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3 郁舟这种脸,是永远……
郁舟背着特别沉的书包, 蔫头耷脑地在教室外面站了三十分钟。
直到早自习结束,才得以赦免。
他抬脚要往班级里走,腿却被刚刚的罚站弄麻了, 一挪动就打了个晃。
他撞到了人。
对方骨头好硬,反震得郁舟有点晕,但他还是先道歉:“对不起……”
头顶上却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离我远点, 不准往我身上贴。”
郁舟怔了一下,迟钝地抬起头, 先是见到对方胸前的校牌:三年A班, 柏星。
然后是对方那张金发碧眼的脸, 连眉睫都是金色,俯视人时浓密的睫毛下垂, 将绿眼睛压得晦暗。
尚明高校里很少有人知道柏星跟郁舟的关系。
毫无血缘关系, 但柏星是郁舟名义上的继弟。
郁舟本来是在福利院里的, 院里的哥哥姐姐都很照顾他, 虽然身世惨淡, 但对他好的人多得不得了。
直到三年前, 柏家忽然收养了他,并送他到尚明念书。
柏星的父亲常年定居国外, 因为忙碌, 不论是亲儿子还是养子都甚少关心, 只是让秘书每个月固定给他们打一笔生活费。
柏星根本不拿郁舟当哥哥看。
秘书也没有把郁舟这号人放在眼里, 私自克扣了郁舟的生活费,每个月真正发到郁舟手里的只剩下五百块钱。
郁舟本来就跟不上学习进度,每天还要发愁怎么吃饱饭。
郁舟这种脸,是永远不会缺钱的。柏家不给他钱,也有其他渠道的钱自己找上他。
劣等班的男生们给他买好吃好喝的, 捧着他吹着他,轻易就把他带坏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作威作福,在班里当头头。
直到秘书终于意识到不妙,柏家的养子被带坏成这样,要是被追根溯源,肯定要查到他私吞了郁舟的生活费。于是在不久前,赶紧着急忙慌地找关系把郁舟调到优等班,希望郁舟能改掉坏习气。
可郁舟到了优等班,更听不懂课了,在教室里如坐针毡,忍不住时不时扭动一下臀腿。
他的位置是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老师都知道他是塞进来的关系户,不怎么管他,通过边缘化处理尽量削减他对其他同学的影响。
今天上午前两节物理课听得郁舟云里雾里,从第三节化学课起郁舟就蔫哒哒地趴在了桌上。
他本心是不想这样趴桌上的,感觉自己违反了课堂纪律,但他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发作了。
郁舟把手臂交叉,环抱成很小的一团,脸埋进去,很乖地蜷成一种规规矩矩的姿势。
直到化学课也下课了。
因为下节是要讲评卷子的数学课,课间的时候就要把刚批好的月考卷发下来。
应霁在讲台上边念名字和分数,边发卷子。
郁舟迷迷糊糊间,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忍不住问了一下系统自己是多少分。
系统沉默片刻,没想到郁舟在意的是这个,报了个数字给他。
郁舟瞬间清醒了。
他觉也睡不下去了,噌地站起来,额头上还有一小片压出来的红色印子。
讲台上正在发卷子的应霁,正好念到他的名字:“郁舟。”
然后顿了下,迟迟没有接着念出他的成绩。
应霁盯着卷头上鲜红的那个数字,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启唇,就要念出——
一个身影像兔子似的突然蹿上讲台,伸手来夺应霁手里的卷子。
应霁举高手,郁舟顿时碰不到那张被高高扬起的卷子了,急得踮起脚尖,整个人都快扑到应霁怀里。
应霁被迫将郁舟抱了个满怀,垂下眼睛,看怀里那张仰起的脸,白皙漂亮,眼眶急得湿红。
“不要念……”
“——8分。”
郁舟哀求的声音和应霁冷淡的嗓音同时响起。
尚明高校是精英式教育,卷子出得奇难,是直逼国际数学竞赛的水平,同时糅合了经济理论应用。
但考到郁舟这种个位数的情况还是极其少见的。不能说是他实力不行,只能说是他连运气也不好,选择题蒙都没蒙中几个。
郁舟的眼瞳迅速蒙上一层泪:“……我讨厌你。”
他往下拽了一把应霁的手肘,应霁顺势松开手,让他拿走自己的卷子。
应霁瞥了下自己的手肘,夏天所有人穿的都是短袖校服,他也不例外地袒露着冷白劲瘦的手臂。
刚刚郁舟拽的那一下,温热的手指直接捉在他肘弯微凉的皮肤上,抢卷子时郁舟的手指又滑过他的掌心。
他很深地皱了下眉,对郁舟的印象很差。
一个很没分寸感的差生。
?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尚明注重学生的身体素质发展,每节体育课都有硬性指标:跑圈一千米,引体向上二十个,俯卧撑五十个。
田径场和体育馆出入口都有打卡机,学生上课前戴上属于自己的电子手环,体育课结束后经过打卡机出来,会显示这节课的锻炼有没有达标。
郁舟戴好手环,穿着短袖短裤的校服,在田径场跑完一千米已经是浑身汗淋淋的了,袒露着白腻腻的手臂和笔直的腿,肤肉湿漉冒热气。
进了体育馆,郁舟对接下来的引体向上、俯卧撑什么的有点发怵,他知道以自己的体能肯定是做不下来整套流程的。
郁舟:【呜,我肯定不能竖着走出体育馆了。】
系统没想到他这么规规矩矩,居然出师未捷就先被体育课难倒了。
系统:【……你可以找人帮你。】
系统:【你的人设本来就是比较坏的,理直气壮地找别人帮你,很合理。】
郁舟期期艾艾:【这、这样的吗。】
郁舟在引体向上的器械前已经站了很久,器械很高,他在那里站着跟一个小手办一样,迟迟没有动作,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郁舟自己有畏难情绪,就觉得别人一定是在心里嘲笑他怕困难了。
丝毫不知道,其实是自己的脸在室内灯光下雪白得发亮,浑身上下露出的关节也淡粉小巧,逞娇呈美,本身就是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任何困难都能把郁舟克服。
但他不想被别人认为是胆小鬼。
他肃起一张秾丽的小脸,忽然走向人群。
尚明的男生们普遍家世很好,最会在脸上带点睥睨的神色,一个比一个要拽。
但此时,郁舟这么一主动走过来,男生们都被他搞愣了,全都像呆头鹅一样直直看着他。
“卫燃,你跟我过来。”郁舟指名道姓地叫人了。
他其实是有点怕的,语气也有点僵,但他那张漂亮到显得天生娇蛮的脸,没什么表情时就自带气势,碾压了一切。
没人发现他喊人时小腿肚子在发抖。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突然在他侧后方响起:“你对谁喊卫燃?”
郁舟受了一惊。
他转头,发现卫燃正黑着脸站在自己的身后。
再看看自己刚刚喊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男生正在手忙脚乱地摘美瞳。
郁舟的嘴唇哆嗦两下。
——他认错人了。
他本来就有点脸盲,人群里乌泱泱的一堆脸,他看得头晕,是直接靠眼睛颜色找卫燃的。
结果,他把一个戴着蓝色美瞳的男生认成卫燃了。
那个打扮花哨的男生,紧张尴尬而小心翼翼地向他们笑了笑,默默后退,躲进人群里去了。
郁舟头脑一片空白,脸上表情也是空白的,整个人都僵僵的。
卫燃的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你认不出我?”
“我是什么很没记忆点的人?”
卫燃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被这么蔑视过。
他一上午都在行政楼,给郁舟办转宿舍手续。结果下午一回来,刚一进体育馆,就听到郁舟居然在对着别人喊他的名字。
?
郁舟要眩晕了。
他晕头转向,无力地抓住卫燃的手腕。
“我方向感不好,天生的……”
卫燃无动于衷,凉凉地看着他:“是么。”
郁舟抿了抿唇:“我叫你,是想找你帮忙。”
他见卫燃一动不动,没有表态,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的倾向。
他顺势扯着卫燃的手腕,拉着他向引体向上的器械走。
卫燃脸色不冷不热,可他核心力量那么好,却被郁舟轻轻一点力道扯一下就跟着郁舟走了。
“这个单杠太高了,你抱我上去。”郁舟跟他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好像有点生硬,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郁舟那种语调,勾得卫燃鬼使神差地差点下意识顺着他说“好”。
不过他毕竟是意志力坚定的人,及时清醒冷静,还是用冷漠的目光看着郁舟。
他一副懒得回话的样子,直接握钳住郁舟的腰,把他托举了起来。
不说话,但是身体力行。
郁舟被突然拔高的视野吓了一跳。
柔韧的腰都微微颤抖地贴在卫燃的胸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卫燃身上了。
但他的重量对卫燃来说轻得,和一片羽毛没什么区别。
腰也是很细的,很软的。都让卫燃疑心自己这已经放得尽可能轻的抓握力道会不会弄疼他。
郁舟的腰太敏感,这么被别人温热的胸膛贴着,他很不习惯。而且,卫燃的鼻梁太高,总蹭着他单薄脊背上微凸的脊骨。
“好了……放开我。”郁舟小声说。
卫燃松开了手。
顿时,郁舟孤零零地吊在了单杆上,他细胳膊细腿的,光吊着都很吃力,整个身子在半空中瑟瑟晃悠,根本引体不了一下。
他的脸都有点憋红了。
他快要抓不住了。
“卫……卫燃!”郁舟慌张喊道,“抱我,抱我,我要掉下去了!”
卫燃的臂弯拢住他的腰,轻而易举一箍,就把郁舟再次稳稳当当托举住了。
特别从令如流。
第62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4 “嗡,嗡,嗡……”……
郁舟不知道, 全场有多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腰上。
从侧面看,那是很薄的一段腰,颤颤地微弓着。
因为被悍劲的臂膊箍着抱着, 衣摆被蹭上去了一截。皱皱巴巴的凌乱衣衫下,露出来的是雪白柔韧的腰腹。
他就那样被卫燃抱着腰,被卫燃单手托举着, 往上一下,往下一下, 被辅助着做引体向上。
计数器的扫描红线对着他, 很顺利地将他引体向上的个数记录下来。
郁舟额角沁汗, 两手紧攥单杆,微微卷起腹部, 也想自己尽力努力。
泛着粉晕的一张脸, 因为全身都在使劲而紧绷着, 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要哭不哭的表情。
这边聚集了很多人, 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郁舟。
有刚进馆内的男生不明所以, 不懂这里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直接大大咧咧地挤开人群,手里提着一个运动包, 一边将运动包颠簸了下, 一边喊:“燃哥, 我给你运动包拿来了, 一会儿打冰球去啊?”
与此同时,郁舟忽然浑身一颤,腿间似乎突然进了什么东西,吓得他手一滑,失去可供抓握的单杆, 整个人重重往下坠,猝不及防坐在了卫燃脸上。
卫燃高挺的鼻梁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存在感这么强烈过。
郁舟顿时眼神一片空白,脑中也一片火花电光乱炸,机械短路般小腹高频痉挛,大腿夹着直抖。
他温暖的香气完全闷住了卫燃。
卫燃如尊雕塑般完全定格住了。
围观的人群也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奇怪的氛围弥漫了全场,场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
直到郁舟哆哆嗦嗦地哽咽:“有东西在、在弄我……卫燃,你看看我腿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卫燃静默半晌,才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跟搂一只洋娃娃一样搂起他的腿,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没有东西。”
郁舟还是觉得不对,他想证明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奇怪的东西,努力并上腿,然后找到证据一样,快声说:“你看,这不对劲,我的腿合不拢……”
他的两枚膝盖已经紧紧挨在一起,按常理来说,他丰腴的大腿也应该贴在一起,可是这中间却出现了空隙,好像有凝固坚硬的一截圆柱体空气横亘在中间一样,抵得他腿肉都微微溢起。
很奇怪,很不合常理。
卫燃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是不是抽筋了。”
郁舟也不知道,只能哀哀地迷茫。
……呜?抽筋会这样吗?
“那,先不管了。”郁舟眼梢泛粉,咬了咬唇,“还差最后一个引体向上,你先帮我弄完再说。”
卫燃静默无言,继续将他托高,帮助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引体向上。
放下郁舟后,卫燃不再在郁舟身边停留,没什么表情地走了。
他眉眼冷峻,冷酷地接过了别人递过来的运动包。
刚刚替他拿包的人忽然呆呆道:“燃哥你,呃,你鼻梁上……”
他顿了顿,不敢说了。
卫燃剑眉星目的一张脸,凌厉挺直的鼻梁上却有些微水光,在灯下煞亮反光。
?
郁舟从单杆上下来后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走到一边,自我感觉没有人在看自己了,趁机低头,手指往下伸,小心而快速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空无一物。
那截圆柱体空气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莫名,消失得迅速。
郁舟眉间含着点郁闷,在长椅上坐下,别扭地夹着腿。
他现在有点反应过来了。
郁舟在心里低声问:【系统,这是不是就是世界前情提要里说的怪事。】
系统简明扼要地回答他:【是。】
郁舟又问:【真的是三个中心人物之一干的吗?】
系统陷入沉默。
郁舟很快明白,系统有限制不能说,这可能也是他这个世界任务的门槛。
他现在身上还有一个“污蔑卫燃霸凌同学”的任务没有完成。
郁舟小声问:【刚刚那样,不能算我完成任务吗?】
他之前做任务总是误打误撞完成的,这次也在心里悄悄希望能够莫名其妙就被判定任务成功。
系统语气有点怪异:【按炮灰部门角色行为图鉴鉴定,刚刚是你在霸凌中心人物。】
虽然那个中心人物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被郁舟霸凌。
郁舟卡壳一下。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要自己找出那个捉弄我的人是谁对吧?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
首先,他排除了卫燃。
因为卫燃的表现一直很坦然,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卫燃还不认识他。
其次,应霁看起来是那种清冷守正的人,应该也不会做这种事……
最后,柏星好像是真的很讨厌他,也许捉弄他的人就是柏星。但还有一点存疑,因为柏星好像并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似乎也不会来主动扰他。
【我会找机会试探一下另外两个人的。】郁舟一边对系统说,一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那坐得有点皱巴巴上缩的短裤。
他刚刚已经休息了一会儿,现在要去做俯卧撑了。
郁舟不知道俯卧撑该去哪里做,他环视一圈,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同学。
听旁边有两三个男生在抱怨俯卧撑的垫子还要自己去搬好麻烦,郁舟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搬垫子,于是就默默跟在这几个面生的同学后面走。
直到那几个男生越走越偏僻,在经过一处拐角后就没影了。
郁舟跟了这么长一段路,已经走到体育馆的最深处。
他迟疑地看向前方的尽头,那里有一间体育器材室。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他推门进去,器材室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灰尘味道。
里面光线很差,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到灯的开关,突然有人在黑暗中推搡了他一下,把他推倒按在了成堆的软垫里,微震起一阵灰尘。
同时,身后响起门的落锁声。
“……唔唔!”郁舟被人捂住嘴,才挣扎了两下,结果连手也被人反剪着按在腰后。
除了刚刚迅猛扑出桎梏住他的人,又有几名高个男生从黑暗中走出来,缓缓包围了他,或站或半蹲。
有人用乒乓球拍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拍了拍:“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嗯?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是早上堵过他的劣等班男生。
“你不会真的以为,之前在班上一呼百应是你多厉害吧。”有人嗤笑,慢慢用跳绳的绳子一圈圈捆住他的手腕。
“脸看着挺纯的,花了我们那么多耐心哄,转头到A班钓到凯子了,就想把我们甩了?”
“钓到谁了啊,跟我们说说呗。不会是钓到太子了吧?他知道你之前在劣等班是什么样的吗?”
郁舟侧倒在废弃的垫子上,头发凌乱,原先汗津津的手臂、腿都沾上了灰尘,腻白的肤肉被染得灰扑扑一片。
他的衣领被人扯起来,一道手电筒的光猝然打在他脸上,郁舟赶紧闭起眼睛,偏头避开刺目的白光。
“录像录清楚了啊,全程拍下来,让全校都看看校花的真面目。”
举着手机录像的那人不忍道:“你也不能怪我们,我们本来也不是同性恋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怪尚明只有男生……”
说着,他将摄像头凑近,几乎要怼到郁舟脸上。
“同性恋”这个词像一颗禁果,在只有男生的尚明高校,一经说出,就足以引起男生们澎湃的异样兴奋。
封闭式环境中没有异性,血气方刚的同性之间的接触,哪怕是推搡都会成为刻意的宣泄口。
被赋予畸形称呼“校花”的漂亮男生,早就令他们跃跃欲试已久。
郁舟紧闭着眼,隐忍微颤,被汗浸成一绺绺的眼睫贴着下眼睑,在手机屏幕里被拍得纤毫毕现。
哪怕是这样潦草的拍摄角度,屏幕里的那张脸也漂亮得异常。
“嗡,嗡,嗡……”振动声忽然从郁舟身下传出。
本来正挟持着郁舟的男生脸色一变,猛地将郁舟掀翻,一只正亮着来电显示的手机躺在地上,不断振动。
来电显示人的备注是“星星”。
刚刚郁舟摸着黑,将自己的手机压在身下,偷偷用手机自带的sos功能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手机电话簿里的唯一一个联系人。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究竟会不会赶过来。但他很会虚张声势,狐假虎威是一把好手。
郁舟声音发抖,外强中干道:“我已经把定位发出去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犹疑,但谁都不愿意在此时露怯。
“切,过来正好,看看你到底是傍上了A班的哪个——”
其中一个男生不屑的话还没说完,器材室被锁住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发出一声巨响。
“里面在搞什么?开门!”不耐烦的呵斥,伴随着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踹门声。
几个男生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脸色微妙一变,立即撬开窗户,纷纷跳窗而出。
最后跳出去的男生回头剜了郁舟一眼,极不甘,那一眼的意思是:居然还真叫你傍上了!
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了,郁舟完全脱力地瘫软在地,他的手还被跳绳绑在身后,双眼无神地睁着,心有余悸地、短促地一呼一吸着。
外面连踹数下,门锁被暴力破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豁然门扇大开。
“砰!”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转瞬到了郁舟身前,那人似乎想要低身扶起郁舟,却又倏然止住。
郁舟整个人躺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白皙的脸满是湿汗与灰印子。
他勉强仰起头,上方的视野里,是一张哪怕在昏暗中都颜色鲜明的、金发碧眼的脸。
一直被放在郁舟校裤口袋里的,那片属于卫燃的校牌,在刚刚的挣扎中恰好掉了出来。
现在,有人证,有物证。
天时地利人和。
一道灵光从郁舟的脑海中闪过,他来不及捕捉那具体的念头,嘴巴就已经自动说出声:“……是卫燃。他把我关在这,霸凌我。”
他声气虚弱,其实是心虚的,然而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是带着一点很细小的哭腔。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80。】
器材室门口哗然爆发出一阵嘘声,随即是嘈杂的议论声。
郁舟的瞳孔虚焦又聚焦,他定睛,看清上方柏星的脸孔,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呆了一下,将脸向右一侧,视线又晃晃荡荡地飘向不远处。
器材室门口,站着许多A班的男生,他们都听到了郁舟刚刚说的话。
人群中,赫然站着一名黑发蓝瞳的少年,目如寒星地凝望着他,正是卫燃。
第63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5 奇怪的游戏机。……
卫燃拨开人群, 走到郁舟面前。
“你说,我霸凌你?”
卫燃天生眉骨下压,极其逼近眼睛, 没什么表情时就已经显得不好接触,沉下脸时更是慑人。
郁舟原本覆着细汗的柔粉色的脸瞬间煞白。
卫燃久久凝视他的脸。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跟踪我,就为了弄这种小把戏。”
卫燃在他身边捡起自己的校牌, 两指一别,将其折断, 松开手, 校牌随之掉落在地上。
他不再看郁舟, 抬步碾过校牌,转身走人。
郁舟轻轻咬了下唇, 良心不安, 挣扎着想起身, 却因为双手还被跳绳捆缚着, 而无法动作。
柏星蹲下身, 为他解开绳子。
郁舟眼睫扑朔一下:“谢谢……”
“谢什么。”柏星那张倜傥矜贵的脸半边落在光里, 混血儿但颜色纯正的金发半明半黯。
刚一解放开郁舟的手,他就抓着郁舟的食指, 目标明确, 强行让郁舟将指腹按在手机的指纹锁上, 原本已经熄屏的郁舟的手机就开了。
柏星在手机屏幕上一滑, 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从郁舟的通讯录里删除。
“以后不要没事给我发信息,我不想参与你自导自演的低级把戏。”柏星将手机随意轻砸进郁舟怀里,还给郁舟。
原本通讯录上唯一的联系人“星星”消失了,被删得干干净净,变得空白一片。
“还有。”柏星本来要走了, 忽然又回头,“你真的惹到卫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会替你善后的。”
说着,柏星皱了皱眉,他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居然一收到郁舟的求救信息就迅猛赶来,跟鬼迷心窍了一样。
?
郁舟是个脸皮薄的人,系统是知道的。设想中宿主经过这样一场闹剧,此时应该是脸皮火烧火燎地发红,但实际观察了一下后,系统沉默了。
郁舟脸上神情纯净迟疑,小声问系统:“我是不是应该跟卫燃道歉啊?毕竟,我做了好过分的事……”
系统几乎想叹气:【任务已经完成,善后方式可以自由选择。】
……
郁舟找到卫燃的时候,卫燃似乎根本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正在体育馆的室内球场打球。
“咚!咚!咚!”
篮球一下下撞击在木质地面,随着少年的掌控,球随人跃,狠厉灌进篮框。
“砰!”
篮框被扣得剧烈震颤,电子大屏上记录着飞涨的分数。
掌抓篮框,白色腕带箍着青筋暴起、肌肉紧绷的小臂,7号黑色球服被气流鼓起,几乎像是停滞于空中。
而后松手落地,崭新如雪的球鞋缓冲着陆,围簇在踝骨的运动袜因为摩擦力而细微移动了下。
卫燃站定,眉睫被细汗浸润,细小的水珠微微闪光。
陪他打球的同伴忽然用肘戳戳他:“好像那边有人找你。”
卫燃没回头,看也不看,声音带着刚运动后的冷劲:“管他。”
同伴却是连球也不去抢了,转着身子,往球场外的某个方向望了许久,眼神有点发直了,自言自语:“可能也不是找你的,说不定是找我的呢……”
说着,他就往场外走,直直迎上了在场外翘首以盼的郁舟,咧出雪亮牙齿,笑容灿烂至极:“嗨!校花。”
郁舟本来在找卫燃,忽然有个高大的陌生男同学凑到他面前,还跟他打招呼。
他迟疑地:“……嗨?”
男同学眼神更亮了:“我就说,你是来找我的。你喜欢看球?后面不久我们有跟崇雅的对抗赛,我也会上场,我会给你留最好的观众席位的。”
对方太过热切,郁舟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乱回:“……谢谢。”
“砰!!”
很重的一声球砸篮板的动静。
撞击过后,篮球被狠狠反弹,没有进框,像是失误一般,滚出极远。
其他队友讷讷上前搭住卫燃肩膀:“卫燃,没事吧?”
卫燃驻足原地,冷声:“手滑。”
眼神却若刀一般,直刺郁舟这边,死死地盯着郁舟与别人攀谈的一言一行。
刚刚那么重地把球砸向篮板,力气大得把篮板都摇撼了,怎么看也不是手滑能打出来的。
现在又这么笔直地伫立不动,眼睛要望穿秋水一样望着场外。
队友心里犯着嘀咕,跑远将球捡回来,却听卫燃说了声“不打了”就转身走人,背影利落。
这边,郁舟见卫燃走了,顿时顾不上那个还要跟他搭讪的男同学了,也连忙匆匆走人。
卫燃走得干脆利落,在一个转弯后郁舟就跟丢了。
尚明的体育馆建得大,设置了很多辅助用房,设备用房、运动员用房、比赛管理用房……
郁舟尝试着去推唯一没有落锁的那间房。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咔哒”一声砂轮打火机响,一簇细长的蓝白色火焰蹿起。
火光摇曳,映照出卫燃那张英挺的脸。
卫燃垂着眼,头一侧,点烟,手指微曲。
郁舟在门口站了会儿,慢吞吞地走进来。
卫燃没有抬眼,却好像也知道是他来了,脸上笼罩着层冷淡之意。
他垂手,动作自然地将刚点着的烟碾灭。
终于,郁舟站到卫燃面前,率先开口,为自己之前做的不妥当的事找补。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器材室里的事……”
不是故意的。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连狡辩都不愿多花心思的话,倒让卫燃有些“看得起”他了,略微切齿,胸腔微振,似笑非笑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样。”郁舟声音诚恳,上前一步。
他几乎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没有边界感,一下距离得卫燃很近,昂着脑袋,还要走得更近。
忽然一只手掌抵住他的额头,阻挡他的前倾。
郁舟额发被捋起,被迫仰起头,很清纯的圆眼睛,睫毛软黏,眸子含在微张的眼睑之间,泛滥着水意。
卫燃眼神定住了。
他几乎被这张脸弄得神思恍惚了一下。
郁舟只茫然地睁着眼。
“你的道歉很没意思。”卫燃莫名冷了脸,又是只留下背影,出门离去。
郁舟停留原地,不明白卫燃什么意思。
系统:【你刚刚在干什么?】
郁舟还不明所以:“我在,道歉啊。”
系统:【我监测到这个中心人物的肾上腺素在刚刚急剧飙升,心跳加快,呼吸加重。可能是他以为你在耀武扬威,他生气了。】
郁舟蔫蔫:“怎么会这样……”
系统:【不过也没事,你的人设本来就是理不直气也壮的炮灰。】
一个不懂人类感情的系统,一个不懂人类感情的小兔,在这凑在一块儿做着分析。
郁舟努力想了想:“那我晚上再跟他说清楚一下。”
体育课很快结束,郁舟没来得及完成俯卧撑的任务,出体育馆经过打卡机时,毫无疑问地被判定了这节体育课锻炼未达标。
电子手环发出“滴滴”警告,浮现一行红色的警示小字:一学期内若满五次未达标则体育成绩不及格!当前累计次数:4/5。
郁舟有点郁闷了,皱眉往田径场外一瞥,看见应霁正在树荫下写题,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上体育课。
他咬了咬嘴巴,有点不服气:“那还有人连体育课都不上呢。”
旁边有男生听到他的话,下意识解释了一句:“应霁不能上体育课,他心脏不太好……”
男生边说边回头,这才发现身后是郁舟。
男生迅速噤声,耳根微热,光看着郁舟的脸就看呆了两秒,但很快就把眼神飞速收回,看着像避之不及似的。
傍晚,夜幕降临。
纯静的暗蓝色天空下,A区宿舍楼的灯火一格一格次第点起。
郁舟轻轻将房卡贴上感应器,宿舍门慢慢滑开。
郁舟走进宿舍,只看到卫燃的背影,对方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郁舟鼓起勇气,开口喊人:“卫燃……”
卫燃微微侧了侧身子,侧脸英俊逼人,他回头看向郁舟,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神情。
“你回来了。”
卫燃的反应有些奇怪,然而郁舟向来不敏锐,他毫无所觉地上前走向卫燃,正要继续说话。
但他忽然看见卫燃手中拿着一个游戏机。
刚刚卫燃半侧着背对着他,这个游戏机被卫燃的身影挡住。
现在走近了,郁舟才看清这个东西。
机身是艳粉色的,只有两个巴掌大,上面有一小块屏幕,因为反光导致郁舟看不清屏幕的内容,屏幕旁有几个心形按键,每个按键上好像都标着小字注释功能。
……好奇怪。卫燃怎么会玩这种游戏机,这种艳粉色还带爱心的风格,简直跟卫燃格格不入。
郁舟怔怔地看着卫燃手中那个奇怪的游戏机,只见卫燃的指腹放在其中一个按键上,缓缓下按。
随即,郁舟身上的校服凭空消失了。
郁舟只感觉自己身上突然一凉,好像上半身的皮肤无遮无挡地暴露在了空气中一样。
他低头一看,瞳孔微缩。
“啊!”
郁舟被吓得接连后退两步,差点摔倒,是卫燃豁然起身拉住他的手臂,紧紧稳定住他的身子。
卫燃的手稳如铁铸,握着掌中那只藕节般的小臂。
湖蓝眼瞳中闪过一丝惊愕。
“居然是真的……”
尚明男子高校,A区宿舍A01内,一名学生穿戴整齐,一名学生的上半身校服不翼而飞。
——堪称神奇。
第64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6 满是泪与汗的脸被一……
尚明男子高校, A区宿舍A01内。
在游戏机按键被摁下的那一刻,现实世界竟然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上衣突然消失,宛如被人按了清除键一般, 这么违反常识的事,这么荒谬的事,竟然发生了。
郁舟的瞳孔不断缩放, 如风中残烛般急剧颤抖。
卫燃也如同被这场面唬住了一样,直愣住很久。
是真的消失了吗?还是某种障眼法, 某种他没见过的魔术, 或者说是骗术?
卫燃神色怔怔的, 握着郁舟手臂的掌下意识松了几分……
郁舟突然用力一挣。
“咚!”巨响一声,卫燃不设防地被甩开, 郁舟因为反作用力而身体撞向旁边的桌椅, 卫燃眼疾手快护住他, 两个人与翻倒的椅子滚作一团。
卫燃闷哼一声, 抓住郁舟的手腕, 自己当了人体垫子给郁舟垫住, 没让郁舟摔到一点。
“放开……放开我!放手!”
突然在别人面前赤裸了上半身,郁舟大脑短路一样一片空白, 一半的感知能力陷入麻痹, 一半的行动能力自发惊慌, 双手乱挥, 一下下招呼在卫燃的脸上。
卫燃英俊的左脸接连被拍中,几道红痕突兀显现在其上。
“啪!啪!啪!”几声又快又轻的脆响,发生在柔嫩的手掌与坚硬的脸骨之间。
“你!是你……”郁舟些微泪水濡湿了眼睫,在卫燃怀中胡乱挣扎,双脚乱蹬乱扑腾。
这个世界的前情提要介绍, 如书页般在郁舟脑海中翻飞。
——最近,你的身边总有怪事发生。清晨醒来,你的身体各处总是莫名出现可疑红痕。你喝过的水杯、搂过的抱枕、吃了一半的早餐总是不翼而飞。
——你觉得这一定是有人存心报复你,并锁定了三个怀疑对象……
是卫燃!
让他身上发生奇怪事情的,是卫燃。
郁舟在空中乱挥,还要往卫燃脸上拍去的手,忽然被人一把钳制住手腕。
卫燃脸色很差,俊脸顶着凌乱的红痕,紧握住郁舟的手腕,禁止他再动弹分毫。
卫燃声带凝滞两秒,一字一顿道:“……那是误触。”
半个星期前,卫燃的身边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粉色游戏机。
开机时,屏幕上弹出温馨提示:
[恭喜你获得神奇物品“通感游戏机”!本游戏机随机认主,每任玩家对游戏机的使用权为期一周,期间不得丢弃、拆卸、销毁本机!]
[启动本机默认知悉并遵守以上规则。]
卫燃当时没在意,直接把游戏机扔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扔在废纸篓、花圃还是河里,被扔掉的游戏机总会找回来,出现在他的身边。
并且游戏机跟活的一样,在他再次开机时,屏幕上浮现一行血淋淋的字:[本机讨厌你,此次使用期结束后将不再选择你作为玩家。]
卫燃在今天前一直没有主动使用过这个游戏机,但之前游戏机被他放在运动包里的时候按键被误触过,在历史记录里可以看到有这样几条操作记录:
[删除“小玉”的水杯]
[删除“小玉”的抱枕]
[删除“小玉”的早餐]
卫燃有思考过“小玉”是谁,大概是游戏机屏幕里的那个小人吧。
那是一个低像素的马赛克小人,但让人莫名感觉他好像很漂亮。
此外,游戏机在运动包里跟着颠簸时,也偶尔会被冰球杆之类的运动器具碰到,蹭得“小玉”身上这里一道浅淡红痕,那里一道浅淡红痕。
卫燃从来没有把游戏机和现实联系到一起过。
直到今天傍晚,他意外点击了一下游戏小人身上的红痕,竟然弹出一条注释:[被坏人“卫燃”以工具攻击而留下的痕迹。]
立时,卫燃脑内如受钟撞,嗡鸣一片!
现在,他是实践出真知了。
他按了游戏机的删除键,游戏机里小人的上衣立即被清除,现实里郁舟的上衣也同时凭空消失。
……对了,这个游戏机叫通感游戏机。
竟然是真的通感……被操控对象还是郁舟。
卫燃眼神怔怔,盯着扭打过后扑在他怀里喘气的郁舟的脸。
湿淋的,晕红的,漂亮的。
郁舟满脸是泪与汗,因为大动作折腾而闹得头脸都冒着热气。
卫燃谨慎地抱着一种求真心态,比对着游戏机屏幕里的小人和眼前的郁舟,轻轻长按屏幕里小人的左脸。
现实里的郁舟,左脸竟然也宛如被一根空气手指按住了一样,丰盈柔软的脸肉微微凹陷了一点点。
郁舟气喘吁吁,休息片刻,又用另一只没被禁锢住的左手,扬起要扇向卫燃。
卫燃的家世放在整个尚明都是顶好的,十八年来顺风顺水,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今天竟然被一只荏弱的巴掌拍了这么多下。
卫燃下意识握住郁舟的手腕,却是神情凝重认真地说:“别打了,你的手都发红了。”
郁舟现在胆气大作,狠狠甩了下手臂,但仍甩不开卫燃的掌。
“你,还不松手!”
卫燃下意识就听话地松开了郁舟的左腕。
郁舟的眉头却仍未松开,气鼓鼓的腮仍被一根空气手指戳着。
卫燃立刻意识到了,随即撤开长按在游戏机屏幕上的手指。
郁舟仍不满意:“你要我说一步你才做一步吗?”
“你还要抱我抱多久?”
卫燃完全被他唬住了,跟呆头鹅一样,都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还搭在人的后腰上。
郁舟浑身是汗趴在他怀中,卫燃只需一低眼,就可以看见大片雪白的脊背。
然而,那雪白的脊背上泛着好几片红痕。
卫燃回过神来,不禁蹙眉:“刚刚你摔倒蹭到了?”
“没有。”
刚刚摔倒时卫燃完全护住了郁舟,根本没有让郁舟磕碰到一点。
郁舟只觉得被闹得浑身都热,此时力气消耗殆尽,索性跨坐在卫燃腰上,伏着休息。
卫燃单手半搂着他,另一只手长臂一伸,去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游戏机,点击屏幕上小人身上的红痕,弹出注释:[被涤纶布料磨出的过敏痕迹。]
居然穿涤纶校服都会过敏,娇成这样。
“你对涤纶过敏自己都不知道吗?也不痛不痒?”
郁舟不说话,不想回应。
是有点痒的,但他从小穿什么衣服都觉得痒觉得扎,早就习以为常。
“别穿涤纶运动服了。”卫燃为他做着考虑,“你对纯棉过敏吗?以后穿那个衬衫。”
尚明有好几套校服,有运动服,也有制服。夏季制服就是棉质的风琴褶白衬衫。
可郁舟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五百,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买得起那么多套校服。
郁舟撇开脸:“我没有买制服,那个好贵。”
“那你明天先穿我的。”卫燃顿了顿,“要是纯棉也过敏,我再给你定制套真丝的。”
“你先松开我。”郁舟说。
卫燃小心翼翼地松开他。
郁舟手掌在卫燃胸膛上撑了一下,借力起身,然后晾着一身白得晃眼的细皮嫩肉,在宿舍里走。
他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来,从里面掏出一件薄薄的T恤。那件T恤已经被洗得发白发旧,是被郁舟当作睡衣穿的。
他平时在学校就两件涤纶校服换着穿,现在一件被弄没了,一件刚洗了还没干,他只能先换上这件T恤。
卫燃看见他的行李箱,下意识问了一句废话:“你都收拾好了?”
“昨晚就收拾好了。”郁舟套上T恤,扯一下衣角,“我马上就搬出去。”
他以为卫燃是在催自己赶快走人,半蹲在地上,去将行李箱重新拉上拉链,他东西不多,已经拣清楚了,可以直接拎箱走。
卫燃突然按住他的行李箱,说:“你的新宿舍还没申请下来,还没法搬。”
郁舟抬头,看见卫燃与自己一同半跪在地,两人面面相觑,猝不及防地距离得好近。
近得可以看清卫燃的湖蓝色眼珠覆着一层波光,随着呼吸,都能引起波光如水的细微动荡。
郁舟没有任何遐思,掀着眼帘,目光纯净,直直地注视着卫燃,以为他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卫燃当先撇开了脸,语气生硬。
“所以你还不能走。只能先住在这。”
“我暂时同意你跟我多住几天。”
照例的,郁舟睡床,卫燃去睡沙发了。卫燃很高的个子,长手长腿的,之前他的床都是特别定制加长的,现在睡沙发只能弓着背侧睡。
也是尚明宿舍条件好,还有沙发给卫燃睡,不然这太子爷说不定只能打地铺了。
第二天,郁舟真的穿着卫燃的制服衬衫去上课了。
卫燃的衬衫对他来说太大了,明明是短袖,在他身上却成了五分袖。他出门前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才明白卫燃的骨架有多大、肩有多宽。
他抿了下嘴,又想起卫燃说自己矮,镜子里的那张漂亮小脸不太高兴地皱了下。
郁舟又是踩点到的教室,还好他这次赶上了。
一进教室,就见卫燃坐在他前桌,转头推了份早餐给他。
“给你带的。”
郁舟困惑地看着他,他记得昨天坐在他前桌的是另一个同学,怎么今天就换座位了。
他把手放到那份早餐上,正要推回去还给卫燃,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侧上方响起。
“校规第四十六条,禁止携带食物进教室。”
应霁站在过道,长身玉立,垂着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看着郁舟。
端正,守规矩,一丝不苟,连衬衫扣子都系到最上面的那颗。
每一寸身体轮廓都线条清峋,出落得跟岁寒松柏似的。
第65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7 “你跟了他有什么好……
卫燃给郁舟带个早餐, 竟然还会被应霁抓出违纪。
卫燃轻啧一声:“那我陪他出去,在外面吃。总行了?”
随即拎起早餐,直接拉起郁舟出教室。
平白无故被卫燃一把带到教室外面, 郁舟人都傻了。
这跟在外面罚站有什么区别?他今天明明没迟到,怎么还弄成了这样!
他恼了:“谁说要吃你带的早餐了。”
“你不吃谁吃?我特意给你带的。”卫燃耐着性子,把早餐打开来, 捧在手里端着,让郁舟拿勺子就着吃。
卫燃都做到这份上了, 郁舟勉强吃了一口。
卫燃:“海豚小麦粥, 英国菜, 喜欢吗?不喜欢的话下次换一个厨师。”
尚明是封闭式学校,但卫燃特立独行, 有自己带进来的私厨。
郁舟吃东西慢, 吃完回教室刚好早自习结束, 是小课间。
应霁负责收作业, 一排排收下来, 已经走到郁舟这里。
郁舟哪里有写什么作业, 臊眉搭眼的,又被应霁记了没交作业。
中午, 郁舟去外面走廊上接水, 接满一杯拧好盖子, 就要往回走。
忽然有人叫住他:“郁舟。”
很清冷的音色, 是应霁。
郁舟迟疑地驻足了一下,他违纪总是被应霁抓到,已经有点条件反射地怕应霁了。
然而,应霁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睁大了双眼。
应霁语气平静:“你是跟卫燃谈恋爱了吗?”
凉如霜水的目光落在郁舟那明显不合身的衬衫上。
早上在教室外面,卫燃捧着早餐给郁舟吃, 他也透过玻璃窗看到了。
应霁眉眼冷峭,神情寡淡。
“早恋违反校规。”
“你尽快跟他分手。”
郁舟生怕自己又吃处分,赶紧澄清:“没有!我没有……谈恋爱。”
那个词他说出来都有点烫嘴,生怕自己跟这个违纪的词扯上半点关系。
应霁垂眸看郁舟,仍旧是淡淡的眉眼,似乎无论郁舟到底有没有跟别人谈恋爱都不会影响到他,他只是来尽责地提醒同学不要违纪。
?
下午有一节物理实验课,老师要求两人一组做同一个实验,自由组队。
去实验楼的路上,有同班男生凑到郁舟身边,是那个昨天跟卫燃一起打球的男生,咧出很灿烂的笑容,牙齿雪白:“校花,跟谁搭档啊?”
郁舟不喜欢被叫校花,那种咬字语气让他不舒服,他皱眉躲开:“你谁啊。”
“哦,昨天还跟我说谢谢,今天就变脸了。”个子很高的男生笑容扩大,“我叫齐鑫,昨天邀请过你看球赛。”
郁舟才转来A班不久,那么多人说他好看,但他学习不好又爱违纪,A班很多男生都端着架子不屑于跟他交朋友。
齐鑫发现,这人脸是真的好,脾气是真的坏。但是那种劲劲儿的骄横,有点带感,让他想弄到手里玩玩。
A班谁会愿意跟这娇气鬼组队啊?当然只有他了!
此时“卫燃”的名字诡异地在齐鑫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忽略不计。虽然昨天郁舟来球场好像是来找卫燃的,但卫燃对他的态度很轻蔑啊。
这两人能有什么关系。云泥之别。
在泥里的漂亮小花特别适合被他玩上一玩。
齐鑫想得透彻,手臂一伸,就要来搭郁舟的肩膀。
原本走在前面的卫燃突然停下来,回头拉了郁舟一把:“你怎么走这么慢?待会儿占不到好的仪器了。”
齐鑫的手落了个空,同时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他忍不住琢磨,卫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卫燃要跟郁舟组队吗。
怎么可能!
到了实验室。
卫燃还真是要跟郁舟组队。
而且是在老师刚说要组队做实验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打心底里认为郁舟肯定是跟自己一组了。
上节课刚有其他班来实验室做过实验,仪器都是已经在桌上摆好的。
卫燃占好一个位置,在实验报告纸上唰唰写下自己的大名,字迹利落潇洒。
接着,他就要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写上郁舟的名字。
此时,郁舟忽然接收到系统任务,叮咚——
【任务2:你厌恶总是死守规矩的应霁,而应霁厌恶打破规矩、打乱计划的人。在这节物理实验课上,你抓住机会恶心应霁,选择主动跟应霁组队,给应霁的实验添乱,制造麻烦。限时:1小时,完成奖励:20积分,失败惩罚:-200积分】
郁舟淡粉的眼皮一颤,伸手按住卫燃正在写字的手。
卫燃刚在实验报告纸上写“郁”字,突然被郁舟按住手,最后一笔竖登时写歪了。
他盯着郁舟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这是郁舟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卫燃语气莫名变得有点好,但还是有点自顾自的傲慢:“我是要写你的名字,不是别人的。我只跟你组队,你不用担心我不带你,好歹舍友一场……”
郁舟没说话,从卫燃的手里抽出那根水笔,慢慢地把那个“郁”字划掉。
卫燃愣了下,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在他心里冒出,但他下意识找补:“你是嫌我给你名字写歪了吗?那我再重新给你写——”
郁舟慢吞吞地打断他:“我不跟你组队。”
卫燃倏地握拳,差点把报告纸揉皱:“你说什么。”
郁舟以为他是没听清,又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跟你组队呀。”
卫燃的脸上是一阵阵的寒气浮起:“你不跟我组队跟谁?是齐鑫?”
原来刚刚在路上,齐鑫跟郁舟的对话他一直听在了耳朵里。
“也不是。”郁舟满心记挂着自己的任务,对卫燃的情绪变化毫无所觉,环顾四周,一边在实验室里找应霁的身影,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找应霁组队。”
说着,他已经看到了应霁,马上抬步向应霁走去。
老师在实验室前面组织纪律:“每个同学都跟自己的搭档站到一起,抓紧时间,我马上要开始讲实验步骤了。”
郁舟被应霁抓过那么多次违纪,对应霁是有点发怵的,但为了任务他没办法。
他站到应霁面前,微微仰头直视对方:“应霁,你跟我组队。”
应霁清肃的脸冷白如雪,垂下黑漆漆的眸子,平静地俯视他:“我为什么要跟你组队?”
“因为,因为……”郁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咬了一下嘴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应霁的视线在他的嘴巴上定了一下,又挪开:“你很吵,会影响我。”
郁舟说话天生小声细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吵,他气结:“你……!”
“郁舟,跟我回去。”卫燃出现在他身后,脸色很沉,“要开始做实验了。”
“都说了我不跟你……”郁舟要烦死了,话音未落,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去牵住了卫燃的手。
这奇怪的被操控的感觉……
郁舟怔了一下,看见一抹粉色在卫燃手里一闪而过。
——是那个通感游戏机。
卫燃反握住郁舟的手,语气微微放松:“实验室也是课堂,你别闹脾气了。”
郁舟眼睁睁地看着卫燃就要这么若无其事地把自己带走,身体却对抗不了通感游戏机的控制。
一只骨节清峋的手握住郁舟的另一边小臂。
“卫燃,你何必勉强他。”
应霁凉如霜水的声音响起。
“他跟我组队。”
“他自己说的。”
卫燃压抑着火气,如被挑衅:“哈?”
恰逢其时,郁舟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能自控了,好像游戏机的控制已经失效,立刻甩开卫燃的手,闪到应霁身后,不再看卫燃,长得洋气的大眼睛只垂着,只留一个隐隐绰绰的漂亮侧影。
郁舟这么决绝迅速的动作,几乎令卫燃错愕一瞬。
卫燃咬牙,最后凝视一下郁舟:“你别后悔。”
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郁舟,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不再多言,转身走人。
各组实验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唯有郁舟致力于给应霁添乱,又是拿错砝码,又是标错数字。
应霁总是第一时间看出数据有误,他瞥一眼手忙脚乱的郁舟,没说什么,只是重新再做一遍。
直到实验课结束,仪器需要学生们搬回储物室里。
比较大件的仪器都是应霁在搬,郁舟只拿着一盒砝码,慢吞吞地缀在人群后面。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20。】
这次任务还是做得挺顺利的,郁舟松了一口气。
储物室里是一排排的高大陈列柜,郁舟走到最里面,把砝码放好。
正要走,忽然被人攥住手腕。
郁舟下意识以为是卫燃,烦得扭头就要瞪人,却意外地发现是一张不太熟悉的脸。
是齐鑫。
“嗨,校花。”齐鑫向他咧出一个笑。
带汗的指腹,用力摩擦在郁舟的手腕上。
那张血气方刚的男生面孔向他压下来,兴奋难掩,以致于脸部肌肉紧绷充血。
皮带自动扣弹开的声音,在这方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郁舟瞳孔微缩。
?
身影忽至的卫燃一拳将齐鑫打翻在地。
“杂种!你刚刚干什么!”卫燃抓着齐鑫的领子,又是一拳挥出,揍得齐鑫鼻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别打我、别打我……卫燃!我还没做什么,我就是唬唬他!啊!别打!”齐鑫一开始还振振有词,后来那么大的个子被卫燃揍得抱头鼠窜,不得不四处躲闪,狼狈不堪。
“滚!”卫燃在他背上重重踹了一脚。
齐鑫脸带淤青,被踹得往地上一扑,疼得龇牙咧嘴,忍着气逃了。
郁舟被这突然爆发的暴力场面震慑住,一时震惊到失语。
“……”
卫燃手臂青筋未消,转身过来,湖蓝色的眼瞳将郁舟盯住。
片刻后,他又撇开脸。
“应霁居然还叫你搬东西,你跟了他有什么好的。”卫燃的声音冷冰冰。
郁舟刚微微回过神,又被卫燃这话弄得怔住。
他也没搬什么东西,就是拿了一盒砝码而已。
卫燃停顿了一下,低声说:“如果是我,根本不会让你费力做这些。”
郁舟反应过来,卫燃居然是在抹黑应霁。
他觉得卫燃应该是误会了,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拿了特别轻的东西,而且我跟应霁本来就是一个组的,本来就该出力……”
不过,他添乱居多,说到后面自己都越说越小声了。
卫燃闻言几乎梗到了:“你还为他辩解!”
郁舟愣了一下,他仰着眼睛,微微倾斜摇晃的柜子倒映在他的眼瞳里。
他急忙出声:“小心!”
那一刻,卫燃并没有清晰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体下意识先护住了郁舟。
高大沉重的仪器陈列柜轰然倒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卫燃身上。
殷红的血,从柜子底下慢慢流淌了出来……
第66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8 初现的暑气蒸着少年……
“知了知了知了……”
日光匝地, 蝉鸣声浪阵阵。
枝叶闪光的树梢下,混血少年袒露着洁白笔直的双臂,把着公路车如一阵风般骑过, 飘逸的金发几乎耀眼。
“飒——”柏星刹车,将车随意丢在楼栋阴影下,向校医室走去。
在走廊里, 有同龄男生迎面上来,将提前准备好的果篮递给柏星。
柏星颈上系着白绸丝巾, 一派骄矜时髦, 碧眸睥睨着, 扫一眼走廊里期期艾艾的其他学生,问:“这么多人挤在走廊做什么?”
刚刚递果篮的男生挠挠头:“他们想借着探病来攀关系吧……不过卫燃不让人进去, 他嫌吵。”
男生话锋一转, 笑道:“不过卫燃肯定不会不让你进去的, 你们两家关系那么好。”
柏星眼睛往对方面上一瞥, 不置可否, 径直向校医室走去。
然而有人先他一步握上门把。
那是只皙白的手, 纤薄的指甲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泽。
柏星缓缓挑起眉梢,将目光落在面前的郁舟身上。
“你要进去?”
柏星毫不怀疑, 这前不久还诽谤过卫燃的家伙进去一定是会被卫燃赶出来的。
郁舟抿了抿唇, 漂亮的侧脸含着些忧悒, 没有说话, 继续往下将把手一压,推门进屋。
柏星眉目舒展,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也施施然进屋。
果不其然,他听到卫燃语气不好的声音:“你进来做什么。”
身处雪白的病房中, 卫燃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格外苍白,衬得那双眼越发地蓝,病容幽冷。
然而郁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坐到了病床边。
柏星心中升起几分怪异之感,定睛一看,发现卫燃居然在看着自己。
刚刚卫燃那句“你进来做什么”居然是对柏星说的。
柏星火气微现:“卫燃,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说了谁都别进来打扰我吗。”卫燃皱眉,对柏星还算是给了些面子的,“你把果篮放下就走吧。”
柏星冷哂:“我来,是看在你家面子上来的。”
“你要他在这里照顾你是什么意思?你家要破产了,请不起陪护?”
卫燃:“你来过了,可以走了。”
卫燃:“慢走,不送。”
郁舟垂着眼睛,安静不语,手指柔软地把枕头立起来。
他一点都不理睬那两人在争执什么、因谁而争执,垂首时脖颈修长白净,像姣好的一段花枝轻轻弯下。
卫燃与柏星家世相近,只不过柏家的势力更多盘桓在海外。一方想打开国内市场,一方想开拓国外市场,两家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关系。
因为这层合作关系,又因为家境旗鼓相当、眼界相近,柏星一直认为卫燃算是少有的够格当自己朋友的同龄人,卫燃也一直会给柏星几分额外的薄面。
柏星没想到卫燃今天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的少爷脾气也大,顿时冷了脸,将果篮重重一放,就转身向外走。
卫燃没管他,继续看向郁舟,看着郁舟手里捧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放来自己嘴边。
卫燃皱眉:“你没削皮。”
从卫燃昨天下午受伤流血进了医务室,到今天,他以自己受伤都是因为郁舟为理由,一直要郁舟待在自己身边。
刚刚他说要吃苹果,郁舟才短暂地出去了一下。
卫燃拧着眉,问:“苹果是你自己买的吗。”
郁舟错开眼睛,“嗯”了一声。
其实是在外面问了陌生同学要的,从人家的果篮里随便掏了一个。
卫燃盯着苹果上的水珠,眉毛皱得更深:“你不会还是用自来水洗的吧。”
郁舟心里是真的有点小小无语了。
“不吃就算了……”郁舟说着就要收回来。
卫燃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俯身过来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他脸色仍不是很好:“谁说我不吃了。”
郁舟:“……”
卫燃忽然想到什么,蹙眉凝视郁舟:“你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郁舟不说话,撇开眼睛。
“也就是我还不计较。”卫燃顿了一下,莫名其妙突然开始抹黑别人,“要是像柏星那种少爷,他不仅要矿泉水洗苹果,削了皮还要切成块。”
卫燃见郁舟听得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郁闷:“你明不明白?”
郁舟茫然地点点头,又迟疑地摇摇头,犹豫了一下,问:“……明白什么啊?”
卫燃语气别扭,咬字笃定:“明白我的好。”
卫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郁舟的脸上。
那张脸温吞迷茫,然而长得特别好。
卫燃忽然说:“牵手。”
通感游戏机正被他的左手按在掌下,其中一个按键被摁下。
郁舟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伸向卫燃的右手,刚碰到卫燃的指尖,就被卫燃一把反握住。
很奇怪,卫燃总有一股来源不明的危机感。
只有牵住郁舟的手,才会让他有郁舟确实在自己身边的安全感。
卫燃的腿伤,伤得颇为严重。
还偏偏伤在关键时期。卫燃是尚明篮球队的主将,在去年的众校联赛中被誉为最有价值的MVP球员,过一周就是跟崇雅的对抗赛了,他腿伤了就完全不能上场了。
不过这点他没跟郁舟说。
他并不想郁舟因此可怜他。
况且,这是为救郁舟受的伤,卫燃只觉得是足以载入人生史册的荣耀勋章。
他没有想挟恩图报,只是也会有一些私心,想让郁舟多陪陪自己。
?
柏星走出楼栋正门,随手解开颈上的白绸丝巾,心烦无比,郁舟坐在卫燃床边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什么,只是忍不住想,郁舟那只纤细的手,就那样动作柔软地替卫燃立起枕头当靠背……
搞什么。凭什么。
卫燃是腿伤了吧,又不是手废了,不会自己立枕头吗?
柏星边烦着,边找自己的公路自行车。
前面为柏星准备果篮的男生方佳翰也跟了出来,看见那架流利漂亮的公路车,“哇”了一声:“你有这种车不上锁的,洒脱!”
方佳翰虽然家世不算顶层,但心思圆滑、外表爽朗,很懂得怎么跟富家少爷打交道。
那架公路车通体簇新雪白,结构设计很有几何美感,材质也用得贵而轻。它停在阴影里,都似乎含敛着蕴藉的、盈盈的光。
这辆车最近颇得柏星的喜欢。
柏星正要走近自己的车,斜刺里却冲出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郁舟一把抓住柏星的车,迅速道:“借下你的自行车!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刚刚被柏星想了那么多遍的那只手,现在就突然握在车把上,一时把柏星看愣了片刻。
他不知不觉就顺着郁舟的话点了头。
郁舟翻身上车,还嘀咕了下坐垫怎么这么高。
一旁的方佳翰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郁舟毫不客气地把柏星的车骑走,震惊得无以复加。
柏星的少爷脾气在尚明也是出了名的不好,不知道这下要怎么发火呢!
方佳翰良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隐蔽地打量了一下柏星,却发现柏星竟然还怔愣在原地,眼睛还望着郁舟离去的方向。
郁舟飞快赶往食堂,赶在食堂关闭之前买了盒饭,又飞快赶回来。
“还你。谢谢。”郁舟气喘吁吁,鼻尖冒汗,将车物归原主。
这时候柏星却脸色微变,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买饭。”郁舟边擦汗边答。
“你不会是给卫燃买的吧。”柏星有点不能忍了,“你骑我的车去给卫燃买东西?”
柏星不介意自己的新车被借走,介意的只是郁舟居然是为了卫燃。
郁舟瞥一下他,飞快收回视线。
郁舟主要是自己也要吃饭,给卫燃买饭只是顺带。刚刚快赶不上饭点了,匆忙之下,系统通过分析算法告诉他可以借柏星的车,柏星会愿意借他车的。
一开始他还不太信,但没想到柏星居然真的点了头,只是现在不知道又闹什么脾气。
“下次不借你的车了。”郁舟说。
“不借我的借谁的?噢,卫燃也有很多车。”柏星碧眸猛然阴翳,“你以后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用他的?”
郁舟不理解柏星怎么话题跨度能这么大,此时稀里糊涂,反应不过来,只看见柏星神情凌厉,嘴唇张合。
蝉鸣沸反盈天,他们站在遮天蔽日的树冠下,明亮破碎的光斑落了一地,初现的暑气蒸着少年沸腾不安的心。
柏星紧紧盯着郁舟:“你不会是从昨天就一直在照顾卫燃吧?”
郁舟“嗯”了一声。
柏星眼神愈加发沉,伸手攥住郁舟的手腕:“你跟卫燃独处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外面要传成什么样了?”
郁舟细白的手腕轻易就被他握出了一圈红痕。
郁舟努力收回手臂,可也挣不脱柏星的桎梏。
郁舟是真的懵然了:“你在说什么啊……”
他仰着一张薄汗的粉白小脸,颤动着熠熠亮亮的眼褶,微含着水润剔透的眼珠,潮乎乎的碎发都贴在耳边。
身子也被打湿得淋淋的,素白的衫子透着汗黏在身上。
两个少年就这样在树下拉扯不清。
“我说。”柏星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蹦出来,“别人都要以为你是卫燃的小男朋友了。”
第67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9 被误触的“献吻”按……
“你这么殷殷地照顾卫燃, 这么听他的话做什么!”柏星眉骨压低,质问道。
郁舟的神情都怔住了。
有很多原因,郁舟不好说。既是他对卫燃理亏, 又是因为卫燃手里的游戏机。
系统昨晚刚颁布了一个特殊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夺回通感游戏机。限时:无,完成奖励:100积分,失败惩罚:无】
“不可能卫燃养伤多久, 你就在他身边待多久。”柏星神色沉郁,“今晚你不准再跟卫燃待一块, 我会给你请假, 傍晚你和我一起回家。”
?
卫燃得知郁舟要请假回家, 立刻问:“为什么?”
郁舟含糊道:“家里有事。”
“走几天?”
“一天吧……大概。”郁舟迟疑了,他也不知道柏星究竟给自己请了几天的假。
“那你现在跟我加个微信。”卫燃皱着眉, 边低头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调出来, 边说, “这是怕万一有事用来联系的, 没事别发消息。”
郁舟加了他的微信, 下午就回宿舍收拾东西了, 带上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在傍晚的校门口, 见到了柏家来接他和柏星的车。
他慢吞吞爬上车, 怀里抱着个包。
柏星已经坐在车的后座, 双手抱胸, 看他一眼:“你带的什么?”
郁舟边将包一敞,边答:“衣服,牙杯,牙刷,毛巾, 作业……”
柏星:“我家是缺你少你什么了?带这些破烂玩意儿。”
郁舟心里很无语,觉得这可能就是成语书上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撇开头,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包,朝远离柏星的方向挪了一点,塌着腰将身子缩进座椅里,闭上眼睛小憩。
柏星的父亲常年定居国外,丢下儿子在国内,年纪轻轻就住着空荡荡的大别墅。
柏星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一进玄关踢掉鞋子,就直往浴室走,好像刚刚跟郁舟待在同辆车里都被传染了什么病毒一样。
郁舟的卧室就在柏星隔壁,他刚把自己的包在卧室放下,手机就“嘟嘟”一声收到了微信消息。
某个前不久才说“没事别发消息”的人,还没过几个小时,就已经按耐不住先发了消息。
卫燃:你到家了吗?
郁舟意简言赅地打字:到了。
卫燃:晚饭吃了吗?
小玉:没吃。
郁舟回了两条消息,就将手机撂在一旁,去浴室冲凉了。
等他出来时,微信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郁舟上身还没穿衣服,湿漉漉的胸脯雪白,只在肩上披着一条浴巾。
他收这种消息很有经验,无需多看就知道是些什么话,手指一滑,三秒就把卫燃发的三十几条消息看完。
突然对面一通电话打来,把郁舟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要去挂断,可他手指上还都是水,触屏不灵敏,着急地不断一下下按屏幕。
电话响了五秒,对面那边自己挂了。
郁舟打滑的指腹落了空,胡乱戳到了拍摄按键,前置摄像头对着郁舟“咔擦”拍了一张照片,自动发送了出去。
细腻的乳白色。点缀着花苞般的柔粉色。
白里透粉,粉里透香。
那张照片,卫燃仅仅是不小心瞄了一眼,就魂被勾出天外一样怔住了,他几乎有些狼狈,仓促地、忙不迭地撇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大喜欢的。他强行冷静下来,强行收拢思绪,思考一番,犹豫一番,批判一番,终于施施然地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卫燃:不要给我发那种照片,我不是同性恋,不会喜欢你的。
郁舟皱着眉,撤回了刚刚误发的自拍。
小玉:发错了。
卫燃那边顿了有十秒,随即接连好几条消息连珠炮般发来。
卫燃: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发错了?
卫燃:你不是发给我的是想发给谁?说话。
尚明校医室。
卫燃本来还卧病在床,在看见郁舟那句“发错了”后,他几乎是瞬间弹坐了起来。
明明郁舟那张照片已经撤回,可那片温腻白肉仍犹如幻觉一般,不断在他眼前忽闪忽现。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发白,指骨紧绷,死死抓握着手机。
卫燃:你到底拍这种照片是要给谁看?
卫燃:这种照片不是能随便给别人发的,我不想你吃亏。
如此发完,半晌也没等到郁舟的回音。
此时是晚上七点钟,郁舟已经下楼找晚餐吃了。
一楼客厅的碎珠吊灯折射出粼粼碎光,流淌在奶油色的墙壁上,几扇大窗都被窗帘严丝合缝地掩住,从穹顶到地板的羊毛毯,都是笼统而颇显设计含金量的白色。
餐厅的岛台后,金发少年披着柔白的真丝睡袍,姿态闲适,轻啜着芬芳的葡萄汁。
这栋大房子里没有别的人,郁舟只能问柏星:“我们晚饭吃什么呢?”
柏星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语气淡漠:“我没有吃晚餐的习惯。”
郁舟去打开冰箱,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又打开手机想点外卖,然而这栋别墅在半山上,附近根本没有外卖可点。
郁舟低着头,烦闷地戳着手机屏幕。
不知何时,柏星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他身上,盯着郁舟头顶的发旋。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柏星忽然凉幽幽地开口。
“我爸怎么会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养子说是我哥……喂,你不会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郁舟一时没反应过来柏星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懵了下。
系统适时在郁舟脑海中出声:【根据我获得的资料来看,你和柏星没有血缘关系。】
见郁舟神情怔愣,柏星眼神有了细微变化,连手里的杯子都放下了:“你不会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吧?”
满厅的一片光亮中,装潢的一片洁白中,少年的金发碧眼化为唯一鲜艳的色彩。
只是那张金发碧眼的脸上,此时深蕴傲慢、憎嫌。
郁舟张嘴:“我不是……”
他的一句解释还没说完,忽然浑身一僵,一股奇怪的控制力贯通了他的全身。
这种熟悉的被操控感,令郁舟极度错愕。
这……是通感游戏机在生效!卫燃那边在干什么?
之前郁舟在陪护卫燃时,曾经偷偷瞄过通感游戏机的按键内容,分别是:删除、牵手、献吻、真言、催眠、装扮。
现在,郁舟很快就明白了卫燃那边到底误触了什么按键。
——是献吻。
郁舟脸色刹那煞白。
通感游戏机的指令一旦下达便无法逆转,他犹如笨拙的提线木偶一般,四肢不受控地、跌跌撞撞地向柏星走来。
柏星一开始不理解他要干什么,眼见郁舟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从傲慢,转为疑惑,最后变成震骇。
“你做什么!”柏星肃声质问。
郁舟的步伐并没有被柏星的质问声遏制住,他白着一张小脸,已经僵硬地走到柏星跟前。
他的手战战兢兢地抬起,握向柏星的袖角。
柏星反应迅速地挥开手,这下袖角是没叫郁舟握到,然而他的腰带却阴差阳错被郁舟抓住。
郁舟眼神仓皇,眼睫不断细微振动,缓缓踮起脚,仰着下巴,被迫凑向柏星的脸。
“……”柏星瞳孔微缩,大脑一片空白,近乎宕机。
那张粉白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颤颤巍巍的唇贴向柏星的唇……
柏星猛地后撤一步,慌张中撞到餐桌,腰带瞬间绷直,牵连得郁舟身体失衡,整个人直挺挺朝柏星扑来,两人一同摔向地板。
砰楞磅啷,椅子也被重重带倒。
郁舟跨坐在柏星腰上,双手撑在柏星胸膛上。游戏机的指令还未完成,他动作僵迟,误打误撞地继续向柏星亲来。
“你敢!”柏星切齿,臂膊交叉格挡住郁舟的前倾。
他的腰带在刚刚的人仰马翻中就被郁舟失手抽掉,此时睡袍散乱,紧实如雕塑的胸膛大敞。
柏星脸部肌肉完全紧绷,表情几近扭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大为火光,怒火炙烤着他的颈脸,胸腔内一股血腥味的怒气在剧烈翻滚。
郁舟也在对抗着通感游戏机超乎常理的控制力,他浑身都在出力,使劲使得大汗淋漓,眼眶酡红,却是徒劳无功。
一滴清亮亮的汗珠,顺着郁舟的下巴颏滑落,闪亮亮地砸在柏星的喉结上。
柏星有一种自己的咽喉被袭击的荒诞感。
郁舟荏弱的手像是被灌注了怪力,在这场角力中,即使双方都在极力僵持,郁舟的脸仍然以一种不可挡之势,靠近了柏星的脸。
柏星双眼大睁,不可置信:“敢亲下来你就死定了!”
下一刻,郁舟饱满的唇珠重重撞上了柏星的嘴角。
随即,万物俱寂,万声俱绝。
寂静。
空旷的别墅内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寂静得可以听见地球在旋转。
柏星的整颗心房却都震颤起来,要天崩地裂般震颤起来。
“……”
时间被切断,被凝固。这短短的一分钟被从永恒的时间长河中剥离出来,置于真空地带。
柏星宛若经过一场恶斗,被抽了骨头似的躺在地上,只胸膛还在不断起伏,嘴巴还在不断大喘,眼睛还在直望着穹顶。
他看着颠来倒去、重影层层的穹顶,眼白透着血丝,瞳孔无机质地放大,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翻转狂乱。
那张金发碧眼的脸上全是气若游丝的恍惚。
郁舟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细胳膊细腿的,还坐在柏星身上,带点青涩肉感的挺翘臀部还压着柏星的胯。
郁舟只穿着清凉的短袖短裤,松松垮垮的领口很低,露出来的皮肤面积很多,皮肤是尤其白的,关节是尤其粉的。
那种粉白色一晃、一晃,像在发亮,晃成了柏星颠倒视觉里唯一的色彩。
第68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10 “你不是已经找了……
柏星从来没有这么不体面过。
衣衫不整, 狼狈在地,被人骑着腰强吻。
柏星的世界在那一刻,如玻璃被子弹洞穿击碎, 哗啦啦碎了一地。
那个震撼的吻,像是已经把他杀了一回。
但此时的这个金发少年,还并不知道这是个意外。
柏星眼底阴晴不定, 手撑着地面半支起身子,脸色忽明忽暗。
良久, 他终于回过神来, 咬牙切齿:“无耻!”
随即, 若避毒蛇猛兽一般,柏星行疾如飞地上了楼, 楼梯被踩踏得咚咚响。
郁舟跌坐在原地, 大腿紧并, 小腿外撇, 微湿的碎发柔曼地贴在脸边, 彷徨迷茫地怔忡了许久。
渐渐地, 郁舟也怒从中来。
他一气之下把卫燃的联系方式直接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些,别墅门口忽然响起揿铃声。
玄关处的可视屏亮起, 是一张笑容满面的服务生的脸, 对讲系统传出对方的说话声:“柏星先生, 您今天下午预订的晚餐现已送达, 祝您用餐愉快。”
……柏星不是说他没有吃晚餐的习惯么。怎么还提前预定了?
郁舟的困惑只维持了三秒,就蹬蹬跑向玄关,走出别墅大门,将一个正方体多层保温袋拿了进来。
他很快地瞟了一眼楼上。
没动静。
柏星回房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他应该是不吃的吧?
郁舟开始享受美味的晚餐了。
声称自己没有吃晚餐习惯的柏星,却有心提前为郁舟预订了晚餐。
静默旁观这一切的系统有时也会为人类复杂的情感而感到不解。
郁舟吃过晚餐后, 回房写作业,努力地、勉强地把每道题都磕磕绊绊地填满,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于是洗漱后就睡下了。
郁舟一直有一个小毛病,他睡着的时候身边不能有其他任何人靠近,否则一定会惊醒。
昏沉沉的卧室中,郁舟浅眠着,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他莫名心悸两下,唰地睁开眼睛。
一双阴郁的碧眼撞入他的视野。
“啊!”郁舟身子一抖,卷着夏凉被,连翻带滚地往床的里侧急缩。
薄被都胡乱缠在他的身上,脸很白,很小,缩在乱七八糟的被子里。
他差点被吓出眼泪了,这才看清站在自己床头的是柏星,他哆哆嗦嗦:“你怎么在我房间!像鬼一样……”
房间没开灯,柏星的脸几乎隐没在幽黯中。
“你醒了,正好。”柏星打开手机,屏幕的光射出来,更将他映得有几分鬼阴阴。
“你自己跟我爸说,你做了什么事。”
荧光微微的手机界面上,正停留在跟柏父的聊天窗口,只要轻轻一点,马上就可以发起跨国视频。
“不要……”郁舟用被子将自己的脸一蒙,跟鸵鸟一样躲起来。
“不要?”柏星不为所动,手凌厉一伸,将郁舟的被子一把扯开,“对我做那种下流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要?”
郁舟顿时如被剥光了毛的鹌鹑,被柏星强硬地生生拽出来。
柏星指骨分明的手掐住他的脸。
“呵。”
“这就揭发你的真面目。”
柏星抓住郁舟的手,强迫他点下发起视频的按键。
彩铃响起,节奏明快的意大利语歌飘摇萦绕在整个房间。
因为存在六个小时的时差,此时他们这边已经是凌晨,柏父那边却还是晚上七点,远不到睡觉的时候,想必对方很快就能接起这个电话。
郁舟脸色微白。
这种说不清的事,怎么能传到长辈那里去!
“柏星,不要!你听我说……”眼带泪花,郁舟仓皇地跪坐起身,手在黑暗中去摸柏星。
他摸到柏星的腰,没意识到对方的肌肉瞬间僵硬了一瞬,还继续往上摸。
他摸到柏星的下巴,双手捧着他的下巴,哀哀地仰着头:“我可以解释,你先把视频挂了,先挂掉好不好?”
柏星全身都凝滞住了。
郁舟跟他距离得这么近,好像又要亲上来一样。
近得,他都能看见郁舟咬着的唇上还泛着水光。
神使鬼差地,他按下了挂断键。
彩铃声戛然而止。
手机从他手掌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掉进被子里,屏幕朝下,光源被遮蔽,房间内一时既幽暗又幽静。
喉结极不易察觉地滚动一下,柏星凝视着郁舟的脸,倒要看看这人能解释出个什么来。
他们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关系。
他来亲他。能是什么意思?
时间仿佛在此刻打转,陷入了死胡同,指针摇摇摆摆,来来回回地只在这片刻走。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柏星的思绪都被搅得混沌。
柏星忍不住反复想,他为什么亲我。
想久了,终于有了点突破性的思绪——他是不是喜欢我。
此时,酝酿已久的郁舟鼓起勇气,出声了。
郁舟眼睫一颤:“……那只是个意外。”
房间很安静,柏星脑中却响起一阵尖锐爆鸣。
“意外?”柏星立即声调扬高八度。
郁舟被吓得一缩,小声嗫嚅:“你就忘记吧……”
“忘记?”柏星声调高昂得几乎要突破音域。
柏星死死地盯着郁舟,眼神堪称可怖,比之前还要阴沉。
在此前,柏星的生活几乎可以比拟作一张白纸,从青春期开始就是性冷淡,对男女关系从不好奇,对男男关系更不屑去了解。
家里给他的生活费并不算多,一个月十万块只不过差不多够吃喝,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消费,更没有什么混乱的私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被郁舟打破了。
郁舟眼睛不安地躲闪,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床上,睡袍在刚刚的争执中松散了,露出白滢滢的一小片皮肤。
“不知道怎么做是吗?”
“我告诉你。”
“弄脏了,就擦干净。”
柏星在房内走了一圈,先是开了灯,又找到家庭医药箱从中拿出什么,扔在郁舟身前,冷声:“擦。”
郁舟被这凛冽的声调激得颤一下,拿起来那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酒精和棉片。
擦哪里?不会吧……
郁舟犹豫,仰头看向柏星,想得到一些更确切的、比较理想的答案。
他的眼睛待在黑暗中太久,此时还不适应明亮的灯光,将眼睛含敛得狭窄,模模糊糊看见柏星身上的衣服。
不是之前那套轻薄的真丝睡袍了,而是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将身躯捂得一丝皮肤都不露出,像是怕感染什么病毒一样。
见郁舟看着自己的衣服,柏星冷笑:“被你碰过的那件睡袍我早就扔了。”
柏星不留一丝余地的态度,摆明了这件事无可转圜。
柏星居高临下,像个监押犯人的狱警,冷冷地监督着郁舟用酒精把自己的唇部擦拭十遍。
对于脆弱的唇部,酒精的刺激太过强烈,灼烧感如火烧般蔓上。
郁舟要掉眼泪了。
原来亲了柏星的下场就是这样。
他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
翌日清晨。
餐桌上只有简单的面包片。
陷入冷战的诡异氛围,令餐点的等次一落千丈。
餐厅长桌的这一边,郁舟闷不吭声地啃着面包。
餐厅长桌的那一边,柏星对简陋的面包片动也不动,神色冷淡,嘴角淤青。
那一小点淤青是昨天被郁舟亲上来时撞的,当时还不明显,一夜过后淤青得越发厉害。
因为这出意外,本来柏星请了两天的假,这下才在家度过一晚,他就火速回了学校。
郁舟也再次回到了尚明。
与此同时,尚明校医室。
卫燃无意识地一直拧着眉,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昨晚,他的游戏机不见了。
虽然这个游戏机在一开始就注明了使用期限只有七天,但卫燃还是抱有侥幸心理,在第七天,也就是昨天时,他把游戏机锁进了柜子里,企图留住这个神奇物品。
今早,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游戏机,却发现……被紧锁在柜子里的游戏机还是不翼而飞了。
一直到傍晚,校医室的门被郁舟推开时,卫燃的眉毛才舒展开来。
郁舟回来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紧随着郁舟。
他已经刻意压住嘴角的上扬,有点板着脸,语气却还是很轻的:“我昨晚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没看到吗?”
郁舟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太忙了”,卫燃也被轻易哄得信了。
在卫燃的病床旁边,有一张窄床,郁舟夜里就是在这上面睡的。
这天晚上郁舟没睡好,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境中,有一个巨大的粉色游戏机,庞然得高耸入云。
[为确保玩家没有销毁本机的暴力倾向,本机有严格的筛选制度,会对玩家的各项信息进行调查考核。]
“随便。”一道淡漠的男声响起。
郁舟以旁观者的视角远远望着,只见一名身形清峋的男生站在游戏机前,背对着他,垂下来的右手腕部戴着一只心率监测手环。
有些眼熟。
曾经听说过的一句传闻再度响起在他耳边:应霁不能上体育课,他心脏不太好……
郁舟下意识喃喃出声:“……应霁?”
梦境中,那个男生似有所感地回头。
然而还没看清对方的面貌,郁舟就被人叫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郁舟看见卫燃站在自己的床边。
卫燃半边臂膊搭在拐杖上,眉间焦躁,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
“你梦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在梦里,叫应霁的名字。”
“……”
郁舟迟钝地眨了下眼。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我看见应霁不用上体育课,然后他手上好像还带着一个手环。”
“他有心脏病。”卫燃皱着眉,“确实一直戴着心率监测手环,那种手环属于医疗器械了。”
“不过,你一直记着他这个干什么。你这么关心?”
郁舟爬起身,跪坐在床上,小声道:“我体育任务一直不达标,我也想像他一样不用上体育课。”
卫燃莫名松了一口气:“就这?等我伤好了,以后你的体育任务我给你做就是了。”
卫燃拄着拐杖,在窄床边缘坐下。
“我睡这,你去睡那张大床吧。”他对郁舟说。
郁舟睁大眼睛。
哪有让病患睡这种窄床的呀!
郁舟讷讷:“这好吗?这个床这么窄,你休息不好,也会影响你养伤……”
“这有什么的。”卫燃语气漫不经心,已经在窄床上躺下。
?
晴夏,温风流荡,暑气扑入浓绿的枝枝条条,被密密的绿植吸收。
郁舟在走神。他盯着窗户上的细小水珠,是室外的湿热空气撞上冰冷的玻璃窗留下的。
最近气温又升高了一些,教室里已经开了空调。
课间,应霁将作业本发回郁舟手中时,说:“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郁舟去了。因为他这次交的作业实在是惨不忍睹,老师忍不住把他叫来,语重心长地跟他谈了一场。
虽然,他是被塞进A班的关系户,但这文化成绩未免也太过不去了。
郁舟蔫蔫地回来,抿着嘴巴,拦住应霁:“我有话要跟你说。”
应霁瞥一眼教室墙上的电子钟,视线又落回来,眉眼静定:“说重点,我只给你两分钟时间。”
郁舟真的是梗了一下,心里小骂几句,嘴上加快语速:“老师说我要是学习状态还是这么差,就要把我调回E班了。”
“所以,我就想问问你……”
“应霁,你可不可以教我功课?”
“不可以。”应霁声音清冷如寒流,言毕就绕过郁舟,与他擦肩而过。
应霁不答应,郁舟只好再找别人了。
他看着电子屏上公开的分数榜,从上往下数,第一名是应霁,第二名是柏星……
郁舟郁闷。
讨厌的家伙怎么都排这么前面。
他跟柏星的关系现在已经创下新低,不是降到冰点足以形容的了。
排除柏星。
他继续往下看……第三名,方佳翰。
不认识。但可以试试。
郁舟的视线慢吞吞地在教室内搜寻,在看到一名男生胸前的校牌上写着“方佳翰”后,就站起身走向对方。
彼时,方佳翰正在与后桌说说笑笑,神态明朗。
直到后桌男生忽然说:“校花怎么朝你来了。”
方佳翰一时间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去,一个脸特清纯的小男生正向自己走来。
长得好正点。
方佳翰看呆了两秒,直到对方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那个又跟卫燃纠缠不清,又跟柏星关系怪异的小男生。
那天郁舟擅自骑走柏星的车而柏星竟然没生气,让方佳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能说出郁舟在尚明的许多外号,校花、交际花、漂亮小鬼,并知道对方在校内流传颇广的各类逸闻。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对方正面接触。
随着对方的靠近,一阵香风直往方佳翰面上扑。
向来处事圆滑的方佳翰,此时呆成了一根木头。
方佳翰讷讷:“郁舟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郁舟眼睫扑扇一下,声音小小的:“我看见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就想问问你……你可不可以教我功课啊?”
他就这么言语直白,可一句“看见你的学习成绩很好”都已经把方佳翰捧得飘飘然了。
方佳翰差点直接脱口而出“当然可以”,还好舌头打结了一下,没能一下说出来。
不然这么快答应,显得他多廉价啊!
也就是他天生骨子里就是利己主义者,还能在这漂亮小男生面前,勉强维持一丝理智。
方佳翰定定神,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老是往郁舟脸上流连,语气镇定道:“那你给我什么报酬?”
郁舟犹豫了。他没钱,能给出什么呢?
方佳翰见他犹豫,自己先忍不住了,快言快语道:“我想到了,报酬就是让我请你吃饭。”
这种事情要是拿去网上匿名投稿,肯定要被震惊的网友批判——好廉价的男生,不仅白白给别人辅导功课,还要倒贴请人家吃饭。
但方佳翰自己并不这么想。
毕竟,这可是郁舟!
方佳翰目光灼灼地看着郁舟,又急切,又期盼。
他能报出这个条件,也是趁卫燃不在才敢的。
前不久,班上的那个齐鑫休学了,听说就是被太子揍了一顿,被打怕了。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方佳翰心细,早就看出猫腻。
齐鑫被卫燃揍的那天,郁舟在场。卫燃意外受伤进校医室后,郁舟陪护。
所以,齐鑫被揍肯定是因为撬卫燃墙角了!
方佳翰思绪万千,心潮起伏。
他紧盯着面前的郁舟,心脏紧张得嗵嗵直跳。
对于这样的条件,郁舟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呢,当然一口答应:“可以呀。”
方佳翰还没来得及高兴,另一道声音突然插入了二人之间。
“不可以。”
应霁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
情绪很淡的那双眸子看向郁舟:“你不是已经找了我吗?”
郁舟愣了下:“可是你不是没……”
应霁:“我给你辅导功课。”
一锤定音,说一不二。
傍晚,夕阳透窗而入,斜晖在教室的墙壁上涂满辉煌的橘子红,鸟雀翅膀扑棱扑棱,爪子笨拙地抓在窗台,好奇地歪头往里探看。
全教室的人都走空了,只有应霁和郁舟留了下来。
应霁拿笔的那只手一翻,用屈起的指节敲敲桌子。
思绪混沌的郁舟吓了一跳,对上应霁雅静的眼睛。
“听懂了吗?”
桌上是一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应霁几乎是将每一步都拆碎了喂给他,郁舟懂了一些,但他基础实在薄弱,再怎么努力学,一时半会也赶不上进度。
“听懂一点。”郁舟有点晕,弱声弱气,“我有在努力学,就是会有点慢……”
“最近的作业我暂时还是不会写,但不能再被打回来了。”郁舟咬咬嘴唇,“应霁,你能不能帮我写?”
他这几乎是得寸进尺了。要人家给他辅导功课,还要人家给他写作业。
应霁是所有人眼里品行高洁的优等生,端正清朗得能立刻化作一阵清风明月。
郁舟问出这种话来,后知后觉有点羞愧:“不能就算了……”
“可以。”应霁说。
“哦哦不可以啊,没关系我就是随便提的……”郁舟闭着眼睛小嘴叭叭给自己找着台阶下,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应霁刚刚是答应了,他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可以。”应霁敛着眉,声线清寒。
郁舟傻住了。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别人?”应霁问他。
郁舟讷讷,他无可辩解,说不出话来。
“你很没耐心。”应霁皱着眉,看透了他,含着一种检视批判的情绪,“总是这样。”
两人坐得很近,应霁轻轻一伸手就可以握到郁舟的手。
“握笔姿势也是错的。”应霁的掌轻易将郁舟的五根手指都包住。
他的体温偏低,腕上的黑色手环显示着他平静偏慢的心率。
郁舟的握笔姿势一点点被他矫正过来。
然后,应霁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他,始终维持着将他半边身子都围在怀里的姿势,给他讲题。
郁舟微微偏头,距离近得差点鼻子撞上应霁的下巴。
他有点颤声颤气:“那个,应霁……我们要靠这么近吗?”
“嗯。”应霁垂眼,看着郁舟翘生生的睫影在那儿不停颤动着,神色平静,“防止你走神。”
应霁音色淡薄得仿佛不含一丝情绪。
是那种聪明过头又从容淡定的优等生样。
郁舟简直要被他蒙骗得团团转了。
一个笨得只有脸好的差等生,哪里是这种聪明人的对手。
偏偏郁舟还打心底里佩服聪明人,应霁又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应霁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你的坐姿不对。”
应霁的手掌轻轻覆住他的下腹部。
“你是不是有点骨盆前倾。”
“呃、唔,我不知道,可能是有点……”郁舟有点不自在,把身子缩着,扭了扭臀腿。
“腿不要乱动。”应霁宽阔的手掌按住他的大腿。
郁舟的大腿敏感,被吓得一激灵,立时闭紧大腿,应霁手还没来得及抽离,修长的手指就被郁舟的腿缝夹住。
指骨冷硬的手指陷在丰腴饱满的腿肉里,简直要被夹死了。
郁舟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
过去良久。
“还不松开?”应霁抬眼看他,声音克制,眉眼间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薄汗。
郁舟忙不迭又将腿张开,像只笨拙的兔子。
应霁抽出手指,神情很冷,似是隐含不快:“坐没坐相。”
“我坐姿习惯是不太好。”郁舟被说得赶紧拘谨地端坐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我要走了。”应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起身离开。
郁舟这时候倒机敏起来了,一把抓住应霁的衣角。
他见应霁没有阻止的意思,赶紧将自己的作业本往应霁的书包里塞。
他仰起白皙的小脸,向着应霁,抿出一个卖好、卖乖的笑唇:“你……你记得我的作业。”
应霁眉眼淡淡:“嗯。”
第69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11 像是给小男朋友打……
郁舟白天在教室上课, 晚上到校医室陪卫燃。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卫燃狐疑地打量着郁舟。
“有吗?”郁舟摸摸自己的脸,赶紧把翘着的嘴角收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郁舟没什么好瞒的,只添油加醋地把事实美化了一下:“我今天好好学习了, 现在那些作业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啦。”
“哦,这么好。”卫燃眉目舒展,神色温和下来, 注视着郁舟的脸。
见郁舟高兴,他也就高兴了。高兴之余, 他还想扰一扰、缠一缠郁舟。
“那我找你代写, 你接我。”卫燃说着, 就打开手机给郁舟转了一笔账。
这几天他卧病在床,总觉得郁舟跟自己的联络少了很多。思来想去, 他觉得自己该想想办法让郁舟多在乎一点自己。
郁舟不明不白地接过了卫燃的作业本, 只觉晴天霹雳, 好像魂都飘走了一样, 表情空白了半晌。
第二天早晨, 郁舟急火火冲进教室, 将一个作业本塞给应霁。
他跑得太急,差点直接撞进应霁怀里, 还好被应霁稳稳地扶了一把。
“这是?”
郁舟闭着眼睛胡诌:“昨天漏了一个作业本, 这个你也要帮我写。”
他仰着脸, 脸很小, 很粉,贴合着下眼睑的浓睫毛长长的,像明亮橱窗里那种一被人抓起来就闭眼睛的洋娃娃。
应霁伸手,动作很轻,用指尖将郁舟耳边香汗淋漓的碎发往后拨去。
他说:“好。”
郁舟不仅白嫖应霁的劳动力把自己的作业给应霁写, 还收了卫燃的钱把卫燃的作业给应霁写。
这样恶劣的行径,很快就败露了。
应霁冷冷地将卫燃的作业本甩在郁舟面前。
声音凛冽得像结了冰:“你让我给别人写?”
他神情森寒,吓得郁舟忍不住后退一步。
郁舟眼神乱飘,不敢看应霁,嘴里小声说:“卫燃叫我给他写,可我不会嘛……”
应霁的眼眸彻底冷漠下来。
他本来不想碰那个游戏机的,可是郁舟就这么轻怠他。
物理实验室组队那次,郁舟毫不犹豫地拒绝卫燃,直白地来找应霁,让应霁以为只是卫燃单方面对郁舟死缠烂打。
郁舟直言直语地要求应霁辅导功课、代写作业,应霁也并未觉得郁舟是在使唤自己。
直到卫燃的作业本暴露。
——原来郁舟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工具。
——原来郁舟与卫燃之间有比他更深的联结。
应霁语气淡薄地得出了结论:“你在耍我。”
郁舟天生的会扮可怜,此时眼睫颤动,小心可怜地去扯他的衣角:“应霁,你相信我……我跟别人都是假玩,跟你才是好朋友。”
应霁无动于衷,问他:“那我叫你不要再去找卫燃,你做得到吗?”
郁舟连忙点头着“嗯嗯”两声,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瞒天过海,既要还要。
既要应霁给他写作业,又要卫燃给他做体育任务,最好还能伺机偷到游戏机完成系统任务。
可惜应霁已经看透他,不吃他这一套了。
应霁唇齿微启,轻声叫他:“撒谎精。”
郁舟没想到应霁会这样叫自己,愣了一下,随即,他看见应霁拿出了一个粉色游戏机。
通感游戏机什么时候到了应霁手里?
郁舟吃惊片刻,而后却是松了一口气。应霁那种各方面意义上的好人,肯定是不会动用这个邪恶游戏机的。游戏机落到应霁手里,反而让郁舟觉得不用担心。
下一刻,应霁的举止却推翻了他的预想。
应霁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神色无波无澜,却从容自然地掌控了郁舟。
他说:“牵手。”
郁舟浑身一僵,眼睛睁大,无法自控地抬起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与应霁交握。
品行最为高洁端正的应霁,此时垂下眼睛,声音清微淡远。
“你已经转来A班很久,宿舍应该也搬到A区了。”
“我们应该在同一层。”
“今晚来我宿舍,A03。”
?
郁舟隐约感知到应霁似乎生气了,但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
郁舟不敢爽约,晚上惴惴不安地来到了A03宿舍门前。
他一来,银白色金属门就自动滑开了。
“进。”是应霁的声音。
气质冷漠的少年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冰凉水气,白色毛巾搭在颈上,发梢滴着水。
上半身赤着,身形峻拔,肌骨凛然。
“你先坐床上。”
郁舟慢慢吞吞地在床上坐下。应霁的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不敢多坐,臀尖只压住一小块床角。
这间宿舍整洁得过分,唯一多的就是书,纸张与油墨的书香萦绕着整间房。
应霁戴上眼镜,走到书架前,熟悉地抽出几本书,抬手时手臂上肌群牵引收缩,小臂线条利落。
随后就向郁舟走来,靠近时,清爽干净的皂荚气息也一同拂来。
冰凉凉,湿漉漉。
“带笔了吗。”
“带了。”郁舟像被审讯一样紧张速答。
“那就开始吧。”
……
三个小时后,郁舟疲惫难忍,忍无可忍。
他再也不顾忌什么会不会把应霁的床弄乱了,啪叽一下一滩烂泥似的就往床上倒。
应霁摘下眼镜,摁了摁眉心:“起来,继续。”
“不要。”郁舟说什么也不干了,“我不学了。”
“尚明的结业考试至少要六十分才算合格。”应霁揉着眉心,“你刚刚做的真题卷才十六分。”
郁舟:。
郁舟:“我头好痛。”
应霁明知郁舟在耍赖,但见他恹恹的样子,顿了一下,还是问:“真的痛吗?我去给你买药。”
郁舟好郁闷,只觉得应霁是不放过自己了,他翻身坐起来,抓住应霁的袖角。
“我给你牵手,好不好?别学习了,我们牵手吧。”郁舟伸出手来。
那只手晾在应霁眼前,五指细白,关节淡粉,看起来无论握什么东西都很合适。
卫燃总是要和他牵手,应霁似乎也挺愿意跟他牵手的,郁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将其当作一种具有交换价值的筹码。
应霁沉默片刻:“是不是谁要跟你牵手你都给牵?”
郁舟想了想:“也不是,除了你只有卫燃牵过。”
应霁眼中的光亮慢慢黯淡了下来。
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笔而有薄茧,此时握住郁舟的手,指腹缓慢而有力地揉郁舟的指缝根部,粗粝的薄茧将其刮擦得泛红。
郁舟小腹发抖,浑身战栗一下,难耐道:“应霁,你太用力了,轻一点……”
应霁却问他:“卫燃平时对你是轻是重?”
“你们除了牵手还做什么?”
“抱过吗?吻过吗?”
郁舟让这孟浪的话给吓到了,白皙的脸皮涨红,忍辱负重,哆哆嗦嗦:“你在说什么啊……”
应霁敛着眉眼,说下去:“别给他。”
“你真的很笨,玩不过他。”
“他毕业就出国了,你却因为他给的一点甜头耽溺其中,到时候连毕业都毕业不了。”
应霁伸出手,郁舟下意识怕得躲了躲,应霁却只是将他眼边的碎发拂开。
带茧的指腹,落在他细薄的眼睑上,轻如鸿毛,异样感却也足够明晰。
“郁舟,你很怕吃苦。”
“但你一定要学习。”
“不要选择甜蜜但充满陷阱的路。”
郁舟怔怔地看着应霁。
好奇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认真、真诚、正直地劝诫。
他的眼泪不知为何滚烫地涌出了眼眶,源源不断地掉下来,打湿了衣服。
一定有人,在好多年前就对他说过这种话。
其中道理如今的他仍不明白,但已经知道这是种好好对待。
应霁松开手,抽身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只将清肃如雪的脸轻垂着。
他对他说,我希望你珍重自己。
郁舟的眼瞳泡在泪里,被浸得明亮。
他不信真有这么认真的好人。他忍着抽噎,胆子很大地试探应霁的底线,说:“那你……把游戏机给我。”
客观来看,他是那种很笨的,不懂见好就收的人,就这样装都不会装一下,直白的话语甚至显得有点胡搅蛮缠,很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但,应霁居然真的将那个能操控郁舟的游戏机交到了郁舟手里,让他自己掌控。
在游戏机落到郁舟手上的那一刻,郁舟的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叮咚。
【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0。】
郁舟吸了下鼻子,眼睑一圈湿湿亮亮的酡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应霁解释,鼻音浓重地闷闷道:“我没有自愿跟卫燃牵手。”
“是卫燃用了这个游戏机……”
应霁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眉舒目展:“我了解了。”
“卫燃不是好人,以后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我会一直给你补课,直到你从尚明顺利毕业。”
郁舟睫尾还挂着两颗小泪滴,闻言又是连连点头又是“嗯嗯”应声。
瞧着是全身心都信任、依赖应霁了。
应霁轻轻垂下眼。
他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
从见到郁舟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私欲很重。
忽然,郁舟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里。
郁舟今天无声无息地放了卫燃鸽子。卫燃像往常一样在校医室等郁舟,却一直等到半夜也没等来他,终于焦躁不已,来发消息问他。
看着这条消息,郁舟双眼发直。
他不敢说。
不敢说他在与卫燃宿舍一墙之隔的A03。
应霁的床上。
可是卫燃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郁舟浑身都僵住了,不敢去接。
那通电话响了好久,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应霁伸手拿过那部手机,接起,放到耳边。
卫燃忍不住语速极快地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现在人在哪?”
应霁冷淡开口:“他在我这。”
卫燃错愕,不可置信:“……应霁?”
这场面几乎像是给男朋友打电话查岗,却被第三者接起一样。
双方竟都觉得自己像在捉奸打小三。
第70章 被迫通感的男高12 “我卧病在床的时……
应霁做手势向郁舟示意一下, 就拿着手机走去了宿舍外面通电话。
站在廊道里,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将应霁的黑发吹得微微飘摇。
应霁声音冷静淡定, 问卫燃:“你知道郁舟现在的学习情况是什么样吗?你再对他纠缠下去,是害了他。”
“你要害得他连毕业都毕业不了,才满意吗?”
“卫燃, 你毕业后是要去加州吧。你家里给你规划的路不错,你走你的阳光道, 不要来祸害别人的人生。”
夜风轻轻吹拂, 今夜静谧宜人。
忽然A03的门被打开, 惨白的灯光如刀般刺了出来。
应霁眼角余光注意到郁舟走了出来,也并没有刻意避开郁舟。他有一种十拿九准的从容, 静静等待卫燃的反应。
在廊道凄迷的灯火中, 寂静的氛围无限弥漫。
“……”电话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不发一言地挂断。
这是应霁猜得到的结果, 卫燃不会再发起口舌之争辩解什么, 所以他颇为镇定, 并不避讳郁舟已经走到身边,不怕郁舟听到什么。
应霁将手机还给郁舟, 郁舟接过。
“你对卫燃说了很重的话吗?”郁舟神情犹豫, 言语踌躇, “我觉得他其实本性不坏……”
应霁打断他的话, 问他:“你现在住在哪个宿舍?”
郁舟怔了一下,回道:“……A01。”
应霁神色认真考虑道:“搬来A03吧。”
“更方便给你补课。”
很难不说这是一场险战。
他定定凝视着郁舟露出细微犹豫的表情,在郁舟终于点头时,应霁才觉得寂静僵持到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他忽然听到楼下树丛中的虫鸣,铃虫、松虫、蟋蟀在合唱, 那些声音原来十分活泼鲜明。
——也许这是胜利者才会有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
他知道现在是夜色归阑,曙光将明。
?
“知了知了知了……”
蝉鸣声在阳光下猛烈如潮,响得声势铺天盖地,平白惹人心烦。
此时卫燃的伤势已经略有好转,可以恢复正常上学了,只是还要拄着拐杖。
他皱着眉,走在通往教学楼的回廊上,被那些蝉鸣扰得心烦意乱。
两个狗腿子跟班围在他前后,大为热情地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八卦,叽叽喳喳,也聒噪得要死。
然而,在一大堆噪音中,卫燃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步伐一停,眼神移到对方身上,皱着眉毛:“你刚刚说什么,郁舟怎么了?”
跟班毫无所觉地说:“哦,就是最近我们看见郁舟天天跟应霁走在一起,出双入对的……”
另一个跟班则直接问卫燃:“对啊,校花最近怎么都不缠着你了?”
前一阵郁舟天天去校医室照顾卫燃,被一些人看在眼里,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
好些人都说,“太子”恋爱了。
然而,实际上,自从那天晚上应霁接起电话后,卫燃已经有几天完全没见到过郁舟了。
他不想跟应霁做多余的争辩,却没想到郁舟竟然真的就不来找自己了。
一开始那么殷勤地来找他,现在竟然连人影都没了!
这两个没眼力见的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燃烦死,不想在别人面前显得是自己上赶着,语气很差,随口敷衍过去这个问题:“我玩腻他了。”
其实是游戏机不在他这,郁舟就不追着他了。
他心里隐隐有这么怀疑过这个真相,但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相信。
话音刚落,卫燃突然看见了郁舟的身影。
在室外空地的亭子里,郁舟跟应霁坐得很近,正歪着头听着应霁在他耳边讲话。
氛围看着是融洽得不得了。
卫燃瞳孔微缩,神色大变,连拐杖也不拄了,不顾伤势,冲入亭子,直接过去拽人。
他闯进来的时候简直掀起了一阵风,雷厉风行,嗓音饱含怒火,怒声质问:
“我就请了几天假。你跟别人好上了?”
突然有人影冲至身前,郁舟吓了一跳:“……卫燃?”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正铺着一张试卷,原本在给郁舟讲题的应霁也停下了,冷淡地看向卫燃。
应霁将笔一撂,不轻不重地按在桌上,气度沉稳如山,语气不徐不疾:“卫燃,我以为你不会再来纠缠了。原来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定位?你对郁舟来说就是累赘。”
卫燃压抑着满腔怒火,毫不相让地反击:“郁舟先追的是我。你算老几?”
卫燃又扭头将目光射向郁舟,看着郁舟那张清纯茫然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是你先追我的,现在说不追就不追了,连面也不见了——搞得我他妈天天都在脑子里想你。”
卫燃脸色难看,后牙猛咬,腮帮绷紧几回,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简直被你……钓得跟狗一样。”
他是真的生气。气自己怎么就这么吃郁舟这套,气郁舟凭什么追他半途而废,气郁舟凭什么不选自己。
天之骄子如卫燃,顺风顺水了十八年,头一次对自己产生疑窦,简直要怀疑人生了——我比别的人差在哪里?
郁舟只觉茫然,小动物一样缩着脑袋,不懂卫燃在说什么,更不懂卫燃为什么愤怒成这样。
卫燃握住郁舟的手腕,就要强行带人走。
可他腿伤未愈,又情绪不稳,刚走出两步就踉跄一下,疼痛刺骨,脸色苍白,仍执着地拉着郁舟往外走。
应霁站起身,眼神晦暗,指骨微攥出响声。
面对这样势如水火的场面,郁舟出于以往丰富的经验,此时还算镇定,而且他知道卫燃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于是抿着唇,回首向应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卫燃拉着郁舟穿过空地,穿过走廊,一直到行政楼后的阴影下。
郁舟猛然被按在墙壁上,被卫燃颀长的身形完全遮盖。
卫燃一手按在他身边的墙上,将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方才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现下眼中只剩一片冰凉。
“什么意思,郁舟。”
“我卧病在床的时候,难道你一直在外面跟应霁卿卿我我吗?”
卫燃两指捏住郁舟的脸颊肉,抬起,强迫他仰视自己。
“啊,卫燃……”郁舟猝不及防被掐脸,腮帮被捏得凹陷,又因为肤肉丰满而被挤压得嘟起,糊里糊涂把嘴都打开了,露出了水光艳丽的唇舌。
卫燃盯着他的唇,问:“亲了吗?”
“什么……”
“我说,你跟应霁亲了吗?”
郁舟被问到傻住,张着小嘴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应霁那么古板守正,也会跟你亲吗?”
“我都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味道呢……”
“应该是香的。”
卫燃低下头,靠近他,眼睫轻垂,看着他的唇,好像有无尽的湿润香气,随着郁舟温热的吐息浮出来。
“初吻还在不在?”
“说话。”
什么……初吻……算在吗?那次亲到柏星的嘴角算数吗?
郁舟绯红着脸,眼神慌张地游离移开。
他没说话,但卫燃已经知道了什么。
卫燃屏住呼吸,慢慢凑近他的脸颊,喃喃自语:“永远也不会跟你接吻了。”
“也就……”
只会亲一下脸颊。
卫燃微微冰凉的唇轻贴在郁舟的脸颊上,带着薄荷气息。
郁舟抬起颤颤巍巍的手,立刻给了卫燃一巴掌。
“啪。”
卫燃本就苍白的脸,浮现起红痕格外明显。
卫燃任他打了,眼神平静无波。
“把我钓到手了,就端起架子了?”
“没得到的是最好的,得到的不值钱?”
说着,卫燃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你不会觉得跟着应霁,比跟着我有前途吧?”
“他没我有钱,你跟着他还要白白吃苦十几年,谁知道他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
“你别押他。”
“押我稳赢。”
啪。
郁舟又掴了他一巴掌。
郁舟被他不堪的言语讲得浑身发抖,难以忍受道:“我跟应霁,我们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
“你能不能不要再血口喷人了?”
“你还维护他。”卫燃左掌捂住下半张脸,眼瞳掠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卫燃垂下眼皮,神色陷入思考:“总觉得很熟悉……迅速跟某个人在一起,形影不离,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在这种情境下,卫燃竟然异常地敏锐,突如其来地问:“游戏机是不是到了应霁手里?”
观察到郁舟的细微表情,卫燃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他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当即质问:“是不是因为游戏机你才跟应霁在一起?”
郁舟愕然,看着他,像在觉得他不可理喻。
“应霁早就把游戏机给了我。”
“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人。”
郁舟不知道,自己轻飘飘的话语究竟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几乎要把卫燃的心都撕开了、绞碎了。
卫燃喉头滞涩。
什么不一样的人。
都是同类,他还看不出应霁是什么心思吗?
卫燃冷笑,好啊,真想不到,应霁竟是这么会装!
“应霁对你用过游戏机吗?”
郁舟扭开脸:“就一次。”
“肯定不止。”卫燃冷嗤,“游戏机有历史记录,你可以去查一下看看。”
“看看应霁究竟对你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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