误入这儿吧？还会说人话？”


    乌鸦老板默了默：“也可能是人，恰好躲在这里。”


    云善其实无所谓，是正常人的话，他带回联邦治疗，是其它生物，绒绒会把它安安全全地送出去。


    自从跟绒绒认识，他就不在乎什么丧尸还是人类的，有需要的话，能帮一把是一把，要他没那个能力，爱莫能助。


    地上有汽车轮胎的摩擦痕迹，也有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云善摸了摸鼻子，只觉冷得彻骨。


    “有人在吗……”


    声音就在前面。


    绒绒忽然挣脱他的手朝前跑去，翻过一堆废墟，云善首先听见她的轻声询问。


    他们紧跟着上前。


    云善想过求救者可能是误入禁地的人类，虽然可能性不大；也可能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困在这里多年，饥饿、疲惫、或者瘦弱不堪？机缘巧合下会模仿人类的求救声，这显然就最有可能的，他已经做好和这名生物认识并自我介绍的准备。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见到的，会是个人类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