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异瞳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仿似几分神情恍惚魂游天外却又带着天真的可爱，站在另一边阴影下遥望此处的岩崎峰子再次微微垂眸轻笑一声。
就很像她当年第一次进入花见小路时, 被那满目的古老繁华气息镇住，一边想要用双眼把所有东西都收入眼中，一边又忍不住神游天外，为这番美景沉醉不已。
很难得看到这么一个有戏感的小女孩，美丽之余却又融和了东西方都难得的特殊美感和特色气韵，可惜看起来却不是东瀛人……
否则，接任她的“承祧嗣女”，绝对不需要再做他想。
“岩崎小姐，高顿先生已经在等你了。”一个向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岩崎峰子轻轻颔首, 表示自己明白，然后便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跟随向导而去。
一直以来，东瀛艺伎以及其艺伎行业，在西方国家和西方洋人眼中总是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意味。
也不是没有人前来采访过，就像她那位伟大的前辈中村春喜，不但在身为艺伎之时红遍整个东瀛，就连当年出访东瀛的传奇影星卓别林、棒球巨人巴布·鲁思以及法国画家吉恩·科克托等人, 也曾经是中村春喜表演时的捧场客。
如此一个堪称东瀛文化之化身的一代名艺伎，自是有人着迷，有人追捧, 有人慕名采访，有人爱慕钟情。
但那些人，大多是为了满足西方人对神秘古老东方的猎奇心理, 多是不理会现实真正的采访信息, 而是为了博取眼球胡编乱造一些花边艳闻, 将作为以苦修艺术涵养进行表演的艺伎抹黑为出卖身体的游女。
前辈中村喜春在退隐后移居美国，担任大学教职教授东瀛文化之余，仍然致力于纠正被谣言懵逼的外人对艺伎的负面看法，宣扬东瀛的艺伎文化。自己虽然目前正是当红，但亦有了再过几年急流勇退的退隐思想……
那么，难得碰到了一位看起来比较理智、条理也清晰的采访者，她亦应该为宣扬艺伎文化出一份微薄的力量，让人写出一份真真正正的《艺伎回忆录》，让世人看清楚艺伎的真正面目。
为此，岩崎峰子就应邀来了这个名叫高顿的记者的所在之地。
她想着，顺带亦可在采访完毕之后，前往探望定居于纽约的前辈中村春喜。
不知岩崎峰子在这一段短短的邂逅中，那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了数次；苏韵这边，这才刚刚是好不容易地唤回了被撼动的神智。
所以说，看人是不能看脸来判断年龄的——明明这个名叫“庄隆”的师兄比英叔还大两个月也早他入门一年，但一眼望过去时庄隆这青年小生脸和英叔的成熟大叔脸对比实在过分强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对师兄弟是两叔侄……
也不是说成熟大叔脸不好，毕竟大叔脸虽然年轻时显老但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显“年轻”，几十年都是一个样子，好认又耐耗。
苏韵这么觉得违和的原因，主要还是两人的影视形象和现实信息差距过大：庄隆的影视留影最经典的莫过于雌雄莫辨美丽妖娆的蝴蝶君和苍凉威严的末代皇帝，而林靖英的影视留影则是九叔、英叔、僵尸道长等……
曾经学老生的影视形象全是小生级，曾经学花旦的影视形象反而基本都是叔级甚至爷级，这差着一点却仿佛差着了一辈，视觉差距自然是让人迷惑。
而且更别说她才脑补完两米高彪形巨汉款的兄贵师兄，结果走出来的却是俊朗艳丽的蝴蝶君师兄……
这就很让苏韵风中凌乱。
但凌乱过后，还是得接受现实。
庄隆多年未见师弟，今日乍一相遇很是欢喜，干脆就也不打算再摆一轮夜档了，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就要请林靖英和苏韵吃晚饭。
林靖英看了苏韵一眼，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师兄，我们来这里是有任务要办，而且时间比较赶，我这次也是抽空来见你的。”
“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庄隆说了一声，然后又有些羞涩，“因为学表演花了不少钱，我身上可能没什么钱，但只要是需要出力的事，作为师兄的绝对义不容辞！”
“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苏韵插话道，“我们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谈个项目，但是那个人脾气古怪而且最近又不接见陌生人，所以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去接近他。”
“而我们还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苏韵最后总结道。
“这的确是比较难办，要不要试试去他经常出没的地方碰碰运气？”庄隆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行，他比较……比较喜欢呆在家里想事情，不怎么喜欢外出。”差点把“比较宅”这种现在的人压根理解不能的形容说出来，苏韵赶紧换了一个意思差不多的说法。
“那他家里有其他人吗？能不能通过他身边的人去接近他？”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接受资助出国自力更生讨生活的人，庄隆立刻又给苏韵换了一个提议。
“我们试过了，他的保姆和他一条心，很难说动的。”看苏韵在听到庄隆的话后陷入沉思，林靖英便帮口解释道。
“不一定！”被庄隆的话提醒到，苏韵灵光一闪，“我们都忽略了，其实还有一个人，她说不定可以帮上我们的忙！”
和庄隆、林靖英这对师兄弟一起乘车回到酒店时，同样乘车去了医院的向导大叔已经先一步回到了。
要不是林靖英英语不怎么样需要有人跟着，苏韵本应是和向导大叔一起去库布里克女儿所在的医院探听情况的。
不过独自前去的向导大叔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借着伤情，向导大叔去医院租了个轮椅，以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混入了儿童病区。
做向导的人口才都差不到哪里去，而向导大叔又是那种看起来和善好相处的和气大叔样，兼且他还是个坐轮椅来看“孙女”的伤患，因此许多家长都对他没有一般的防备之心，不怕他是偷孩子的坏人。
一路侃到薇薇安·库布里克的隔壁床小女孩那边，向导大叔便带回了一个消息：明天下午时，同时出院的薇薇安和隔壁床的病友小女孩，会一起去他们今天去过的游乐园玩。
“谢谢你了，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好消息。”苏韵感谢了带病工作的向导大叔一番，然后又给了他一笔应得的小费。
等向导大叔美滋滋地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之后，苏韵便将目光落到了对面正在吃沙拉的庄隆身上。
“怎么了，你想吃这个？”庄隆察觉到了苏韵的目光，抬头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你的英语真不错。”苏韵道。
林靖英笑着点了一下头：“师兄从小就聪明，要不是他对舞台戏剧着迷，又正好收到了一笔资助可以前往戏剧学院半工半读，可能就是和我们其他师兄弟一样在武行当龙虎武师了。”
“对了，我听说你在参演香江的功夫片，还在那个传说中的吕少龙的剧组？”庄隆看向他。
“是的。”林靖英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和吕少龙是好友的事，然后又在苏韵的默许下，说出了他们二人过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少龙现在估计还得休养几年才能重新打功夫，所以苏苏挺身而出，代替师父‘还债’。”
“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想不到苏韵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师弟带着出来见识的小女孩原来已经是百万港元票房的小主角，接下来还打算计划拍摄好莱坞级别的电影……庄隆忍不住心疼却又赞誉地看了苏韵一眼。
“揾食艰难，早点当家其实也没坏处，早些年冯葆葆、萧芬芬和我师父吕少龙他们那些人不也就是很小就开始拍戏赚钱养家的嘛。”苏韵大大咧咧地说。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看苏韵面对难关时心态居然还挺好，庄隆又问了一句。
“我是真的想到了一个方法，不过需要一个英语好又有演技的人配合帮忙。”于是苏韵便逐渐开始暴露她的真实意图。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知道她的目标原来是自己之后，庄隆失笑。
“你最近不是在摆冰淇淋小档赚生活费吗？明天搞个抽奖活动如何？”苏韵笑眯眯地看着他，“事成之后，我会尽力帮你争取一个电影男二号的角色。”
庄隆便更是失笑不已：苏韵这个故作成熟的“交易”，因为外貌实在是太小的缘故，这种互惠互利的成年人潜规则说得反而没有让人反感，而是觉得有种小孩子拿着不知价值的贵重物品一脸傻乎乎地过来交换一朵小花的滑稽可爱。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感谢了。”庄隆笑道。
“不行，这是我的承诺，我会尽量做到的，不要小看我，阿庄。”John是庄隆的英文名，而粤音里“John”一般音译作庄或者尊，所以苏韵是真的板起了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叫起了他的名字。
“好，那我先谢谢你了。”他学习了表演这么久，却还是只能去演舞台剧的路人角色，其实多少也是有点不甘心的。
但好莱坞现在能给的华人角色有什么？小偷、骗子、卖粉的小贩或者是穿着长袍马褂扮丑化华人形象的“僵尸”……
所以，他宁愿去演戏院舞台剧的路人角色，闲暇时送外卖摆小档赚一点微薄的生活费艰难地坚持着，也不愿成为那些西方人用来丑化华人的存在。
确立好了明日的计划，三人便安心各自睡下，攒足精力等待明日一战。
周六的游乐园里，阳光明媚，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断。
因为林靖英已经被保姆大妈见过了脸，所以苏韵便让他在暗处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而她自己则是画了一层厚厚的仿BJD娃娃妆容，穿着碎花连衣小长裙，真的是伪装成了一个大型娃娃。
这么一个混合着东西方美感的大型东方娃娃摆在冰淇淋小档上，顿时吸引住了一大群喜爱娃娃的小女孩。
“不卖的哦，这是抽奖活动的大奖。”庄隆一脸严肃地解释着，手上做冰淇淋的动作也忙个不停，“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
“她的蓝紫色眼睛好好看，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她的黑色长发也好好看，是真头发吗？”
“这个连衣裙哪里有得卖？我想给女儿也买一条！”
“天啊，她真的太像真正的小女孩了，要不是我站在这里看了半个小时都没见她眨过眼睛，我都以为这是个真人了！”
小女孩们和家长们围在冰淇淋小档前感叹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围观这个美丽的“东方娃娃”。
传说中东方人有着制作美丽瓷器的高超手艺，想不到这个混血模样的年轻老板，居然有着这么一番好手艺。
甚至都有人问起了定制娃娃的价格，只是庄隆依然毫无破绽地演着：“不卖，也不接定制，制作她太耗费精力了，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今天一定会送出，不是摆在这里骗你们买冰淇淋的。”
“一份冰淇淋抽一张，一人仅限一次。”
无视那些抽到空白小纸条的黑鬼们的哀嚎，庄隆十分冷静地看向了拉着手过来买冰淇淋的两个小女孩。
目标确认，薇薇安·库布里克和她的出院病友。
庄隆面不改色，一边把冰淇淋做好，一边用小时候戏班里学到的变换手法巧妙地暗箱操作一下，瞬间就把中奖小纸条塞到了薇薇安手里。
“我、我中奖了！啊啊啊——”薇薇安打开小纸条，惊得尖叫出声。
看到居然还真的有人中了大奖，周边这好几层人的目光马上就落到了这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幸运小女孩身上。
拒绝了一大堆人卖不卖的询问，薇薇安得意地沐浴着周边孩子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想和病友一起过来把苏韵扮成的东方娃娃搬走。
“别那么心急，你们能搬得动吗？”庄隆急忙出手阻止。
“我爹地开了车来的！”生怕庄隆耍赖不给，病友小女孩急忙拉父亲过来帮忙。
“兄弟，给我吧。”病友小女孩的父亲也是边说着就边要动手开搬。
“再让我看她一会儿……”庄隆一脸不舍地看了“东方娃娃”一眼，然后就出手把她抱了起来，“你的车在哪里，我想最后送她一程。”
“好吧。”这么大个的娃娃做起来肯定很费心思精力，自觉理解手艺人不舍心情的病友小女孩的父亲便大方地伸手一指，“在那里。”
在无人能察觉的刹那，一个多小时没眨过眼的“东方娃娃”很是自然地偏侧了一下脸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仿佛是因为主人走动的原因而被带得倾倒了一下。
庄隆赶紧又抱紧了一些，生怕苏韵这只皮皮虾皮得掉下去。
被庄隆的担忧逗到，苏韵倒是没再多做大动作，只是稳稳地扒着他的肩，暗中还不忘冲他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wink。
第42章 第42章：午夜惊魂
“我能摸摸她吗？”回往木屋的路上, 薇薇安和病友小女孩均是星星眼地看着庄隆怀里的东方娃娃。
看到庄隆点头之后，两人顿时就欣喜地伸手, 一个捏手手一个揪发尾，满脸的心满意足。
伪装成娃娃的苏韵依然不动如山：还好这两个不是那种破坏欲旺盛的熊孩子，而是乖乖软软懂得珍惜玩具的好女孩。
要是换成那些不把玩具分拆成零件就不舒服斯基的熊孩子，那么就哪怕是有系统这条金大腿在帮忙，她也不会忍受这番人间苦楚。
本来庄隆和林靖英都是打算连夜弄个盒子，然后往里面放些塑料假花之类的东西好帮苏韵伪装娃娃打掩护的，结果苏韵却是大手一挥：盒子太假了而且不方便入屋之后的操作，没事，我能扛住！
原版《人工智能》里, 饰演主角机器人小男孩的小演员海利就是有着长时间不眨眼的天赋，于是他向当时的导演斯皮尔伯格提议道，以“机器人不会眨眼”这一点，来表达电影中人类与机器人的区分。
斯皮尔伯格采纳了他的意见，并且还干脆以此作为扮演机器人的要求，让其他扮演机器人的演员在拍摄到他们的镜头时也不能眨眼。
其实曾经经历过阿尔法狗打败人类围棋冠军的时代，苏韵自是觉得机器人不会眨眼这一点已经不算是技术难题：做个仿真眼皮，再输入个定时活动数据程序或者设定一定时间内的随机活动数值区间, 完全就是能做出真人眨眼的完美效果。
但如今还是对机器人幻想没有什么准确概念的七十年代，做得太真太完美，反而会让观众觉得假。
倒不如是让这些仿真机器人在看起来已经十分像真正人类的同时, 又赋予他们一个无法避免的致命“BUG”，从而大幅度降低观众分辨机器人和人类的难度。
苏韵之前搞《天生一对》的时候，就是典型的商业片思维：为了儿童观众和相当一部分知识水平略低的观众, 电影里的剧情就是老套简单加狗血, 电影里的人设也不搞特殊, 就是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严格地区分开来，一场电影下来捧着爆米花嘻嘻哈哈爽就完事。
毕竟大多数人进电影院的最大原因，不过就是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求个放松。
再加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商业片太过烧脑，并不利于收割票房——毕竟这世间上平凡人总是要比聪明人多得多。不追求票房只追求艺术效果的文艺片，再晦涩难懂也会有人追捧；但面向普罗大众的商业片的剧情一旦稍微难懂些，说不定就会失去一部分阅读能力不怎么样的观众。
为了票房，商业片就很难讲什么艺术和内涵。
同理，作为商业电影人，其实从来就不需要追求什么又要奖项又要票房，只要是把一个故事讲得让大多数观众清楚明白，这就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好故事、一部合格的“好”电影。
若是当中，再加一点煽情感人或者搞笑滑稽的剧情亮点——行了，一部基本不会亏本的商业电影已经基本成型了。
苏韵也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决定《人工智能》作为她第二部 电影的同时，开始抽空练习瞪眼神功。
她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抽空练习，肯定是不如原版小演员自带天赋来得好，不过就是借着人家有天赋她有系统，用系统的辅助功能和自己的一点努力补上了这个差距。
之前就说过，苏韵使用系统小黑屋时就是眼眸微微低垂的一副沉思状，而且系统小黑屋最高能调出八倍速快放，反过来的，自然也是能慢放。
靠着系统辅助将呼吸时的胸廓起伏放到最慢最微弱，心跳也是压制着尽量在不影响生命的最低跳动频率后，再加以宽大的碎花连衣长裙的掩饰，除非是凑近过来靠着她心口听一段时间心音和感觉呼吸，否则都很难察觉这还是一个活人了——这两样组合起来，体温自然是随之下降到了一种有些冰凉的温度。
这双眼睛在刚才以及之后都还得撑着不眨眼，回去免不了得滴几晚眼药水保养保养。
苏韵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借着庄隆的掩护偷偷眨了眨眼，好歹是舒缓了一下。
前面，就是库布里克临时居住的小木屋了。
“爹地，你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车子开到一处开阔处停下之后，想要把自己中了大奖的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的薇薇安，一下子就推开了车门蹦跶着欢呼起来。
病友小女孩磨磨蹭蹭地跟着庄隆下车，但目光依旧黏在苏韵这个“东方娃娃”的身上不放。
她的父亲和库布里克寒暄了几句，就回来把对东方娃娃恋恋不舍的病友小女孩给哄上车了：“乖，明天爹地带你去买娃娃，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最喜欢的……布比娃娃？”
“是芭比娃娃！”病友小女孩最后看了苏韵一眼，然后又急忙纠正父亲的错误，“我不但要一个芭比，还要给她多买两件配套的连衣裙！”
“好好好，都听你的。”难得自家闺女病愈出院，作为傻乎乎父亲的自然是什么都答应，“那个衣服爹地不会挑，到时和你姐姐一起去买……”
薇薇安笑着和病友小女孩挥手告别之后，便将期待的目光转到了抱着苏韵的庄隆身上。
“给我吧，我帮薇薇安把这个大娃娃放到房间里。”保姆大妈说着要想伸手。
庄隆摇了一下头，轻轻一笑：“这个娃娃的零件比较多，不熟悉其中构造的人容易弄散——这里面有椅子吗？我帮你把她放到椅子上摆好。”
“有的！我房间就在阁楼上！”薇薇安兴奋地往小木屋的阁楼一指，“我带你过去！”
“慢着！”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坏人也总不会把自己是坏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家里贸然进来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库布里克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我检查一下这个娃娃。”
“好的，请随便。”庄隆换了换手，把怀里抱着的“娃娃”的正面转向库布里克那边。
厚重的脂粉、美丽至极的蓝紫色眼睛、丝毫不像活人的温度……
看了好几分钟，这东方娃娃的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这确实是个漂亮的人偶娃娃没错了。
稍微放松了心里的疑惑，库布里克便大方地一摆手：“这边。”
进入木屋走上楼梯，来到阁楼房间的门口之后，庄隆一脸在寻找地方的模样看了看四周，便把苏韵放在了房间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这间阁楼房间面积不大，估计原主也是做来给家里孩子使用的，所以房门就对着楼梯方便大人路过时查看情况。旁边的走道上，还摆着一排小书架和两张椅子，白天打开窗户之后，就是一个阅读书籍的好地方。
“为什么不把娃娃放在房间里？”薇薇安好奇地问。
“我们华夏有着一些传说，太过像人的娃娃，是不能放在小孩子的房间里面的哦。”庄隆微笑着看向她，“因为如果放在小孩子房间里面的话，娃娃就会‘活’过来，和你一起玩了。”
“听你这么一说，这娃娃看起来还真的有点……”保姆大妈说着说着，又因为找不到适用的形容词，只得停住了嘴。
说这个娃娃可怕吧，她又明明那么的漂亮惊艳，看得她这个年纪都心生喜欢；但说这个娃娃可爱吧，她又实在太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让人有种莫名的淡淡不适感。
现在白天看着还好，晚上这么大一个娃娃放在房间里，半梦半醒的时候可能还真的挺吓人的。
于是保姆大妈就转而哄起了薇薇安：“反正娃娃就放在你房间门口的走道上，你想和她一起玩，那么从房间里出来就是了，别人也拿不走你的娃娃……”
“好吧……”劝了好一会，薇薇安总算是扁着嘴应了下来。
这边厢，庄隆却是挂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来到了沉思着的库布里克面前：“你好，库布里克先生，我是美国戏剧艺术学院的一名毕业生……”
“最近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作为作品叫好又叫座的传奇导演之一，库布里克习惯了时不时就会碰到的各种毛遂自荐。
难怪他在这里折腾了这么久。
说不定薇薇安的中奖也是他私底下搞的小动作，传说中东方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怪操作……
不过这个年轻的华人确实是有一个好形象，也许以后能用得到。
于是，库布里克最后还是松了口：“你有名片吗，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也许以后有机会我会找你。”
庄隆顿时就是一脸惊喜地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顶着欣喜无比的笑容离开了木屋。
抬眼看了一眼椅子上那个不知道是奖品还是礼品的东方娃娃，库布里克摸了摸胡子，便转而往木屋里的用餐区域走去。
吃饱喝足之后，又是一晚上的在书桌前的构思。
电脑动画技术做不来，用真人带上模型面具又太假，而且根据目前所想的未来世界构造，所需要的制作经费也是极大……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打算冲杯咖啡继续工作的库布里克，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上方的东方娃娃一眼。
薇薇安和保姆大妈早就已经睡下了，幽蓝色的月光透过窗纱的缝隙一缕一缕地在娃娃身上，那小小的背影仿佛就有了几分莫名的孤寂可怜观感。
差不多的身形，人类的“娃娃”可以由保姆照顾着，睡在软绵绵的床上；而人偶娃娃却是只能孤零零靠在椅子上……
这就是人类和机器人无法跨越的差别待遇。
在这一刻，库布里克似乎感觉到自己捕捉到了一点可以写入剧情里的东西：无论表现得多么喜爱，机器人和人类的认知终归是不同的。
当机器人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人类身上之后，人类又该如何回应？
它们只有唯一的一个主人，但主人却不是它们的唯一。
机器人会心生怨恨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库布里克不经意地一抬头——椅子上的那个娃娃去哪里了？！
瞪得极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往旁边平移了一下，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裙子的身影，反折着小小的四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蜘蛛爬行姿态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咖啡洒了一地，库布里克也是一个踉跄，当场瘫倒在地上。
偏偏他明明恐惧得手脚都在发抖，却还是不舍得发出一丝声响，也舍不得爬起来逃跑，那带着惊恐的目光还紧紧盯着那个诡异的身影——
完美诠释了一个鬼才导演所应有的素质：即使再怎么感到恐惧和不适，也不能放过这难得的经历。
换句话说，就是又“菜”又爱玩。
那诡异的娃娃越来越近，他的眼睛也是越来越大。
又是一个快速爬起的身体反折，那垂着长发的小脑袋没入裙子的宽大领口之中，又从另一端“裙摆”处冒了出来……
黑暗之中，看不清一切，唯独是娃娃那透露着诡异气息的清灵童声，在面前响起——
“Do You Want to Build a Iron Man？”
第43章 第43章：兵分两路
若是换了别人, 苏韵估计就不会搞这么一个整蛊玩法——偏偏她要“对付”的人，正是心理素质本来就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的斯坦利·库布里克。
也许很多吃蛋不看母鸡的人会不太认识这个在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名字, 但他的作品名字一出，肯定是会有人恍然大悟拍案而起：《全金属外壳》、《2001太空漫游》、《发条橙》……还有成为了许多人童年阴影甚至是成年阴影的那一部赫赫有名的诡异恐怖巨作——《闪灵》。
曾经童年的苏韵，就是这部巨作的“受害者”之一……
想起那些被这部电影吓得开着灯都失眠的岁月，苏韵这才是为了一报童年阴影之仇，跟库布里克玩了个大的。
为此她还特地参考了同样赫赫有名的恐怖片《驱魔人》中，小女孩反折身体倒爬楼梯的经典一幕，借着宽大碎花长裙的掩护，在衣服底下藏了折叠的纸球和假发。
不比电影拍摄时需要抠细节，木屋里的灯光本来就微弱, 纸球一打开假发一套上，手上再套双袜子噔噔噔地爬下来，乍一眼望过去就活脱脱是整个人姿态诡异地反折了过来。
所以也就有了库布里克方才看到她反折身体倒爬楼梯的一幕。
这也算是库布里克心理素质够强了，惊得瘫在地上都舍不得跑路反而是为了灵感就瘫那里继续观察。换了别的人，转头就跑、吓得跑不动或者当场昏过去等等都是正常反应……
可能是他刚刚拍完《发条橙》不久吧，承受能力还很强。
于是苏韵这只皮皮虾就这么颠颠地爬到了他面前，开腔唱了这么一句玩梗的歌词。
“ 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这一句本来是迪士尼电影《冰雪奇缘》中的一首经典插曲歌词，调子轻快又简单, 十分适合童声。不过苏韵想要做的是机器人，那么“雪人（Snowman）”就不合用了，因此脑子一转就给换成了“铁人（Iron Man）”……
顺便还玩了一下钢铁侠的梗, 毕竟钢铁侠的英文直译就是铁人。
为了迁就韵律，她也没把前面的“a”改成“an”：因为不管中文英文，在口语和歌词之中其实对语法问题并没有那么注重, 有时候为了适应音调或者为了押韵, 倒装、变音、变调等都会用到。
反正意思到了, 就足够了。
显然，库布里克在惊诧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是被她这么一句唱词给拉回了不知飞到哪里去的思绪：“你是……”
“玛丽·苏，来自华夏香江。”苏韵站起来，一边拉扯手上的袜子，一边回答道。
“不错的想法。”看清楚地上的纸球、假发和袜子之后，库布里克很快就明白了苏韵刚才那个诡异的姿态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想到的？”
苏韵沉默了一瞬：这个，必须得说是沙雕网友欢乐多了。
自从智能手机和各种短视频媒体发展起来，全世界的沙雕网友就开始了联合狂欢的序幕——各种靠着化妆、道具和演技的整蛊视频时时有、时时新，总之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模仿《驱魔人》经典倒爬楼梯的短视频不少，她也是参考着电影原版和一些模仿短视频，再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改良了一下，才有了这么一场伪装成娃娃混入木屋的大戏。
简单给库布里克解释了一番原理，苏韵便直接开门见山：“我有一个关于机器人的剧本想找您拍摄。”
接过苏韵递上来的计划书，库布里克快速浏览了几下其中的剧本，立刻就发现了这个故事与他最近的灵感颇有相似之处。
但不同的是，比起他脑海里那些只是断续散乱的灵感构思，苏韵这个剧本里的故事已经是十分的完整。
不过可能是因为作者是小孩子的原因，最后的结局也偏向于商业化的童话故事希望风格，就很有小孩子睡前故事的温馨味道。
在简单的谈话之中，库布里克已经是得知了苏韵的不少信息——父不详母早亡只能和外婆相依为命、对计算机和电子器具的天赋、炒股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地赚了一大笔钱；然后又拿着自己写的一些儿童故事，拍出了一部票房口碑都还不错的商业电影……
到最近，她的老师急病卧床，而她则是用这具小小的身体，撑住了即将倒塌的一片天空。
这个混乱的时代，从来就不缺天才。
但天才的背后，通常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在后头追赶，方才迫得他们无可奈何地提前展露了自己。
苏韵这个来自古老异国的小女孩很有趣也很有想法，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库布里克十分肯定地摇头：“我也曾经设想过这样一个故事，但拍摄它的话……对演员的要求和经费的要求都太高了。”
“我的演技还不够好吗？”苏韵仰着头问。
“这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也许是从苏韵身上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库布里克耐心地解释道，“你的演技足以胜任故事里的机器人小女孩，但其他的演员是一个问题，而电脑动画技术制作更是一个大问题。”
“电影不能像你刚才那样借着视觉差和人们的恐惧蒙混过去，想要表现出仿真机器人的种种特殊之处，就必须要依靠电脑动画技术制作出来——这就已经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经费开支，更别说你的分镜图里还有洪水淹没城市这样的超级大场面……”
“可这是根据我制作出来的画面，照着画下来的啊。”苏韵继续仰头，又从碎花连衣长裙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盒录影带，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小孩子那种得意，“我就是靠着它，征服了华纳的人，得到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库布里克有些疑惑，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动身去把录影带放入了客厅的放映机里。
那大洪水淹没城市大部分区域、自由女神像沉入水中的震撼画面一出，库布里克原本那看似半梦半醒的神色就是一震。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他却是翻来覆去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眼镜之后的那双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宛如一个最最挑剔的品质鉴评师一般，想要寻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没有，没有，没有……依然是没有。
从天空到海洋，从整体到细节，都是那么的生动而真实。
要不是苏韵一开始就说这是她制作出来的画面，他都可能会相信这就是一份真正的新闻航拍录影。
“你是怎么做到的？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费用？”好半天，库布里克的眼睛依旧舍不得离开屏幕，嘴里咬着牙挤出一句。
即使是一直引领电影技术革新的伟大导演之一，在面对来自后世黑科技的降维打击时，也终是露出了为之震惊和着迷的模样。
但绝对是比之前那两个吓得蹦起来的华纳员工好多了……苏韵看了一眼库布里克：他就坐得很是稳当，丝毫没有挪动一下的意思。
“花费其实不算多，就是制作它很耗时间，也很耗电脑和配件，这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把我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电脑用废了，我目前正有重新购买一批电脑配件的打算——如果这部电影能成功立项的话。”苏韵斟酌了一番言辞，尽量用了最简单的言语和库布里克解释道。
“约定的上映时间是11月27日？”库布里克看了一眼计划书。
“是的，这是我师父的生日——这部电影的份额本来是他的，不过变化的原因你也知道了。”苏韵回答道。
“那时间很赶了。”今日已经是8月1日。
“而且投资也还是不太够。”苏韵这个剧本是顶替那个拍摄了一半的《死亡的游戏》，那100万美元的前期投资已经被原电影剧组用了一半。
“后续的追加投资谈了没有？”库布里克这几句话一说，苏韵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终于拐到了电影之神来拍她的电影！
“我是打算确立了导演人选之后，才向华纳那边洽谈后续的追加投资。”苏韵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大概也明白，华纳是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这是我家乡的一句谚语，就是说他们做投资需要看申请人的名气地位等东西。”
“我当然明白，他们公司也是很‘有趣’。”库布里克也是和华纳合作过，这公司内部斗争极其激烈不说，管理也是混乱。
没有多少宏观调控规划的概念，就是抱着想有钱乱花的心思：有名气的就多给投资，大方得不能再大方，简直堪称人傻钱多的典范；没名气的即使通过也是扣扣索索，抠门得堪比葛朗台等经典吝啬鬼。
但偏偏运气不错，看着乱七八糟却是还能一直坚持着，最喜欢就是抓着一份能赚钱的项目一直挖，直到再也挖不出来利润为止。
心知华纳的德性，在确认了打算和苏韵合作之后，一向不太喜欢出门的库布里克，竟是主动打算前去纽约和华纳洽谈追加投资的事情。
“拍摄的时间十分赶，你留在这里，初步筛选你的‘妈妈’和其它角色，我会尽快回来。”前期需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苏韵刚刚搞到了一部分零件在砌机，所以库布里克是不打算让苏韵跟着去的了。
从这里前往纽约不过一个小时车程，到时他去到纽约之后，给演员工会那边放个消息，自然会有想要拍摄机会的人过来这里待选。
苏韵点头。
然而世事总是欲速则不达，一天下来，苏韵这边没能选上多少合心的演员，库布里克那边也没有和华纳谈妥追加投资的数额。
“我把你放到舞男‘乔’这个角色的复选名单里面了，你要努力哦！”苏韵踮着脚，拍了一下本来打算是过来帮忙打杂的庄隆的肩。
大概美丽的人总是有所相似，庄隆的相貌气质就有几分像原版电影里饰演舞男乔的演员裘花——当然按年代来说，应该是裘花有点像他。
可惜相貌中东方的神韵还是明显，这就是一个最大的劣势。
这部电影里已经有了苏韵这一个东方面孔，已经是难办；再来一个的话，就更难。
苏韵当初说帮他争取，现在也只能是将他放入复选名单；最终的定夺，还是得由库布里克回来做。
不过苏韵觉得，他还是有点希望的——价钱便宜形象好演技好，比起之前面试的那一批样子普通却挺自信的，性价比高多了。
而“乔”是个舞男，最吃的其实是颜值。
等叮嘱完庄隆一番让他努力之后，在旁等待的林靖英便热心地拿着苏韵给的人设小纸条，陪着他去外面排练去了。
忙活一下午最后选出一堆看着就觉得没啥希望的名单，而且那个戏份挺多的女主亲儿子角色还压根没有小演员来面试，苏韵简直是窒息。
欧美人有大部分随着年龄增长，头发会从金色逐渐变深，所以成年体金毛稀缺她还可以理解——但金毛幼年体不是一抓一大把？
结果她找个金毛正太居然这么困难？！
郁闷的苏韵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挥手和保姆大妈、薇薇安说了一声，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一路走到附近的小树林时，苏韵顿时就惊喜地发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
又是你们这群搞霸凌的！
正好，让她打几下“透透气”！
可惜苏韵一脸兴奋地想要上前动手时，那群搞霸凌的少年看到她这一身熟悉粉色连衣裙，顿时就怪叫一声四散而逃，活脱脱的见了鬼的样子。
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穿得越粉打人越狠，但苏韵当初那抓人脑壳的“九阴白骨爪”已经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你怎么又被打？”看到金毛正太汤姆这次被打得都不能自己站起来了，苏韵只好上前扶了他一下。
汤姆低下了头：“今天排练时老师夸我演得好……”
“唉，你一个人也是打不过他们，以后注意点，远远看到就快跑，回家躲着算了。”苏韵摇头。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我姐姐生日，再晚的话就不好了……”汤姆弱弱地看过来，“我家不远的。”
“行吧，帮人帮到底，走起！”苏韵把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就跟着他的指引走。
还真的是不远，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一间打理得挺不错的小屋。
看来家庭关系还挺温馨的，门口草坪上还立着几块可爱的牌子，上面画着一群偎依在一起的Q版小人。
“这是你家是吧？这个牌子是你……”苏韵说着，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牌子上的名字——
原来是你啊，阿汤哥。
第44章 第44章：选角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汤姆有些疑惑地问。
“我突然发现你很适合演戏, 有兴趣拍电影吗？”苏韵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我是很喜欢演戏, 但是拍电影的话……太遥远了吧？”听到苏韵的话，汤姆的模样就完美地诠释了一头雾水这四个字。
“一点也不遥远……”苏韵一句话还没说完，大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汤姆，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汤姆被苏韵架着，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金发少女吓了一跳。
“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家中四个孩子里只有他这个老三是一个男子汉，因此汤姆习惯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报喜不报忧是常态。
“那她是？”金发少女看向苏韵。
“她路过时见到我摔跤，所以好心扶我回来了。”汤姆解释道，“我不想错过卡茜的生日。”
“放心吧, 现在还没有开始呢，等爸爸带她回来，我们再一起切蛋糕。”金发少女一边出来搀扶汤姆，一边招呼苏韵起来，“谢谢你了，要一起吃蛋糕吗？我妈妈做的蛋糕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现在的嫩汤颜值足够年龄也适合，苏韵有心把他弄过来演电影里的女主亲儿子, 因此当场就作出了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跟在两人后头进入了房子里。
抬眼望去，客厅里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 细节处又总是有着一些小孩子玩具点缀出了几分温馨，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客厅的地板上铺着一张毯子，一个金发女人坐在毯子上, 跟着电视机里的健美操动作活动着；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和苏韵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正在玩着一个布偶娃娃。
通过少女和汤姆的一番介绍, 苏韵便很快得知了地上做健美操的女人是汤姆的母亲玛丽，而少女是汤姆的大姐安，二姐就是跟着父亲赛斯外出未归的卡茜，玩布偶娃娃的小女孩则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玛莉安。
“我的英文名也叫作玛丽。”苏韵笑道。
“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来这里旅游的，还是新搬来的？”安打量了苏韵一番，十分肯定地确认了苏韵是个她从没见过的新面孔。
像这种人不多的小镇，住得久了，基本镇上的人都能打个脸熟。
更何况苏韵看着就是偏东方的脸，不过眼睛之中的异色很是美丽，安便下意识地认为她可能是个混血儿。
这样异于常人的特殊和美丽，只要见过，是不可能忘记的。
“我是来这边找一个人，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会在这边暂住一段时间。”苏韵回答道。
听到苏韵这句话，坐在她旁边的汤姆顿时露出了一种放松的神色。
估计是觉得这段时间有她这个“大佬”罩着了，所以就发自内心的高兴。
能看得出，汤姆在家人面前会尽量展露出他身为“男子汉”的一面，但在已经见识过两次他被欺负的黑历史的苏韵面前，就会暴露出软萌小可怜的“真面目”。
可能对她有点雏鸟情结了：言谈中，汤姆显然不像他大姐安那样搬来这里之后就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而是没能真正融入群体之中，以至于暗地里被霸凌。
安倒是不知这边二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眼看苏韵说她会在这边暂住一段时间后自家弟弟露出了一种安心的神情，少女思维便当场发散到罗曼蒂克的Puppy Love上去了。
“汤姆能认识你，真让我高兴，他之前一直都是跟一群男孩子玩。”少年少女朦朦胧胧的青涩心动在西方国家来说并不是需要严防死守的事情，于是安对苏韵的态度就更亲热了。
一副“既然妈妈没空处理这事，那么我这个作为大姐的就得出来表个态”的小模样。
“汤姆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小树林木屋那边和我一起玩——我目前住在那边。”苏韵虽然没能get到安现在的小心思，但安所展示出来的亲热正是她想要拉近关系的样子，于是苏韵便大大方方地和她聊了起来。
看苏韵抛弃了他和姐姐聊了起来，汤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是插不进话题之后，便只得无奈垂下了头，让小妹妹玛莉安帮忙拿来一个小医药箱，就自己动手给自己换起药来。
还好伤得不重，再过两天就能拆绷带了。
从小就热爱运动的原因，他就没少受过各种各样的伤，这种程度的普通外伤是完全能自己处理。
特别是生父还是个有家暴倾向的人，母亲还没有离婚时，他就撑着小小的身体想要保护家里的女性，挨打受伤是家常便饭——也是因此，他才能忍受得住学校那些人的欺压，直到苏韵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星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母亲终于离开了那个男人后，因为带走了所有孩子所以每天都要做好几份工作维持生计，于是他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就挺身而出，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零工赚钱养家……
直到继父的出现。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有着阅读困难怪病、生父家暴、父母离异、母亲又再婚的孩子会是一个阴沉沉的形象，但汤姆却自认为他的笑容依旧如最初一样璀璨——因为他有着一个好母亲，和一个好继父。
比起会家暴的生父，继父赛斯反而更像印象中温和睿智强大的父亲模样。
所以，哪怕学校那些人再怎么难缠，他也不会容许让他们破坏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一个温馨的“家”。
更别说他只是一时落难——只要腿伤一好，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现在趁着他身上有伤才会这样。
但有了苏韵出现之后，他这种因受伤所以只能默默忍受欺负的历史，也只会是变成过去了。
这么想着，汤姆又环顾了一边自己这个梦寐以求的家，目光竟是透露着超越年龄的温和动人。
这边，苏韵已经和安聊到了电视机上的健美操。
“其实我们都是偷偷买的，自从去年她在河内的照片传回来之后，很多人都不喜欢她，骂她是叛徒。”看苏韵感兴趣，安就详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八卦一股脑给她倒了出来：电视机上那个展示健美操的短发女郎名叫简·方达，是一名十分传奇的女性。
她的父亲是著名的好莱坞男演员亨利·方达，但星二代的出身不仅没有带给她多少光彩和便利，反而是成为了她痛苦的来源。
父亲是个热衷于出轨的花花公子、母亲沉迷整容最后精神病发作自杀。这些来自原生家庭的童年阴影不仅让她养成了讨好型人格，而且嫁的第一任导演丈夫瓦蒂姆，还是个不亚于生父亨利的花心男……
被洗脑得厉害，一边帮丈夫找女人，一边还得拼命工作，帮丈夫拍烂片还债。
好不容易从扭曲的生活里惊醒过来，离了婚，把为了讨好前夫的金发染回原本的深棕色之后，仿佛事业和爱情都同时因为她的觉醒而到来——不仅获得了她演员生涯的第一个奥斯卡影后桂冠，也邂逅了和喜爱奢靡的前夫完全不同的、崇尚简朴的政治活动家海登。
于是，这个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爬起来的女人，又一次走进了婚姻的坟墓。
为了支持丈夫海登的事业，她也跟着成为了一个反战明星，在美越战争如火如荼的情况下，跑到河内慰问北越儿童，抨击美国侵略的暴行。
以至于她在河内活动的照片传回国内后，引发了老兵们的“叛国、怪胎、史上最无耻女人”的辱骂和支持反战的年轻人的追捧，争议极大，无法再从事演艺事业。
没人找她拍戏，那么支持活动开展的钱从哪里来？
靠只会演讲的丈夫海登显然是不行的，那么就还是得让她自己来赚钱养家。
所以也就有了简·方达出书、出录影带教人健美操减肥的由来。
“其实不止我们学校，很多人都支持她的，没有人想继续打仗了……”安垂下了眼眸。
“谁会喜欢战争呢？”苏韵也是一副小大人模样般叹了一声：之前王家人的外贸服装工厂，就是美越战争的白热化和美国国内的反战情绪高涨，生意越来越难做，要不是她骚操作让他们在盘下工厂后卖电影同款跑了一波存货回转了资金，可能也是得往里面投不少钱去撑起那段生意惨淡的时光。
闲聊到这里，汤姆家出门的两个人也回了来。
借用汤姆家的电话，苏韵打了个电话告诉林靖英和庄隆她会晚一些回去之后，苏韵便还真的厚着脸皮混入了汤姆家的生日庆祝会里。
汤姆家的人对苏韵还挺和气的，唯一奇怪的就是安和做完健美操的母亲玛丽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两个人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姨母笑看了她一晚上。
“明天你有空的话，就来木屋那边找我玩啊！”临走时，怀着趁现在嫩汤性价比还很高所以得赶紧割韭菜招廉价童工的心理，苏韵还不忘叮嘱了一声。
神态行为都活脱脱一个黑心资本家的样子，但因为小萝莉的外皮实在太有迷惑性，竟是无人发现她的真实意图。
对苏韵这个“救命恩人”的邀请，汤姆自然是一口答应：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家人奇怪的眼神。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汤姆十分疑惑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一群看热闹的家人顿时四散开来，家里的几位年长于他的女性更是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了明天汤姆出门时要给他点什么带出去……
“玛莉安，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汤姆好歹揪住了人矮腿短的小妹妹。
玛莉安想了想，便把手里的布偶娃娃塞给了他：“喏，我只有这个了，给你吧。”
哥哥真是笨死了，比他大两岁却还一点都不会讨好女孩子！
像她这么聪明的人，三年前就已经会拿妈妈做的小饼干送给同桌一起分享了！
不知汤姆一家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苏韵回到酒店之后，就通过电话，向还在纽约的库布里克传递去了她对简·方达这个“传奇”女演员有点心思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库布里克问。
“图她有足够的话题性，而且她现在的价钱应该会很不错。”苏韵如实回答道。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听了简·方达事迹的自己不忍这个拼尽全力活着的人陷入无边黑暗之中，因此想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尝试去拉她一把。
“很冒险的想法，但如果成功，收获也是比其它选择要大很多。”库布里克点评完毕，便继续说道，“等我回来再说吧。”
“谢谢，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考虑的……”苏韵感动地说。
“不用谢，我的想法比你的要冒险多了。”库布里克笑了一声，“你只不过是在赌一个争议极端的‘叛徒’能不能重新回到原位的高度，我却是在赌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构思……”
“什么？”
“人种的界限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也许只有上帝偏爱的孩子，才能拥有飞越它的翅膀。”库布里克放缓了声音，“我拍了那么多类型的电影，却从来未曾尝试过……跨越人种的界限。”
“但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就敢去赌一次——艺术的包容度。”
第45章 第45章：筹备
听到库布里克的这番话, 苏韵倒是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据说是库布里克最喜欢的一个笑话。
那个笑话里面说，导演斯皮尔伯格上了天堂之后, 一位天使和他说，上帝很喜欢你拍的电影，让我来满足你的愿望。因此，斯皮尔伯格就表示他只想见一见库布里克。
天使摇头，说库布里克不愿意见人。
被拒绝的斯皮尔伯格正沮丧时，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大胡子老头骑着自行车从身边路过的身影，于是他急忙问道：“这不就是库布里克吗？”
“不，那就是上帝，只不过他总是以为自己是库布里克而已。”天使回答道。
虽然只是一个笑话, 但亦是准确地显示出了这位被誉为“拥有上帝视角”的伟大导演的地位，乃是许多影迷、众多好莱坞一线导演心中当之无愧的“库神”。
当然了，他在拍摄时那片场暴君式的疯狂，也是如他的作品一样出名。
或许是因为出圈的那些作品的原因，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对故事中的人物抱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冷漠：思想前卫得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喜欢把人性血淋淋地剖开、荒诞夸张到超现实的画面、发刀子绝不含糊……
以至于有人认为他的电影其实是拍给后代看的，因为与他同时代的人，根本无法充分欣赏其中潜在的深度。
这也造就了他的电影最初上映时往往毁誉参半, 然后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人开始从中看出一些电影里所蕴含的超前的思想启示，将其发扬开去, 诠释出那些神作的部分真相。
“我就是很喜欢尝试新事物的，所以才会那么喜欢你。”库布里克在电话里说，“你的眼中, 仿佛有着一些超越时代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和形容, 但我明白, 那就是我所一直追求的。”
要不是向系统确认过、知道这个世界就自己这一个带着系统的重生者，苏韵差点就要被库布里克这番话惊出问题来。
库布里克毫无疑问是好莱坞导演里面特别能搞技术创新的那批人之一，只是想不到他那精益求精天马行空的大脑，几乎要让他触碰到了那些关于世界关于未来关于科技的细枝末节。
无论如何，她就算表面伪装得再好，心底里藏得最深的来自未来的实质，始终是磨灭不掉的。
因为，那是一个时代铭刻在她身上的印记。
就像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后世那些日新月异的科技一般，那些信息技术刻录在她身上的知识成为了她超越时代的眼界和本质，遇上如库布里克这样的人时，就会被他们发现她与这个时代所格格不入的那一面。
幸运的是，库布里克也算是个步子跨得挺大的人，游走在了天才之后和疯子之前的区间，所以不会排挤她超越时代的本质，而是深深为此而沉迷。
亦是因此，库布里克想要用她去试探艺术殿堂的包容度，试探那因为肤色、国家、历史等隔阂原因所形成的那道无形的“线”，看看这条线是否能被伟大的“艺术”所跨越。
特别是那最重要也是最有利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即使因为肤色而划分出了人种的界限，成年人会对与自己不同肤色的成年人天然带着抵抗，但对于不同肤色的孩子，却总是会生出几分包容之心。
这就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的原因之一，一种来自于“爱”和“道德”的包容。
因为这个原因，库布里克才会说她是那个“被上帝偏爱的孩子”。
结合着那个笑话，苏韵倒是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不过，苏韵所不知道的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对于她在和库布里克合作的电影中，她的角色总是能有着不同于库布里克风格的典型角色结局一事，后世对此就是有着一个很一语双关的评价：库神基本是在和玛丽合作的时候，才舍得走下神坛做个人……
一是暗指苏韵和库布里克合作的电影时，居然没有被各种折腾各种写死；二是指库布里克实在偏爱她，和她合作时没了那一贯以来那仿似“上帝”式的冷漠，反而是拥有了人类的温情。
不少人认为，这就是他们合作的电影会不同于其它库布里克式电影那样，需要时间沉淀积累方可上位，而是一出来就大杀四方并且还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原因。
当高高在上的上帝拥有了人类的温情，或许会减少了一贯以来的深沉内涵，但却也会因着这番看似无情的有情，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那一点。
简单地又聊了几句电影制作的准备之后，库布里克便进入了主题：“我在向华纳争取对这部电影的最大程度的投资数额——自从我和他们合作完《发条橙》之后，我的话语权大了许多。”
絮絮叨叨仿佛话痨一般说完他所设想的制作要求后，他又开始从片酬的角度入手了：“我的价格已经定好，基本不会有所变化，所以我在尝试提高你的报酬，毕竟按照惯例的话，你出演这部电影也许只有几万美元的片酬……”
“这个价钱，对于一个主演、编剧、后期制作主导人员来说，实在太糟糕了！”库布里克神经质似的喊了一声，然后又道，“我打算让你以作者和编剧的身份，争取惯例里那作者2.5%和编剧5%左右的票房利润分成。”
“你对这部电影这么有信心？”苏韵很是感动，但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玛丽，你知道吗？在我这一生之中，我最重视的两个‘人’——一个是拿破仑，另一个就是我的人工智能小机器人。”库布里克感叹了一声，“可是想要拍摄它们的话，按照我之前所统计出来的制作费用来看，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说到这里，库布里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破仑》和《人工智能》是他早就想好，却一直没能投入拍摄的题材。
前者因为拍摄费用巨大，又恰恰碰上最近几部以拿破仑为题材的电影，都如历史一般遭遇了“滑铁卢”。
因此，接连票房失利的拿破仑题材，就使得没有制片公司愿意再去冒险投资。哪怕他为此而写了一份真诚详尽得仿如省钱保证书的制作笔记交上去，都没能过得了“钱”这一关。
不得已，他只能被迫停下了这个心心念念的项目，转而去拍了《发条橙》。
而后者《人工智能》，除了钱的原因，技术的原因却是更为严重。
本来库布里克都想着这两个项目也许会伴随着他进棺材，没想到，突然的一夜之中碰到来自神秘东方古国的神奇女孩，竟是可能让他梦寐以求的其中一个项目成为现实……
“比如我原先所设想的《人工智能》，它极有可能需要超过3000万美元的制作经费——也许还不止。”想起从前关于《人工智能》这个项目的记录，库布里克无比感触，“但因为有你的到来，这部电影的成本也许能压缩到500万美元，而我还会尽量争取一个更宽裕的数字。”
“最重要的，你还让我见识到了全新的技术，甚至要比我原先的所有设想都要好！”
站在了许多个前人的肩膀上、还被系统金大腿拖着上天的苏韵有些赧然地一笑。
果然，学到的知识永远不会辜负人。
而拥有着这些知识的她，成为了降维打击触动“上帝”的最主要因素。
感谢了库布里克对她的偏爱之后，苏韵又提起了她目前选出来的复试名单。
“一部电影的制作，就是在想完怎么烧钱之后，开始接着想怎么省钱。”库布里克笑了一声，“我从来也不怎么想用片酬高昂的大牌明星，因为这些人的回报率太低。”
“当然了，为了票房着想，我亦会考虑一些性价比不错的明星，因为即使人们看电影是去欣赏故事的，但艺术也得为现实作出适应性的调整。”
知道库布里克不是那些只为了艺术而不顾票房的“艺术家”型导演，苏韵这才是松了一大口气：能兼顾艺术效果和商业票房自然是最好，但如果需要对其有所取舍的话，她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商业票房这一项的。
投资商和制作公司不是凯子，而是最会追逐利益的鲨鱼，哪怕艺术性奖项拿到手软，赚不了钱的那就是票房毒药，休想他们会再给钱投资。
比如港圈里那几个艺术片导演，台上带着演员领大奖，台下投资人亏钱亏到气得进医院……这可不是玩笑，而就是真实的旧闻。
苏韵的算盘是十分明确的：前期一切向票房看齐，选择“正常”的商业片投身入去；等名气地位金钱这些外因陆续凑足了，才可以开始慢慢尝试赚口碑，不顾盈亏地去投资拍艺术片。
不求两全，但求稳妥。
像她还在崛起阶段的时期，能赚钱，才有后来。
和库布里克一番长谈过后，苏韵又从库布里克那里拿到了简·方达的联系方式。
“我们华夏有一句话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我向你推荐了她，但也是得亲眼去看看真实的情况才行。”看到简·方达的住址距离这边不远，所以苏韵是打算明天亲自去走一趟的了。
累极之时，总是一夜沉眠。
第二天一大早，和庄隆、林靖英以及薇薇安等人说了自己有事要出门一趟之后，苏韵就赶紧吃了早饭准备出门。
没想到的是，刚刚开门，就看到了提着一个篮子的汤姆。
苏韵顺手翻开篮子上的方绢看了一眼，颇为欣喜：这孩子真上道，角色都几乎是内定他了，居然还懂得带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馅饼和果酱过来对她进行“贿赂”！
“快进来，给你试镜完，我得赶着出门了！”考虑到时间关系，苏韵就赶紧动手扯了一脸懵逼的汤姆往木屋里走。
第46章 第46章：定义
“还好你挑到这个时间来, 不然可能碰不上我了……”苏韵一边拉着汤姆往里走一边说着。
“你今天要出门？”汤姆一改之前的乌龟速度，很是迅速地跟上了苏韵的步伐。
他的腿伤本来就不算严重, 早前是因为摔伤膝盖所以行走不便，后来是因为被霸凌被抽打所以心理压力太大恢复缓慢，这几天碰到苏韵之后心情开朗，今天就是连绷带都拆了。
要不是腿上还有几处淤红痕迹，这利落的动作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腿上有伤的孩子。
拉人往里走的苏韵自然也是注意着汤姆的情况：大概是孩子的恢复速度向来是相对较快，而且他本来就身体康健的原因吧。
好极了，拍电影就是需要这样的强健体魄——早就习惯了各种加班的前程序猿加现演员的苏韵如是想道。
“各位，我带了个饰演‘马丁’的小演员过来试镜！”苏韵走进客厅一喊，立刻就引来数道打量的目光。
“你不是要出门的吗？”林靖英一直都是陪同苏韵的临时监护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正要准备跟在她后头出发，结果想不到还没出门，就看到苏韵带着一个金发小男孩掉头回来了。
“汤姆碰巧早来了，我原本以为他是下午才来的。”苏韵摆摆手，“反正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先看汤姆也一样。”
听到这话，汤姆的脸倒是微微一红：他本来也是打算下午才过来找苏韵的，谁料一大早家里人就各种催着他过来, 还十分热切地给他塞了午餐篮子……现在看来，弄得他倒是有点趁人不备、麻烦到别人的失礼感觉了。
“没关系，不用担心啦, 我们都很随和的。”苏韵看出他的想法，赶紧又安抚了一句。
“谢谢，不过……你是打算找我做什么的呢？”汤姆看向苏韵。
“不是说试镜嘛？哦, 忘记你年纪太小了, 可能听不懂——就是想要找你拍电影, 做演员，让你试一下角色演绎……”面对比自己大两岁的汤姆，苏韵倒是一派小大人的作风。
“拍电影？做演员？”汤姆越听越懵：原以为是苏韵要搞什么小舞台剧，所以想找他帮忙扮演个角色凑人头，殊不知这现实和预想的似乎有一点点……不对，亿点点出入？
“玛丽，给你马丁的剧情。”薇薇安凑了过来。
苏韵看着薇薇安递过来的小纸条，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汤姆有阅读障碍，暂时用不上这个，我直接给他讲解一下吧。”
“阅读障碍？”庄隆有些疑惑。
“就是他看字认字都比较困难，需要比常人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是一种大脑处理信息时不能协调而引发的病症。”苏韵想了想，找了个说法，“就是类似于过敏吧，有些人天生会有这种问题，不太影响生活，但是必要时也得注意。”
听到这个解释，庄隆会意地点了一下头：他在美国这些年里，也是见识过外国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病症。
相比于汤姆这种只会影响自己不会影响别人的阅读障碍，那些食物过敏外因过敏之类的要严重和奇异得更多，也更要让人留心提防，毕竟一个搞不好就是要命的发作。
“马丁的戏份基本都是和玛丽在一起，我和汤姆对戏，麻烦你们帮我注意观察一下。”苏韵给汤姆讲解了一通之后，便对面前几人说道。
庄隆和林靖英点点头：他们一个是专业学表演的，一个也是拍过电影多少有点经验的，之前就是坐在苏韵旁边帮着打下手。
“放心吧玛丽，我之前就经常逃课去看爹地拍电影！”倒是第一次尝试选角的薇薇安很是兴奋：昨天选角的时候，她被保姆大妈带去老医生那里复诊了没赶上，今天难得有个来试镜的小帅哥，顿时心就痒了起来。
库布里克的三个女儿里，大女儿凯瑟琳喜欢研究美术；二女儿安雅喜欢钢琴和音乐，唯独只有薇薇安对摄影感兴趣，所以库布里克也是较为偏爱她——因为当年他本人也是经常逃课，拿着相机到处拍照……
这祖传逃课习惯再加上相同的对摄影的爱好，让库布里克很是欣慰，颇有让小女儿继承衣钵的意思。
“那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苏韵对她笑了笑，随后就准备进入状态。
看到苏韵的神情变化，虽然对目前情况还是一知半解，但喜爱表演的汤姆也还是赶紧跟着进入状态，按照着苏韵告诉他的剧情和台词，开始和苏韵对起戏来。
“我猜现在你才是新的超级玩具，那，你能做什么有趣的事情？”酝酿了一下情绪，他就开始模仿起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一样咄咄逼人起来，“你能做超能的事吗？比如在天上或者在墙上走路？反地心吸力，漂浮，或者飞起来？”
“你能吗？”苏韵“呆呆”地看着他。
“不能，因为我是‘真’的。”他勾起了嘴角，孩童的脸上带着天真却又残忍的笑。
“还行，挺自然的，就是还得调整一下走位……”庄隆和林靖英讨论了起来：看得出汤姆演戏的天赋是有的，但还是淳朴而未经雕琢的那种，估计只是演过学校里的舞台剧积累出来的经验。
“不好好教一下，他就反被玛丽完全压住了。”跟着库布里克学了不少摄影知识的薇薇安有些嫌弃地摇头。
虽然电影里的马丁只是一个配角，但这段剧情里面，马丁仗着自己是真正的“人”和家里真正的“孩子”，而对机器人小玛丽进行仿佛不谙世事却又无比残忍的欺压。
就像是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和自己争夺资源的孩子，虽然没有害人的意思，但还就是下意识地用自己所有的心机去排挤这个对手，仿似人类天然而有的排他性和恶之念。
不过还好，苏韵表现得足够弱势，又暗中调整着位置，这才不至于让汤姆这一段表现得更差。
这么放水的原因，估计还是适合的小演员难找吧，这个质素已经不错了。
终归他们打算找的女主角是曾经以美丽闻名的简·方达，形象上差得太多的话，也不像是简·方达的儿子。
确认汤姆已经基本过关，于是苏韵就把人丢在客厅里让庄隆和薇薇安给他做一番详细解说，而她自己则是带着林靖英，坐上计程车开始前往简·方达现在的住处。
很难相信，这简陋得堪比香江早年棚屋区铁皮棚屋的小破房，就是一位曾经夺得奥斯卡影后和曾经拍摄过多部受欢迎作品、并且现在所著的健身书籍和健身录影带都大卖的女明星的家。
不，还不算是“家”。
只有几张旧椅子、几个书架，唯一的“床”就是一张充气床垫上铺着半新不旧的被褥……
宛如那些到处流浪的波西米亚流浪者一般，甚至还都不如人家流浪惯了的流浪者会收拾整理。
“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特洛伊前几天生病了，所有的钱都用来付医药费了，租金……等杂志社的稿费到手，我就会马上给你们的！”透过敞开的房门，直接就能看到里面那个苦苦哀求房东再宽限一点时间的可怜母亲。
苏韵叹了一声，上前插话交涉一番，付了房东大叔五十美元后，好歹是把人给打发走了。
“谢谢，你们是……”简·方达抱着哭声都颇为微弱的婴儿，疑惑地看向了苏韵这边。
“之前有联系过了，库布里克先生想找你拍电影，作为电影女主角。”苏韵照旧不作迂回，上前向对方证实了身份之后，就是简单解释了一番来意。
确认苏韵这孩子真的不是来耍自己的之后，简·方达还是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的情况——自从去年的事情出来之后，很多人都看不惯我……”
她因为宣传活动太累而无意中坐在防空炮上被人拍下了照片，而照片传回国内之后就是遭遇到了许多支持战争的人的抨击，以至于才刚刚拿下的影后奖杯都无法为她的事业助力，最后只能是偷偷贩卖教人做健美操减肥的健身书籍和录影带换钱支持生活……
“但也有很多人都在支持你。”苏韵道，“他们都认为你是一位女战士。”
并不止是简·方达这些人在坚持反战，早在67年开始反战运动的浪潮就已经席卷全美，而今年年初更是在签注了巴黎和平协约后，美军正式全部撤出，战争已经走向了结束的尾声。
由于媒体舆论的炒作，加上战略战术的失利，现在整个美国的情况都是逐渐变得越来越倾向简·方达所在的反战一派。而民间支持反战的呼声，也是早就大大盖过了从前那些叫嚣战争的狂热分子。
再过几年之后，反越战影片《荣归》会又为简·方达赢得一座奥斯卡。
那些被加诸于她身上的束缚其实早就已经暗中解开，只是她为了家庭和家人不敢再走出来，所以那些为了追逐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的商人对此也无能为力。
“我不是战士，我只是一个不够聪明、有些肤浅的女人而已。”简·方达摇了摇头，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说道。
“谁说的……”苏韵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从外面走入。
“简，他们是谁？”男人疑惑地问。
“他们是电影公司的人，想找我拍电影……”简·方达急忙向丈夫海登解释道。
“更正，是试镜，作主的人是库布里克先生，我们只是前来通知。”苏韵赶紧插话一句，把库布里克这支大旗扯出来。
“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习惯我的妻子是一个演员，我也不习惯自己的生活被展示……”海登一脸烦恼地把外套挂好，然后又坐到了书架旁边，“最近我们家已经没有被监视和抵制了，可以重新组织夏令营和演讲活动了……”
“可是经费……特洛伊最近生病，都花在医院里了，房租都没有……”不比面对苏韵时的低沉却理智模样，简·方达在面对作为政治家的丈夫时，竟是仿佛一个活在巨人阴影下般唯唯诺诺的无知妇孺。
“你不是有着贩卖那些健美操的钱吗？”海登理所当然地问。
“最新几期的报酬还没寄过来……”说着话的时候孩子又哭了起来，简·方达急忙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回答丈夫的话。
“唉，我就说这些东西不靠谱，所以我说你还不够聪明……”海登摇头感叹起来。
“能定义一个人的人，永远只有这个人自己，而不是旁人。”苏韵再次插话。
简·方达看了苏韵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又被哭闹得更凶的孩子拉走了思绪，只得默然起身准备奶瓶来。
看海登还在坐在原地看着书，大爷似的动也不动；而简·方达却是一手抱着苦恼的孩子哄，一手艰难地做着家务……
不止苏韵，就连因为时代社会原因所以挺大男子主义的林靖英，亦都是终于看不惯也忍不住了。
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后，两人就急匆匆离开了这间小破房，以免自己气出毛病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软饭硬吃的男人！”有着苏韵在旁小声给他翻译，林靖英基本是听懂了这对夫妻的交谈，因此现在是一脸的气愤。
“就是，一边靠着老婆的钱养家搞活动，一边还嫌弃老婆的工作，啧。”苏韵啧了一声：这不就是早期PUA典型案例嘛，一方面洗脑伴侣进行精神控制，一方面还无耻地吃着伴侣的红利。
和林靖英在湖边吐槽完一轮，苏韵最后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那间不堪重负的小破房。
但愿里面的人为母则强，能走出阴影、活出自我吧。
否则，也不值得自己冒着风险去用她了。
第47章 第47章：片场暴君
苏韵和林靖英一起回到木屋时, 闻讯而来的汤姆的父母正正顶着两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迷茫地坐在了客厅里。
谁能想得到呢？
原本以为只是临时过来小镇居住一段时间的人, 居然就是大导演库布里克剧组的工作人员。
“请问一下，是我想的那个斯坦利·库布里克吗？”汤姆妈妈玛丽试探着问。
“是的，没错，就是我们家去看过的那个《2001太空漫游》的导演！”汤姆高兴地嚷了一声，随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本来欢快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们想找我出演一个角色。”
“是的，我们觉得汤姆的形象很适合‘马丁’这个角色，而且他也通过了我们的第一轮试镜, 如无意外，等库布里克先生回来再复试一轮，没问题的话，汤姆就是一名演员了。”苏韵跟着说道。
于是这对忧心的父母不禁眼神复杂地看了苏韵一眼，最后，还是玛丽再次开了口：“我也知道汤姆喜欢演戏——从前还住在纽约时，他就曾经参加过当地的戏剧团……”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就展现了演绎戏剧的细胞, 而我，则是他最忠实的观众。”
“其实我从小也是一直都对剧院很感兴趣，但我从未尝试过, 因为在我成长的那些岁月里，向往好莱坞是有伤风化的。”
“正好，让汤姆替你圆梦！”薇薇安拍着手说了一句。
“但演艺事业这条路十分艰辛, 我不知道汤姆只是一时兴趣, 还是……”平时在学校里参加舞台剧还好, 表演完就回家，有家里人照看着。
一旦进入好莱坞的娱乐界，拍电影总要跟着剧组天南地北地到处跑，也许汤姆就会从此失去了属于正常人的童年……一想到这点，疼爱孩子的玛丽就觉得心悸。
“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汤姆的意见。”作为继父的赛斯反而是温和地看向了汤姆，“汤姆，你告诉我，你的选择是？”
“我、我还没想好……”母亲那明显的抗拒态度，让原本欢喜雀跃的汤姆变得有些踌躇起来。
“按你自己的想法来，无须顾忌太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赛斯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头看向苏韵这边，“抱歉，事情来得有点突然，能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吗？”
“没问题，不过请尽快，因为我们接下来还会面试一批人，如果有更合适的小演员，我们便会尽快签约开展电影的拍摄。”苏韵搭着薇薇安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和庄隆、林靖英以及保姆大妈这三个成年人模样的人聊了聊，然后就是一副讨论完毕的通告口吻。
看着像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跟着大人来见识见识的孩子；但实际上，这间客厅里能拥有决定权的，估计就只有她们这两个“孩子”。
客气地送走了汤姆一家三口之后，苏韵又赶紧给库布里克那边打起了电话。
“噢，我这边很顺利，你的报酬已经谈到6%的票房分成了，还有就是电影的投资也谈到了500万美元以上，连带着之前没用完的那些，大概能凑到600万美元的总投资数额——也就是说，《人工智能》的制作成本，目前暂时会是600万美元。”库布里克在电话里说道。
这个数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多，但考虑到最重要的小主角和一个重要男二号都是华人——那么，能为这部电影争取到这个数字，还真的是库布里克的能耐了。
要知道，吕少龙的《虎斗龙争》，号称80万美元投资，再连带那些零零散散的，总计也就是85万美元的制作成本。
那就更别说吕少龙在这之前，就已经在好莱坞打响过一些声誉，有着基础。
而苏韵这部将要拍摄的《人工智能》的基础，靠得就是库布里克的大旗。
“别为我担心，当初为了《发条橙》的发行，我就研究过跟踪票房数据的算法，之后制作出了一套跟踪票房数据的计算机系统——把流程告诉了《综艺》杂志的编辑格林之后，最近《综艺》也推出票房统计总表……”库布里克说着这个时，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小得意，仿佛这么一套统计系统直接给了别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心疼的事……
好家伙，原来那已经成为了影业常态的现代票房统计算法，居然就是这个主职做着导演，实际身兼编剧、摄影、配乐、制片等多职，从前期筹备到中期拍摄再到后期特效都想掺一脚的“小”机灵鬼所想出来的。
这不由得让苏韵想起了库布里克因为控制欲，而和摄影师闹出来的“笑话”——据说，临危受命接手了电影《斯巴达克思》导演一职的库布里克，在拍摄过程中，被告知他不能如以往一样随心所欲地更改电影剧本之后，很是不满，转头就和电影的摄影师麦提开始了对抗时光。
那时候，库布里克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而摄影师麦提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老牌摄影师。
因为被制片方干扰没办法搞事，所以曾经做过摄影师的库布里克，就将那片场暴君的目光瞄到了摄影师身上，想“指点”老摄影师麦提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拍摄。
而老摄影师麦提则是觉得库布里克的“指指点点”干扰工作，最后气得直接就在中途退出了电影的拍摄。
一般来说，拍着电影的过程里跑了摄影师的话，剧组的拍摄起码得因此而受到耽搁甚至暂时停工；但库布里克因为是摄影师出身，所以他就是美滋滋地直接导演加摄影师两个职业一窝端。一边做导演，一边做摄影师，就这么身兼两职地完成了这部电影的大部分拍摄工作。
完全就是完美对标着“你行你上啊”这番作为，干脆利落地完成了一份“我上就我上，顺便还能给你拿个奖”的嚣张反驳——因为这部名为《斯巴达克思》的电影，在职员表的摄影一职还是留着麦提的名字，所以在接下来第二年的奥斯卡最佳摄影颁奖时，没干过多少活的老摄影师麦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拿了人生中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的奥斯卡最佳摄影奖小金人……
躺赢白嫖成功的麦提一脸懵逼地上台领奖之后，剧组这才发现忘记去掉他在职员表里的名字了……
这一个敢上（手接拍），另一个也敢上（台领奖），可还真是堪称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也不知道那些个拼命折腾自己只求一座小金人的李字头、保字头系列奥斯卡怨夫们，听到这个“其实小金人也能躺赢白嫖”的迷惑消息是什么心情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部电影没能如愿随心所欲，反而是被制片方盯着以至于各种束手束脚的经历；为了以后能最大限度达到拍摄自由的库布里克，从此就而离开了传说中的自由美利坚，去了英国定居。
若不是薇薇安的病情，估计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号称自由却很不自由的故乡了。
翌日，带着新合同回来的库布里克和他的助理德雷克，顺手还带回了一个主角人选——达斯汀·霍夫曼，饰演电影中为了治疗妻子的失子之痛所以带回机器人小女孩做实验，最后却又在亲生儿子苏醒后决定抛弃机器人养女的养父亨利。
说起来，汤姆还真的有点像这位男演员：苏韵曾经看过的电影《雨人》里，就是他饰演自闭症哥哥、汤姆饰演正常人弟弟，并以这个自闭症患者的角色再次捧回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挺有缘的，现在演父子，再过几年演兄弟……
当然了，现在的霍夫曼，还不是后来那个梅开二度的影帝，而只是一个凭借电影《毕业生》而获得新人奖和奥斯卡提名的半个超级新人。
不过《毕业生》这部经典电影苏韵也是看过，并且还十分喜欢里面的两首曲子《寂静之声》和《斯卡布罗集市》。因此，对于未来合作者是这位，并没有什么其它意见。
把霍夫曼的照片还给助理德雷克之后，苏韵又找上了库布里克报告她这边的进度起来：“养母的演员人选简·方达目前还未能交涉成功……”
“放心吧，她会来的。”库布里克十分肯定地说。
面对苏韵疑惑不解的目光，库布里克便解释道：“她的丈夫海登最近又在筹备活动，但他这个人太过理想主义了，根本搞不来多少用来搞活动的经费。”
“那么，要想继续的话，简·方达就必须重新出来工作……”
大概是上帝之称还真的不是白来的，当晚，苏韵就接到了简·方达的电话。
电话里，她十分诚恳地表示自己需要一份工作，甚至还可以稍微降低一点片酬……
“你丈夫同意你出来工作吗？”苏韵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同意了，他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也十分疼爱我，虽然不喜欢但却尊重我的工作和想法……”言谈里不难透露出她对丈夫的崇拜和爱意，听得苏韵差点没冒一身鸡皮疙瘩出来。
通知了简·方达这里的地址，让她明天过来试镜之后，苏韵又接到了汤姆的电话。
“因为赛斯的支持和资助，帮你说服了你妈妈是吧？太好了！”听到汤姆高兴地说他能前来参加复选了，苏韵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所有人都齐了，这部电影还不得顺顺利利地飞速拍完！
然而事实证明，她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在香江拍电影处女作时磨练出来的青涩演技，靠得是抠图特效和年龄优势的加持，以及商业片的要求不高，才让她蒙混了过去。
现在落到了素有片场暴君之称的库布里克手里，哪怕她的演技其实已经在小黑屋里训练得比从前拍《天生一对》时上了几个台阶，但在面对有天赋又努力的影帝影后级别时，那就不止是有一些不够看了。
因为当初出现得太过“惊艳”，就连库布里克最开始都没想到这一点。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整个片场里，表现最好的是性价比最高的简·方达，偏偏和简·方达对手戏最多的，又是被衬得整体拉胯的苏韵。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曾经偏爱她的上帝基本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直接指出他觉得不行的地方，就是烧钱一般让苏韵无数次地再来一次。
苏韵：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流泪猫猫头
比她更显拉胯的汤姆，倒是因为过分崇拜库布里克和喜爱表演而导致了精神过分充沛旺盛，反倒没有苏韵那般显得心累加奔溃。
“你还好吗？”难得拍摄间隙的休息时间，汤姆坐到她的旁边，很是关心地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苏韵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感觉这段时间下来，我都快要变成一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机器人了……”
汤姆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灵光一闪地拍了一下椅子：“我给你讲个笑话，让你放松一下！”
“来吧。”苏韵总算是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还挺想见识一下七十年代的笑话是什么样的。
“从前，有一个人……哈哈哈哈，早上出门……啊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汤姆单词没吐出几个，倒是自己就先哈了起来。
像他这种给人讲笑话结果自己先笑得说不下去了的人才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笑点低就别勉强自己了好吗？”苏韵看他都快要笑岔气的模样，忍不住战术性后仰式远离了一点。
“没有，哈哈哈哈……”汤姆好不容易止住笑容，结果看到苏韵一脸提防地远离了自己，顿时有些委屈了。
“我还有一个绝活——模仿唐老鸭打喷嚏！”知道自己刚才弄巧反拙出了糗，这次汤姆就十分谨慎地不等苏韵反应，利落地捏着脖子弄了几下，打出了一个和动画片唐老鸭打喷嚏无二的嘎嘎声喷嚏。
“看，是不是，我没骗你，安、卡茜、玛莉安都说很像的！”这次成功施展，汤姆立刻就换上了一脸“我厉害吧”的小得意样，“你这个眼神是想向我表达什么？”
苏韵：关爱智障的眼神。
第48章 第48章：拍摄与意外
虽然智障是智障了点, 但被汤姆这么一打岔，苏韵还真的有点找回了一些智商上的优越感。
特别是接下来她还参与后期特效制作一事——这可就是她的舞台, 哪怕是库布里克，也得老老实实在时代的科技差距下反过来跟她学习。
于是这一大一小就这么如同两块海绵一般，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起了自己目前所需要的知识源泉。
越是学习，就越能感到知识海洋的浩瀚程度到底是多广阔深沉。
尽管有着系统小黑屋的各种高科技3D投影教程，但偏向机械性的闭门自学，肯定是不如身边活生生的大神言传身教。
再加上对戏的对象有变，除了偶尔和汤姆菜鸡互啄之外，其他时间苏韵都是在面对简·方达这种家学渊源又天赋异禀级的演员。不知不觉间，似乎连苏韵自己都开始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乃至心理上的变化。
仿佛就是突然之间灵光一闪的觉悟通透一般：之前拍的戏份都是小机器人还未正式被养母完全激活, 所以整体气氛是偏向有点诡异的恐怖谷式氛围——那么，她那时表现得，就太过像一个“真人”了。
还未正式完全激活情感模式的小机器人，只是下意识地按照程序去跟随养父养母，只是一个死板地执行程序任务的机器；而被正式完全激活情感模式之后，小机器人认定了第一眼看到的养母就是“母亲”，所以向其倾注了一个孩子能给予的所有爱意。
同时，也因为这份爱意, 衍生出了羡慕、嫉妒和恐惧等负面情绪。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所应该拥有的情绪。
在这一刻，苏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库布里克在她重拍了许多次许多次后，反而是选择了她心累至极到有点机械性地重复时所拍出来的那一段——她自己一拍完就觉得不好想重来, 结果却是莫名其妙地过了……
心中既是茫然，但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苏韵现在总算是解答出了这份迟来的茫然答案：难怪库布里克不会像普通导演一样给她讲戏, 原来是他早就看出, 她现在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
有人提点讲戏的话, 瓶颈期的疑惑迷茫就会自然而然地轻轻松松跨越过去，但印象一定并不会深刻，并且还会使得下一个瓶颈期更加困难。
唯独是只有千百次经验积累，在瓶颈期苦苦挣扎努力思考，也许再加上明眼人旁敲侧击的一点提示，方可稳妥又安全地跨越瓶颈期，打下扎实的基础，为下一个阶段沉淀。
苏韵这个顿悟时机也来得巧妙：今天是开始拍养母正式完全激活小机器人情感模式的一个剧情转折点，根据之前的经验，在场的一众工作人员都是抱着今天甚至接下来几天都要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了。
谁料，在饰演养母的简·方达按照说明书将激活触发词一个接一个地念完后，苏韵那一直保持着微微发直的眼眸，就伴随着精准计算过的光影，慢慢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采星芒。
“这些词是干什么的，妈咪？”最后一个称呼喊出，一直只被小机器人直呼名字的养母莫妮卡的眼中，也开始泛滥起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泪意。
“很好，保持住，我们还要再拍几个机位，就保持住刚才的状态准备再来一遍。”又一次炒了摄影师自己动手做摄影的库布里克，十分满意地冲苏韵那边喊了一句，然后就挥手招呼负责另外两个机位拍摄的副摄影师起来。
这种通过神态的细微变化来表达转变的极需演技场面，除了专注摄影的摄影师和作为摄影师加导演的库布里克，其它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其实是不容易看出其中巧妙的——负责摄影的人有摄影机帮忙开挂，能清晰地凭借着光与影的艺术，去细看到那细致到眼瞳发肤这一级的演绎。
至于其它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之所以会也能感受到、明白到苏韵这段一次过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剧情和氛围都太好。
父母对孩子的爱意有多深沉，自古以来就一直被各种赞誉颂歌。
他们都是知道这段剧情大致上是女主莫妮卡在这一瞬间，把终于会叫妈咪的小机器人当成了自己失去的亲生孩子。那种母亲与孩子之间缓缓流动却又无需多言的爱，即使是大字不识的人，都会天然地为这份与生俱来的爱而感动。
特别是之前简·方达这个临时代替着“父母”位置的大人，对苏韵这个演绎着“孩子”的孩子，在对戏时、休息时不遗余力的照顾，众人都看在眼里。
所以苏韵这个孩子才会进步神速并且开始真正地投入吧？
比起寻常人大多数下意识的解读，从来就不走寻常路的库布里克，只是极为浅淡地笑了一下：其实，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苏韵的全情投入，而是需要她的完美演绎。
苏韵这孩子其实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抽空钻研了一次苏韵出道作的《天生一对》，库布里克便是当场就发现了苏韵的应走道路。
这孩子由始至终，都是能清醒地保持“自我”的表现派绝佳苗子；偏偏是走岔了路，一直往着体验派和方法派的歪路上走。
当然，表演的派系，从来没有高低之风和强硬绝对的区分。
只是苏韵这种能清醒地跳出来的做法，就绝对是更适合以模仿为主，在能绝对逼真地表现出角色的同时又能始终保持住冷静的自我，不会被角色拐跑的表现派；而不是消灭自身与角色的差距，竭尽全力地将自己完全变成角色的体验派或者方法派。
幸运的是，她还足够年轻，也因此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让自身作出转变。
也许她会在演技逐渐登上高峰之后，开始体验她曾经尝试却又不适合的另外表演形式。但目前来说，最适合她开拓攀登的那一条路，他已经暗中指明，而她亦已经开始领悟。
拍完这一段剧情后，苏韵第一时间过去感谢了库布里克的暗中指导。
满腔浓烈的感激之情，结果却是得到了库神的一个“那你努力肝”的眼神回复，差点就当场没把苏韵的小心脏给刺激得昏过去。
说突然倒也不是很突然，不过肝完之后，估计会有点“秃然”就是了——按照两人所研究讨论出来的场景和分镜，在新泽西这里，是找不到两人心目中理想的茂密森林的……
但森林植被的茂密程度，对于苏韵所处的那个年代的后期技术发展程度来说，只能肯花钱做或花时间肝，就根本不是问题。
回忆过往，苏韵初初入行时，还接过一个以干掉世纪佳缘和百合网为目标的交友小破游的外包。而这小破游最大的特点，就是又穷又抠以及自身运气差但却总有更差的同行衬托……
里面为爱发电的大佬也多，个个都祭出了拿头去肝的气魄——最开始它们打算做2.5D游戏，结果半途就被全队挖角到只留数人；但偏偏就是这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几个遗留人头，居然敢于全数推翻已经做得差不多的2.5D原作，转而开始制作起了3D游戏并且还成功地面了世。
而苏韵当时跟着打下手的那个肝帝前辈，就是以一个人两只手，一棵一棵植物“栽”遍全地图的超级肝力而闻名业界……
有那跟着前辈用一棵一棵油菜花手工“栽”满整个巴陵油菜花田的难忘经历，这点增加植被密度的任务，苏韵是真的怀念又忧桑。
所以，正在做泰迪熊动画建模的苏韵就随口嚷了一句：“实在难找就算了，大不了我后期给‘加密’嘛！”
紧接着，猛地惊醒过来的她，便已经对上了那传说中的“库布里克凝视”。
被吓了一跳之后，苏韵这个本来就已经超负荷开工的可怜童工，无奈地又接下了多一项给森林片段“加密”的工作。
好不容易又忙完一轮，趁着库布里克带队去拍庄隆个人剧情外景的时机，难得有点歇息时间的苏韵，就又跑到了简·方达跟前，诚恳地对她表达了感谢之意。
瓶颈期苦苦挣扎努力思考的是自己，而那个旁敲侧击给了一点提示的明眼人，正是和她对手戏极多的简·方达。
“没什么，要不是你的极力推荐，我也没办法重新出来拍戏。”简·方达温和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也该感谢你才对，是吧小玛丽？”
“嗯……是应该感谢‘玛丽’。”苏韵晃晃悠悠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为简·方达的疑惑目光进行了解答，“我是从汤姆家里看到你的录影带，才会认识到你的，当时对照着录影带学习健美操的人也叫玛丽——不过这个‘玛丽’是汤姆的妈妈。”
“所以，这么算起来，我还得谢谢我自己？”汤姆在电影里演的就是莫妮卡因病而冰冻的亲生儿子，于是简·方达就十分俏皮地玩了一个轮回玩笑。
“那也可以，你也是个好妈妈呀。”苏韵眨着眼睛回答道。
却不料，听到这话的简·方达反而是面露遗憾之色：“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趁现在难得有空，于是苏韵又饶有兴趣地给简·方达做了一次情感垃圾桶，聆听了她苦难的婚姻生活。
“我的前夫罗杰，是个如我父亲一般的花花公子，而那时的我，也仿佛重复了母亲那期望用孩子留住男人的愚蠢想法……”考虑到苏韵的年龄，简·方达大幅度略去了她前夫一边各种出轨一边还洗脑控制她让她不要嫉妒愤怒的渣男行为，只是说两人性格不合所以分手，“但离婚之后，我的大女儿凡妮莎被留在了他的身边……”
细细诉说着对大女儿的思念，简·方达神情多了几分恍惚：“我离开凡妮莎的时候，她比你还要小一些。”
苏韵点点头：难怪简·方达会暗中提点她，原来是天性的温柔再加上移情的作用。
“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他真的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人。”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海登过分理想主义不切实际，但简·方达在想起他时依然是满满的爱意，“不过，因为我们为了活动四处奔走的原因，特洛伊从怀孕时就养得不好，所以一出生就总是生病……”
“那这个是？”看到简·方达钱包里除了白人模样的大女儿证件照和小儿子的婴儿照片之外，居然还有一张从黝黑的肤色上看显然是非裔小女孩的小照片，因此苏韵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养女露露，从前组织夏令营活动时，我们收养了她。”简·方达解释道。
听完八卦之后，又向简·方达询问了一些走位技巧的苏韵，便心满意足地回去小黑屋继续肝起了后期。
第二天，又是一场很重要的户外戏。
因为小机器人的失误伤害到了亲生儿子，所以莫妮卡夫妇打算把小机器人送回出厂公司返厂。
不过，当莫妮卡知道小机器人要是被送回返厂就会被当成不及格品作销毁处理后，心生不忍的莫妮卡于半途上就带着小机器人下了车，打算把她留在森林里。
哪怕知道这么一个孩子模样的机器人在野外也是极有可能活不下去，但亲生儿子的安危终归还是占了上风。
“我必须要走了……”面对小机器人的苦苦哀求，莫妮卡最后只是挣扎着拿出了一叠钱塞给她，“拿着这个，别让任何人看到有多少……”
“远离机器屠宰场，远离人多的地方，只和你的同类待在一起，明白吗？”
这段戏的纠缠，以莫妮卡用力推开抓住她不放的小机器人告终。
苏韵昨日已经练过了走位，又有武术底子，不需NG就已经完美完成了被推倒在地的画面拍摄。
又补拍了一下其它角度的画面之后，剧组今天便可以准时收工。
只是拍摄顺利的欢喜还没能持续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库布里克就被电话call醒：“快去看今天的新闻！”
被紧急叫醒来到客厅的苏韵，很快也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让她无语的大标题——
《史上最冷血无耻的女人：简·方达遗弃亚裔养女！》
第49章 第49章：暗流汹涌
看到这么一个标题, 苏韵都不禁感叹八卦记者这种生物的确是有着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胡编乱造技术……
“当时不是已经清了场的吗？”苏韵疑惑地问：库布里克对清场的要求颇为严格，一直拍到现在都没走漏过一丝风声的, 想不到突然就来了这么一桩。
大概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户外的环境，即使再怎么严密防备，也难保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躲着，树林的植被虽然密度不够我们的要求，但却足够他们藏身了。”这突然的消息，让控制欲强烈的库布里克也很是苦恼。
“不过还好，想要澄清这个不实消息，实在是太简单了。”苏韵笑了一下。
尽管这个八卦报纸一黑黑俩, 既黑了简·方达的人品，又“黑”了苏韵的肤色——但正是因为肤色的不同，想要澄清起来也十分的容易。
这报纸也是上不得大台面的小报，不过能在反战浪潮如火如荼之时逆风而行的，估计后台就是不满简·方达从前宣传反战活动作为的那些派系的人。
到时一旦澄清真相，反而是一个送上门的免费宣传。
在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不怕被人骂，只怕没人骂。
黑红当然也算是红, 要是混到连黑子都没有的话，那才是真的彻底flop了。
即使有着库神作为导演硬生生拉高了这部电影的内涵，但苏韵目前最主要还是用商业片的目光去看待《人工智能》, 而商业片最主要的成绩就是票房。因此，目前需要做的就是有机会就拼命刷关注度，能把观众骗进电影院就算赢。
钱到手了, 哪管观众如何赞不绝口还是愤怒骂街。
因着考虑到这是一波免费宣传的原因, 就连真正被黑的当事人简·方达对此都是一笑置之：“从前他们还会举着牌子一边骂我‘河内简’一边游行, 我都能挺过来，更别说现在只是这样不实的报道了。
“就让他们继续活动一下吧，到时我带露露出来，一切就都能澄清了。”
库布里克对简·方达的通情达理很是满意，而且最近拍摄进度顺利，所以就难得大方地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也就是体谅简·方达出来拍戏好几个星期了，担心她记挂家人，特意给的借口。
简·方达感谢了库布里克一番，随后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就准备回家探望家人。
苏韵遥遥看了简·方达的背影一眼：这年代的明星是真的简朴，一个人一个包，一本日记本一个小笔记本再加几支笔，就这么出行了。
这样简朴却是业务水平超一流，比起后世娱乐圈那些一大群助理保姆前呼后拥、除了拍戏时不会演其他时候全程在演的所谓“明星”，相差的可不止是业务水平。
难得这天没她的戏份安排，苏韵赶紧又一次投身到了肝后期的大业里。
一通操作猛如虎，泰迪熊在家里的前半段动画制作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小机器人带着泰迪熊开始流浪的部分，则是因为室外场景还未搭建完毕，只得先转去做了其它工作。
这部《人工智能》的剧情，算是在库布里克的电影里相对比较好入门的了，预计上映时应该没有库布里克上一部电影《发条橙》那样，既引起了两相极端的争议，又差点票房失利。
这一点，除了库布里克这时期有了想要拍商业片的心之外，苏韵和他在拍摄期间所作出的各种讨论，也是影响着剧情走向的极大因素。
众所周知，库布里克拍摄时就因为不尊重原著的改编而惹毛过不止一个的原作者；但最后，往往却也是他的改编让观众受用，并且欣赏到成为经典之作的地步。
最初时，库布里克就曾经和苏韵讨论过结局的改编问题。
苏韵所给出的剧本结局，定在寒冰与海洋统治大地的2000年后，疑似外星人的生命体在荒芜的地球上意外寻到被冰封的小机器人，以其是珍贵考古物资的原因满足了小机器人的愿望，让小机器人的养母通过共振回溯技术复活一日。
在这等待了足足两千年的重逢一日里，小机器人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来自养母莫妮卡的“唯一”的爱。
随后，就在养母“睡”去之后，她亦终于陷入了无尽的“沉眠”之中……
看似温情和“得到”，但却依然渗透着库布里克式的拼尽全力到最后依然功亏一篑的实质。
但这种温情，最开始对库布里克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老混蛋并不适用。
趁着结局还未开拍也上位决定好，库布里克就提了一个新构思出来，跟苏韵说：同样是超越2000年的人类毁灭世界，人工智能小机器人被疑似外星人的生命体重新唤醒后，在再也没有人类的世界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人工智能的事实——那么，当观众首次通过非人类的视角去看待一切事物和自身时，将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不但提出了这个构思，甚至他连分镜都绘制好了两个版本。
因为他在想，如果那些疑似外星人的生命体根本就不是外星人，而是进化后的人工智能生命体或者新人类的话……
于是，就得到了完全不同，却又同样残酷的两条分支——
“那是什么？机体渗水吗？我记得我在历史资料里看过……我们已经将你完全修复了……”看着小机器人眼中的莹泽水光，想到这个人工智能小机器人曾经在海底休眠三千年的疑似外星人生命体如是问道。
小机器人摇了摇头：“不。”
“是眼泪。”
“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的……眼泪。”
看完这个结局，苏韵又翻到了下一页，几乎是同样的话语，只因为改变了几个词序和回答，就完全将前面一个结局的意思反转了过来。
“那是什么？眼泪吗？我记得我在历史资料里看过……我们已经将你完全修复了……”
“不。”
“只是机体渗水。”
“就算是两千年后，人工智能……也依然不会有眼泪。”
比起原剧本里带着一丝童话式温馨的开放式结局，这前一页玻璃渣山后一页钝刀子雨的操作，显然是更符合库布里克的一贯风格。
考虑到库布里克的风格确实更为残酷和冷漠，所以苏韵也是真的给他演出并做出了小机器人和疑似外星人生命体对话的场景效果。
结果，库布里克在看完苏韵加班加点做出来的这两版场景之后，反倒是主动放弃了这两个改编的构思。
于是他就得到了苏韵看“提一大堆意见结果最后还用回第一版的胡搅蛮缠甲方”的眼神。
“你说，最后这些……”他点了点屏幕上那些疑似外星人生命体的位置，“它们到底是外星人；还是由机器人所进化过来的‘新人类’，用硅基生命组成的社会取代了原来人类的碳基社会？”
“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苏韵想了想，道，“有时候，人生的意义就在于难得糊涂。”
“我只是想用一个看起来似乎挺好玩也挺吸引人的故事，把观众骗进电影院而已。”最后，苏韵老老实实地表达了自己拍电影的真实初衷。
她不是那种写个“天亮了”都得让人做一通阅读理解分析的人，更多时候，她只是在将一个故事搬上银幕，赋予文字幻想的光影艺术具现化。
因为她有着一个从现在乃至未来，直到成功之前，都不会也不能让人察觉出来的远大目标。
听到这话，库布里克挑了挑眉。
在采取了原结局的同时，他又提出了一个鬼才想法：“等发行录影带的时候，把你之前做的两个‘结局’放进去，有这个噱头，应该还能赚一笔钱。”
面对苏韵那“这个年代就有这种分结局卖的奸商坑钱套路”的目光，库布里克倒是十分的光棍：“我不是说了嘛，这部电影是作为商业片而拍的。”
商业片和文艺片，哪怕稍微融合了几分神韵，本质上也还是有着不同。
“我也很想知道，别人看到这个‘完全不库布里克’的电影结局，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库布里克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熟悉我的人，大概都以为我会让这个‘匹诺曹’小机器人绝望地自杀。”
但他偏不，不但要藏起众多能准确指引角色下场的线索，就连结局也变得一改常态的温情，完全颠覆从前的自己。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和苏韵说过的，那一个关于人种界限的问题。
商业片他不是没拍过，但这一部褪去高冷傲骨走下神坛亲近凡人的作品，现在的意义不止是他拍电影生涯中的其中一部电影了。
放大了时空的脉络，这一部讲述未来世界、未来科技的《人工智能》，也许就变成了人生电影中的一环或者是一个转折，标注着一个时代传奇超越一切界限的关键起点。
谁说一个人的人生，不能是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了？
也许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神，就是因为他的思想足够疯狂又伟大，并且还超越了时空脉络的限制。
因此，在这一个静寂的夜空下，这一大一小就这么达成了心照不宣却又和谐统一的目标。
可惜，即使这个世界上有着愿意用改变自己的方式去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自然也会有着阴暗得如同下水沟臭虫的污秽者，为着部分的利益而去伤害他人。
“库布里克还是在跟那几个黄皮猴子混在一起。”
“早就该料到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加叛徒，否则早年就不会为了‘自由’，抛弃了祖国一直定居外国不回来。”
“那几个黄皮猴子也是和那个打功夫的布鲁斯一样是来自香江的，港英和英国，也是够凑一起的了。”
“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那个从精神病院弄出来的日记，交到‘河内简’的手里了吗？”
“已经收买了人暗中给她了，她是电影的主角，只要她一出问题，那么这部电影就绝对继续不下去了……”
“那是肯定的……”库布里克冒着风险把简·方达弄来，还不是为了让她这个前影后作为主角，用合拍片的名头去带那几个黄皮猴子？
库布里克这边一搞定，那么接下来就是去对付那个布鲁斯的《虎斗龙争》了。
一想到这里，这些披着黑斗篷各自藏在暗处的人纷纷暗笑起来。
昏暗的烛火映衬着摇曳的道道黑影，墙上那些“白色至上”、“战争从未停止”的字样，便也再次随着摇曳的光影，隐入黑暗之中。
第50章 第50章：战斗前奏
南地的夏日, 似乎总是热烈得让人心情都要跟着开朗。赵氏的放映室内，看完了他们公司今年花了大力气制作的《七十二家房客》样片, 赵日赋和方茉娜都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楚言，也就只有他才能拍得出这个味道。”对于赵氏这个老将，赵日赋还是十分放心的。
“在里面扮演各个房客角色的《欢乐今晚》一大班艺员，表现得也十分之好。”方茉娜接话道。
以《七十二家房客》的质量和号召力，哪怕是对上全盛时期的佳和，都是能一争票房总冠军的，那就更别说是那两个一大一小“台柱”都出事的今年了。
《虎斗龙争》最先在香江上映，不知是不是随着主人的不幸，这部被佳和寄予厚望的年冠种子票房大失利, 预计香江下映时票房能过300万就算不错……
连香江这个大本营都失利成这样，那么欧美那边的市场，大概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相比于佳和的跌下凡尘，他们赵氏的《七十二家房客》，却是有希望赶超去年《猛龙越江》530万元年冠票房的大制作。
吕少龙至今都还在休养未能出现，而那个据说用后期特效骗到了华纳继续投资拍戏的苏韵，最近正在拍摄的新电影里还传来了女主角的丑闻……
了解一下简·方达的事迹，真是也亏他们敢用——估计是资金过分紧张, 所以只得铤而走险了吧？
毕竟用简·方达的话，这个女人身上自带的话题性，就已经能骗得一部分喜欢她和讨厌她的人进入电影院。
也亏得佳和舍得丢掉苏韵这个未来大有可期的女主角苗子, 去填吕少龙的窟窿。
不过苏韵也是靠那么一点小聪明的抠图特效，如果没有后期的大幅度投入教养着，也蹦跶不了多久的。
要不是苏韵是吕少龙的弟子, 她都想等苏韵在好莱坞碰得头破血流回来香江后, 试着捡一下便宜：尽管苏韵之前的性格确实是倔, 但最近看了那么多人都是没得她那股子灵气，趁着年纪还小时好好磨一磨，说不定以后就是听教听话的一枚好棋子。
做生意，从来就没有永远的对手。
即使苏韵票房失利，那混过好莱坞的履历也是一个亮点，反正不管是赵氏还是佳和都一直发展不了好莱坞的事业，苏韵回来之后要安排也就是在赵氏和TBB里面磨炼，足够用了。
现在不管哪家电影公司都是阳盛阴衰，镶边的小花自然是不缺的，缺的就是如当年陈宝诗和萧芬芬那种撑得住大场面也能独当一面的女艺人。
地球的另一面，尚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惦记上的苏韵，很是无奈地瞪着要求多多的库布里克：最开始提出修改的是他，最后维护原剧情不想修改的也是他，要不是他勉强算是甲方爸爸，她也许就要甩手不干把一切工作都抛下……
不过分结局另外卖的点子确实不错。
不同于苏韵的诧异和无奈，助理兼副导演的德雷克，倒是对库布里克这番突然变换观念的行为表现得相当的淡定：“别说把电影分结局卖，64年时《奇爱博士》和另一部题材相似的电影《核子战争》同时进入筹备阶段，为了让《奇爱博士》抢占市场先机，于是库布里克先生就以《核子战争》原著抄袭了《奇爱博士》原著为由，把那部电影的制片方告上了法庭……”
“因此，《核子战争》拖延了8个月才得以重新拍摄，《奇爱博士》大获全胜。”
不止这种不讲武德的搞笑行为，德雷克甚至还把库布里克拍电影时怕天气问题加重拍摄花费，于是特意和制片方签订合约表明天气问题导致的额外花费不计入账的那些“精打细算”事迹，也说给了苏韵听。
苏韵一阵无语：难怪库布里克默许“遗弃养女”传闻继续流传呢，原来是想着“省”一笔宣传费。
这个想法苏韵也不是没想到，只是……
转头看了一眼最近状态越来越差的简·方达被库布里克一次次地要求重来，那憔悴的模样，完全是没有了从前和她说话时的那种虽然疲惫但眼中仍然有光的神态了。
最近拍摄的剧情都是小机器人初初觉醒，和养母相处的“蜜月期”，按理说这对于一个缺乏陪伴孩子时光的母亲来说，不应当是反而演技水平下降到让导演皱眉的程度。
但现在，为了迫使简·方达重新振作，库布里克都开始用之前对待苏韵的片场暴君方式去对待她了。
是不是家庭的原因？
前些日子简方达就回了一次家，之后整个人仿佛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苏韵合上了手里的书：这书正是简·方达现任丈夫海登所写，当中的理念虽然过于理想化和偏激，但亦非全无不是之处。
问题是，这本书的销量奇差，相比起简·方达健美教程书供不应求的火爆，这本书却是庄隆带着她在滞销货书架前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本……
现在简·方达依然还在犯着把丈夫当成偶像神明般崇拜爱慕的毛病，而海登也忙于为演讲活动而奔走，目前这种差距，还不至于是打击到他们二人感情的原因。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简·方达的状态水平大幅度下降？
看着简·方达的表现越来越差，库布里克在拍摄时的脾气也越来越像一个即将爆.炸的太阳，弄得场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颤颤巍巍不敢喘一口大气……
当然，暴躁任性、脾气古怪等这些形容词，都是不熟悉他的人的片面想法。
拍摄的时候，库布里克是猛烈如炎阳灼人的片场暴君；但日常之中，他却是纵然遥远却温凉地给予人心灵慰藉的静夜月光。
“有人在暗中针对着我们。”木屋里，库布里克十分肯定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如此自以为是。”
把那些狂热战争疯子和那些肤色之上的脑残会暗中对铁面看不顺眼的人下黑手的事情一说，面对众人恍然大悟的眼神，库布里克黑着脸一摊手：“所以我才不想回来。”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心存黑暗的人，身上到底披了一张多么光鲜亮丽的皮。”
“我趁着拍摄的空隙，偷看到了那边古怪的日记本的内容……”其实就是借着系统金手指飞速翻页把内容扫了回来慢慢研究，“那本日记本，是简的母亲弗兰西丝·西摩在精神病院时的日记本。”
“简一直都不太喜欢她，认为她抛弃了她们两姐弟。”父亲是个不管家庭的花花公子，母亲是个沉迷整容追求美丽的精神病人，能有多好的童年回忆？
但事实上，简·方达的母亲弗兰西丝同样有着悲惨的身世：幼年被侵犯再加上婚姻的不幸，痛苦绝望之下精神疾病爆发，以至于不堪承受，最后选择了自我了断。
“我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听到这里，林靖英说了一句。
通过苏韵和庄隆翻译了意思，库布里克一点头：“林说得对，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到时缠住简，他们去精神病院搜寻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能用的东西。”苏韵回答道。
说干就干，兵分两路不过就是一夜加一个早上的事情，等到苏韵从庄隆手上把那张被藏起来的纸接到手里后，库布里克便赶紧安排了一个展示“母女情深”的剧情拍摄。
在亲儿子马丁还未苏醒归家之时，小机器人能睡在漂亮的小床上，养母莫妮卡会温柔地给她讲睡前故事——哪怕机器人根本就不用睡觉。
但在这个时候，小机器人在莫妮卡眼中，就是一个“孩子”。
苏韵眨巴着眼睛看着略显憔悴的简·方达：之前遗弃小机器人的剧情她发挥得太好，反倒是让简·方达入了戏，从而回忆起了她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伤痛。
再加上还有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澜……
原生家庭所带来的的心理阴影，伴随的是“孩子”一生的痛苦。
“如果、如果我当初能像‘你’那样勇敢，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得那么突然了？”苏韵的超常发挥再加上库布里克特意偏向有些催眠效果的场地布置，简·方达看向苏韵喃喃道。
故事里的小机器人为了母亲，甘愿闯遍无数危险，都只是为了想变成母亲真正的孩子。
而她自己——偶然得知母亲的童年也是如自己一般被嫌弃被伤害，以至于成年后沉迷整容、刻意讨好所有人的真相之后……
那些从前恨母亲早早抛弃了自己的岁月，如今长大也成为了另一个“母亲”——回忆起自己从童年到得知真相前那么多年的恨意，实在让她无地自容。
她恨母亲不负责任的离去给了她一个痛苦的童年烙印，而没发现这其中也正有那时不谙世事却天真残忍自己，因为对母亲的“恨”而造就了一分力量的推动和加剧。
母亲进了病院之后，她和弟弟也被送去寄宿学校，难得的假期也不想去探望母亲，只是每年会在老师的督促下寄出一份圣诞礼物。
母亲没有回复，她和弟弟也就越来越懒散，礼物也是一次比一次不上心。
她一直在向别人汲取“爱”而活着，所以，在面对别人不爱自己时，就完全不想搭理甚至想抽身远离。
如果当初能做到如同小机器人那样无私付出的爱，是不是，如今就会完全不一样？
“大人总以为能像骑士保卫国王一样保卫孩子，殊不知，在某些时候，孩子也是大人的骑士。”苏韵摇摇头，“你在那个时候，已经做得很好了。”
成年人的奔溃就在一瞬间，而且还有精神疾病的影响，能劝得动和劝不动的，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定数。
简·方达觉得她自己是在向别人汲取“爱”而活着，实际上，她在汲取的同时，也一直在输出更多的“爱”的回应。
“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样的风声，但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苏韵说着，就把庄隆和林靖英偷偷潜入精神病院房间旧址所搜索到的小物件塞到了她手里。
看清楚手里的东西，简·方达瞪大了眼睛。
她所得到的日记本里，确实是有一页被撕了下来。
那本日记本记录着她母亲一生的不幸，但这失去的一页，却是载满了用歪斜的笔迹所记录的一小份清单。
上面，全是简·方达和弟弟彼得·方达小时候每一年寄送给母亲的礼物清单，从“彼得在信上第一次叫妈妈”、“简寄来了一条温暖的围巾”、“彼得寄来了一双手套”、“简手工制作的小饼干”、“彼得送来的糖果”等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都详细地记录在了这一张纸上。
那歪斜得能看出书写之人如何艰难挣扎地与病魔抗争的字迹里，最后的一句就是“为了他们，我要尽快好起来……”
若不是意外比明天先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对不起、我很对不起……”抱着苏韵小小的身体，简·方达却仿佛是重合了童年的自己和逝去的母亲的角色，泪如雨下。
也许人最难的和解，就是和过去的自己。
但母亲的温暖，却是所有人心中梦里永远不可割舍的归途。
“库布里克先生，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还继续拍吗？”德雷克弱弱地问。
“拍当然要拍，但不是现在。”库布里克挥了挥手，“让人给她们准备两杯热可可吧。”
“接下来，我们得准备一场战斗。”这些导致剧组和演员都一直出问题的真正原因，早就该正面回击一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