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养老婆绰绰有余


    姚叶事后复盘, 其实她还是有狡辩余地的。例如她可以这么说，


    “因为我是风间堂的vip老顾客啊，订个添加酒精的特制版, 当然没问题。”


    事实上，当时她也一度想要这么回答姐姐，但是面对姐姐狐疑的目光, 她紧张得愣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结结巴巴好半天, 话没说利索, 脸倒是涨得通通红。


    电梯门开了，姚琴默默地又把电梯按回了五楼。姚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迎着姚琴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算是明白了——


    哎, 眼下，不管她怎么狡辩，姐姐都不会信啦！


    “拿上你的包儿，我先开车送你回学校吧。”姚琴道, “放心，我仔细想了想, 确定我在去前台找你并拿错杯子之后, 就没再喝过了。”


    “……不用啦, 你去约会吧, 别让姐夫久等。我留下来锁门就好！”姚叶讪讪笑着。


    “关门交给刘悦就好。”姚琴斜睨她一眼, “怎么, 你下班之后约了他？”


    “没有！”姚叶顶着一脸毫无说服力的表情, 终究叹气道, “好啦好啦, 姐姐送我，再好不过了。”


    说罢，她提着包耷拉着脑袋，趁姐姐不注意之际，偷偷摸摸给李风间发了一条微信，“我被姐姐逮住了，她说要开车送我回学校，兴许这一路上都要盘问我。你别等我也别给我发微信了啊。”


    好半天，等她都惶惶不安地坐在姚琴的副驾驶座上，才收到了李风间的回复。


    手机振了下，她起初还不敢看，偷瞄着姐姐正低头系安全带，她才连忙点开看了，


    “好，回头见。”


    就，这么几个字？他都懒得多写几句鼓励或宽慰的话吗？姚叶不禁气鼓鼓地撅起了嘴，于是当身边的姚琴幽幽问一句，


    “他给你发的微信？”


    姚叶下意识地就“嗯……”了一声，随即才抿着嘴又不说话了。


    事已至此，姚琴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联想到李老板近来常常出现在郁金香，再联想到小董的那句“我们老板……”，姚琴只觉得哭笑不得——答案原来近在咫尺。


    “说吧……”姚琴把车开上路面，“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啊？”姚叶并不是装傻，只是连她自己也讲不清她和李风间的关系是何时变化的。


    “那我换个问题，你了解他吗？”


    “……算了解吧。”


    “那你向我介绍一下？”


    “如你所见，他在百丽地下一楼开奶茶店，而且生意很好。”最后两个字，她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下。


    姚琴不禁苦笑一笑，“这些我都看见了。其他的呢？年龄？学历？健康状况？家庭环境？兴趣爱好？等等？”


    “年龄……好像三十不到点儿？学历……估计是大学毕业？健康状况应该可以，他看着很健康，连熬夜都不多！家庭环境……正常？兴趣……额……研究新品奶茶？”她掰着手指，越说越心虚。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很了解彼此，对吗？”姚琴毫不留情地下了结论，“三十不到的意思，我能理解为二十八九岁吗？对你而言，会不会大了点儿？”她顿了顿，“设想一下，如果爸妈突然安排你去相亲，告诉你，男方比你大八九岁，你会欣然接受吗？”


    姐姐一连串的问题都快把姚叶问懵了。姚叶遐想着若真有这么一位相亲对象，她一定会吐槽一句“年纪太大了吧”，但现实却是她抿嘴倔道，


    “可他看着挺年轻的，没比我大很多的样子。”


    姚琴听着，禁不住地叹了口气。姚叶顿时急了，“姐，你叹什么气啊！”


    姚琴哭笑不得地横她一眼，“我为什么叹气？我在为你字里行间的护短而感慨罢了。好啦好啦，既然你不觉得年龄是问题，姐姐也不想过多干涉你。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能看到他拿出和你交往的诚意。”


    “诚意？”姚叶愣愣的。


    “对啊，毕竟你不是和同龄男生在谈校园恋爱。对方都快三十岁了，起码的诚意应该有吧。”


    “比如呢？”姚叶双手捂脸，“姐，我还在上大学呢，你不会想着让他来见家里见爸妈吧。”


    “最起码不该偷偷摸摸的吧！”


    此言一出，姚叶这才明白了：原来姐姐言语中对李风间的警惕和不满，并非源于年龄差，而是在于他们的隐瞒啊。这一点，倒是李风间妥妥背黑锅了，从头到尾不想公开，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松口明确关系的人，分明是她呀。


    “姐，我……”姚叶于是讷讷地想替李风间辩解几句，“其实……”


    但姚琴一个转弯，“到了，就停在校门口的老地方吧。”


    最靠近女生宿舍区的校门口只有一处停车点，姚琴每次开车送妹妹，都停在这处。


    被打断了的姚叶顿时没了勇气，垂着肩膀准备下车，姚琴又叮嘱道，“总之，得让他拿出诚意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但姚叶却充耳不闻了。她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车子前方，有个男人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在路灯的映衬下，他显得格外颀长挺拔，还是因为他也带了几分紧张，所以背脊挺得分外笔直？


    总而言之，当他默默走到车边时，姚叶已然心无旁骛，翩然开门下车。而他则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姚叶仰头，问他。


    “我和你说过了呀，回头见。”李风间低头看她，又压低声音道，“你被姐姐带走，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被盘问？离女生宿舍区最近的停车点就是这儿，所以我打了个车追来了，运气好，还快你们一步。”


    姚琴也跟着下车了，脸上尚且罩着几分长辈的威武，冷笑着站在车门边。


    李风间便很快端正了脸色，直视着姚琴的眼睛，“晚上好，姚老板。”


    “我们现在，并不是商场同僚间的关系吧。”姚琴施施然道。


    “也是，”李风间点头，“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李风间，是风间堂的老板，今年二十九岁，本人健康情况良好，无不良嗜好，父母健在，家境尚且过得去，起码养老婆绰绰有余……”他说着，感觉手心被狠狠掐了一下，是姚叶的无声抗议——‘你在乱说什么啊，谁是你老婆啊！’


    李风间吃痛，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好吧，虽然我说了很多，但说到底，其实我只是一个——”他叹气，“我只是一个正在追求你妹妹，且暂时还没有获得名分的预备役男友罢了。”


    姚琴一怔，险些被他的说法给逗笑了。


    李风间觉得手心被掐得更疼了，但他又继续道，“啊当然，我还在努力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转正的。到时候一定请郁金香全体员工喝奶茶。”


    这下，姚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


    至此，姚琴之前寒若冰霜的脸庞，终于松动了些许。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陆羽峰已经到餐厅了。”


    “姐姐拜拜，约会快乐！”姚叶忙不迭道。


    姚琴上车之前，又在他俩身上来回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李风间的脸上，“你不走吗？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必了。”李风间坦坦荡荡，反正摆明了是一脸不打算走的表情，依旧紧紧牵着姚叶的手，“我提前打烊，就是想送姚叶回宿舍的。”


    姚琴点了点头，终究摆了摆手，“别太晚啦。”便回车上了。


    …………


    从校门口走到女生宿舍区，不过五分钟的路程罢了。但李风间牵着姚叶的手，走得极慢极慢，慢到姚叶都红着脸抗议，


    “喂喂，我俩再这么龟速前进的话，周围的同学老师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拿刀在背后顶着我了。”


    李风间笑了，但脚步依旧没快多少。


    姚叶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纂着，几次想抽出来都未果，她又抗议道，“喂喂，刚才当着我姐姐的面，你怎么乱讲话啊？”


    “我乱讲什么了？”他问。


    她虎着脸，“……哼，什么养老婆不养老婆的，谁说我是你老婆了？”


    “对啊，我也不过是在阐述我的经济水平可以养老婆罢了，我又没说老婆是谁。”


    “你……你……你！”姚叶一愣，随即狠狠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那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干嘛，你抓你老婆的手去啊！”


    但李风间不依不饶，她拼命抽出来了，他又舔着脸握上去，她便又狠狠甩开，龇牙咧嘴道，“都说了，你抓我手干嘛？你去抓你老婆的手啊！”


    “好！”李风间答得干脆，随即又固执地握住她的手，紧紧不放，“好！”


    ……………………


    隔天晚上，姚琴独自下楼光顾了风间堂。


    她站在收银台前，“我也想点一杯特制版热红酒奶茶，放酒精。放心，我今天不开车。”


    李风间点头，“当然可以。”


    待取到奶茶，姚琴兴致勃勃地喝了一口，“果然，放了红酒更好喝。怪不得姚叶喜欢。”她一边喝一边转身正想走，李风间却忍不住喊住了她，


    “姚老板……”


    “嗯？”姚琴咬着吸管回眸。


    “你……没别的事了？”李风间道，他还以为姚琴是来单独盘问他的。


    但姚琴只扬眉一笑，“没别的事了。我今天只是单纯地对特制版的味道感到好奇罢了。至于你和我妹妹之间的事情……好吧……老实说，我有一点偶像包袱。姚叶从小就很仰仗我，虽然我很想把你扒个底朝天，但我也确实不想成为干涉妹妹恋爱的那种老古板……况且昨天，你也算拿出了起码的诚意……所以，我姑且也先认可你吧。”


    迎着李风间诚恳的道谢，姚琴却只无奈地抿了抿嘴，转身走了——


    哎，姚叶小时蹒跚学步的稚嫩模样，至今都是她记忆深处的一朵美好之花。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家小妹竟悄然长大了，竟也要走进恋爱，甚至以后也要结婚生子，组建自己的家庭了。昨天满脑子塞满这些念头的姚琴，着实失眠了半宿，最后还忍不住对妹妹伤感了一通。


    然而姚叶的回答却是，“姐……别讲得我们好似生离死别似的……而且说到底，先有男朋友并且要结婚，离开这个家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于是戴着大钻戒的姚琴无话可说，只得狠狠搂着妹妹的肩膀，低声道，“好吧，算你有理。记住啊，恋爱归恋爱，切记有分寸！你年纪还小，还在读书，务必务必注意安全！”


    姚叶听懂了，随即红着脸抗议道，“姐，你乱说什么啊！我们远远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姚琴狠狠又捏了捏她的脸，心里感慨着：就你昨晚那个护短的劲儿，哼，都是迟早的事儿。


    ………………


    第17章 没错，这是姚叶的初吻。


    圣诞之后是元旦, 元旦之后是……哦天呢，是期末考试。


    每每这个时节，姚叶总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依旧是个学生, 尤其是文科专业，考试时大段大段的背诵内容，让此刻的她捧着课本坐在郁金香前台, 却恍惚觉得自己是坐在高中的教室里。


    高中临考前, 她总是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零食提神, 一边叽里咕噜却又有口无心地背诵课文。而现在, 不过是把零食换成了各种饮料，她依旧背得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


    当然, 也有所不同。


    高中时的零食都是自己用零花钱买的。而现在, 桌上的一杯杯饮料，全都印着同一间店铺的名字——风间堂。


    一杯是梅子绿茶。姚叶对此的评价，“这个味道淡淡的，我本来就背得快要睡着了！”


    于是李风间又做了一杯加浓版的丝袜奶茶送来。姚叶对此的评价是, “这也太浓了吧，一口下去喉咙都黏在一起了, 有没有清爽点的？我本来脑子就快糊成一团了！”


    于是李风间又端来一杯柠檬红茶。姚叶对此的评价是, “没放糖吗？好酸啊！”


    李风间尝试着辩解一句, “你不是减肥吗, 就没怎么放糖。”


    岂料姚叶小脸儿一板, “这都什么时候啦, 背不出书的我已经够心酸的啦！考试不及格的话, 命都没半条, 还减什么肥？”


    李风间立刻道, “明白明白，我再去做一杯！”


    于是他又端来一杯橙香美式，是他特意去对面呵呵咖啡馆买的。还以为这杯浓淡适中，口味清爽，酸甜皆有，美式咖啡还特别提神，一定可以让姚叶满意。


    岂料姚叶一看杯子，眼眶都湿润了，“你什么意思，懒得帮我做饮料，直接拿别家的忽悠我？”


    李风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哎，谁让自己爱上小女孩儿，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


    随着姚叶的桌上越发琳琅满目，饮料杯的数目甚至赶超课本数，连姚琴都看不下去了。见李风间越挫越勇地又准备回风间堂去，她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下，


    “李老板，别介意啊。其实我妹妹以前不这样。”


    的确，姚叶素来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哪有过这般恃宠而骄的劲儿？看来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但姚琴也不得不提醒妹妹一句。


    “姚叶，差不多得了啊。”她又坐在姚叶身边，见她把咖啡丢在一旁，嘴里喝的还是风间堂的那几杯。


    “姐，这几篇不背出来，真的会不及格的。”


    “我说的不是考试。”姚琴指着一桌子奶茶。


    “啊……”姚叶一怔，明白过来了，却还是嘟囔着，“……我又没说一定要让他重做……”


    姚琴笑了，摸摸她的脑袋，“我看出来了，李老板脾气不错，但是再好脾气的男人总有极限。自己想想吧。”


    于是十多分钟后，李风间又上来了。这回他学聪明了，一溜儿做了好几杯，各种款式各种糖分。只见他一杯杯往外拿，大有一副“姚大小姐选中你们间的哪位，就是你们的福气”的架势。


    “这么快？”姚叶一杯杯地拿起来看。


    “让孙阿姨他们都优先帮我做。”李风间道。


    “那店里的其他单子岂不是忙不完？”现在应该是风间堂最忙的时候。


    “无妨。”反正孙阿姨他们的抱怨声，他假装听不见，“我这几天都提前打烊，也算是给他们回报了。”


    “好吧。”


    “那么，这几杯？”李风间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姚叶选出一杯热红酒奶茶，“就这个吧……”吸一口，“哎，今天没放酒吗？”


    “没放，怕你喝着喝着有困意。”李风间道，“怎么，不好喝吗？那我再去做一杯放红酒的？”


    姚叶咬着吸管，瞅着他，却莞尔一笑道，“不用啦。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于是忙活了一晚上的李老板终于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


    当然，剩下的好几杯也别浪费，姚叶便拿起一一分给美术班的员工们。大家收到，皆是一笑。与姚家姐妹关系甚好的刘悦接过，还问道，


    “哎呦，这是？”


    “李老板请大家喝的。”姚叶随口道。


    岂料刘悦顿时笑得眯起眼睛，“我看同事们都有，李老板是请整个美术班的老师喝茶吗？莫非……”她笑得更开怀了，“是李老板终于转正了？”


    姚叶一愣，随即错愕地张大了嘴巴，一抹红晕在脸颊上蔓延。她想起来了，上次李风间曾经在姐姐面前乱说话，说什么等他转正了会请郁金香的员工喝茶。想必一定是姚琴说给刘悦听了。


    刘悦乐不可支，继而又悄声道，“你姐让我多留心你和李老板的发展，毕竟她要忙结婚，怕自己疏忽了你的动向。不过哪怕你姐不说，你以为大家就不知道吗？”


    刘悦喝一口奶茶，“李老板借着送小敏学画的理由，隔三差五地跑上来，然后就驻扎在前台。时间久了，大家多少也就看出端倪了。”随即她赞美一句，“好喝，风间堂的味道的确不错。”


    又扬声对着不远处的李风间招呼道，“谢谢你的请客，恭喜你！”


    李风间也隐隐听见了她俩的对话，扬眉笑道，“不客气！”


    姚叶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但随之，周围所有拿到饮料的员工都应声附和。在起此彼伏的“恭喜，恭喜”声中，姚叶只得面红耳赤地先行退场，而李风间则笑得如同一位新郎官。


    …………………………


    关于这几天风间堂的提前打烊，皆是因为李风间每晚都要送姚叶回学校。他家离百丽不远，所以平时并不开车。但为了每天背书背得浑浑噩噩的姚叶，他便化身车夫，每天接送。


    “哎呦……”副驾驶座上的姚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苏妍她们都背得差不多了。我这儿还一团乱麻呢。”


    “考试到什么时候结束？”


    “下周一。然后下周四成绩就都出来了。所以我再熬两个大夜，非得统统背出来不可。”


    李风间有些心疼，禁不住叹了口气。车停在校门外，姚叶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又回眸道，“对了，明天我就不来上班啦，留在学校和苏妍她们突击复习。”


    “知道了。”


    “那……”她舔舔嘴唇，被考试榨干了的灵魂，眼下忽然很想被甜言蜜语滋润一下，于是她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声音比今晚的夜风还要轻柔，“我不来，你会想我吗？”


    李风间的耳朵捕捉到了这抹轻柔的夜风，不禁目光都温柔了几分，“所以，我现在已经有想你的资格了，对吗？”


    姚叶一愣，才羞道，“我问你问题呢，你怎么还反问我了？不说算了，我走啦。”


    她刚想下车，却突然被李风间抓住了手腕。


    李风间的目光牢牢捉着她，“刚才，你的同事们都在恭喜我。他们都误会了。”


    姚叶一噘嘴，“哼，你知道就好。”


    “他们误会我已经顺利及格。但其实……”他苦笑，“我考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成绩。姚叶……”


    “嗯？”


    “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成绩呢？”


    ………………


    当然，这天晚上，面对李风间灼灼的目光拷问，姚叶摆出一句义正言辞的“天大地大，期末考试最大，其他的都以后再说”，随即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宿舍。


    而那之后的几天，她果然没来郁金香上班了，但她手里的风间堂饮料依旧没有断过。只不过辛苦李老板了，从‘做好了送上楼’变成了‘做好了开车送去学校’。


    见姚叶提着满满当当的外卖袋子回到宿舍，一杯杯取出来，“给，苏妍。小董还放了好些个零食，这些都是要捎给你的。”


    饮料中有一瓶贴着格外显眼的标签——给姚叶的熬夜茶。


    姚叶好奇满满，立刻就插上吸管猛喝一口，随即咋舌道，“什么怪味儿，中药吗？”随即就默默丢在一旁。


    而苏妍在看了眼手机后，哭笑不得，“小董说，那是李老板找了配方又采购了人参枸杞之类的材料，一大早就在风间堂煮起来的。闹得奶茶店秒变中药店，进门的客人都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是嘛！”姚叶笑了，再看那杯熬夜茶，似乎顺眼不少。


    “所以小董特意让我转告你：李老板知道你肯定不爱喝，但多少喝一些！”


    “哼，他又不在我身边，还能管我喝不喝呀……”姚叶扬眉，“继续背书吧，我觉得昨晚熬夜背的那几页，还真记住了……”


    说罢，她顺手拿起那杯熬夜茶，咕噜咕噜喝起来，边喝边喃喃，“真难喝啊……”


    ………………


    就这么又临时抱了几天佛脚，姚叶终于考完了所有科目。


    周四的晚上，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郁金香的前台，直到两次给前来咨询的客人报错优惠价，姚琴只得哭笑不得地坐到她身边，


    “虽然暂时没看到你的成绩单，但光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成绩单一定不好看。”


    “我觉得，及格应该没问题吧……”姚叶讪讪的，“有几门我发挥得不错，兴许还能混到‘良’。”


    姚琴无奈地扶额，“想当年我读大学时还拿奖学金呢……”


    “我记得，每次你拿奖学金，都会给我买小礼物！姐姐万岁！”


    “而现在呢，我的亲妹妹居然‘及格万岁’！”姚琴好气又好笑，“我都开始替你担心了，成绩出来了没？我姚琴的妹妹，不至于不及格，然后补考甚至重修吧！”


    姚叶缩了缩肩膀，“估计快了……”她瞥了一眼手机，“啊呀，成绩可以查询了，苏妍和张佳佳都查好了！”


    姚琴忙推了推她的肩膀，“赶紧的啊，当着我的面，现在就查！”


    “好……”姚叶手心都冒汗了，一字一顿地在手机上打开学校官网，输入学籍号和密码，随即认命似地猛然按下确认键。


    页面弹出来了，她先偷瞄一眼，随即眯眼细看，最后眉开眼笑地拉着姐姐的手道，“姐，你看你看，我统统及格了！不仅如此，还有一门是‘良好’耶，我就说这一门我发挥得还不错吧！”


    姚琴松了口气，但继而又板起脸道，“‘及格万岁’可不是什么褒义词，才一门良好而已，你就高兴成这样了？大学虽然自由，但成绩单也关乎你之后找工作的，你得长点心……”


    面对姐姐的唠叨，喜上眉梢的姚叶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她正想发微信给李风间，但见李风间的身影恰好从电梯那儿过来了。


    今晚担心她成绩的人，可不止她姐姐呢。


    “怎么样，成绩出来了没？”李风间单刀直入。


    “出来了，你看！”姚叶于是耀武扬威地把手机屏幕往前一伸，径直伸到他鼻尖下。


    姚琴本想吐槽一句“你看看她，才及格而已就高兴成这样。你也得督促一下她的学习”，话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李风间也瞬间喜上眉梢，激动地拉着姚叶的手道，


    “太好了太好了，都及格了，没白辛苦！”


    “哼，你呀你，自己也得多喝喝枸杞补眼睛，”姚叶乐得像朵牡丹花，又傲娇道，“你再仔细看看！”


    “哎呦喂，”李风间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居然还有一门是‘良好’，真是超常发挥了！那我一定得请你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嘿嘿，那我选饭店可不会手软。”


    听着他俩兴致勃勃的一唱一和，姚琴哭笑不得地默默退到一边。好吧，原本还担心李老板对妹妹没诚意，又担心他比妹妹大八岁有代沟……


    现在看来……姚琴回眸，看着他们打情骂俏，越靠越近，心想：还真是自己多虑了呢。


    ………………


    这天晚上，自然又是李风间开车送她回学校。


    车停在校门口，他牵着姚叶的手，徐徐往女生宿舍区走去。姚叶的心情甚好，一路叽叽喳喳如同小喜鹊一般。一会儿聊着张佳佳乃真学霸，成绩单里居然还有‘优秀’，一会儿聊着张志成后悔了，来找苏妍复合，苏妍直接把自己和小董的合影发过去了，一会儿又聊着……


    直到李风间柔声打断了她的闲聊，因为今晚，他也有一段必须要说的话。


    “姚叶……”他牵着她，郑重地停下了脚步。


    “嗯？”姚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的成绩出来了，”他默默地深呼吸一番，问她，“那我的呢？”


    “啊……”她眨眨眼，恍然明白了他想要问什么。


    “请问，我的成绩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李风间问着，灼灼的目光牢牢定格于她的脸上，指尖是温柔却又坚定的力量，好似在告诉她：今晚不给他报成绩，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我……”她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李风间似乎预判了她的紧张与羞涩，他不急不恼，反而从容地勾起嘴角，“好吧，既然你不愿意主动报成绩给我，那就只能由我自己来查询了。”


    “你……想怎么查询？”姚叶更紧张了。


    因为李风间的眼神陡然变了，由牵着她的手忽然变为揽住她的腰，不容拒绝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瞬间的贴近让姚叶差点儿想喊出声，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不仅因为他们正处于校园中，身边随时可能有人经过；更因为李风间的脸庞徐徐凑近，又凑近，再凑近……他的脸离自己太近了，纵然姚叶没谈过恋爱，此刻也明白他想要干嘛！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姚叶的脑海中掠过——等等，他是要亲我吗？我我我晚饭吃的盖浇饭里的洋葱还有味儿吗？我嘴唇上的死皮是不是很明显？啊呀早知道擦个润唇膏了，他要亲我，怎么也不给我发个预告！哪有这么猝不及防地来拿人家初吻的！好慢啊，他还没吻上来吗？


    没错，这是姚叶的初吻。


    李风间还未吻上，却已然笑了，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呢喃声悄然钻进她的耳朵里，“很好，我已经查询到了。”


    “什么？”姚叶愣愣地睁开眼睛。


    “当你没有推开我，还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时，我想，我已经查询到我想要的成绩了。”


    “李风间，你你你怎么这么……”最后那个‘诈’字，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淹没到李风间的柔情之中。


    她毫无抵抗力地接受他，迎合他，跟从他。直到两人的唇齿分开，她轻轻喘息着靠在他的胸口。


    听见李风间发出一声无比满足的呢喃，他说，“看来，我获得的成绩可远远不止‘及格’……”


    姚叶半闭着眼眸，伸手默默捶了下他的胸口，“……讨厌……”


    …………………………


    今年冬天是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冬天。


    于是既热红酒奶茶之后，风间堂又赶在情人节前推出了新品——


    愿你喝了本店的桃花奶茶，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朵桃花。


    ………………


    第18章 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


    三个多月后, 时间来到姚琴的婚礼当天，作为亲妹妹的姚叶自然是伴娘中最惹眼的那一位。


    而已经转正成功，公开亮相的男友李风间, 在这天下午提前来到婚宴的酒店。他领了姚叶的任务，


    “下午，我们伴娘要和新人要排练晚上的仪式环节, 会很忙。酒店下午会提供甜点冷餐, 兴许会有宾客提前过来, 你就帮忙接待一下。”


    忙了一阵儿, 李风间去了一次盥洗室，路过露台时瞥见今天的两位伴郎正在那儿抽烟聊天。他们聊得挺大声，又或许是风恰好把那些话吹进了李风间的耳朵里。总之他只听见两句, 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走了。


    “你问她要微信了吗？”


    “要了。借口说要把拍的照片传给她, 她是伴娘，当然不会拒绝。”


    今天的伴娘有两位——李风间往墙边靠了靠，心想——他们是在聊哪位呢？


    “那你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我还没想好，先加个微信再说。”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她真的很像她姐姐，嘿嘿, 你大学时暗恋姚琴那些事儿, 我可都记得。可惜陆羽峰先一步表白, 你个怂货直到最后都没敢说出口。”


    好吧——李风间心想——现在他可以确认, 他俩是在聊哪位伴娘了。


    “她的确长得像姚琴, 但性格却不太像。姚琴风风火火, 很能干。妹妹倒是大大咧咧得多。上午姚琴把仪式要用的对戒交给她保管, 她忙着忙着居然忘了放哪儿, 急得都快哭了。姚琴可从来没有这么冒失过。”


    “这倒是, 不过性格迷糊点儿，傻傻的很可爱，不是更好吗？姚琴那么能干，所以直到最后你都没敢向她表白。她妹妹看着挺好追的样子。”


    “这倒是……”


    “你小子别装傻，姚叶急得快哭了的时候，你那么殷勤地跑上去安慰，难道不是打人家主意？”


    “喂喂别这么说，总不见得看着人家小女孩儿哭吧，梨花带雨的多可怜……对了，姚叶还在读大学吧？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哈哈哈……你的狼子野心哟。不知道啊，晚点儿我们去问问陆羽峰。”


    两人灭了烟往回走，刚走进大堂就撞见了默默站在那儿，直勾勾盯着他们的李风间。


    两人均是一愣，但随即都点头寒暄。三人于是齐齐往冷餐区走去，一位伴郎客气道，


    “下午来的宾客不多，还挺轻松的吧。”


    李风间随口“嗯”了一下，但那冷冰冰的口气已经让两位伴郎有所察觉了。


    另一位伴郎于是试探着问，“刚才我们正忙排练呢，也没和你好好打招呼。你是女方家的亲戚，提前过来帮忙的对吧？怎么称呼？”


    “姓李。”声音更冷了。


    “哦，那你是女方家的什么亲戚？”


    李风间扬眉，“我是新娘的妹夫。”


    一瞬间，两位伴郎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其中一位干笑一声，“妹夫？姚琴的妹妹，不是还在上大学吗？”


    “的确，”李风间勾勾嘴角，“但我已经预定了。”又淡淡补充一句，“而且，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好追。”


    ……………………


    这天晚上，直到婚宴结束，两位伴郎看见李风间都垂着脑袋绕路走，与姚叶也自觉保持距离。


    仪式顺利结束，新郎新娘回了酒店套房，而李风间则负责开车送姚叶和她父母回家。对于一个刚登场没多久的男友，李风间自然是礼貌周到，努力表现。只是车停在姚家楼下，父母二人正准备上楼时，他却忍不住道，


    “二位，我能否留姚叶十分钟，和她聊一些事情？”


    姚家父母互看一眼，同意了。待到他俩离开，姚叶便一改端正矜持，笑眯眯地整个人靠在男友身上，抬头，一双眼眸因为几口红酒而微微氤氲。


    她满含期待，娇羞地问他，“你干嘛特意留我下来？”


    岂料李风间却说，“你的手机呢？”


    “怎么了？”她狐疑，但还是从包里掏出手机。


    “翻到微信，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怎么啦？”她更狐疑，但还是打开了微信。


    李风间一眼就锁定了备注名为伴郎的某个微信号，“这个，可以点进去看看吗？”


    “哦……”她依言点进去，“这是今天的伴郎，传照片给我。”


    他看了看，除了照片还有几句对话。姚叶说“谢谢啦”，对方说“不客气，真想谢我，改天请我喝奶茶吧”，姚叶发去一个笑脸“好呀，有家奶茶店特别特别好喝”。


    李风间不禁笑了，“你怎么没继续回他了？”


    “本来想顺势炫耀一波我男朋友开的奶茶店的，但那时司仪来了，让我们抓紧排练，我就没再回他了。”姚叶说，也隐隐察觉了些许，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风间不答，只说，“这些照片都保存了吧。”


    “嗯。”


    “那就删了他。”


    “哎？”


    “需要我帮你操作吗？”


    “不，不用……”不知为何，此刻的李风间眼神有点儿‘凶狠’，她顿时明白，乖乖听话才是上策，却还是一边删除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李风间叹气，狠狠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呀你，傻乎乎的，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


    “哈？”


    “你弄丢对戒的时候，这人还跑来安慰你？”


    “我哪有弄丢对戒啊，很快就在包里找到啦！”姚叶红着脸抗议，“当时好多人安慰我，我哪记得谁和谁啊。”


    李风间本还想再盘问些许，但架不住姚叶小脸儿一板，气呼呼地就一头撞进他怀里，呲牙道，


    “李风间！你到底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醋啊？我还以为你特意把我留下，是想夸一句我今天穿伴娘服很漂亮呢。我等了大半天了，你今天是眼瞎了吗？你没看见我今天穿得仙气飘飘，还化了全妆，烫了头发，连美甲都是新做的！”


    哦天呢，她化了全妆的脸蛋儿在他的西装上蹭呀蹭，妆都快花了。但落在李风间眼里，此刻的姚叶却越发迷人，有一种令他毫无招架的魅力。


    他的心都融化了，情不自禁地抱住她，俯身就吻了下去。


    “漂亮，真的很漂亮……”他从唇齿间溢出一句真心诚意的赞美。


    “真的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当然。你比今天的新娘子还要美。”


    姚叶笑了，“这句话，你记得下周到郁金香门口，对着我姐再说一遍。”


    良久，他俩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姚叶挥手与他道别，一转头，却错愕地发现——


    “哦天呢……”她低呼。


    “怎么了？”李风间问。


    “我我我爸妈刚才，好像一直站在阳台上偷偷往下看……”


    看来，二老已经深有预感——继一个女儿有了归宿之后，另一个女儿也就此尘埃落定了。


    …………………………


    第19章 所以，没那个不行


    时间来到姚叶大四那年, 面临实习和毕业的她越发忙碌，便减少了来郁金香上班的时间，于是与李风间的见面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


    为了弥补李风间, 这年国庆节假期，他俩偷偷相约去邻市旅游两天。所谓的偷偷，主要是针对姚叶的父母——虽然开明的父母早已接受了她那位大八岁的男友, 但姚叶自己到底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便谎称是与舍友苏妍同游。


    啊当然, 这点儿小伎俩, 在姐姐姚琴眼里简直是形同虚设的。


    姚琴闻言，含笑地双手环臂，只浅浅打量了她一番, 姚叶就扛不住地不打自招, “我坦白从宽啦，其实我是和李风间约了出去玩儿……”


    姚琴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她犹豫再三，但终究也只叮嘱了一句, “出去玩儿是开心事，但是, 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懂吗？”


    “懂, 我懂你的意思……”姚叶自然明白姐姐的一语双关, 红着脸嘟囔道, “但姐姐, 你瞎想什么呢, 我们定了两间房！”


    好吧, 李风间的的确确是订了两间房, 但那天晚上，两人爬山游水，尽兴而归之后，他却找了千百个理由赖在姚叶的那间房里不走了，


    “我房间的电视信号不太好，我看看你这儿的怎么样？哎，你这儿的电视更清晰啊！”


    “嗯？你房间的wifi好像比较快耶，让我蹭会儿网吧。”


    “哎呦，网上说宾馆转角的房间阴气最重，容易出灵异事件，我那间房就是转角的，怪不得我觉得那儿阴森森的……”


    “我那儿热水器不太灵光，我干脆在你这儿洗个澡吧！”


    “嗯……你不去洗澡吗？其实你不用在意我，我自己看会儿电视。”


    “无所谓啦……嗯……嗯……姚叶……其实你不洗澡也没关系……”


    “嗯？”姚叶喘着气，紧张地哼哼——李风间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今天穿的这件衬衫，是我当初买给你的吗？”他目光如炬地问。


    “对……”她心潮起伏地回应。


    “扣子好多啊，真难解……”


    “等等……”姚叶下意识地推开他。


    李风间顿了顿，“不可以吗？”


    姚叶的眼神闪了闪，“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白天爬山，出了很多汗……”


    “好……”李风间的喉结动了动，“那我抱你去洗……”


    “不用，真不用……我，我最近吃胖了，你抱不动的……”


    “我抱得动，真的……哦天呢……”李风间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绵延的低语，因为缩在他怀里的姚叶宛如一团微微散着热气的年糕，软糯香甜，他他他哪里还能等到她洗完？只想立刻就一口吞下。于是他一边肆意吻她，一边下意识地去摸索摆在床头柜上的洗漱包，那里面有他特意为今晚准备的安全小雨伞。


    然而他摸了好半天，才猛地发现洗漱包里那些掩人耳目的刮胡刀，剃须水，牙膏牙刷统统都在，而最重要的那个小盒子却不见了。


    “奇怪，我明明放里面了啊……”他摸索来去，不禁想起昨晚自己整理行囊时，拿着那盒小雨伞纠结再三。此刻的他倒开始自我怀疑了：自己最后到底放进去没？


    一旁的姚叶拢着衣领，心领神会，小声道，“……嗯，酒店里应该有提供吧？”


    酒店抽屉里倒是明晃晃摆着，但包装陈旧又是三无杂牌，李风间怎么敢用。


    姚叶又小声道，“那，现在去买一盒？”


    “算了，算了……”李风间苦恼地抓抓头发，折腾来去，火都快熄了。


    姚叶于是轻轻挪过来，靠在他身上，用一抹更低更诱人的声音道，“……嗯，其实我姨妈刚走，现在是安全期……”


    李风间只觉得身上靠来一片柔软，软得他的心一阵狂跳。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羞涩的，红艳的，白皙的，连绵起伏的，她明明伸手把自己的领口捂得严严实实，却越发显得迷人可爱，引人遐想。他禁不住狠狠地抱她，吻她，压倒她，但在关键时刻，却还是理智地坐起身。


    他义正严词道，“不行。”


    “啊……”


    “我的姚叶大小姐……”李风间浓重地叹气，深呼吸，又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还没大学毕业，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所以没那个不行。”


    “可是你都已经……”姚叶指了指他。


    “没事儿！”他狠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和你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他搂了搂她，“而且，你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她虽然说着赞同的话，拢着领口的手指却紧紧绷着。


    于是李风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所以今晚，暂且就到这里吧。”


    ………………


    这天晚上，为避免自己擦枪走火，李风间最后还是回到自己那间转角的，wifi慢，电视糊，阴森森，且热水器也不太灵光的房间睡觉。隔天早上，他倒是起得早，到姚叶的房间监督马大哈的她收拾东西。


    “耳机，充电器，手机，这些都放好了吗？今年你都已经丢两幅耳机了。”李风间道。


    “是啊是啊，兴许很快，你就要给我买第三幅了。”姚叶玩笑道，她把充电器拔下，随手塞进了背包的夹层里。


    “哎？这是什么？”她忽然摸到夹层里的一个小玩意儿，于是狐疑地掏了出来，随即错愕地递给李风间看——


    哦，天呢。竟然是一盒安全小雨伞。


    上面还用水笔写了几个字：注意安全！


    那分明是姐姐姚琴的字迹。


    “啊呀呀，一定是姐姐偷偷塞我包里的……”姚叶羞道，“我都不知道……”


    而她一抬头，正对上李风间那张神色复杂的脸。他盯着那个小盒子，五味杂陈地扶着额头，喃喃自语道，“哎……早知道的话……”


    而后来，当他在自己行李箱的角落里发现遗失的那盒小雨伞时（洗漱包的拉链没拉上，掉出来了），更是不禁感慨——


    天意，此乃天意啊。


    ……………………………


    第20章 李风间，你是早有预谋！


    三个月之后。


    虽然元旦是法定假期, 但身为实习生的姚叶是万万不敢休假的，白天去公司‘自愿加班’，晚上领了任务才得以踏出公司大门。


    每当她身心疲倦时, 就会想去风间堂坐坐。伴随着店里特有的清甜香气，似乎工作也变得没那么枯燥了。只是今晚当她踏进风间堂的大门，顿时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确切地说, 是她的鼻子先察觉了异样——以往弥漫在店里的奶茶香气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酸甜苦辣的诡异气味。


    她不由一怔, 要知道上次店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还是李老板替她这个女朋友煲熬夜茶，硬生生把奶茶店爆改成了中药铺呢。而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李风间迎了出来，揭晓答案, “是小董, 他正在研究新品呢。”


    “什么？”姚叶诧异，光闻着味儿她就能猜到几分，“怎么，他和苏妍又吵架了？”说着, 她再次吸了吸鼻子，“哇塞, 这次一定吵得很凶吧。小董这是研究新品, 还是研究毒药呢。”


    临近毕业, 原本甜甜蜜蜜的苏妍和小董却意外地产生了间隙。


    苏妍不是本市人, 父母期盼她大学毕业后能回家乡, 找份安稳工作, 找个踏实男人,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上父母眼中最标准的幸福生活。


    苏妍自然不肯, 便抬出了男友小董。可当父母听说女儿的男友只是个在奶茶店打工的小伙子, 越发不放心了，于是频频给苏妍张罗老家的相亲对象，从公务员到教师再到医生，应有尽有。


    苏妍一一拒绝，不胜其烦。


    偏偏前男友张志成也来搅局——他与苏妍是同乡，毕业后打算回老家发展，便时不时又来撩拨苏妍，挑唆苏妍和他再续前缘，一起回老家双宿双栖。


    “但苏妍早就拒绝张志成了啊。”姚叶小声地与李风间咬耳朵。


    “的确。但今天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李风间叹息，“昨晚小董和苏妍又为了她回不回老家的事儿吵了几句嘴。今天苏妍是买了机票要回老家过元旦的，小董想为昨晚的争执赔不是，就临时买了一束花去机场找她。结果……”


    “结果？”


    “结果瞧见苏妍和张志成一起，在候机室里。”


    “啊……”姚叶目瞪口呆，“不可能！苏妍绝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


    “小董说，当时他都懵了。苏妍解释她与张志成是偶遇，两人恰好都买了回家的机票罢了。但小董急火攻心，两人在机场又吵了一架，直到苏妍和张志成登机。”李风间看了看时间，“估计这会儿，苏妍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吧。但小董发去的微信，她始终没回复。于是，小董就成了你现在看见的模样……”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小董端着一杯饮料，从操作台过来了，带着一股阴森森的热情递给姚叶，“姚叶来了啊，快尝尝我研究的新品！”


    “额……”一想到弥漫在风间堂的怪味儿就是源于自己手里的这杯东西，姚叶紧张得手都哆嗦，哪敢往嘴里送啊。


    偏偏小董还声情并茂道，“我一直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饮品店，为此也存了不少钱，父母也很支持。不然一辈子在风间堂打工，的确会让女孩子的父母看不起……没关系，哪怕我真的被甩了也没关系，生活总要继续，我也一定会开店，这就是我为自己的店设计的招牌饮品！姚叶，你试试，给点意见吧！”


    虽然李风间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但心软的姚叶还是浅浅抿了一口，随即便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诡异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肆意虐待着她的每一处味蕾！


    李风间看她都双眼放空了，连忙心疼地拿走杯子，又倒了杯白开水给她。


    姚叶游弋的神志这才归位，“这，这，是什么配方呀？”


    小董目光幽深，“我给它起名——黯然销魂茶。”


    李风间偷偷道，“里面有柠檬，草莓，苦荞，还挤了点芥末……”


    “什么？？？”


    “他说，创意来自爱情的酸甜苦辣。”


    “我还以为他是想毒死苏妍呢。”姚叶咋舌，“我算是重新认识小董了……话说，孙阿姨呢？怎么进门就没看见？”


    “喝了黯然销魂茶后去厕所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哦……”


    一旁的小董还在自顾自地钻牛角尖，“你们觉得如何？如果觉得太甜的话，可以降低糖度，再适当加点苦荞，那一丝芥末是不是点睛之笔？老板刚问我是怎么想到的，我也不知道，灵感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不用不用……”


    “其实我觉得苦荞茶不算太苦，不能突出我的创意。我刚才又想到了，再加份浓缩咖啡进去，会不会让味道更有层次感？”


    李风间看着走火入魔的他，忙道，“风间堂没有咖啡。”


    “对面呵呵咖啡有啊，等我，我马上调制第二杯给你们品尝！”


    “不用啦！”姚叶忙不迭地拒绝，幸好这时，小董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小董听见了，瞬时丢开了他的‘黯然销魂茶’，一把抓过手机。姚叶和李风间也好奇地默默凑过去看，谢天谢地，还真是苏妍发来的。


    只见苏妍发来了几段视频。第一段，她压低声音道，“看见了没，我坐在前排，张志成那个渣男坐在那么后面！看见没看见没，那个试图和邻座美女搭讪，人家睬也不睬他的家伙儿，就是张志成！所以，我真的不是和他一起买的机票！”


    第二段视频，她声音爽朗，“看见没，我是自己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家的，你仔细看，车上只有我一个人！”前座司机大哥哼哼了一声，苏妍莞尔，“哦抱歉，还有司机师傅！至于张志成那个渣男，下飞机后还想和我拼车，我扭头就走了！”


    第三段视频，是她轻轻关上房门后，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我刚刚和父母聊完了，他们毕竟拗不过我，暂时不会逼我回老家了。我也和他们谈了你，我告诉他们，你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你一直有在为我们的将来打算。于是我爸妈暂且认可了你，但他们说了……”苏妍说罢，清了清嗓子，嫣然一笑，“以后的每一年，你起码得陪着我回老家三次以上，他们才勉强接受你。行吗？”


    小董脱口而出，“我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对着视频在说话，于是忙不迭地拨了视频电话过去。苏妍很快就接起了，仿佛早就候着了。


    苏妍傲娇的小脸儿出现在屏幕上，还没开口说话呢，小董就表忠心道，“我行！苏妍，我答应你！”


    “好吧，那今年春节，你就得陪我回家过年哟。”苏妍脸红红地笑了。


    姚叶在一旁看着，真心为他们高兴。苏妍透过镜头和风间堂的所有人打招呼。轮到姚叶，只见姚叶神神秘秘道，“等你回来就有口福了。”


    “什么口福？”苏妍问。


    “好东西，保证一口销魂。”


    ……………………


    这天晚上，李风间开车送姚叶回家。两人在车上闲闲地聊着，苏妍与小董这对峰回路转的情侣，自然是今晚的话题中心。


    “和苏妍挂断视频之后，那小子研究新品，放了一勺糖又一勺糖，真的是……”李风间苦笑，“看来他还不够成熟，还不足以开自己的店。不然得把这些年存的钱都亏死。”


    姚叶也跟着笑，“怎么听着，你像他的长辈一般在替他操心？”


    “小董毕竟跟了我很多年。当初他是个打游戏混日子的毛头小子，这几年才成长了些许。老实说，之前我也替他担心过，国庆节的前几天，他……”李风间说着，忽然停住了。


    姚叶闻言，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他。虽然他没说下去，但‘国庆节的前几天’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知道。原本她还以为，他并不知道。


    “国庆节前，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儿，你知道？”姚叶试探着问。


    李风间扬眉，“听上去，你也知道？”


    “嗯……所以我们聊的，是同一件事儿吗？那时，苏妍着实烦恼了一阵儿。”


    “嗯，应该是的……那的确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他扭头，与姚叶相视一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小董告诉你的？”姚叶问。


    “起初，是我无意中看见他在手机上搜索关于‘早孕反应’的相关内容。我就有所警惕。小董年少时毕竟不靠谱，而苏妍又是你的好朋友，于是我就找机会和小董谈了谈。他当时也正想找个人商量，也就承认了。他说还不能确认，验孕试纸的颜色非常淡，得去医院验血才能确认。我问他，是什么想法？小董说，他很后悔。”


    “什么？”姚叶几乎要挥拳头了，“他后悔？他后悔什么？”


    “你听我慢慢说……”李风间苦笑，“他说后悔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毕竟对他而言，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孩子，都是一件喜事，因为他真的很爱苏妍。但对苏妍而言，连大学都没毕业，就匆匆被孩子捆进婚姻中，人生多少会有遗憾的吧……”


    “原来如此。”姚叶点了点头，才松口气地放下拳头。


    “他能这么想，我多少放心了些。当然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的吧。”


    “嗯……”姚叶抿嘴，“他们偷偷摸摸去买的验孕试纸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他们去医院的半路上，苏妍的姨妈就来访了。虚惊一场。”


    “这个小插曲也给了小董警醒——他说，他突然发现恋爱并不是只有心动与快乐，还有责任。而他也到了该肩负起责任的时候了。所以他是很认真地研究自己开店的可能性——啊当然，今天的‘黯然销魂茶’是他的失心疯之作。想象一下，他都下决心肩负起苏妍的人生了，却误会苏妍要和渣男前男友齐齐回老家，他今天得是怎么样的心情。”


    姚叶想起晚上的一口入魂的茶，不禁笑得前俯后仰。但笑着笑着，她忽然灵光乍现地想到了什么。


    车子停在姚叶家附近，李风间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与她吻别。


    她搂着他的脖颈，惬意地半闭起眼眸。李风间温柔地笑，“哦，天呢，黯然销魂茶的味道似乎还残留着。”


    “讨厌，我们都喝了，谁也不许嫌弃谁！”说罢，她搂他更紧，缱绻缠绵之际，又忽而喃喃问他，“所以……那时候，他们的虚惊一场不仅给了小董警醒，是不是也给了你警醒？”


    李风间顿了顿，苦笑一声，承认道，“嗯，算是吧。”


    姚叶的嘴角不禁上扬了——怪不得国庆节的那个晚上，他一边深呼吸一边说：你还没大学毕业，还多很多要做的事情……所以没那个不行。


    “喂喂，你在笑什么？”李风间略带不满地用额头抵着她。


    “没，没什么。”


    “你呀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晚上自己是有多紧张了？”


    “有吗？我有吗？”姚叶装傻地眨巴着眼睛。


    “当然，你捂着领口的手，紧绷得都立起青筋了。我真怕自己再猴急猴急地出去买雨伞，你会紧张得晕过去。”他不禁叹气：身为男人，临门一脚未能成功，的确遗憾。但某些事情，他只想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毕竟他说过——


    ‘和你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话并不是说来哄骗她的，这是他的真心话。


    ………………


    时间不早了，姚叶得回家了。她低头解着安全带，忽而呢喃低语了一句，“其实……也不全是因为紧张……”


    “嗯？”


    “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除了紧张……”她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却依旧鸵鸟似地埋着头，因为这些话她实在不好意思看着他说，“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儿期待的，对吧……”


    毕竟，是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去尝试啊。


    李风间听见了。虽然姚叶说得比今晚的夜风更轻柔，但是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都如同丘比特的黄金箭一般，轻而易举地正中他的心脏。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姚叶却嘟囔着，“哼不说了，你明明都听见了。我回家了，拜拜。”她原本打算丢下那些令人害羞的心里话后就立刻溜之大吉，但，她失策了。她握着车门试了又试，随即蹙眉地回头道，


    “李风间，你把车门锁了？”


    “嗯。”他淡淡回应一句。


    “为什么？等，等等，我还没下车呢，你系安全带干嘛？”姚叶愣道。


    “你也赶紧重新系上安全带吧，不然副驾驶没系的话，会连累我扣分的。”他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你什么意思？”姚叶错愕不已，“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刚才那句话，我还想再多听几次。”


    “李风间，我……”


    “我要开车了。”他提醒她。


    于是就在他重新发动车子的瞬间，她忙不迭地乖乖系上安全带。


    李风间瞥着她如临大敌般的神色，深深地笑了，又温馨提示道，“啊对了，下车时别忘了拿东西。就在副驾驶座位前的手套箱里。”


    “什么东西？”


    “国庆节时没用到，后来我就一直在车上放着。”


    姚叶打开手套箱，随即不出所料，并面红耳赤地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小雨伞，“李风间，你……你这是早有预谋！”


    ………………


    半个多小时之后。


    室内灯光昏暗，窗帘紧闭。


    他俯身动情地吻她，而她下意识地闭着眼睛，伸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指甲微微掐了进去，李风间不由轻哼了一声。


    “抱歉，疼吗？”她连忙松开手，喘息着说，“我我我，好像有点儿太紧张了。”


    李风间摇了摇头，温柔地撩拨她，“不仅紧张，还很期待，对吗？”


    “你……”


    “快告诉我，对吗……对吗……”


    “你这人实在太，太讨厌了……”


    “快告诉我，对不对……”


    “行了行了……别……啊呀……对，对对……啊，我我我都已经说‘对’了，你还……”


    ………………


    这天姚叶回家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爸妈睡得早，她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原以为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客厅却亮着一盏灯——啊她忘了，今天姐夫去别市出差，姐姐会回娘家住！此刻的姚琴坐在客厅，架着一台笔记本正在加班呢。


    随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姐妹俩互望了一阵儿。


    身为姐姐的姚琴不禁看看妹妹，又看看墙上的时钟，随即又看看妹妹。而身为妹妹的姚叶已然被看得满面通红。


    姚琴‘嗯——’了一声，随即才开口道，“姚叶，你有没有……”


    “有！”姚叶本就心虚，此刻更是不假思索地抢白道，“有注意安全。”


    姚琴一愣，随着捂着脸苦笑连连，好半天才整理情绪重新说，“……我刚才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把去年郁金香的排课表在家里的电脑备份，我现在需要用到……至于其他，嗯……你已经是大人了，姐姐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嗯当然，注意安全是好事，很好，很好……”


    哦天呢，此刻的姚叶也唯有捂着脸，仓皇逃回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