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新的一年


    “还在忙工作吗？”明明已经过了十二点, 起夜喝水的黄弥笙却看到小放映室里还亮着荧蓝的微光，忍不住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仍在看电影的那个人, 正是她的丈夫赵日赋。


    赵日赋惯例每天都要看好几个小时的电影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他看电影时从来就不分好差来者不拒，好的电影他就会琢磨好在哪里, 差的电影他也会思考差在哪里；有空的时候, 他不止会在家里的小放映室里看, 还会开车到电影院里看, 为的就是第一时间观察观众的反应。


    “吵醒你了吗？”赵日赋回头看到是她，便柔声回问了一句。


    “不是, 年纪大了, 觉就少了而已。”黄弥笙摇了摇头，目光又投到前方的画面上。


    自从佳和接连两部电影在北美市场打出名堂之后, 赵日赋的模样就越发的忧愁阴沉, 弄得平日里能和他嬉皮笑脸打招呼的老友都不敢靠近了。


    本来已经退居家庭教育儿女的黄弥笙最开始也是不太明白, 直到元旦时全家人一起去美国看了苏韵那部《人工智能》之后，即使是对电影行业没多少深入的认知，也能深刻地感受到苏韵这个小天才和外国的电影技术把现在的香江电影抛出了多远的距离。


    评价冰箱从来就不需要会制冷, 评价电影的最好意见往往也是由只关注电影本身品质的观众提出。即使黄弥笙不懂内里道理, 但在她的认知中，《人工智能》就是比赵氏今年出的所有电影都洋气好看。


    毕竟他们赵氏的《七十二家房客》靠的是旧瓶装新酒的基础和一大群早就有观众缘的艺员刷脸混人气；而苏韵的《人工智能》却是实打实地靠着故事内容和拍摄技术, 从而打动了银幕前的观众。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赵氏人多势众，怎么都输不过那些小打小闹的公司, 一时的票房神话只是一时, 长久的票房数据才是确立一家公司活得长久的真理。”赵日赋一点点地给妻子解释着, “更何况我也从来就不信我们会不如别人——所以我今年打算发展国际市场。”


    “好, 你想就去做吧，我们都支持你。”黄弥笙笑了笑，“TBB有茉娜帮你看着，赵氏也有明仔在学着做事，你不用太担心后方，大胆地去做吧！”


    黄弥笙比赵日赋年长五岁，曾经是赵日赋在新加坡时的忘年好友兼合作伙伴余先生的女友，却因为偶然的机会和那时才十九岁的赵日赋一见钟情互生好感。想不到的是，余先生在得知二人的事情后，大方地放手祝福了二人，将几乎都要入余家家谱做姨太的黄弥笙交给了赵日赋，促成了他们的婚姻。


    此后，这一对年少情深的年轻夫妻倒也度过了不少美好的同行岁月，也和满地诞下了两儿两女就此儿女双全。


    但那时的世道就是这样，就算赵日赋再怎么尽量尊重发妻，外面的花草莺燕也还是随着电影公司的发展接踵而至连绵不绝，坚守了将近二十年之后，赵日赋最终还是遇到了再次触动他心弦的另一个女人。


    时代的局限和曾经的经历，黄弥笙倒是也不算很排斥放弃一切以妾室之名跟着赵日赋回香江的方茉娜：毕竟她自己也是差点就嫁了比自己年长一倍多的老男人做姨太，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和无奈，也是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所以，比起那些心机深沉贪慕虚荣的，方茉娜这种带着几分真心和自尊的第三者，既有底线也知道分寸，两人倒也能和平相处下来。


    特别是那一件事的发生，连累得方茉娜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有怪到自己身上。


    共患难最能见人心，虽然方茉娜至今还是宣称为赵日赋的红颜知己并且也不住在赵家，但一家人聚会的时候，黄弥笙都总会叫上她一起。


    “辛苦你了。”赵日赋拍了拍她的手。


    “一家人哪有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平时吃多点菜，别再一直那么瘦，那就是我最好的‘报答’了。”黄弥笙笑道。


    两人闲话完家常，赵日赋又说起了他接下来的计划：“前几年我不是买了英国作家科文的剧本《大班》吗？我打算投资1000万美金拍摄，正好之前一直没有档期的荷里活动作巨星史提夫·麦昆刚刚拍完《巴比龙》，应该会有档期空出来了……”


    吕少龙是香江的功夫巨星、能在好莱坞打出一点名堂又如何？同样都是动作片出身，史提夫却是好莱坞级的硬汉派动作巨星！


    预计这一把胜算不小的赵日赋兴致勃勃地和妻子说着他的新计划，而黄弥笙也是在昏暗的微光里，带着温柔的微笑作为丈夫最好的聆听者。


    信心和支持都很足，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失败的投资，将会拉开赵氏电影公司由盛转衰的开端。


    与之反向而行的，就是在外人眼中运气十分极端的佳和。


    说邹运华幸运吧，捡了吕少龙和苏韵这两个大漏，确实是超级幸运的；说他不幸吧，吕少龙突然意外卧床，苏韵现在年纪又小又是女孩，不能真正地撑起场子。即使国际市场赚到了钱和名声，整间公司未来的发展却还是让人担忧。


    “所以，接下来佳和出品的电影打算转型？”听到邹运华的新计划，苏韵颇觉意料之外但又却又感在情理之中。


    她师父吕少龙尽管传说仍在，但吕少龙式的功夫动作片只有是吕少龙一个人能撑得住，贸然让人跟风只会是平白折没了他积攒下来的名声和以后的期待，所以倒不如是另辟途径，重新开路。


    因此，佳和接下来要定下的路线类型，最主要就是喜剧。


    不管是动作喜剧、都市喜剧还是古装喜剧等，外包装再怎么不同，其内核其实没有多大变化。


    一方面，邹运华是在和洪甘堡等原本是吕少龙电影里帮忙的龙虎武师们商议，让他们决定如何继承融合吕少龙的风格，拍出进一步增添喜剧效果的动作喜剧；而另外一方面的第二手准备，则是让许氏兄弟的新戏剧本开始提上日程。


    比起赵氏所采取的连年电影不断数量轰炸攒票房总额，佳和这边则是贵精不贵多，专门就盯着动作和喜剧这两个最擅长的项目。


    在苏韵的记忆里，74年的票房冠军就是许氏兄弟所主导的新戏《鬼马双星》，成功帮佳和接棒吕少龙昔日的年冠王座，并且由此开启后面佳和将近十年的港片年冠生涯。


    毕竟苏韵和吕少龙两师徒那两部掠夺国际市场的电影在实质上来看，《虎斗龙争》算是合拍片，而苏韵的《人工智能》则更是全盘西化，在人们眼中压根就是被当成西片来算。


    所以这两个开场就扑去赚美金日元等外国人钱的中洋混合电影，都是双双被直接驱逐出了港片的记录里。


    “没办法了，能让细路仔有大量戏份的电影，不是时时有的。”苏韵也是无奈地摊了摊手：就她所知道的电影里虽然有着不少童星主演的电影，但要找一部合适的来改编给她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她还有着《艺伎回忆录》压身，轻易走不开。


    “写当然是能写，但是写出来的效果好不好，那就需要时间去验证。”邹运华看了苏韵一眼，“我收到消息，无线那边在看了你的《天生一对》之后，也打算制作一辑小演员为主题的儿童电视剧——你的老师郑sir，就被请去给主题曲填词了。”


    “有没有搞错，专盯着我身边的羊毛薅！”当初方茉娜以一份港姐邀请和一份艺员训练班合约，强势带走了她挖掘出来的周源发和赵夏诗都算了，现在居然一边抄她的作业一边还要撬她的老师……


    “我一会就去郑sir那里拜年，打听打听消息。”虽然知道这就是邹运华把这个消息说给她听的真正意图，但如果其中有什么问题的话，多少也能提点一下郑国光。


    “喏，有什么难啃的事，一次过说出来吧，我最近很忙，不一定有空过来和你继续讲这样讲那样的。”苏韵摆了摆手。


    “我打算安排丁贝蒂在《鬼马双星》里面扮演女二号。”邹运华便开口道。


    苏韵回忆一下这部电影的剧情，点头：“这种表面花瓶但又有点心机的角色还挺适合她的形象的，反正你签她时是答应了给她安排角色，那就这样吧，我没意见，你解决我师父和契爷就好。”


    “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两边都没问题，所以特地和你说一下解释解释。”邹运华又道。


    “师父之前的事是意外急病发作，认真算起来也怪不了她，我才不会这么小气。”明白到邹运华是担心因为吕少龙的事自己对丁贝蒂有意见，所以苏韵大方地挥手表明立场。


    “那就好。”目前佳和里的女演员不多，而能撑得住场子的暂时就这么两个，邹运华也是不想二人有什么争执。


    “你帮我和她说一句加油咯，我走啦！”丁贝蒂还真是够好运的，没了一部曾经的年冠预备役，转头又搭上了未来年冠的顺风车。


    不得不说，有时候有些人就是天生躺着也能赢。


    苏韵一路感叹着来到郑宅，和郑家人拜了年之后，就打算去书房“埋伏”专注工作以至于客人来了都没发觉的郑国光了。


    “喂，阿湛啊，我想到新主题曲的主打了——小小的宇宙，大过你！”来到书房看见郑国光正在打电话，那一副攀比的模样让苏韵有些疑惑。


    她的郑sir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文雅好脾气，怎么突然这么失态？


    把疑惑问出来，郑国光顿时有些无奈地一笑：“电话对面的人叫做黄湛，算是我多年的对手和老友记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韵长长地哦了一声：相比起更专注粤语歌坛的郑国光，黄湛这个填词人，明显是在华语歌坛里更有名气。


    若说郑国光的风格是表里如一的童心洋溢清新隽永，那么黄湛的风格就是典型的大情大性狂放不羁。


    什么“有情人做快乐事”这类型的擦边开车都是小的，在《黄飞鸿》的某一部里，他自己改编咸湿版《男儿当自强》来技术自黑的神奇操作，可是让当初的苏韵目瞪口呆了许久。


    一个字就可以形容完毕，人如其姓的“黄”……


    在苏韵心目中，这位就是最得港地文字“色而不淫”境界一道精髓的巨佬。


    当然了，郑国光和黄湛这两个词坛巨佬除了平日里的文人相轻之外，凑在一起也会人传人式的逐渐沙雕：郑国光写的新词“小小的宇宙”，就是为了和黄湛前段时间写的一句词“世界真是小小小”来对干。


    你出“世界”？那我就出“宇宙”，大过你什么的——幼稚园都嫌你俩幼稚！


    “对了，听说郑sir你教完今年，就会转去伍华小学教书了是吗？”她就读的小学“香江四邑商工总会新会商会学校”即将面临关校，也就是刚好坚持完苏韵这一届。


    “是的，那你呢？接下来打算继续读书，还是拍戏？”郑国光回问道。


    “有戏拍就去拍，不过我也会尽量抽取时间去考试的——中学，我打算考圣保罗。”虽然已经有不少名校给她抛出了橄榄枝，保证她升中学之后照样也是可以按照在新会商会学校给她的优待，不需要跟着上课只需定期过去考试验证成绩即可，但苏韵的目标还是没变。


    之前靠着《天生一对》的成绩还未够分量打动这一间香江NO.1中学，等迟些再加上《人工智能》和《艺伎回忆录》之后，她要是还能通过入学测试，那么优待问题应该就有得商量了。


    或者到时找机会暂且放下拍戏的进度，认认真真地去见识学习进修一下也不错？


    毕竟她还足够年轻。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路走来都是那么的有惊无险，所以现在还一直认为岁月静好的苏韵，始终未曾得知将来会面对的，是何等的急风暴雨。


    第72章 第72章：隐藏人物


    忙忙碌碌地在过年的几天里拜访完一圈亲朋戚友之后, 大年初四，苏韵就拉着行李箱，再一次准备前往东瀛。


    “你要记住, 苏苏平时喜欢吃的是这些，不喜欢吃的是这些，有些她总忍不住口但是又受不住的是这些……”也不知道这一大一小是在这同类相斥的几天里互相折腾了什么, 临行前，王嘉遽就如同一个阿伯一样絮絮叨叨地和庄隆说起了照顾苏韵的各种注意事项。


    那详细无比的口述记录, 听得作为他亲弟弟的王嘉祥都是一愣一愣的：怎么人和人的待遇差距这么大？


    王嘉遽没好气地抽了他一下：“你这个什么都能吃的焚化炉, 哪里需要我帮你记住什么要忌口？！”


    这倒是，他们家兄弟姐妹的身体都倍儿棒, 唯独是苏韵可能是先天不足的原因，从小就身体弱，吸收也不好，以至于最操心她的人除了苏阿婆这个外婆之外, 王嘉遽这个作为三个孩子里主导者地位的大孩子总是忍不住多关注她一些。


    苏韵也就是这两年大家家里的环境好了，才明显可见地长高长肉了，要不然就她从前那个瘦巴巴的小模样，哪里看得出现在这自信飞扬的“星”味？


    “好的, 我都记住了, 辛苦你了。”庄隆微笑着回应道。


    “没关系，接下来就是你在忙了, 加油吧，她可不是好照顾的。”王嘉遽道。


    “请放心。”庄隆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直到看着计程车的影子在街角消失, 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总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的王嘉遽, 终于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问题在哪里。


    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了照顾苏韵的, 所以他这个后来者让自己这个先导者多透露点经验什么的……这不是在套他？！


    王嘉遽一想起自己被庄隆这么迷迷糊糊地绕了一圈, 然后就也认同了资料共享才能更好地照顾苏韵这个说法，傻乎乎地把自己多年总结经验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庄隆一大通——这就恨不得捶当时傻得过分的自己一顿。


    成年人的心思真是太黑暗了！


    苏阿婆笑吟吟地看着气得跳脚的王嘉遽：“现在才发现吗？”


    “算了，告诉他这些东西，以后苏苏在东瀛应该也能好过点，不算亏。”王嘉遽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虽然两人不知何故就成为了想要争取照顾苏韵的竞争者，但竞争也是他们的竞争，让对手多学一些，能得益的人却始终是苏韵。


    同样是想到了这番相争最后得利的只会是自家孙女，所以苏阿婆也是很满意地看了王嘉遽一眼。


    相比她从小看着长大、有点傻乎乎但却是一心对苏韵好的王嘉遽，庄隆这小伙子的心思就显得是有点多了。


    还好自家孙女还是个半大孩子，目前两人也还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否则被这么个有脸还有心机的异性缠上，估计就很难脱身。


    倒也不是说嫌弃庄隆什么，只不过是天下间作为长辈的，大多都认为自家晚辈永远是个孩子，担心她被人哄骗受伤。


    毕竟苏韵最近都是在外国发展，所以就不能像从前在香江那样，苏韵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人，他们都能一起帮忙掌掌眼。


    这么一换算过来，庄隆的那点会算计为自己谋利的小心思，也许是能让他更好地帮忙照顾苏韵也说不定？


    思及此，苏阿婆又抬头望向了园子里的轰轰烈烈地爆了一大片花的几株三角梅：花开得又早又好的时候，总是无可避免地招蜂引蝶。


    但愿这些都是良朋益友，而不是狂蜂浪蝶吧。


    不知道苏阿婆等人对自己出门在外时的暗地担忧，苏韵和庄隆下了飞机之后，就由翻译吉田带领着，转车到了山形县尾花泽市的银山温泉小镇。


    这里地处深山，因此位置还是挺偏僻的，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又步行了一段时间，三人这才抵达了旅馆。


    不过，因为有着温泉在，即使满地银装素裹河水亦照样不冻结成冰。举目望去，茫茫大雪中仍有潺潺流水伴着三四层的古老木质建筑，端的是别有一番动静谐和的意境。


    这么小小的一个古老小镇，却是许许多多电影和动画的取景地与灵感来源，就苏韵所知道的，就有《千与千寻》和《阿信》这两部让华夏人印象无比深刻的作品。


    因为剧本里有冬季的取景，而银山这边的雪景只会持续到二月底，所以整个剧组才会抓紧这个时间，提前把冬季的剧情拍了。


    抵达的时候还是白天，苏韵就在庄隆的帮忙下，把行李放在了房间里。


    这一次，因为剧组直接包了一家旅馆的原因，苏韵是被安排和蒲池法子住在一间房。


    “总算等到你回来了！”一剧组的大人里面，就苏韵和她年龄差不多，因此蒲池法子很是挂念着回家过年的苏韵。


    两个小女孩亲亲热热地闹了一阵，然后又在收拾好行李之后，准备出来吃晚饭。


    “我跟你说，这里晚上可好看了！”蒲池法子说着就拉了苏韵来到窗口。


    苏韵往外一望，也是顿时就被这份绝美的夜景惊艳到了。


    现在银山温泉还不像后世那样，翻修包装成为人挤人的网红景点，因此白天看着还是年久破旧的小古镇模样。苏韵刚刚来到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失望的：一切都略显破旧和落后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还特别的冷。


    只是想不到，夜幕降临之后，沿河各处建筑陆陆续续地亮起昏黄暗红的灯笼，那股穿越千山万水跋涉而来的冷意仿佛都要被这番暖融夜景温柔了记忆，恍惚间就让人错觉回到了大正时代。


    而且因为这份年久的味道，更添了几分自然质朴之意；而不是后来经过重新翻修之后，无论如何努力都隐约有着雕琢的痕迹。


    以苏韵那从库布里克那里学习来的摄影直觉和久经系统小黑屋训练的摄影知识，她现在就已经开始脑补起了到时黑泽明会如何将这一份绝美夜景收入银幕的画面推算。


    美景和美人都难得，但一旦恰逢其会齐齐遇上，便是人间最妙不过。


    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顺眼，眼看隔壁旅店房间的窗户出现了一个人影，苏韵便摆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托这里过分偏僻的原因，镇上的人顶多就认得吉永小百合这个级别的国宝级影后，因此除了她之外，整个剧组的人在这里都可以称得上是声名不显无人问津。


    少了很多打扰，多了不少自由。


    然而隔壁那个身形清瘦的男人却是无神地扫了这边一眼，然后也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就拉了窗帘。


    这闪避得太快，以至于苏韵只来得及看清楚他那沉郁重愁的眉目。


    “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样不理人的——听说他还和你一样是个香江人，因为家里父亲和叔父吵架，他不好在叔父的公司继续工作，就只好辞职来了这边散心。”看比自己还小一点的苏韵那么忙碌却依然无论何时都元气满满，而这个看起来正值壮年的男人却是如此的暮气沉沉……一向颇受家人疼爱的蒲池法子对这种家庭内斗以致整个人都颓废下来的事情很是无语。


    “你没有经历过，是很难明白这种两难处境的。”两边都是亲人，除非是十分独立的心理，否则都是迈不过这个坎。


    这世上就是这样，强者独立自我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天地；而弱者则就知道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恨不得靠着祖产的庇护而活。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话事人一去世，底下儿孙就开始撕破脸争家产的吃瓜大戏了。


    远的不说，就香江那几家老牌豪门，在现实里的争产故事，都已经要比溏心等一系列TBB家斗电视剧更加曲折离奇精彩纷呈。


    日子就在这人间真实的世道里逐渐溜走，苏韵一边学日语，一边和蒲池法子拍一些主角幼年期的少量戏份，转眼便已是落雪渐消绿意新萌。


    在收到纽约那边发来的消息之后，苏韵就向黑泽明请了五天假，准备前往美国一趟。


    当初《人工智能》上映前，库布里克就思维超前地给里面的泰迪熊一角拉来了玩偶制作厂商，和苏韵一起签下了制作人工智能版泰迪熊的周边分成协议。


    别看这些个小东西的目标人群就是小孩子和童心未泯的大人看起来不赚钱，实际上，正是这些人的钱最好赚。


    毕竟他们的后盾全是有着绝对经济实力的父母或亲人或自己，要不怎么会有“死宅一面墙，首都一套房”的惊人传说？


    因此，借着电影的东风，仅仅一个季度下来，同款泰迪熊周边玩偶的分成利润就足以让观者咂舌。


    考虑到苏韵是有正事而且最近的日语学习进步神速，所以即将带着剧组转移阵地的黑泽明就提前拍完了她在这个取景地的那点戏份，然后大方地放手让她去了——因为苏韵说拿到钱之后，可能还想追加一笔电影投资……


    虽然目前预算充足，但是谁又会嫌钱多？


    就黑泽明那精益求精的拍摄方式，偶尔有什么新想法的话，那可都是烧钱去填都赶不上新窟窿的速度。


    于是苏韵就包袱款款地由着翻译吉田送上了飞机。


    而这次飞美国，来接机的人正是华纳的工作人员：华纳也有着一部分版权，虽然他家人傻钱多看不上这点儿利润，不过因为苏韵目前是当红小演员，所以在看人下碟的华纳里的待遇还不错。


    既然难得有空来到美国这边，那就肯定得去刷一下汤姆的好感度。


    因此苏韵对着日程表看了一轮，好歹是挤出了一个周末下午的时间，去拜访了汤姆一家。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回来探望你了吧！”苏韵乐呵呵地冲汤姆伸手。


    汤姆默然一缩，声音弱得堪比蚊呐：“对不起！那些钱……我花光了。”


    “你居然把那一叠港币全部用光了？！”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苏韵差点没仰倒在地。


    “你去哪里兑的，用在什么地方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生怕傻白甜汤被人骗财的苏韵急忙又追问道。


    “1月过了一半的时候吧，我上学中途碰到了一个昏倒在地的大叔，而当时周边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忙，所以我跑了好一段路才找到电话，给他叫了救护车……”汤姆回忆着，一点点地和苏韵解释起来，“正好那时来的救护车里有个华人护士，所以我就用这些钱，跟她换了救护车的费用和医疗费。”


    “那么，那个昏倒的大叔怎么样了？”苏韵问。


    虽然没能预料到汤姆靠着“华人无处不在”的种族天赋，在这小破地方兑了那叠港币用了出去，不过既然用了都用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好歹也是救回了一条人命。


    “我当时赶着回学校，所以就拜托了护士照顾他，后来晚上我再过去时，他虽然已经醒来，但却没什么精神。”汤姆叹了一口气，神情里带着几分无奈，“听医生护士他们说，那个大叔好像是什么心脏病，而且还在这五十多岁的年龄里丢了工作没有医保，即使这次救了回来，没有很多很多的钱在医院里住院治疗，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这一次是抢救回来了嘛——人活着，才会有希望。”苏韵安慰道。


    “是呀，那个大叔临走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经历过这一次意外，大概开始有了抗争的勇气。”汤姆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银质的蝙蝠吊坠拿了出来，“他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感谢我的，所以就把这个留给了我。”


    “不过我和他说，救他的人其实是你——因为叫救护车和住院花的钱，都是在你这里出的。”汤姆说着，就把这只蝙蝠吊坠塞到苏韵手里，“那个大叔说，如果他能成功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话，到时你就可以拿着这只蝙蝠，去找他要报酬。”


    “但你说了那么多，也没说那个大叔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找？”看这只蝙蝠吊坠的样子和《蝙蝠侠》里的蝙蝠侠标志图案如出一辙，所以挺喜欢黑漆漆蝙蝠侠的苏韵就不客气地接过了这只疑似是周边饰品的蝙蝠吊坠。


    面对苏韵的问题，汤姆一拍脑袋：“我当时还真的忘记问了——不过我好像听到过护士叫他做‘比尔’。”


    “哦。”这个年纪肯定就不会是传说中的比尔·盖茨，于是苏韵便把蝙蝠吊坠收好，权当是花钱做善事后所赠送给来的小周边饰品。


    第73章 第73章：金钱关系


    晚上吃饭的时候, 汤姆的继父赛斯试探着问：“玛丽，这次库布里克先生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噢，我之前打电话问过他了, 斯坦利他说是最近在忙新电影的拍摄准备，得明天才有空赶过来。”比起别人都是尊称的库布里克先生，苏韵这个“受到上帝偏爱的孩子”是直接喊人家的名字, 一听就知道亲疏距离。


    回答完，苏韵又仰起了脑袋望向赛斯, “我和汤姆是好朋友, 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出来。”


    被苏韵这个孩子看穿了心思, 赛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在妻子的鼓励下，再次开口问道：“你也应该明白的，人一旦出名就会有人找上来……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不少让汤姆去试镜的邀请。”


    “不过我们对这方面实在不熟, 也不敢贸然决定，所以想让你帮忙给点意见。”汤姆的母亲玛丽补充道。


    “没问题，不过我能先看看这些邀请分别有哪些吗？”苏韵回问道。


    听到苏韵这话，赛斯和玛丽就赶紧把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邀请都拿了出来。


    苏韵接过来一看：两人自从确定支持汤姆进入娱乐界之后, 对汤姆的“事业”还挺上心的, 这些邀请全部都按照内容类型一一整理排列好做成了表格，看起来很是一目了然。


    “现在还是坚持正常学习和课外进修演艺课程为主吧, 想要保持一定的曝光度的话，可以参与这个长寿电视剧的客串、儿童服装或运动鞋的广告拍摄……”苏韵帮着挑了几个不容易翻车的出来。


    其实邀请里面最多的还是零食类的广告拍摄, 但是食品类容易翻车, 苏韵又对这个时期的美国食品行业不熟, 也给不了二人有用的参考意见, 最后就只能是谨慎为主。


    “好的，我们明白了。”赛斯二人接过了表格。


    “最近我这边没有适合汤姆的戏，不过迟些，可能有一个适合他拍的小型游戏机广告。”苏韵又道。


    “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赛斯二人满脸笑容地谢过了苏韵之后，赶紧又推了一把正在发呆的汤姆，“汤姆，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谢谢玛丽？”


    “哦……”汤姆愣了愣神，这才开口道，“谢谢你，玛丽。”


    “客气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嘛。”苏韵轻轻推了他一下，看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汤姆在害羞，胆小鬼！”比起姐姐们的心照不宣，年纪最小的玛莉安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在乱说什么！”汤姆恼羞成怒，隔着一张桌子都想要威胁性地冲她挥拳以示警告。


    “好了好了，你和玛莉安计较什么，她才几岁啊。”姐姐们赶紧按住了他，“别失礼客人！”


    知道再闹下去确实失礼，汤姆这才哼哼唧唧地往嘴里塞了个鸡腿。


    看似和谐温馨地吃完了这顿饭，和汤姆一家挥手告别之后，照样还是汤姆送她回木屋那边。


    “你到底是怎么了？”苏韵看向他。


    “是不是在利益面前，朋友就不能是真正的朋友了？”一想到为了自己的演艺梦想，所以父母在晚餐时那明里暗里对苏韵的试探，就让汤姆感觉很是不适。


    “这不是挺正常的事情？你爸爸和妈妈这是在关心你、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你。”苏韵很是习以为常：又不是说要走后门抢别人的东西，只不过是因为身边有对这个圈子更为熟悉的人，所以成年人就会下意识地想靠拉关系套近乎这些方式，来获得更多的资讯。


    而且两个为人父母的成年人都是拉下脸来好声好气地询问她这个孩子，这几乎都能说上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是这样的吗？你真的不生气？”汤姆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生气了，他们不懂，就问我这个比较懂的人，这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苏韵有些戏谑地看向鼓着脸的汤姆，“你就为了这个闹别扭？”


    “我才不幼稚！”凭借着之前一起拍过戏因而总是被苏韵担心智商的经验，看到苏韵这个目光，汤姆就急忙抢先反驳了一句。


    “我又没打算说这个。”经不起逗的傻白甜总是能让人在其面前拥有智商上的优越感，因此被愉悦到了的苏韵，就踮起脚虎摸了他的金毛脑袋一下，“你可不能和我闹别扭啊，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了。”


    “只有我一个？那薇薇安、安、卡茜和玛莉安她们呢？”汤姆斜着眼睛看了过来。


    少年你一下子报四个女孩名字是什么意思！


    说得她像个欺骗感情的花心渣女似的——起码现在还不是呢！


    “薇薇安早就跟着斯坦利回英国了，而安、卡茜和玛莉安她们不是你的姐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苏韵很是顺溜地回复了一句，“你到底在比较什么呢？她们根本就不能和你相比。”


    肯定是不能相比的，香香软软的小姐姐小妹妹和准备用来薅羊毛的未来肥羊；前者是需要亲热态度，后者是需要训练培养。


    不知道苏韵的内里心声，只听到苏韵这个表面回复的汤姆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这还差不多……”


    “你在吃她们的醋？”苏韵这时大概听出来一点意思了，“拜托，我这次特地抽时间来新泽西，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你、你也不用这么直接……”汤姆有些懵了。


    “我能不直接吗？你到底明不明白当时拿了我多少钱啊，我不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的话，万一我的‘定金’白给了呢——虽然现在的结局好像也差不多。”苏韵摇着头感叹完，抬头一看，同样也有些懵了，“你这是怎么了？”


    汤姆顶着一张黑脸转身背对苏韵，没有再说话。


    “喂，我又没怪你乱花钱，救人是好事嘛，而且这个蝙蝠吊坠我还挺喜欢的。”苏韵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银质的蝙蝠吊坠挥了挥，“等我有空，就让人弄条项链串上去——”


    “喂喂，汤姆！怎么你越叫越走的啊！”


    “我又没叫你还钱！”


    说出这一句之后，本来就走在前面的汤姆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就干脆是直接拔腿跑了个没影。


    留在原地的苏韵看着消失在夜风里的背影，只能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这个年纪的少年是真的心思难猜。


    又是一次匆匆别过的相遇之后，自觉刷好感比赚钱难多了的苏韵，又急赶慢赶地一大早就坐车赶回了纽约。


    “嗨，斯坦利，最近在忙什么，有钱都没空来拿？”看到库布里克之后，苏韵开玩笑地打了个招呼。


    因为她是真的知道，库布里克现在挺缺钱的：《人工智能》的分成这才分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头全都未能接上安排，偏偏库布里克最近又在赶着筹拍《巴里·林登》这一部极度烧钱的古装电影。


    当然，库布里克原本的想法是更烧钱的、以拿破仑这个人物作为主角的古装大制作——但这个烧钱级别，可能他之前拍的几部电影赚的钱加起来都未必扛得住。


    刚好同题材的《滑铁卢》也真的遭遇了票房滑铁卢，面对这种种阻力，即使号称是最偏爱的人物就是人工智能小机器人和拿破仑的库布里克，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这个讲述拿破仑时代人物的故事《巴里·林登》。


    “这部电影，我想全部用自然光拍摄，里面有些宫殿也想选择真正的观光景点……”库布里克一开口就是烧钱的操作，听得华纳的人擦了擦汗。


    “但是再怎么多蜡烛，也达不到摄影机的照明标准吧？”有人提出了意见。


    “你们之前不是送了我一台老式米歇尔BNC摄影机？”库布里克很是淡定，“我搞到了为NASA设计的宇航镜头，这种镜头拥有0.7的超大光圈，在极暗的情况下也能捕捉到画面。”


    对面的人想了想，终于是回忆了起来：库布里克早些时候看上了华纳仓库里的一台长期没人用的机器，因此负责人当时是很慷慨地直接送了给他。


    只是想不到，库布里克这个“废物利用”是这样的骚。


    倒是苏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0.7的话，这级别可能就连未来的她都是接触不到，难怪这部电影拍出了一个唯美梦幻的古典油画质感。


    就是烧钱得很……


    谈论完了新电影的筹备计划后，两人又换了一个办公室，去收玩偶制作厂商送来的泰迪熊周边分成。


    总算把紧张空虚的荷包填饱了一点之后，库布里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还有空和苏韵闲聊了起来：“不知道华纳这次能给我多少投资？”


    “放心吧，一定足够你把新电影拍完的。”苏韵赶紧接话，“你可是斯坦利·库布里克啊！”


    两个一心对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一老一小很是投契，库布里克也是舒了一口气：“多亏了《人工智能》票房大爆，不然这次的新电影谈判可能会很困难。”


    “你一定会成功的，如果你都不能成功，那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成功了。”苏韵又道。


    “有时候，也得是需要向金钱妥协的。”库布里克倒是不像寻常的艺术家那样对恰饭操作过分反感，“最近我就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他十分有才华——不过为了让环球答应以后他想拍什么就拍什么的承诺，正在和一条鲨鱼较劲……”


    “因为这部商业电影需要的特效技术很高，所以他也是辗转找人联系上我，说希望得到未来梦想工作室的援助……”


    “这人叫什么名字？”苏韵似乎抓住了什么，急忙问。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第74章 第74章：夜樱


    从库布里克这个神级导演那里, 苏韵又得到了另一个神级导演、不对，现在应该还算是个为了恰饭只能无奈地接拍鲨雕片的“萌新”的联系方式。


    “等我拍完《艺伎回忆录》之后，我就会正式和他联系。”苏韵收下了联系方式, 和库布里克说道。


    “那好，他的这部电影也是准备上年底圣诞档的，应该赶得及, 我会和他说一下的。”库布里克点头。


    处理完纽约这边的事情，苏韵临行前, 本来还想去拜访一下简·方达家。


    然而他们一家已经去了外地进行新的巡回演讲。


    这年头没有移动电话就是不方便, 联系人的方式基本都只能靠固话和地址，一旦遇上像简·方达这种经常随着行动搬家的, 要找起来就很麻烦。


    把难联系这个问题记在了系统的小本本上之后，苏韵想了想，又给汤姆家打了个电话。


    可惜，接听的人却是也不是汤姆, 而是他的母亲玛丽。


    和电话对面说了一下她又要去东瀛拍戏，让玛丽帮忙代替她和汤姆告别后，苏韵也没时间等汤姆回家了，挂了电话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房间。


    因此, 闻讯匆匆赶回家回复电话的汤姆, 就只能听得电话对面永远的一串无人接听的忙音。


    而飞越半个地球之距的东瀛，樱花正开得灿烂。


    拍完了庄隆角色与小千代的第一次相遇场景之后, 黑泽明的一声“cut”落下，苏韵便收回了眼中的仰慕和憧憬之色, 转头就冲不远处的庄隆喊了起来：“我还要冰淇淋和刨冰！”


    剧情里, 庄隆所饰演的角色是华族的有为青年, 一身西装玉树临风, 携美相伴好不潇洒；现实中，庄隆换下了特别定制的西装戏服，转头就能挽起衣袖客串精神头十足的冰淇淋小贩……


    没错，这辆冰淇淋木板车还真的不是道具——为求逼真，黑泽明直接弄来了一辆真的木板车和道具，打算着的就是拍完这一场戏之后，还能让大伙一起吃一顿早春的冰淇淋当作下午茶。


    “还有神社的戏，我就杀青了！”边吃着冰淇淋边扳指一算，苏韵的戏份已经不多。


    “我的也是，还只有艺伎馆的一些了。”蒲池法子坐在旁边，同样捧着冰淇淋吃得正欢。


    “正好最近的樱花盛放得特别美丽，要不就今天晚上，我们去赏花？”戏份还没到所以目前挺悠闲的三浦友和凑了过来。


    “赏花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觉得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苏韵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三浦友和赶紧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嘴边：“嘘，别说出去。”


    “什么嘛，你喜欢百惠姐姐不是剧组公认的秘密吗？”蒲池法子眼睛都不眨地笑说了出来。


    “那你们到底去不去？”四处瞄了瞄，发现正在远处默默背剧本的山口百惠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三浦友和这才无奈地一摊手。


    “去，为什么不去，我来东瀛这么久还没有时间去赏樱花呢！”苏韵立刻应了一句，“白天的樱花和晚上的樱花有什么区别？”


    “各有各的美丽，但是按照我从前和家人去赏樱的记录，所以在我这里，我是更喜欢夜晚赏樱的。”蒲池法子说着，就偷偷凑到了苏韵的耳边，宛如魔鬼的引诱，“夜晚赏樱的话，可以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喝酒。”


    听到这个，苏韵立刻就和蒲池法子建立起了共同的目标，一收工，就牵着手跑去租借了和服。


    今晚没有夜戏，正是观赏夜晚繁樱的好时候，剧组不少人都来了樱花林这边，满满当当地铺了好几块野餐布。


    看到苏韵把庄隆也带来了，蒲池法子人小鬼大地笑得意味深长：“你和他真的很相配！”


    “啊？！”苏韵愕然。


    “什么？你们不是情侣吗？”两人在电影里就是演的“情侣”，平时又亲近，蒲池法子理所当然地联想到了这一部分。


    “怎么可能，我和他差着十二岁！”苏韵赶紧解释道。


    “才十二岁算什么啊，我也超级喜欢大我七岁的乡广美，为了他还偷偷报名去参加选拔赛——等我以后出道了，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蒲池法子一手握拳，满脸自信地说，模样甚是可爱。


    若是旁人，大概就只会认为这是小孩子憧憬年长男性偶像的异想天开，但知道蒲池法子事迹的苏韵却不是如此——想起蒲池法子在出道一年之后，还真的如愿泡到了她的偶像乡广美的事，苏韵就忍不住摇头失笑。


    真的是有梦想就谁都了不起。


    大方地吃着糕点，悄摸着偷喝着小酒，两人又嬉闹了一阵。


    感觉闹得额头都微微渗汗了，苏韵放眼四望，很快就寻到了目标。


    遥遥看到前方那一棵巨大的樱花树枝繁叶茂美不胜收，苏韵就摩拳擦掌想要爬到树上，一边既能稳稳当当地置身繁花美景遥望夜幕繁星，一边还能居高临下地享受春夜凉风垂望人间烟火。


    “你在干什么？”正在喝酒的庄隆眼尖看到苏韵冷不丁就上树了，急忙也追了上来，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我上来纳凉，下面太多人了，人气凑在一起，有些热。”苏韵解释道。


    “你呀……”庄隆失笑不已，但又不放心就她一个人单独坐在树上，只好也调整了一下动作，坐到了苏韵旁边。


    比之白日阳光下淡粉莹白的轻盈甜蜜，夜晚的樱花却是在昏黄幽蓝的灯光月色里，渡上了冷艳的色彩边缘，仿佛平白添上几分朦胧不清的绚丽梦幻。


    却又宛如天真懵懂的少女，在夜幕繁花的掩护下释放出了心中那小恶魔般的一面。


    因为不好用特别定制的儿童和服款式的戏服，而且苏韵是他肉眼看着大半年就长高了不少的，所以苏韵干脆就跟比她大两岁的蒲池法子一起，都换上了东瀛女孩日常最常穿的小纹和服。


    仗着身高足够但身材却尚未发育仍是平板的原因，这俩甚至都不需要在和服内部垫毛巾一类的东西，把身形“补正”，穿起来就已经有点像模像样。


    淡去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真相，两个高挑的小女孩画了淡妆穿上和服，配合着灵动俏丽的五官，乍一眼望过去还真的像了十三四岁的少女。


    而此时，这个伪装成熟的孩子，正低垂着头和他背对而坐，居高临下地聆听着地上人们聚会时兴之所至而唱起的和歌。


    浅灰紫的和服领子制作得宽松，因为是大人的衣服，所以本来就在脖子后方会露出的一点颈脖就显得更多了些许。微微一低头，那赛雪欺霜的莹润白皙，竟硬是将本来就和东亚人普通微黄肤色差不上多少的淡灰紫色划分开了一道界限。


    这件和服的花纹式样是稀疏散落在各处作奔跑状的小兔子，刚好有一只就位于领子的位置上，映衬着颈脖间的那一抹白，恍惚间既觉是神话传说中的玉兔逐月，又像是馋嘴的小兔子想要扑到甜蜜绵软的白年糕上一般，宛如梦回之际方可记忆起的那份关于童年的甜蜜温暖。


    倏地一阵夜来春风，那些风摇花动月弄清影的动静，似乎便能代替人掩去那内心深处不合时宜的某些悸动。


    庄隆有些苦恼地举手按了按额角：可能清酒喝多了真的会醉，醺醺得都出现了不应有的错觉。


    若是换了某些怪癖的坏人，现在的苏韵就是他们眼中最完美的猎物。


    然而他却是为刚才的错觉惊艳而有些唾弃自己：就算表面看起来再怎么俏丽灵动，也不能忘却过分鲜嫩的真相。


    如果她再长大几岁，毫无疑问就是美丽的外表搭配有趣的灵魂，无人不会为之心动。


    偏偏她现在还小，所以即使一时错觉，也改变不了认知真相的他始终保持着的一份应有的心灵距离。


    那种养女儿甚至是养熊孩子的心态占了上风之后，再怎样矛盾的美丽惊艳，也就统统变成了需要呵护照顾的甜蜜烦恼……


    不是说不喜欢，而是她这个年龄压根让他生不出男女之情的喜欢，哪怕是一瞬错觉，也只会觉得是一直照顾的熊孩子终于被扳回了正常的生长路线，悄然长成了这一副偷偷惊艳世人的模样。


    在庄隆还在为自己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而感到心情复杂时，感觉这树枝足够粗壮宽大能容纳二人重量的苏韵，已经是开始寻找起了舒服的靠坐姿势。


    试了好几支分叉出去的枝条靠着都不爽之后，苏韵就将目光投到了旁边的同类身上：果然，工具枝条始终还是不如工具人靠谱。


    于是苏韵就毫不客气地想要把庄隆的肩膀当作是天然靠枕——可惜加上鞋才有140的身躯，没法靠到172的肩膀，这么依靠过去，差点没顺着胸膛滑溜而下摔出树枝……


    还是反应过来的庄隆飞速出手拉了她一把：“你搞什么？”


    “我有点累，想找点东西靠一下……”苏韵赶紧卖起了可怜。


    庄隆哭笑不得地轻戳了她眉心一下，这才稍稍向苏韵这边侧了侧身，把她搂到怀里：一来能替她遮挡春夜微凉的风；二来也能护住她，让她即使就这样睡着了也不至于跌到树下。


    小孩子就是需要睡饱睡足，才容易快高长大——不知不觉间，庄隆又冒出了这样的心理。


    不知道庄隆的心思在这一夜间几次千回百转，得寸就敢进尺的苏韵微微仰起脸，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下面唱的都是和歌，给我唱点我们华夏人听得懂的歌吧？”


    说得是足够娇气了，但那小模样确实可怜又可爱，看着这双倒映着灯光和夜樱的紫眸，庄隆发觉自己还真的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即使自己同样有颜值，照样也是扛不住这世间人均颜狗的隐藏属性。


    何况面前的对手还附加了“人类幼崽”的超强buff加成。


    于是庄隆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带回忆之意地应下了苏韵的请求：“那我给你唱一首家乡的小调吧，以前我也会唱它来哄师弟师妹睡觉……”


    “来吧。”苏韵挪了挪身体，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依靠着准备听歌。


    美人美景梦幻夜樱，要是她再大几岁，这应该就是罗曼蒂克的一个故事开端了。


    这么想着的苏韵，忽然就听到了庄隆用他那一说粤语就特别软糯的声音腔调，轻声地唱了起来：“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花了极强的自制力把“有病病”三个字咽回了肚子里之后，抬眼看向转眼就已经唱到了“虾仔你快高长大啰”的庄隆，苏韵的表情经过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凝结成了一脸的无语凝噎——


    帅哥，你再这样把自己的画风往男妈妈那边拐的话，你迟早都会失去我这个宝宝的！


    第75章 第75章：奥斯卡提名


    夕阳的余晖下, 成百上千朱红色鸟居所构成的通道就宛如神话之中的壮丽幻境，一路奔跑而去，那些斑驳的光影掠过眼帘, 让人莫名就有了一种安心静宁的意蕴。


    只要完美地演绎着“小千代”跑完这一趟，她在这部电影里的戏份就全部拍完了。


    这么一想，苏韵脸上本来就是剧情应有的笑容便更加灿烂, 运用着走位和摄影技巧的联合，尽全力在摄影机里展示出这一幕最完美的演绎。


    确认这一次所捕捉到的画面已经远超心中所设想的原计划, 黑泽明便终于是决定拍板收货, 然后招呼全剧组准备收工。


    不过，说是电影里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 但苏韵这个人还是不能一下子就走的：除了要等待这些前期拍摄到的素材洗印剪辑之外，各种各样的后期制作也还是需要她的参与。


    比如把山口百惠饰演的少女时期女主角和吉永小百合饰演的艺伎时期女主角的眼瞳改色，将其改为和苏韵一样的浅灰蓝紫混色——这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就已经是一项超级大工程。


    当然, 这对于自带系统金手指外挂的苏韵来说，工程量不算大，主要还是伪装起来繁琐麻烦。


    她之前搞到的4004微处理器肯定是胜任不了这个工作量的，所以电影拍摄准备的时候苏韵就已经和黑泽明、岩崎峰子那边谈好, 花高价跟英特尔定制了二十枚Intel 8080芯片。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 这未来的CPU巨佬，现在的核心业务是做内存, 接这单接得还挺不情不愿的。


    至于为什么，它这么一个内存大厂会转变成研发中央处理器的？那就不得不提曾经被苏韵打过脸的那家Busicom计算器公司了。


    当初英特尔因为市场固有思路不接受新技术、产品工艺水平不够良率低这两个原因, 产品销路一直都不太理想, 以至于都是靠烧投资支撑着, 也就是拉关系接到了Busicom的订单才挺了一阵。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英特尔把霉运通过订单传给了Busicom, 芯片研制出来之后，又轮到Busicom资金出问题，只得放弃以芯片专有权的方式来减免部分货款，然后就阴差阳错地促成了英特尔销售芯片来弥补损失。


    但英特尔还是抓不住这股东风，照旧一头扎在改善MOS内存生产工艺的坑里，挖都挖不出来。


    听闻英特尔把即将揭开个人电脑革命的序幕的第三款CPU、Intel 8080扔在一边爱理不睬，让手里的Altair 8800还是个低配魔改版的苏韵大呼暴殄天物三声，就差没亲自搭飞机飞过去，抓住那群没眼光的高层一通摇晃加责问了……


    左催右寻的，花了好多时间总算是凑齐了材料之后，苏韵这才埋头进砌机大业里，以这些砌好的初代个人电脑作为系统金手指的掩护来浑水摸鱼。


    借着浑水摸完鱼，这些机器她还能从中吃点“回扣”，扣下几台的材料给自己以后砌机用……就很爽！


    苏韵正美滋滋地这般想着的时候，蒲池法子突然就气喘吁吁地推开了房门：“玛丽，他们说有什么大消息来了，让你赶快出来！”


    苏韵一头雾水地被蒲池法子拉着走出酒店大厅，顿时就发现了黑泽明居然难得地停止了忙碌的电影拍摄，反而是带着大半个剧组的人坐在大厅里。


    听到脚步声，一群人齐刷刷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看了过来。


    苏韵脚下一顿，惊得差点没飙出中文来。


    还好心理素质够好，停在原地勉强平复一下，她这才用日语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46届奥斯卡提名出来了。”黑泽明缓缓回答道。


    “所以？”听到是这个消息，苏韵反而平静多了。


    “你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在所有提名人中是最年轻的一个！”庄隆补充解释道。


    苏韵这下是更平静了：“哦。”


    “你没什么感觉吗？”三浦友和忍不住开口发出了全场所有人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的提问。


    “挺惊喜的，我以为他们不会给我呢。”苏韵说着，又无所谓地摆了一下手，“不过估计也就是止步于提名了，所以已经知道结局，那就不需要再想什么了。”


    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知道会气得多少奋斗一生都只为那个奥斯卡小金人的怨夫怨妇们头顶冒烟……


    但苏韵是真的没觉得多大惊喜：《人工智能》这么超前而且又混淆了文艺性内核的爆红商业片，许多人都预测在其中表现十分出色的她，能不能凭此拿下一个奥斯卡提名的了——如果她是白色人种，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惜，传说中的玛丽·苏是个黄皮肤的亚裔。


    因此那些预测，也只是变成了观望，而不是支持和鼓励。


    直到这一届奥斯卡提名名单的公布，众人这才发现这一届奥斯卡多了不少创新。


    第一个，就是暂停了视觉特效奖项的颁发。


    这个消息一出，之前大多数人认为苏韵能和库布里克并列、拿一个“最佳特殊视效奖”之类奖项的这个猜测当即就被打破，使得本来对《人工智能》的特效场面惊艳不已的大众颇为扼腕。


    第二个，就是《驱魔人》这部抢占了巨额票房、成为73年北美票房年冠的恐怖电影，不仅拿下了历史上第一部 以恐怖电影类别被提名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先例，并且还接连提名了多达十项奥斯卡提名；和大众看好的剧情电影《骗中骗》的十个提名平齐。


    第三个，则是最佳女配提名里，有着足足三个童星：《驱魔人》的琳达·布莱尔生于1959年1月22日，今年15岁；《纸月亮》的塔图姆·奥尼尔生于1963年11月5日，今年10岁；而《A.I.人工智能》的玛丽·苏生于1964年10月1日，虽然号称是10岁，但按照西方算法未过生日不添1岁的算法，提名时严格来算是只有9岁！


    其它的小创新不足以一一提及，但只就这三个，已经是震撼到了无数获悉这份提名名单内容的人。


    尽管1955年就已经有凭《玫瑰文身》获黑白项最佳摄影奖的华裔摄影师黄综占，但认真算起来，黄综占在获奖时乃是美籍华裔的身份；而苏韵虽然出身被租借出去的英属香江，她却始终算是华人！


    所以这是第一个获得奥斯卡表演类奖项提名的华人！


    综上种种原因，即使苏韵对这个提名真的没多少想法，国内外那些闻风而动的人，却是已经蠢蠢欲动。


    例如远在香江的佳和老板邹运华，当夜就坐着飞机打算来抢人。


    不过让他意料未及的是，苏韵早就被黑泽明和岩崎峰子安排好了假期：全面暂停了她在《艺伎回忆录》的后期制作工作，只希望让她全心全意地投入4月份即将举行的第46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里。


    毕竟就凭这一个提名，苏韵的身价就已经压下了另外两个不同时期的女主角演员。


    如果能运作得出一个最年轻的奥斯卡女配的话，他们这一部《艺伎回忆录》，才是真正的星光熠熠。


    要不是作为老板的邹运华亲自过来，他们都打算自己上手帮忙了——就这样，拿过奥斯卡最佳外语奖、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和银狮奖、以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最佳影片提名的黑泽明，也是十分知无不言地给了邹运华不少以往的经验建议。


    这一部《艺伎回忆录》是黑泽明经历死亡边缘、重新振作起来的作品，以他这种精益求精的心态，自然就是能做到多好就要做到多好。


    不管是商业票房还是艺术评价。


    现在有着苏韵这一个能极大程度提高票房和其他评价的机会，可不得是拼命输出？


    由此可见，一个足够分量的国际性奖项，是多么能影响一部电影的各种项目——特别是票房这一项。


    乃至于那么多电影从业人员为此而疯狂。


    一群心里热火朝天的狂人里，反倒是苏韵这个最主要的核心人物最是淡定：因为她知道，就算花大价钱运作，她也很难打败其它的提名者、勇夺一个小金人。


    再说，除了因为是知道获奖几率太小而淡定之外，在外人眼中看着是十分重量级的奥斯卡奖，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才是她淡定的根本原因。


    也许那些以演艺事业为终生奋斗目标的真正演员会把奥斯卡小金人当作是演艺生涯的一个完美结局；但在目标是成为东方好莱坞幕后棋手的苏韵看来，这顶多就算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不错的支线，打通了只能获赠一些挺值得纪念的剧情CG和称号道具。


    如同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运作，那就得花绝对让人心疼的大价钱和另外的提名者争，而且还极有可能争不赢，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超前地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表演一个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运作，又得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也许是“最年轻的奥斯卡获奖者”、“第一个获得奥斯卡表演类奖项的华人”等绝版称号就这么溜走。


    “争，为什么不争！”带着苏韵回到香江佳和公司会议室里的邹运华一咬牙，“虽然华纳那边极有可能推《驱魔人》那个小主演，但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不拼这一场绝不甘心！”


    自从他离开赵氏的那一日起，他这些年的人生，就是一场场的运气比拼。


    所幸，从吕少龙到苏韵，他都是险之又险地赌赢了。


    如今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哪怕拼尽整个公司能用的流动资金，他也要赌这一把！


    得到了邹运华的全力支持，苏韵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马上飞美国制定计划。”既然是答应了去拼搏一场，苏韵自然也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好，你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好，我这就让人定机票。”邹运华也是十分利落地开始了准备。


    离开时，苏韵忽然又看到了正在收拾办公桌的邹运华不小心转到她这边面向的一个照片摆座。


    上面是两个肩靠肩搂在一起笑容灿烂的男人，姿态看起来就是十分要好的好朋友好兄弟。


    其中一个是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不少的邹运华，而另一个……


    却是那次她在银山温泉小镇那里，见到过的那个沉默寡言至极、眉目之间亦沉郁重愁的男人？


    第76章 第76章：争


    听到苏韵这个疑惑, 邹运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看了一眼照片，神情颇有些怀念往昔的意思解释道：“你当然是不认识他的——他叫赵励英, 是赵氏兄弟公司当年的总经理。”


    “当年的赵氏兄弟公司的总经理一职，可不像现在只是个虚有名头的空职，而是实打实的重职。而在这个位置上的, 就是赵日赋当年最最看好的侄子赵励英。”


    “你可别看他比我年轻那么多就小看他，像赵励英这种从小有这方面天分而且家里就是做这行的人, 自小耳濡目染得到的经验堪比十几年的老员工, 比起我这种读完书才投身这行的，绝对要厉害得多。”


    “在当年的时候, 我都只能算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新人’。”


    “因为赵家对儿孙辈的培养遵循着旧时代大家族的传统习惯，以兄弟将各自的子女对调抚养的‘对养’的方式来培养下一代。所以，赵日赋二哥所生的赵励英就交由赵日赋在香江培养，而赵日赋的儿子赵励明则是交由三哥在新加坡培养。”


    “赵日赋对赵励英十分器重, 一度把他当作是赵氏的接班人，而那个时候我作为副手，有他在的话，根本就越不过去。”邹运华笑了笑, “当然了, 我也是明白像赵氏这样的家族企业只会传给自己人，所以当时也没有多想。”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 赵日赋和他二哥闹翻了之后，他二哥居然会强迫赵励英辞职, 以至于他远走东瀛。”


    “东瀛？”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苏韵定了定神, 继续聆听。


    “是呀, 因为香江他待不下去，新加坡也回不去，两边都不是人，只能去别的地方了。”邹运华沉浸在回忆中，也没有注意苏韵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佳和院线里将近一半的戏院，也是在赵日赋几兄弟的斗争里渔翁得利，从赵日赋他二哥手里的赵氏父子影业买来的——为此，赵日赋对他这个二哥和这个曾经最看好的侄子都有了不满。”


    “不过在当时，我其实还没想到那么长远，只是想着赵励英一走，我是不是有可能转正了？”邹运华叹了一口气，“为了争到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我还做了不少努力，可惜那时的赵氏早就已经在我们这些人的辅助下，打败了从前的所有对手，一家独大到失去了从前的斗志和开明……”


    “所以在赵日赋把那位方女士安排到公司里面之后，我就知道——就算你一个打工仔再怎么努力，也是不会成为老板的自己人的。”


    “于是我开创了佳和。”


    苏韵深有所感地点点头：的确，打工人基本都只会是一辈子的打工人，想要做老板，最容易走同时也最难走的路就是抛弃前尘破而后立。


    “但是新生的佳和在赵氏的攻击之下，其实是很艰难地在险中求生，直到你师父从美国回来，加盟进来之后，佳和这才逐渐走上了正轨。”邹运华说到这里，眼神复杂地看向了苏韵，“少龙当初的心愿就是打入荷里活，但如今他这个样子……”


    “你是他的徒弟，你也在我不知道该说是好运还是实力的驱使下，成为了香江第二个能在荷里活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即使你还那么的年轻。”想起从前佳和初初创业时的艰难以及和吕少龙患难与共一路同行的交情，邹运华难得地对苏韵这个孩子敞开了心扉，“之所以我会这么支持你去争奥斯卡，除了是为佳和之外，也是为了少龙。”


    “我明白的。”苏韵再次点了点头。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那就最好不过了。”邹运华也点了一下头，然后招呼苏韵起来，“趁我们还没有出发，你去探一下少龙和家人吧，这次可能会在美国待一段时间。”


    “我知道的。”苏韵应了一声，然后又问，“对了，我之前拜托你帮忙在我家装越洋电话的事，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呢？”


    “已经和电话公司那边交涉过了，再过一个礼拜左右，应该就能给你装好越洋电话了，到时你就可以随时打电话回香江的家里，不用总是心里挂念着。”邹运华回答道。


    这年头越洋电话不止装卸，就是使用时都是贵得很。佳和会装它最主要都是为了方便和外地外国的工作交涉，像苏韵这种装给家庭使用的，几乎能称得上一声烧钱。


    不过她年纪还那么小，而且本人和家人也都能赚钱，这么一想过来，倒也不算什么坏毛病。


    因此邹运华就答应了帮苏韵这个忙，顺带也方便佳和偶尔有什么事情要找人的话，也能多一个方法联络到她。


    得到后方的保证，再次放心不少的苏韵就在拜访了师父吕少龙和契爷许顾杰家之后，又和家里叮嘱了一番，让他们有事就打越洋电话找她。


    最后，忙活好一切的苏韵，就又一次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飞机上，坐在旁边的邹运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苏韵：“对了，你需要我帮忙准备去颁奖典礼的礼服吗？”


    即使只是个提名，也是能上全球直播的级别。


    那么一来，苏韵再怎么天生丽质也是需要外物的加持，才能对抗那些为了这个颁奖典礼而花了大力气准备的人。


    而童装礼服本来就难买，一般来说，香江这边惯例是会提前找手工好口碑好的老裁缝专门定制。


    那些豪门和上流阶层，每年在开这样那样的派对前，就经常会找人定制各种尺寸的礼服和珠宝，供家里的太太、小姐穿戴。


    “我邻居家就是做制衣厂的，而且阿婶本人还是个老裁缝，我这次回来，就画了设计示意图让她帮我做。”苏韵说着就把一个随身带着的小本子打开，给邹运华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画，“都是自己人，他们会给我准备好料子的。”


    看到上面那好几条标注了各种各样关键词的小礼服裙，深色浅色古典现代等好几个风格都各有一份，邹运华这才嗯了一声：“那我让人帮你准备一点搭配的珠宝首饰，到时叫他们连同衣服一起送到美国那边。”


    看他这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模样，苏韵笑着应了下来。


    到了美国入住酒店之后，苏韵趁着还未到和华纳交涉的时间，又从系统那里寻摸来了从前的颁奖典礼看看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吓一跳：那时候的场地化妆什么的，以这个年代的眼光来看算是高大上，但对经过后世各种美轮美奂舞台效果洗礼的苏韵来说，就……挺简陋的。


    但是简陋，却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的想法，可能为了炫耀最近几年投入使用的分屏直播技术，在颁奖时，提名者都会有一个个人专属小屏幕来记录下他们的现场反应。


    而没到场的提名者，则是会用一张照片代替。


    看着画面上几个会动的动态彩色小屏幕里夹着一两张遗照一般的静态黑白照，苏韵后怕不已：还好她选择了拼搏争取和到场观礼。


    不然，到时转播到最佳女配角时她一张“遗照”放到电视机屏幕上，说不定会有为了噱头而丧良心的媒体，一通骚操作让她像某车祸奇侠长野桑或者某漫天死讯卓小姐那样，被各种传意外了……


    第二日，苏韵和邹运华来到了华纳纽约总部这边，开始就争取奥斯卡奖的问题进行交涉。


    然而，听闻这两个香江人居然想让华纳帮忙争取最佳女配角的奖项，会议桌对面的负责人脸色当场就是一变。


    “你们知不知道，之前1月的金球奖，《驱魔人》的琳达·布莱尔已经拿到了一个最佳女配？”现在金球奖一般视为奥斯卡的风向标，因此负责人啧啧两声，显然是对他们的异想天开感到无比可笑，“就算没有琳达·布莱尔，《纸月亮》的塔图姆·奥尼尔也拿了最佳新人……而《A.I.人工智能》虽然票房不少，但在金球奖这里却是颗粒无收。”


    不知道苏韵这孩子是怎么混到的一个奥斯卡提名，但她这么一个黄皮肤的孩子，一个奥斯卡提名还不满足吗？！


    要是她是个白皮肤的孩子……不，哪怕只是个黑皮肤的孩子，就冲她这个年龄和演技，也许华纳都可能会考虑将资源集中在她身上了。


    偏偏人世间总是不那么如人所愿的，即使所有人都承认她的演技不亚于其它竞争者甚至容貌还远超不少，但就这一个身份问题，就能让她在金球奖那里折戟沉沙。


    “我们佳和这边能出200万美元。”邹运华姿态甚至是有些低微地把自己这边的条件摆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后世公关大战拿钱灌水的时候，200万美元这个价钱换一个最佳女配，也“亏得”苏韵是个华人。


    否则换了其他的提名者，折个一半都有人愿意接。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也不好说太明白，你明白吗？”华纳向来不缺钱，而在这一届奥斯卡里他们是选择了花费大价钱和动用人脉来给《驱魔人》造势，那就绝对不可能再分散精力给另一部电影。


    “就算我们不选择琳达·布莱尔，也不可能选择你们的玛丽的。”看对面苏韵的落寞神情，负责人难得有了些于心不忍，“奥斯卡评奖需要投票，而你的对手塔图姆·奥尼尔，她的父母都是荷里活著名演员，人脉颇广……你明白了吗？”


    苏韵跟着沉着脸的邹运华出来的时候，也是碰巧遇到了跟着母亲过来这边的琳达·布莱尔。


    之前苏韵帮过《驱魔人》弄过后期特效，两人算是见过面的君子之交，于是布莱尔就挥手冲苏韵打了个招呼。


    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但又不是胜利者的炫耀。


    反而是同为“弱者”的无奈。


    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少女，同样也是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只是因为电影被选择了，所以就搭上了被华纳造势的顺风车。


    从华纳这边讨不到好之后，邹运华却是没有放弃，马不停蹄地又带着苏韵去了老牌经纪公司WMA。


    钱他们这边有的是，但人脉这东西却是无法和这些原生于此的公司和人相比，那么就只能求助于这些在好莱坞盘根错节的老牌大公司。


    结局当然也是很明显的，又一次碰了壁。


    不过，奇怪的是，有人根据他们的信息找了过来。


    “你说，你不是以WMA的名义，只是会使用你个人和朋友的能力，来接我们这一单生意？”本来看到名片上标注是总裁助理职务时还满心欢喜的邹运华，一听到来人表明真实意图，立刻就再次沉下了脸。


    即使是个总裁助理，接私活的成功率能有多高？


    准备甩手走人的邹运华，忽然被苏韵一把拉住：“别走，我觉得可以相信他。”


    说这话的同时，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那张名片。


    迈克尔·奥维茨……


    未来能与WMA匹敌的、CAA的创始人。


    第77章 第77章：一战成名（二合一）


    “准确来说, 现在才开始公关，已经是很迟很迟了。”确认邹运华被苏韵拉了回来，奥维茨缓缓开始给二人分析起目前的情况。


    一个奥斯卡奖项能给一部电影重新注入多少活力, 以至于各大电影公司和经纪公司都早早就开始制定起了专门针对它的策略。很多时候甚至都是在电影未上映时，就已经开始花费大价钱雇请公关公司进行公关。


    不过，面前这两人极其幸运的是, 这一届奥斯卡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要搞这么多的创新，接连不断地给出了一个又一个历史性的创新举动。


    借着这股东风, 面前的小女孩不但混到了一个女配提名——也许在努力之下, 是真的能成为一个奥斯卡的历史记录。


    “一般情况下，奥斯卡的公关都是会选择那些有名的公关公司, 但你们的对手是背靠华纳的琳达·布莱尔和家庭背景优秀的塔图姆·奥尼尔，那么即使花再多的钱，也很难有公司愿意接下你们的这个生意。”奥维茨知道生意有望，因此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提出了与正常公关方式完全背道而驰的计划。


    “每年一到颁奖季的时候，那些评委老头老太们就在家里接收从各个地方寄给他们免费观看的参考录像带。所以一年那么多部参评影片，这些评委基本也就是挑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影片来看，最后凑够数就凭印象投票——这就是奥斯卡的评选方式。”


    “那么多的评委, 明面上看来基本是能保证公正……但是金钱是万能的。”奥维茨缓缓地解说着, “那些公关公司会追踪每一个评委对电影的个人喜好，提前进行分析和判断, 然后再会去游说那些立场比较中间的、有可能摇摆的评委，拉他们的票。”


    “我可以最大限度地帮你们把那些已经被华纳和奥尼尔家族拉到的票筛选出来, 然后将所有力量和资源, 放在那些有可能摇摆的评委那里。”


    “那么你怎么能保证, 你帮我们游说的那些评委是有可能摇摆的呢？”邹运华忍不住提出了疑惑的地方。


    “WMA有个训练新人的著名‘收发室’, 我和我的朋友们就是在那里，上了职业生涯的最初一课。”奥维茨十分认真地解答起来，“所以，我们掌握了许多也许连那些大人物和高层都未必能全部掌握的‘资料’。”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苏韵恍然大悟地一点头。


    对手们财大气粗，所以走的是光明正大的明路；那么他们就只能另辟途径开山劈石，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特色道路来。


    那些名气地位在评委里比较高的那一批，是必然会被对手们笼络。因此，那些相比之下没能受到这种拉拢待遇的相对中下层评委，说不定就能用上奥维茨的方法，以小博大。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就是这样的拉票方式？”这一边，听完奥维茨所给出的那些四处跑宣传、寄录像带偷偷附送一些“周边”小礼物、追着评委行程投放广告、雇佣水军吹自己贬对手甚至是让苏韵亲身上阵卖萌博好感的拉票计划，邹运华只觉得是瞬间有种梦想破灭的晕眩。


    一个闻名世界的大奖，拉票的方式也是怎么就和他们香江和其他公司开撕时的操作差不多？


    “一直以来，奥斯卡就是需要公关操作的，许多获奖都有来头——有人的第一次拿奖是补偿上一次的落选，也有人的获奖是打苦情牌……”奥维茨再次解释道，“例如第33届奥斯卡，伊丽莎白·泰勒就是以生病为由，让团队打苦情牌，以至于她当时的强敌雪莉·麦克莱恩在颁奖典礼后无奈地说，自己其实是输给了一场气管炎手术。”


    从奥维茨那里得知到那么多的古早八卦，长了不少见识的苏韵不住点头：本来还以为奥斯卡是后期才让公关操控得厉害，殊不知，原来前期也不是全凭实力演技的……


    这么一算，看来不管那个时期，奥斯卡的公关操作都是此起彼伏，兼且花钱如流水。


    也就是早前时期的参选者大多都有拿得出手的实力，能用成绩堵住质疑者的嘴，让大众相信他们是从一群“很好”里面，打败其他对手脱颖而出的“最好”。


    “你觉得，他们真的信得过吗？”邹运华私底下偷偷问道。


    “你不觉得，他们很像你从前吗？”苏韵反问回去，“也是看不惯原公司的自大自满，所以想自己搞创新——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微乎其微的可能的机会。”


    想起自己的往事和这一轮过来本就是豪赌的原意，邹运华沉默了下来。


    “如果你们确实还未想好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们推荐一些中小型的公关公司。”奥维茨十分有耐心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可以再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东西，然后再决定也不迟。”


    听到这里，邹运华抬起头，咧嘴一笑：“不用了。”


    当初他就是知道大型的公关公司基本不会接这个生意，而中小型的公关公司既也没有这样的人脉资源，兼且他也是只对那些大公司有点认识，才会病急乱投医地找上WMA这个老牌经纪公司。


    “你的思路和口才都太完美，我决定和你合作这一次。”和苏韵交换了一个眼神，邹运华最后拍了板。


    一场互相试探的交流结束，双方终于是签订了合作的合约。


    接下来的，就是开始针对性地按照计划执行工作任务。


    于是苏韵就赶紧按照计划，肝出了一批以泰迪熊为主的短片广告，然后又自费让泰迪熊的合作厂商赶制了一批小泰迪熊，作为“周边赠品”使用。


    材料基本准备妥当，资金也在邹运华的安排下陆续到位之后，奥维茨和他的四个朋友立刻也是加班加点地开始了工作。


    从搜集资料到各处游说，他们这一群算是平均年龄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这么暗暗利用着自己从工作中学到和得到的东西，开始了连这个年代骚操作颇多的公关公司都意想不到的骚操作。


    “加油，这一单生意我们能赚2万美元，然后再努力多攒一些，我们就可以炒了公司，自己做老板了！”五个年轻人早就对自满的WMA有了意见，这一次偷偷冒险接下苏韵和邹运华的私活，也就是为了攒出开一家新公司的起始资金。


    于是乎，这一个月之中，不少评委就从邮箱里收到了比其它免费包裹更大、更厚实、分量更重的新款免费包裹。


    因为美其名曰是电影周边，那些小礼品就光明正大地游走在了礼品与赠品的边缘，卡在了赠送和贿赂的分界线上，端的是理不直气也壮：你能说我这个印着可爱泰迪熊的烤火鸡盘子和毛茸茸可爱泰迪熊钥匙扣等小东西是贿赂吗？那个煞笔会送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去贿赂那些有钱有地位的评委们？我这个就是周边啊！周边啊！


    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狡猾送礼，花费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在面对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份只有录像带的包裹和装满了“心意小礼品”的加码包裹，大多数人会对哪边多一点好感，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除了集中轰炸塞爆评委的邮箱之外，那些日常活动场所，也是成为了苏韵他们的兵家必争之地。


    靠着奥维茨和他的小伙伴们的口才，以及苏韵开了系统金手指的肝力，各种各样的店铺都被苏韵等价交换地“帮忙”做了宣传海报和宣传广告，务求就是用人工智能泰迪熊全方位全范围包围。


    这么一通病毒营销下来，餐厅贴满了泰迪熊的端菜海报、书店立起了泰迪熊荐书立牌、文具店推出泰迪熊系列文具、巴士车刷上了泰迪熊图案……凡是肉眼所及之处，憨态可掬的泰迪熊就无处不在。


    还别说，靠着苏韵自费加系统金手指帮忙做的海报效果，那些（PS过的）菜式印刷出来之后，就是要比他们从前找专门店家印刷的效果要好。


    两家店之中，一边制作精美的彩色泰迪熊端菜海报，一边是印刷得不怎么样的正常菜式介绍海报，不管老少，大多都会下意识选择卖相更好的那边。


    而且苏韵还又肝又氪，不但一周海报不带重样制作还是免费提供，店家付出的代价只是需要帮忙在店里贴海报和偶尔投放特别制作的短片广告——这样的互惠互利方式在短短时间内，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合作者。


    偶尔有点空闲时间，她甚至也不闲着，抱了厂商给她特别定制的正常比例泰迪熊就去各处店铺逛，到处卖萌——短片广告里除了从电影剧情里剪出来的精美MV，也有泰迪熊打工赚钱养小主人的可爱CG动画，剧情内容就是十分简单的小故事：没有家没有妈妈的泰迪熊和小主人可怜兮兮地到处打工赚钱，收工时就默默数钱贴贴，盼望着能找到妈妈和家。


    她抱着的泰迪熊是准备在之后在圣地亚哥漫展做嘉宾的特制品，会发声说谢谢和拱手致谢，这么一路走下来，是真的挺像个卖艺的可怜孩子……


    评委之中多数是有了一定年纪的，而且里面还是白人男性居多；所以她就唯有是展示“人类幼崽”的超强加成buff，才能勉强来抵消人种和性别的劣势。


    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个挺搞笑的小插曲：苏韵宣传到新泽西那边时，顺便又去探望了汤姆一家。


    汤姆家最小的妹妹玛莉安看到苏韵，顿时就一脸自豪地说道：“汤姆欺负你，我帮你报了仇，现在学校里好多人崇拜我！”


    苏韵不明所以地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位姐姐，这才从她们哭笑不得的解释里得到了这些话的真正内容：投放各处的MV里，有一个是汤姆饰演的亲儿子角色欺负苏韵饰演的小机器人，所以那些和玛莉安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连同之前没看过电影的孩子，就新仇旧恨一起上，讨厌极了汤姆的角色。


    玛莉安借此“优势”，挥舞起小拳拳捶了亲哥汤姆一顿，引来一片同学的崇拜，让她在学校里特别的有面子。


    “她这样，你也陪着她玩啊？”苏韵听完，立刻也是哭笑不得地看向了汤姆。


    “反正也不痛。”汤姆摇摇头。


    “那你这一脸一身的淤青伤痕是从哪里来的？”苏韵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有人喜欢你，自然也有人不喜欢你——所以我教训了那些不长眼睛的人一顿。”汤姆老实地回答道。


    苏韵沉默了片刻，这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的汤姆捂着肩膀，疑惑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苏韵重新上路继续工作，也还是没能想出答案来。


    就这么一直忙碌到了月底，不少人都知道了《A.I.人工智能》这部影片的小主演居然会特别“无耻”地到处奔走刷眼缘刷好感的消息。


    有人感叹，有人惊艳，有人无语，亦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感叹的自然是想不到苏韵这孩子能如此放下自尊到处卖萌讨好，惊艳的则是有人从中发现了病毒营销的黑红之妙处；至于鄙夷的那些，多数都是觉得苏韵这种做法上不得台面，比不得她的对手用上电视宣传和专门举办观影会、酒会等正常拉票方式。


    听到这些回馈的苏韵呵呵一笑：人家拼爹拼妈拼公司，我什么都没有，只能拼熊了啊！


    时间在忙碌之中悄然而去，转眼之间就到了1974年的4月2日。


    第46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正是于这一日，在美国加州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


    这一届的颁奖典礼，在苏韵看来，就是漫天遍地的黄橙色调，从舞台到座位到墙壁都是一片的橙色夹杂些许金黄，比之前几届的配色都要辣眼睛。


    不过考虑到年代因素，这样辣眼睛的亮色，还要算是时髦……


    大概是为了展示内容的创新性，连这会场配色都创新得那么的另类。


    苏韵这一次进场走红毯，穿的是改良款白色丝绸立领小旗袍，底下修改了原本的旗袍样式为洋装蓬蓬裙的模样，乍一眼看去像是立领小礼服连衣裙，凑近又能发现其中的特色盘扣和小幅绣花图案，再搭配全套特别尺寸的珍珠发夹、项链和叮当镯一路走来，清脆空灵的叮当镯碰撞声不绝，仿佛自带BGM。


    这种既有传统韵味又有现代风范的范儿，顿时就吸引了不少闪光。


    这一个装扮，显然是她作为小机器人时穿白色连体服的超高配。既联动了所属的电影，又展现出了全新的模样，使得本来就曾经对电影里小机器人颜值有过惊艳感的人顿感耳目一新。


    无独有偶，琳达·布莱尔也是穿了类似《驱魔人》电影里面的浅色连衣裙；而塔图姆·奥尼尔则是一副小西服的偏中性打扮——《纸月亮》里面，她所饰演的角色就是因为生活艰难所以活成假小子模样的小女孩，在认识了男主角、有了“父亲”的教导之后，方才逐渐觉醒了性别意识，获得了成长。


    这一副三个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联动了所属电影角色打扮的画面，让两侧的记者们拍下了不少素材。


    进场之后，琳达主动过来凑到了苏韵旁边：“塔图姆这次的胜算很大。”


    “你怎么知道的？”苏韵看向她。


    “她父母之前做了不少动作，比起你那些，她的那些拉票手段不在明面上，但是却特别有效。”琳达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和无奈：倘若肉眼可见的吊打，她也许就心服口服了，偏偏大家都差不多甚至苏韵公认更胜一筹……


    但人和人，就是很难公平地相比。


    而且比起苏韵和她都是靠自己努力拼来的角色和成绩，塔图姆多少是依靠了父母的因素：尽管塔图姆在《纸月亮》里面的表演也是十分出色，但是这部电影的剧情，就是男主角和塔图姆这两个角色从一开始互相嫌弃，到在旅途中培养出了亲情的故事。


    剧情里，男主角并不是塔图姆的亲生父亲，但两人之间的“亲情”十分感人。


    现实中，男主角的演员瑞恩·奥尼尔，却正是塔图姆的亲生父亲——所以很难让人不相信，她在里面的出色演绎或多或少是因为这个现实关系的原因。


    “所以我宁愿是你拿，都不想她拿。”琳达本来已经有了一个金球女配，而且华纳这一轮的全力是推《驱魔人》和《骗中骗》争夺最佳影片，自知自己这个女配提名得不了多少资源，因此她是早就做好了陪跑心理。


    “尽力而为吧。”苏韵笑了笑。


    看到苏韵旁边座位的人过来了，琳达便赶紧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苏韵和琳达挥了挥手，转头一看，却是被来人那真诚还带着点害羞的笑容闪了一下。


    挪了挪让他坐进来之后，看他那时不时偷瞄这边的模样，苏韵只得主动开口：“帕西诺先生，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着什么？”被小孩子看了出来，于是这一届最佳男主角的参选者阿尔·帕西诺也干脆开了口，“有什么问题……不能私下解决吗？你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记下来的。”


    那一副专业和稀泥到恨不得全世界都是一团和气团结友爱的模样，看得苏韵有点哭笑不得：“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不是吵架，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就好。”帕西诺舒了一口气。


    “你刚才的样子，好像一个心理医生。”趁着现在有的是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于是苏韵说笑了一句。


    “是吗？”帕西诺也笑了一下，“他们都说我性格有点怪，要是别人批评我，我会记住那个人好几年，特别记仇——其实我只是不喜欢批评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批评我而已。”


    想不到这么个在好莱坞名利场里打滚多年的巨星居然有着这么中二的和稀泥想法，苏韵也是有点无语。


    转头和坐在另一边的邹运华说了几句，很快，第一个奖项“最佳男配角”即将颁发。


    颁发完这一个表演类竞赛奖之后，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技术类奖项也陆陆续续开始了颁发。


    来到最佳音效的时候，场外的示威者突然高举起了一个牌子，上面那“请将最佳音效奖授予尼克松”的大字标语，看得不止是现场观众，就连守在电视机旁边的观众也是忍俊不禁。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自由美利坚，调侃自家总统的事也就他们自己干得出来……


    这一个插曲过去，又颁发了最佳外语片奖给予法国影片《日以继夜》。


    接下来，就是苏韵的目标——俗语里相对于最佳女主角影后称号的“影妃”奖，最佳女配角。


    “塔图姆·奥尼尔——《纸月亮》！”听到男主持人念出这个名字，场内顿时静默了一瞬。


    最年轻的最佳女配角，果然还是一直大热门姿态的塔图姆……


    就在记者们开始思考起如何撰写破纪录的最年轻女配得奖者的文章时，女主持人接过了男主持人手里的信封，再一次凑到了话筒前，“玛丽·苏——《A.I.人工智能》！”


    听得第二个名字出来，场内顿时引发了一片细微的惊叹声：居然是双黄蛋？！


    众所周知，以奥斯卡奖的评选机制来说，很难出现两部影片票数完全相同的情况，所以也就罕见其它奖项那时不时会出现的双黄蛋、多黄蛋的场面。


    目前的记录中，在1933年第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曾经出现过一次影帝双黄蛋：《舐犊情深》的华莱士·比里和《化身博士》中的弗雷德里克·马奇因为符合了“如果两人得票相差小于3票，就会被认为是平局”这一项规定，所以两人同获影帝。


    但认真算起来，这一届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其实是票数更高一点的弗雷德里克·马奇。


    自此之后，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陆续修订了更成熟的规定，设定必须是同票才可出现双黄蛋，于是这个几率微小得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几率微小，亦不是碰不到。


    五年前的1969年，第41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妙女郎》的芭芭拉·史翠珊和《冬狮》的凯瑟琳·赫本就出现了一次相当罕见的真正同票，一起摘得了影后桂冠，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双黄蛋。


    而今晚这个第4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则是继五年前的最佳女主角双黄蛋之后，又一次极其罕见的最佳女配角双黄蛋！


    而且两位得奖者甚至还都可以称得上是传奇的年龄——本来以为塔图姆·奥尼尔已经是十分难得地刷新了奥斯卡历史上竞赛奖得主的最小年龄记录；结果不到几分钟，玛丽·苏直接就破了前者的记录，再一次刷新了竞赛奖得主最小年龄的记录！


    也就是说，这一届奥斯卡，出现了两个最年轻的最佳女配角！


    因着这个近乎奇迹的同票和两个人的传奇性，这一届颁奖典礼结束之后，不少报刊杂志都将这两个年轻女孩放在了一起对比。


    其众多的点评分析之中，不乏一些颇有见地的见解和评价：玛丽·苏这一个最佳女配角，除了是公关做得出人意料的厉害之外；也有几分因素，可能来自于她背后的那个“靠山”。


    虽然艺术理应与政治无关，但世界上所有东西总是不能如理想一般，脱离一切现实的关联。


    因此，在尼克松访华、中美的关系逐渐走向了正常化之后，玛丽·苏幸运地碰上了现在两国的关系是难得的“蜜月期”——那么，就会有不少评委在考虑到这一点上，给了玛丽·苏背后所代表的那一面红旗的面子。


    当然，除了靠山之外，本人的实力亦是至关重要：玛丽·苏这个年轻天才手里所掌握着的特效技术，同样可能让不少和电影行业有关的评委，也给了她这位未来的合作者一点提前的示好和优待。


    最后，这一届的双影妃，最广为人知的评价就是综合了两人的电影和现实，所得出的这一篇报道——


    “《纸月亮》是风格怀旧的黑白喜剧，以趣味盎然的剧情和自然流畅的表演再度向我们展现了好莱坞黑白电影的昔日辉煌；而《A.I.人工智能》则是未来派的科幻电影，完美融合了商业性和文艺性，用绚丽奇幻的特效技术与意味深长的内核思想，来探讨了人类和未来以及彩色电影的展望……”


    “从‘昔日辉煌’到‘未来展望’，好莱坞从来不会让有梦想的人失望！”


    许多年后，这一篇在当时获得众多认同的报道再一次被人于历史的尘埃里翻出时，结合起塔图姆“出道即巅峰”与玛丽苏“这只是开始”的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果然真的如其所料。


    昔日辉煌，终是随着昔日而远去。


    而未来展望，却是如她所代表的的那一面红旗一样，砥砺前行，再现荣光。


    第78章 第78章：得奖之后


    尽管这一届奥斯卡诞生了最佳女配双黄蛋, 并且还是同时出现了两个年轻得过分的小演员；但在接下来分量越来越重的颁奖名单出来之后，两人之前所吸引到的注视，顿时就减弱了不少。


    不是她们不足够夺目, 而是这个时代确实是神仙打架——从杰克·莱蒙荣获影帝，成为首位囊括了最佳主配角奖项的男星开始；紧接着就是格伦达·杰克逊亦再度于本届封后，追平了前辈费雯·丽的成绩；然后三获小金人的凯瑟琳·赫本也破天荒地以颁奖嘉宾的身份出席了这一次的颁奖礼……


    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款款而来, 现场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不过，足足长达三个小时的电视直播, 即使是再怎么精心策划算到一分一毫, 也是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料未及的失误，例如拿错信封到念错名字, 这些都只不过是小儿科。


    唯独是这一届奥斯卡，如此的出类拔萃——大家本来以为，颁发最佳音效奖时的那个举牌已经是足够让人无语，结果世间却是一山还有一山低（节操）, 在最后伊丽莎白·泰勒上台准备宣布最佳影片归属之际，一道肉色的身影突然就掠过了舞台之上。


    这个果奔猛男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大多数人除了勉强捕捉到他笑得灿烂的一排牙和嘴唇上的一撇小胡子之外，就是他手里比着的一个V字手势。


    这年头聚众活动不少, 天体果奔也不算什么稀奇甚至是大家都见怪不怪到喜闻乐见的事, 但勇于在万众瞩目的电视直播上蹦跶出来的，这还是第一个……


    主持人大卫都愣是被惊得愣神了一秒, 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打了圆场，和伊丽莎白·泰勒一起颁发了最佳影片的奖项给予本届大热的《骗中骗》。


    所以说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被这据说是由颁奖演出制作人精心策划的一场庆祝最佳影片颁发的闹剧一捣乱, 什么最年轻女配双黄蛋什么主配同囊什么再度封后……都不如这位艺术家粉丝的惊天一脱。


    当然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热衷于吃瓜看八卦。


    一想到苏韵在领奖时那一句脱口而出的感谢华夏的感言, 邹运华就是一阵脑仁疼：“当时给你写的领奖感言里面，不是没有这几个字的吗？”


    “但是这个奖确实是借了祖国的势，不然我不一定能和塔图姆一起站在上面领奖的！”苏韵据理力争。


    “我当然也明白这个因素，但你想感谢，可以在心里面感谢，甚至是之后捐钱给大陆都没有问题——不过就是不能这么直接在台上说出来，你明白吗？”邹运华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是……台岛那边的原因？”看到邹运华这个苦恼的模样，苏韵转念一想，似乎也猜到了根由在何处。


    “你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邹运华拿来一张报纸，上面那意为“第一个华人奥斯卡得主”的文字，深深地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脏。


    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邹运华这才给苏韵解释道：“你要明白台岛那边的情况……如果你还想回来香江拍戏的话，台岛这个市场是不能得罪的。”


    目前香江的两大院线里面，赵氏与佳和的海外发行能力是各有长处：赵日赋的赵氏兄弟公司依靠家族在新加坡的赵氏父子公司的余荫，能给予一部电影的最优待遇就是香江-台岛-东南亚的三地齐映。而佳和则是接受了当年香江国泰院线的“遗产”，在台岛拥有数量最多的戏院，再加上香江本地和东南亚的一小部分院线，能给予一部电影的最优待遇就是大范围的港台两地联映。


    一增一减，双方的最优待遇都是各有各的优势。


    但佳和比赵氏更加依赖于与台岛那边的合作，因此苏韵作为属于佳和旗下的艺人，绝不可以得罪那一边。


    否则就这么折去一半翅膀之后，饶是邹运华也难保她的港台票房了。


    不，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台当局封杀，除了再也无法在自己的家乡拍戏之外，可能还会影响到国际市场……


    “你要是站在红色的那一边，那么台岛那边的人就会合力抵制甚至是封杀你，那你的前途就很危险了。”邹运华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还好现在消息尚未能传回去，我尽量和那些媒体打好关系交代好，然后再尽快赶飞机去台岛那边疏通疏通……”


    “不就是台币，是美金难赚还是日元难拿？”无端只因一句感谢就被上纲上线，苏韵难得地动了真火。


    “苏苏，你要明白，这时期台岛就是港片的票仓——只要台岛那边不亏本，那么我们其他地方的所有票房都是赚的。”尽管知道苏韵自己能赚外汇因而腰板挺直足够硬气，但邹运华还是长叹一声，再次耐心地给苏韵讲解起了其中利害，“你那么年轻又犀利，我知道你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有时候，人就是不能太较真……”


    “听你邹叔的，别把你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其它的一切，邹叔都会尽量帮你解决，好不好？”


    看邹运华这么一个大老板都弯腰下来和她这样说话，虽然心知他除了关心自己之外也是为了佳和着想，不过苏韵也还是无奈地跟着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苏韵点了一下头，放软了态度。


    “乖，这样就对了。”尽管苏韵还是扁着嘴不肯“认错”，但邹运华也是颇为满意地露出了笑容：打心里说，他也是烦台岛那边的过分敏感和上纲上线。


    可惜，现在他整家公司、那么多的员工都是靠着这个行业吃饭，所以也就只能忍得一时是一时，赔着笑脸弯下脊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碗饭养家。


    “邹叔要赶飞机回台岛办事了，这段时间，你干脆就去东瀛那边，继续帮忙《艺伎回忆录》的后期制作吧？”邹运华试探着问。


    苏韵再次点了一下头：“好，不过接下来5月的时候，我还要去一趟法国的康城——奥斯卡今年没有视觉特效奖项，但康城那边有可能会有技术大奖。”


    康城的技术大奖，最主要还是给予幕后技术的突出者，乃是随机出现的不固定奖项。可能给音效、可能给摄影或录音或综合的其他技术，总之就是在电影技术方面，看相应的那一届有没有值得推崇的创新技术。


    如果这一年有足够出色的创新技术，那么就会有人向评审团劝说颁发。


    心知要是技术大奖的话，苏韵必然是会和库布里克这个大导演联名领取，所以觉得有人帮忙管着苏韵的邹运华也就放下了心：“好，到时你打电话回来，我让人给你安排。”


    好好的一场值得大肆庆祝艺术奖励被混淆上了政治方面的掺和，无端惹得那么多人都不开心——直到飞机降落到东瀛机场的那一刻，苏韵都还是觉得气噎。


    看苏韵在得了奖之后反而没有应有的高兴情绪，忙着赶拍戏的庄隆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一问，这才得知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难为你了。”这种事也是无奈，于是庄隆也只能用温和的目光以作劝慰。


    现在的形势就是那样的复杂而繁乱，苏韵靠着那面五星红旗的照拂获得了应有的尊重，自然就是会被另一边的青天白旗打压。


    “被这么一搞，我这段时间都不好回香江拍戏了。”已经在外面拍了两部外语片，苏韵也是有点怀念家乡和家人，因而她本来是还思索着回香江演点戏份不太重的角色，然后多争取出一些空闲时间读书学习以及陪伴家人的。


    可是苦恼归苦恼，风头还是得避。


    在东瀛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一直熬到了初夏5月后，踏在满地落樱的路上，苏韵再一次提着行李上了飞机，前往法国康城参加第27届康城国际电影节。


    对于港台译名的“康城”来说，她更为熟悉的这个城市的姓名是“戛纳”。


    可惜这些旧忆名词，都如烟云一般随着世界线的变动而悄然离去。


    苏韵到达康城时，从英国过来所以占了距离优势的库布里克，已经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来，我给你介绍史蒂文，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趣也很有想法的年轻人。”趁着电影节举办的时间不短，库布里克就把他最近认识到的斯皮尔伯格介绍给了苏韵认识，“之前和你说过的，未来梦想工作室的小天才，你目前正在拍摄的那条鲨鱼……应该很需要她的帮忙。”


    感谢了库布里克的帮助之后，现在才28岁的“年轻人”斯皮尔伯格友好地和苏韵握了握手，开始就他的电影《大白鲨》一事和苏韵聊了起来。


    一个康城电影节下来，苏韵不但如愿和库布里克一起联名领取了技术大奖，还和未来的票房巨鳄斯皮尔伯格谈到了2%的《大白鲨》票房利润分成。


    果然，斯皮尔伯格从这时开始，就是对演员吝啬对技术大方，哪怕剧组的资金已经捉襟见肘，也是尽量给予了苏韵应有的报酬。


    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大白鲨》这部电影是等着今年年底的圣诞档期上映的，但是直到现在才拍了一点点而且还有超级多技术难题未能攻破，以至于上映档期一推再推直接推到明年暑假……再不请外援的话，可能就得拍到明年年底了。


    请完了苏韵这个小外援，他接下来还得到处为追加投资而奔波，要不然也不会用票房利润分成这种预支方式来付苏韵的报酬。


    也就是说，苏韵现在进组，还得需要自费负责她自己的开销……


    回忆了一下《大白鲨》的影史地位和票房大致数据，苏韵也是好脾气地接受了先穷后富的设定。


    进组前因为考虑到年代的因素，所以作为外援的苏韵，是认为她十分明白和谅解现在的实拍特效技术和模型技术，是相对比较粗糙的。


    而这个十分温和的想法，截止在她亲眼看到了那一条名叫“布鲁斯”的大白鲨模型之前。


    她明白，投入拍摄使用的模型上面有凹陷和擦痕、有附着物和被盐水腐蚀的斑迹等都是正常，痕迹多一些，也是证明着这些模型的“身经百战”……


    但谁来告诉她，一条眼睛总是不听话地对在一起的斗鸡眼大白鲨，是如何能营造得出恐怖的氛围来啊？！


    她第一眼看到时就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好不好！


    第79章 第79章：大白鲨与海洋


    好不容易止住笑容, 苏韵冲旁边站着的斯皮尔伯格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没事，这个模型确实是比较差劲，有时我生起气来，也会骂它做‘巨型的白色人渣’。”斯皮尔伯格摆了摆手, 然后又走过去帮忙工作人员一起摆弄那条大白鲨模型。


    看他那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的和谐友好, 完全没有导演的架子, 苏韵暗自点了一下头：素闻斯皮尔伯格在拍摄的时候是一众片场暴君里少有的偏温和派，今日一见, 果然不假。


    当然, 她跟库布里克和黑泽明学习过的名头也是礼遇的因素之一：斯皮尔伯格是出了名的黑泽明粉丝，而东瀛那边的昭和系奥特曼造得有声有色，两相加起来，正正是对目前情况手忙脚乱的大白鲨剧组两项短板的强力补充。


    因为大白鲨模型在水箱里瘫着，苏韵人矮个小也不好凑得太近以免危险，于是就只能是尽量站在外围, 全面观察这个模型的问题。


    这三条大白鲨模型确实做得大，最大的一条目测估计有七米多长, 而每一条鲨鱼模型的移动也是起码要十来个人合力用机械臂操控，难怪拍了好几个月都还是一团糟。


    看着一大群工作人员在面前忙着给大白鲨模型清洗、修理、吹干、喷漆各种保养，苏韵便提高了声音喊起了斯皮尔伯格：“史蒂文, 我能去看看现在已经拍出来的素材吗？”


    斯皮尔伯格应了一声, 然后在旁边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从大白鲨旁边走了回来, 一边走还一边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我带你去看, 正好今天环球的制片人威廉·吉尔莫也要过来看目前拍好的素材。”


    看完了剪辑好的那些部分，还未来得及让苏韵叹一口气, 制片威廉已经颇为不满地瞪向了斯皮尔伯格：“你这段时间就拍了这些东西？而且还想跟我继续申请追加投资, 再次去海边拍实景？！”


    “是的, 在海里拍会更真实。”斯皮尔伯格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真实’是多么的花钱吗？上次你们一点经验都没有就敢让鲨鱼模型下水，结果连累得我请了一个潜水队给你进行打捞！我告诉你，史蒂文，这片子已经比原计划的档期时间拖延了4倍，而开销更是增加了3倍！”制片威廉气得都快要翻白眼了，“在水箱里面拍，才能会更快、更省钱！”


    “我当然明白，但我也真的对这部片子很有信心。”斯皮尔伯格回答道。


    制片威廉瞪了他一眼，接着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再次开了口：“对不起，现在的我只能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告诉我你要退出，我们会想个办法把现在花的钱弄回来；二是你乖乖待在这里，按照最后一次的预算数额老实地拍完这片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心知环球是不能再给自己优待的斯皮尔伯格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旁边被忽略在旁的苏韵一眼后，方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想留下来拍完这部片子。”


    “好。”制片威廉总算从斯皮尔伯格这里得到了想要的回复，顿时也就不再为难他，而是转头快步离开，准备回公司报告。


    “接下来可有得忙了。”苏韵一想起那堆乱七八糟的素材，眼前几乎就是一黑。


    “辛苦你了。”作为导演的，斯皮尔伯格也是知道目前这堆素材乱七八糟稀里糊涂，而那苦心制作出来的大白鲨模型更是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但没办法，技术和资金所限，这就已经是目前所有人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跟你说笑呢。”苏韵踮起脚来，轻轻拍了他一下，“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就是——如果前期能做得到的东西，那就绝对不要交给后期；如果前期有做不到的东西，那么请全部交给后期。”


    “还不能算是完全没救，就是麻烦点儿。”苏韵最后总结道。


    确认了问题所在，这一大一小就正式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之中，紧赶慢赶地赶出了大部分鲨鱼出场的特效镜头。


    但是再怎么好的补锅师，面对烂锅时也是只能勉强把它补到能用，而不是完好如新——像这类型立足于现实的深海恐怖片，对实拍特效的依赖性极高，哪怕苏韵使用系统金手指渲染出来的效果再好，也终归是缺少了实拍的那份天然质朴。


    因此斯皮尔伯格看完这一部分特效拍摄片段之后，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想出了一个法子：“将前期鲨鱼出现的镜头尽可能减少，到第二、不，第三幕戏再让它露面吧。”


    苏韵和工作人员讨论了一番，重新剪辑了一轮，果然就发现观感好多了：有时候，部分未知要比完全展露来得让人脑补。


    而欲盖弥彰的效果，亦是一直都比正面示人的效果要好。


    有趣的是，这原本是处于技术上不过关的无奈之举，在后来却是被不少人推崇成了一个优秀的悬念营造方式……


    然而当初事实的真相，不过就只是想要借着遮遮掩掩的手法蒙混过关。


    不过，尽量现在的剧组穷是真的穷，但斯皮尔伯格也没打算就这么敷衍了事，转头又去跑了几轮环球的公司，连同苏韵“仗义”出手追加的投资，好歹是凑够了外景的预算。


    因为外景是选在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景点：马萨诸塞州的玛莎葡萄岛。


    苏韵一边对照着剧本的描述一边翻着景点介绍，在看到上面十分热诚地介绍了该岛风景秀美，而且当地海床含沙量又高非常适合鲨鱼模型的实景拍摄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当是顺带去旅游了，正好现在夏日的艳阳已经开始向大地投放热量……


    不过旅游嘛，自己一个人去，就不是很爽。


    思及此，苏韵就走过去拉了拉斯皮尔伯格的衣袖，仰着头一副乖巧可爱状：“剧本里是不是有一个小男孩被鲨鱼拖到海里的剧情？”


    “是的，你有介绍吗？”虽然年岁尚轻但也是见多了社会上的各种规则和潜规则，苏韵这一开口，斯皮尔伯格差不多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我有个朋友，就是和我一起拍《人工智能》演马丁的那个——他形象和时间都挺合适的，让他过来拍几天？”只不过是要个龙套炮灰的角色，苏韵自认还是很有把握的。


    “OK，你让他调好上学和休假的时间，过来一趟吧。”考虑到苏韵对剧组的贡献和投资，这么一个龙套角色斯皮尔伯格给得十分爽快。


    于是乎，两日后全剧组的人陆续转移到马萨诸塞州的玛莎葡萄岛时，汤姆也是被他继父赛斯给送了过来。


    “交给你了，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汤姆。”赛斯低头看向苏韵。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汤姆别扭地站到一边。


    “我特意打电话给你，还帮你要了一个角色，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苏韵扁了扁嘴。


    这下汤姆可慌了，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所以才会这样说……”


    看他急得都忘了遮掩门牙的空洞，苏韵忍不住笑了开来：“跟你开玩笑的，主要还是我需要你——在剧组里面又闷又累，难得碰到出外景的好机会，还是旅游景点，当然得找我的好朋友过来一起玩了。”


    听到这些话，汤姆的嘴角才刚刚开始上扬，却又被苏韵接下来的一句话给破灭了笑意：“噢，你开始换牙了啊？难怪你刚才说话漏风呢！”


    “所以汤姆最近才会那么别扭，因为他一说话，玛莉安老是笑他——当然了，玛莉安昨天也掉了牙。”赛斯悄悄和苏韵说道。


    苏韵点了点头，忍住笑，带了汤姆父子进去酒店找到汤姆的房间让他们自行安置之后，就又回了隔壁的房间收拾东西。


    一件件地把行李分门别类地放好后，苏韵就再一次出了门，跟着斯皮尔伯格前去拜访格里高利·派克。


    《大白鲨》的原著小说结尾是致敬了《白鲸记》的剧情，以大白鲨在被渔夫刺伤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为它的结局。不过，斯皮尔伯格却是认为这样的结局不具备抓住观众的点，所以就和编剧讨论了以另一种方式来致敬：让三个主角之一的渔夫昆特，在放映《白鲸记》的戏院里面登场。


    但《白鲸记》电影的版权，在它的主演格里高利·派克那里。


    想到这个被誉为好莱坞真正的绅士的老牌巨星，苏韵多少对其有点憧憬和期待：既然两边都是好说话的人，而且斯皮尔伯格还特别有诚意地带上了之前已经拍摄好的片段让他审核，这一点点版权应该就不难要到了吧？


    毕竟斯皮尔伯格可是能收齐《头号玩家》所有版权的谈判巨佬啊！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格里高利虽然挺温和地接待了二人，但却拒绝了他们希望使用他的影片资料的请求。


    想不到居然会在格里高利这里吃了个闭门羹，两人无奈地回来僵掉了这一段素材之后，又只得重新讨论起了渔夫昆特的角色塑造。


    “剧本里，渔夫昆特到处猎杀鲨鱼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当年是护送核弹到广岛的船员之一，结果遭遇事故沉没时，同伴被鲨鱼猎杀了一大半吗？”苏韵抽起其中一个点，“但正常来说，鲨鱼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特别是大白鲨，除非是遇到脾气比较暴躁或者招惹到它们了。”


    斯皮尔伯格示意工作人员驱赶掉围在鲨鱼模型旁边问东问西的好奇本地原住民，这才转头看向苏韵：“所以？”


    “大白鲨的寿命多数高达七十年以上，而且基本都生活在深海——而电影里它却突然出现在近海处捕猎人类，也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苏韵指了指剧本，“要知道，海洋的污染总是伴随着生物的变异，这本来就是一个迫切需要探讨的深刻命题。”


    特别是四面环海的国度，保护海洋理应就是永恒的主题。


    “你是想说，电影里大白鲨无故伤人其实是受到了污染的缘故？所以渔夫昆特也正在为他当年的仇恨和失误在奔走赎罪？”斯皮尔伯格想了想，一手托着了下巴，“的确挺有意思的，这样不但解释了渔夫昆特的动机，也解释了鲨鱼突然发狂变异的原因了。”


    虽然这是一次正义的攻击，但造成的后果之大，亦确实是就连促使它们成功问世的科学家都不禁为这种可怕的力量而后悔。


    直至今时今日，这种可怕力量的各种运用，依然渗透在人们的生活之中。


    人们已经离不开它的运用，但亦应常怀警惕与敬畏之心。


    “而且，除了突显原剧情里的人性之外，也多了一道文艺性的内核。”苏韵说了一句，然后目光再次投向了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毕竟海洋是我们大家的，无论如何，都应该尽力保护好它。”


    第80章 第80章：夏夜趣闻


    最近的年代里, 战争的深渊、信仰的危机、经济的震荡以及叛逆一代的茫然，已经是成为了这一代人民内心深处的恐慌。


    无论是冷战还是蜜月，不管是美国还是世界，其实每一个地区、每一个人, 都无可避免地被笼罩在未知前路的可怕阴影之下。


    与此同时, 诞生的就是叛逆狂野火花四射的新好莱坞电影。


    但现在, 那些平静水面之下的危机，似乎亦随着上层政策的变动, 而放缓了到来的脚步。


    于是乎, 以《大白鲨》这种标志着好莱坞“伟大的平凡人”这一传统主题，就再次冒出了头。


    从库布里克之前的说法里，苏韵是自一开始进组就知道，斯皮尔伯格其实并不太喜欢这部未来会让他名利双收的《大白鲨》——因为他曾经有着的是做一个艺术家的梦想，而不是为了汲汲于名利，从而拍出一部又一部只为赚钱的流水线电影。


    毕竟还是个年轻人, 多少都带着点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


    不过，清高总得在金钱的打压下低头, 所以斯皮尔伯格才会为了环球“拍完这部电影以后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的这个承诺，投身到了《大白鲨》的拍摄中。


    不情不愿的人员加上技术不到位的技术，再加上缺乏相应的模型制作知识, 模型入水故障不断、周边人员清理困难等问题致使了多次重拍的恶性循环, 最后就必然会出现拍摄周期的不断拉长和影片预算的逐步升高这两个结局。


    好不容易熬过了资金和技术的危机, 现在正处于平稳的时期, 苏韵相信，提出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应该会很容易被斯皮尔伯格采取。


    而且, 原本纯商业性质的“普通人”冒险惊悚片添上了经久不衰的环保内核, 这也是与他本来不甘心拍摄纯为赚钱的商业片的想法一致。


    因此斯皮尔伯格在和苏韵详细商讨了一番之后，就在剧本中添补上了这一个小细节。


    有关这一个细节的补充，后世对此的评价就是：目光长远准确的伟大人物总是会对一切都常怀悲悯与畏惧之心，而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却只会顾及眼前的利益而不顾祸延子孙的警告。


    嘲的就是某些为了利益而造就了小事化大滔天巨灾、并且还不愿承认不愿道歉不愿补救，只想着拖上全世界一起下水遭殃的脑残。


    当然了，这个时候的苏韵等人，尚未能知道后世的现实竟要比虚拟的故事都要“精彩”。


    目前，在斯皮尔伯格因为得到了足够的投资而开始重新编排起剧本的主线和细节时，一名反对者跳了出来。


    “我承认，苏的细节补充得不错，但结局的修改我并不同意。”说话的人正是《大白鲨》的原著小说作者彼得·本奇利，因为是原著作者的福利，所以他就在片中客串了一位报道海滩盛况的电视记者，算是过了一把亲眼目睹自己的文字故事即将会变成动态影画的瘾。


    “既然你们无法打动格里高利·派克，那么原本的结尾致敬情节就不应该修改——否则这就是对作品的亵渎！”本奇利看完修改后的结局，顿时展现出了自己的不满之意。


    “但这样修改后的结局有爆点，能更好地抓住观众。”斯皮尔伯格耐心地解释道。


    本奇利扶了一下眼镜：“所以呢？爆点就是所谓的大白鲨被气瓶爆头的情节？这完全就不符合实际！”


    “但影片本来就是脱胎于实际而又脱离于实际。”苏韵插话进来：扪心自问，她是更喜欢斯皮尔伯格修改后的结局的——无论是作为一个观众还是作为一个电影从业人员，气瓶爆头的影音刺激绝对就是要比缓缓失血的平淡来得吸引眼球。


    或许从文字上看，能感受到那种随着时间逐渐流逝的恐慌和燃起的希望；但在一部定位是以商业为主的电影时间里，戏剧性和具备视觉冲击的结局，就是最佳的结局享受。


    毫无疑问的，斯皮尔伯格即使是不太情愿的开始，但在正式上手之后，也是立刻就动用起了他敏锐的商业触觉来对剧本故事进行了相应的改动；相比之下，原著作者本奇利那外行指挥内行的坚持，就成了拖后腿的一个障碍。


    所以说是绝对不能小瞧一直保持着温和性格的人，因为这些人一旦生起气来，那可要比平时脾气不好的人都要凶。


    这一轮的争议，就以本奇利被“请”离了拍摄现场告终。


    看到斯皮尔伯格突然从温和派变身为暴君，苏韵也是默默叹了一声：这如出一辙的不同意就滚蛋的强权操作，难怪斯皮尔伯格和库布里克这俩忘年交好兄弟，即使明面性格南辕北辙也照样能聊到一块去了……


    敢情私底下都是不容质疑的绝对控制心理。


    至于影片取得巨大成功上映后，被请离拍摄现场的本奇利在采访里表示修改的结局十分精彩，那时的争论是他有些狭隘了的收场，那就是后话了。


    这边厢，斯皮尔伯格对苏韵的好感又是增加了不少：能和他心灵上想法一致的人不多，更别说苏韵还是师从过他偶像、又出手帮忙解决了剧组资金问题的小天才小金主。


    本来和土豪做朋友就是一件让人趋之若鹜的事，而且苏韵还是他的“理想型”：斯皮尔伯格年轻时就幻想过自己未来是个天才，梦想就是想做一个年轻的天才导演，可惜事与愿违——他拍出那部在康城得奖的《横冲直撞大逃亡》时，已经是他不愿提及的28岁“高龄”了。


    而且有小道消息说，他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有为，还特意把年龄改小了2、3岁。


    苏韵吃到这个瓜时其实挺茫然的：原来除了明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把年龄改小之外，做导演的也喜欢搞这样的操作方便拗人设啊？


    对于这个问题，斯皮尔伯格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因为相比于苏韵年纪轻轻就已经奥斯卡在手名利双收，他现在却是还得为了恰饭问题而和难缠的鲨鱼与不喜欢的工作激情对干。


    没关系，成不了自己最想做的人，和自己最想做的人做朋友也是差不多的……


    因此，斯皮尔伯格这个不知应当算是童心未泯的成人还是一个过分成熟的老顽童，在面对苏韵时，是最最没有架子的一个合作者。除了让她跟在身边学这学那之外，还很是“过分”地放手给了她第二摄制组的主导权，硬是让她以稚童之龄拿到了助理导演甚至是副导演的权利。


    这样的骚操作，自然是引得人们颇有想法。


    不过在想到斯皮尔伯格基本上大多时候都亲力亲为、第二摄制组只是从旁辅助的现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去了。


    6月份的海滩虽然阳光遍布，但实际上的温度只有摄氏度18度左右，甚是清凉。


    加上海滩上一大片只穿着泳衣拍摄夏日海滩场景的群众演员，那就是更让人心里一凉了。


    苏韵看向把毛毯放到一边，只穿着一条红色泳裤的汤姆，关切地问：“怎么样，能扛得住不？”


    “没问题。”汤姆热了热身，就动身前去就位。


    这一幕拍的剧情是人们在发现大白鲨出现并且猎杀人类之后，从海里惊慌失措向岸上奔跑的场景，而那个被大白鲨杀鸡儆猴的倒霉鬼，就是汤姆饰演的小男孩。


    所以让他穿了一条红色的裤衩——既是青春和活力的展示，也是暴力和危险的暗示。


    反正苏韵就此拍了多张他冻得哆嗦的表情包和解下毛毯后因为穿着“清凉”而不好意思的羞涩脸：真正的好朋友，就是要专业地全部记录下对方永远都不愿回忆的黑历史……


    至于那些同样穿着清凉的群众演员们，有很大一部分是重金邀请了当地热爱围观的本地人。


    这是在经历过在香江拍电影难以清场这个问题的苏韵的建议，奉行的就是打不过就让他们加入的原则：你们不是喜欢围观，赶也赶不走以至于总是入镜影响拍摄吗？


    让你们也成为镜头里的一部分吧！


    一人64美元的高薪诱惑之下，果然把这群围观党给收拢成了群众演员。


    说实话，还挺占便宜的，因为围观党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海洋为生的本地渔民，对冰凉海水的忍受力比普通群众演员高，下水嬉闹的部分大多都是由他们来完成——虽然从海里跑上岸时，大多数演员脸上的扭曲表情也不完全是表演出来的就是了。


    大概只有设身处地地明白到作为演员的艰难之处，那些围观党才能真正地共情，不再总是无意识地阻碍拍摄。


    难得顺利地完成了这一段剧情的拍摄，苏韵就赶紧带着毛毯去接应在剧情里已经被大白鲨“吃掉”的汤姆。


    “怎么样？没事吧？”除了毛毯，苏韵还给他带了一杯热可可。


    虽然汤姆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多次表达他没事，但不放心的苏韵把戏份已经结束的汤姆带回了她的房间休息：以汤姆的级别显然是和另外几个大人一起住的大房间，所以苏韵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单人房间休息，还大方地把自己的床让了出来，自己今晚睡旁边的小沙发。


    毕竟明天他继父赛斯会应约过来接人，万一汤姆恢复不好出个什么毛病，那就和她之前答应好会照顾汤姆的承诺相背了。


    把汤姆塞到被窝里捂着，就连晚饭都是她顺便送上来的，总之直到明天赛斯到来之前，汤姆是别想下床蹦跶了。


    “我很健康，我不需要休息！”被子底下的汤姆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每个病人未发病之前都是这么说的。”苏韵收拾好刀叉碗碟，然后继续按住他往被子里塞，照旧还是道德绑架的那一套操作，“我们可是好朋友，而且我还答应了要照顾你——你要是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就不好向赛斯叔叔交代了。”


    汤姆挣扎着从被子的压迫下露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那，我们的好朋友程度要比你天天晚上打电话的那个朋友要高吗？”


    “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打电话？”苏韵有些愕然：因为是旅游景点的酒店，所以楼梯口那里有一部能打国际长途的电话机。


    顾及时差问题和工作时间，苏韵都是选择晚上打电话过去，与正处于白天的香江的家人聊一下两边的情况。


    “我有次晚上起来，水壶里面没有水了，打算到楼下水龙头接一杯时，看到的。”汤姆黑着脸说。


    看他这个计较的模样，苏韵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所以说，不要觉得小孩子之间没有斗争——因为有时候，小孩子之间对好朋友的独占欲，远远要比男女之间的独占欲更为强烈。


    “放心吧，你是我最好的好朋友。”因为那边的都是家人，性质压根就不一样。


    没意识到被苏韵言语里的骚操作溜了一把，自以为已经得到满意答案的汤姆，就十分放心地睡下了。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夜。


    听王嘉遽说完苏阿婆最近精神特别好，而且他和弟弟的音乐成绩也有了明显的提高，苏韵抱着电话机，聊得那叫一个畅快。


    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准备悄悄摸回房间时，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惊得她当场就是脚步一顿。


    该怎么说呢？


    微蓝淡白的月光斜照中，汤姆站在楼梯最上方自上而下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活脱脱就是看到了一个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的负心人。


    第81章 第81章：溜了溜了


    突然被抓个正着, 说不慌那是假的——她前几个小时才“花言巧语”地哄完人，虽然没有承诺说以后不打电话，但多少也应该表示出一个态度来。


    唉，就是习惯成自然地每日一电话了, 以至于忘了这个。


    苏韵心里虽然仍是有点懊恼, 但面上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汤姆, 你这次又是要喝水吗？我记得我房间里的水壶有热水和凉水。”


    相比起这边水龙头里接一杯就吨吨吨起来的喝水习惯，苏韵这种习惯了中式传统水必须烧开才喝的行为, 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个精致女孩。


    “我是发现你不在房间, 所以特地出来找你的。”虽然心里还生着气，但看苏韵这个关切的样子，汤姆只得沉着声音闷闷地回了一句。


    “那你在上面站多久了？”苏韵又问。


    “你是不是想着，反正汤姆也听不懂，所以随便糊弄一下就算了？”汤姆没有正面回答苏韵的第二个问话，而是往下走了两步, “我告诉你，你要感谢你的同胞遍布全世界——之前我听到你打电话就记下了几个词汇, 然后去问了在这里开中餐馆的华人，他们说那是好朋友的意思。”


    那怨怼的小眼神，俨然是受了一次又一次欺骗之后的委屈中夹杂着愤恨。


    苏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里不好说话, 我们还是回房间里面说吧？”


    汤姆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放轻了脚步, 静悄悄地摸回房间里, 然后苏韵反手把房门关上之后，就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他：“你这是在乱想什么呢？你要相信我, 我最好的好朋友一直都是你。”


    “我不相信！你总是记着那边！”汤姆咬了咬下唇。


    “拜托, 香江那边全是我的家人啊,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里只有外婆对吧？”苏韵扶了扶额。


    “我当然不会强迫你提起你的伤心事，但你打电话的时候，不像只是在和你外婆在说话……”酒店这部电话座机的话筒声音不小，偶尔的一点流泻出来的声响，就被汤姆给捕捉到了。


    电话对面明明经常都是一个听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的声音！


    听到汤姆这种委屈的控诉，苏韵这下还真的是有点无奈了：想不到汤姆这种颜值看着没啥问题智商其实有点捉急的傻白甜，居然会如此观察细微地捕捉到那些不为人注重的小细节。


    怪不得这家伙以后会拍戏当特工而且还一当就当了多年……


    “那个男孩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你明白什么意思不？就是虽然我和他不同父也异母，但是我们的关系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好。”苏韵想了一个解释出来，“香江那边名为‘屋邨’的房子住得密集，附近的邻居就像是大家庭一样，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就相当于是我的哥哥。”


    看汤姆那有点懵逼的小模样，苏韵赶紧又添补了一点：“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和安、卡茜或者玛莉安关系比我更要亲近，而会觉得你不重视我这个好朋友吗？”


    “我和那个男孩的关系，就跟你和安她们一样。”苏韵无比真诚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我才说我最好朋友的位置上是你，因为他是我的家人。”


    汤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每天晚上打电话，都是相当于给家人打电话报告情况了？”


    “没错啊，你要是没带够多余的钱，我也可以帮你付电话费，让你打电话给回家。”苏韵的语气更加真诚而亲热了。


    听到这里，汤姆的脸色总算是多云转晴了：“不用了，明天赛斯就会接我回家。”


    “所以嘛，以后说不定我们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了，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小事生对方的气呢？”苏韵得寸就进尺，开始反客为主起来。


    “我、我不是！”想起自己今天的行为，汤姆涨红了脸，“我只是很注重我们的友情而已！所以……所以就有点紧张了……”


    从前家里偶尔还会调侃他和苏韵是小男女朋友的关系——后来苏韵拍戏赚了很多钱、也拿了奖之后，家里就不再用这事来调侃他了，而是改为让他多向苏韵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学习。


    可是……明明苏韵还是从前的苏韵，他也没觉得两人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变化，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变化呢？


    “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一直都把你、和你的家人当成我的好朋友啊。”面对汤姆提出的疑惑，苏韵安慰性地坐到旁边拍了他一下，“如果你们因为我拿了奖赚了钱就变得更加热情，这才是会让我避之不及。”


    “打个比喻吧，就像是学校里，那些厉害的人身边总是会跟着一些热衷于讨好他们的人，但这些人不是真心想要对他们好的。”苏韵尽量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打了个比喻。


    汤姆想了想，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也是见识过那些跟着学校风云人物里的人，甚至在他膝盖未受伤时，也有一些想要进入学校摔跤队的人来讨好他这个摔跤队主力——但在他意外受伤之后，这些人就消失不见了。


    冲着能从他身上获得利益这一点而来的“朋友”，绝对不是真正的朋友。


    难怪苏韵会不介意他这种态度，反而是一直都把他当成是真正的好朋友——思及此，汤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扩大。


    “好了好了，不能再说笑下去了，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看汤姆又要在她面前展露那个和庄隆差不多幅度的美式经典笑容，苏韵就是一阵郁闷：汤姆可不像庄隆那样还有清冷贵气的气质撑一下场子，所以这本来看着就智商有点捉急的傻白甜脸再笑得那么开的话，一句宛如智障都是夸奖……


    这种露出一嘴牙的咧嘴大笑，放在后世那就是表情包恶搞专属滤镜。


    也是佩服他们不用APP附加，就能靠自己笑出来。


    沉默了好几分钟，苏韵这个表面“好朋友”，最后还是又暗搓搓地用系统摄像机拍了笑成汤姆猫的汤姆一串表情包……


    等以后什么脸书、空间、围脖等出来，他们这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将会被她一一展露在世人眼前。


    这样，也好让大家知道，原来这些在舞台上光彩无双的大明星，其实也有那么接地气的一面。


    就很棒棒——开启了集邮分类·黑历史篇的最佳损友苏韵，正十分恶趣味地想着。


    第二天，送走了汤姆之后，苏韵又再次跟着斯皮尔伯格，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中。


    说来也是搞笑，拍出了一代又一代人深海噩梦的斯皮尔伯格，其实是个超级不喜欢水的旱鸭子。要是在摆弄模型期间在身上沾了水的话，那就会拼命马力全开加紧工作，只求能赶快得到休息时间，去拿毛巾把身上沾到的水擦干。


    然而也就是这个把自己对水的恐惧拍出来去吓唬全世界的旱鸭子，靠着这一部现象级电影，让许许多多的人从此对去海边游泳有了心理阴影。


    以文字影画等艺术形式所表达出来以及造成的思想传递，还真的是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与之比肩。


    苏韵在这一刻，忽然有点理解了当年那位在后代学生心中无可争议地多年连任“教科书毒瘤”的周先生，为什么会弃医从文的原因了。


    她现在走的路子，其实也是有点类似：只不过是将那些锋利的文字，转化为了光影斑斓的影画罢了。


    从演员到导演，再从导演到制片，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然后，将自己想要传递给别人的思想，用自己的方式传递出来，让人们在她所讲述的故事里，看出一些故事中的故事和思想。


    例如《天生一对》里的家庭关系和地皮开发，例如《人工智能》里人与科技的关系，例如《艺伎回忆录》的为梦想和传承而坚持……


    一个好的故事，就是每次的观看，都会给人带来不同的解读。


    苏韵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不求艺术片那种让人反复多年魂牵梦萦的深刻；而只求是带了一点艺术性的商业片，能给人带来最通俗易懂的思想传递。


    谁说连小孩子都看得懂的东西，就不是艺术了——正是因为在小时候的懵懂岁月里认识了光，认识了世间一切美好思想构建的故事，才会有着最真挚的愿望和梦想，盼望着未来能成为自己小时候想要成为的人。


    因此她这种不奢求做“李白”、只想做“白居易”的思想，就和选择了一条将商业与艺术结合起来的、最为中庸最为实用的路线的斯皮尔伯格完全一致。


    比起她最初师从的库布里克，甚至还要更接近一点。


    因着这些原因，多了一个得力小助手的斯皮尔伯格在拍摄时就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到了7月中旬的时候，整个电影的素材基本就拍得差不多了。


    再拍完鲨鱼被炸死的结局素材之后，整部电影就算是正式拍摄完成，可以举行杀青仪式。


    夏日暑气已经开始蒸腾的夜晚，因为电影即将拍摄完毕所以有点失眠的斯皮尔伯格路过楼道，忽然就听到了剧组人员的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


    “说好了，明天杀青后，我们就一起抓住导演，把他扔到海里庆祝庆祝！”


    在外面偷听的斯皮尔伯格吓得当即就是一个战术后仰，差点就没把他那个犹太人典型的大鼻子给磕到墙壁上。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全剧组收拾完毕准备开工时，只找到了斯皮尔伯格留在房间里的一张留言条。


    留言条上，斯皮尔伯格用简单又诚恳的话语，告诉了众人他连夜开溜的原因：为了尽快完成影片的后期制作，他在昨夜就已经返回了洛杉矶工作室；至于鲨鱼被炸死的结局素材拍摄，将交由第二摄制组拍摄。


    苏韵和第二摄制组的副导演、助理导演们盯着留言条，无语凝噎：大热天时去海里凉快一下不好吗，那么多的游泳健将在身边，也至于这个旱鸭子把自己快进到连夜提行李箱跑路这一步？


    直到多年以后，在面对访谈主持人提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从演员转变为导演的想法时，苏韵都要把连夜开溜的斯皮尔伯格拉出来鞭尸调侃一次：“还不是因为某个不负责任的旱鸭子老小孩，害得我不得不过早地开始了从演员到导演的转职！”


    第82章 第82章：圣地亚哥漫展


    自从斯皮尔伯格这只旱鸭子连夜开溜, 苏韵还真的和第二摄制组的副导演、助理导演们赶鸭子上架一般，开始了最后的结局拍摄。


    分镜是早就已经画好的，剧情也不多，就是让人合力操控起鲨鱼模型这一点比较麻烦。


    相比起第二摄制组的副导演、助理导演们这几个打惯辅助的半新不旧成年人, 苏韵这个小孩子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除去后世记忆和职业因素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爆炸场面参考之外, 香江本地也是有着出了名的实拍爆炸戏特色。早前苏韵跟着吕少龙学艺时, 就见识了不少龙虎武师和特技工作人员搞的爆炸戏。


    这几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努力了一把，还真的是安安稳稳地把结局的素材成功拍摄完毕, 不用斯皮尔伯格再从洛杉矶回来一趟。


    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搭建和特效模型需要拆, 所以剧组这边还得收拾几天才能正式解散，于是行程表比较赶的苏韵就挥手告别了第二摄制组的人，跟着车回到了斯皮尔伯格目前所在的洛杉矶工作室。


    拿到了素材的斯皮尔伯格很是高兴：“努力点说不定能按时赶上原定的圣诞节档期！”


    “史蒂文，你是真的打算如他们原定的计划一样，让《大白鲨》在圣诞节上映吗？”苏韵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吗？”看苏韵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斯皮尔伯格定了定神。


    “我们这是有关于海洋和海滩的电影, 电影里面的季节也是炎热的夏季——在寒冷下雪的圣诞节上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有时候人们的冷热环境因素也是和故事能不能共情的因素之一, 苏韵是绝对认为《大白鲨》这部电影应该放在暑期档。


    而事实证明，《大白鲨》也正是一部开启了暑期档模式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商业片，甚至还影响到了此后的电影档期。


    但现在这个年头, 暑期档还是一个无人提及的名词, 因为夏季一直都是美国的观影淡季——这个时候, 正是一家大小基本都能因为暑假而聚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很多家庭都会选择在这个时期去外边旅游玩耍，很少会选择室内的娱乐活动。


    而被放在暑假时间的电影, 要么就是时运不济被放弃的遗珠, 要么就是质量不怎么样的烂片, 而且后者还占多。


    苏韵这时候提出把《大白鲨》的档期从圣诞档往后推到暑期档，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看来，无疑就是作死的提议。


    唯独却是和她在这段时间里自认为心灵之友的斯皮尔伯格没有怀疑，只是抱着尊重忘年小友兼小金主的想法，发出了更进一步的提问：“能再跟我详细说一下吗？”


    不止说，他还拿来了平时为了能拍出结合商业性和艺术性的电影而收藏的各种各样金融经济类书籍，在旁边摊了开来，准备验证苏韵的提议。


    听着苏韵的一点点解说，斯皮尔伯格的眼神也慢慢深沉起来：如果苏韵那几近是异想天开的提议真能成功的话，那么《大白鲨》这部电影可能将会开启一个新的大热档期！


    问题就是，他敢不敢拼这一把？


    “反正我就是喜欢在相应的季节看相应季节的电影。”苏韵尽量用了贴近孩子的天真想法和语气，“冬天很冷的时候，就喜欢抱着热乎乎的饮料看银幕里下雪的温馨；而夏天很热的时候，就想捧着西瓜和冰淇淋看银幕里热汗挥洒、与大海为伴……”


    “但如果反过来的话，就会没有那种看着画面身同感受的神奇感觉。”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得考虑一下。”斯皮尔伯格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恼。


    环球之前对这部片子挺看重的，不过就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拍摄延期和预算超支磨去了原本的期待，要是他能赶着期限或者稍微迟一点交货，那么之前定好的圣诞档这个好档期应该不会不给。


    值不值得为了苏韵的提议，拿公认的好档期去换公认的差档期？


    要不……还是先做点后期，慢慢看出来的效果如何，再继续想要不要换？


    看斯皮尔伯格的样子，苏韵仰着头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先考虑吧，还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正好我过两天要去圣地亚哥漫展做嘉宾，你可以一个人好好想想。”苏韵说着，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转车前往圣地亚哥。


    庄隆还在东瀛忙着《艺伎回忆录》拍摄没空和她联动，因此苏韵在玛莎葡萄岛的时候就提前打了电话给吕少龙，向他再借一次林靖英过来。


    一来可以作为保镖保护她：虽然她的身手也是能靠出其不意的对关节点和脆弱点迅猛强攻而打倒好几个，但漫展地方鱼龙混杂粉丝骚操作多，多个人在身边明显是更有保障。


    毕竟现在的圣地亚哥漫展还不是以后那素有科幻动漫和影视迷圣地之称的重量级大展，而只是一个漫画迷主导加一群爱好者自发拉起来没举办几年的小动漫展。就苏韵看到的那个节目表，她这个级别都已经算是一等大牌……


    也不是说苏韵目前在科幻界的地位有多高，主要是酬劳原因，其它邀请的大牌基本就没几个来的。


    于是，在这来的都是一些电视剧集、漫画剧集的相关人员的情况下，苏韵这种奥斯卡奖项和电影票房双傍身还十分乐意地接受邀请的嘉宾，就非常的难得了。


    但目前差不多约等同于众筹办展的他们，还是没余钱给苏韵和其他嘉宾安排负责的安保人员，能有几个负责维持现场的安保就已经算不错。


    不得已，苏韵只得自带。


    正好林靖英也是演过《人工智能》的，当时他那身结合了模具和特效的酷炫战损装也是让不少观众印象深刻。


    可惜以目前的条件，那身酷炫战损装难以复刻到现实，所以就只能是让他穿着文化衫来了。


    不得不说英叔是真的年少老成，明明是比他师兄庄隆还小两个多月的年纪，穿上文化衫却已经像一个陪女儿甚至是孙女来漫展的小老头……


    “你不要板着脸嘛，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抱着泰迪熊的苏韵看了一眼四周，很是淡定地摇了摇林靖英的手，“就是人比较多容易走散，除了上厕所之外，尽量牵紧我。”


    想起之前有个想闹事的搅屎棍，还没开始动手就已经被一群奇形怪状的COSER拿着各种自制道具□□等武器齐怼而上的场面，她就想哈哈哈哈。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急了。”林靖英皱了皱眉。


    “正好，我也想去一下，那我们一会在厕所左侧的东南角汇合。”漫展的厕所也有兼负换衣间人太多时的临时换衣间功能，因此门口那边是绝对不适合作为等人或集合的地方。


    说这话时，两人已经来到厕所门口那边。


    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苏韵就把泰迪熊塞到背包里，然后松开了手，两人分别往相对应的厕所走去。


    大概是因为嘉宾表演已经开始，厕所里的人并不多。


    听着外面的各种音乐音效，苏韵一身轻松地从隔间里走出，开了水龙头洗手。


    距离的远近还是能决定声音的传递，明明某一个隔间的啜泣声很是轻微，但听在苏韵耳里，却也不至于被外面的音乐音效掩盖住。


    “有人吗？是谁在哭？你需要帮助吗？”苏韵回头扫了一眼后方的一排隔间，目标立刻就锁定了最里面那唯一一间关上了门的隔间。


    “发生什么事了？请问你需要帮助吗？”苏韵走过去拍了拍门。


    好一会，一个瘦弱矮小的小女孩才打开了隔间的门。


    苏韵打量了一下小女孩手臂上的淤青和她手里抱着的那只破烂泰迪熊，眉头一皱：“谁欺负你了？”


    “玛丽？”小女孩抱着的泰迪熊就是苏韵的同款，显而易见是看过《人工智能》的小观众，当即就叫出了苏韵的名字。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物，小女孩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爷爷熬夜加班才攒到钱给我买的泰迪熊带我过来这里玩，可是学校里的那些人，他们说我的泰迪是冒牌货，还说真正的泰迪不是这个破烂的样子……”


    “所以他们就为了这个原因，一起欺负你吗？”苏韵的眉头皱得更深。


    “因为爷爷生病还没好，所以只能买了一个二手的泰迪熊——但是这个泰迪熊不是冒牌货，它是真的！”小女孩嘤嘤哭着，“我和他们争论，还根据爷爷教给我的验证方法给他们证明……”


    “然后，我发现他们手里拿的，才是冒牌货……”


    好家伙，一群买盗版的熊孩子揪着买二手正版的乖孩子搞校园霸凌！


    苏韵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小女孩手里那只破烂的泰迪熊：没错确实是正版，只是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玩过，缺胳膊残腿还乱毛，看起来很是狼狈。


    一边安慰着小女孩一边给她的破烂泰迪熊顺了顺毛，苏韵想了想，还是把背包打开，拿出了她手里那只特别定制的泰迪熊出来。


    “泰迪是会保护好孩子的好熊熊，我把它交给你让它陪你一段时间，那么相应的，你把你的泰迪交给我带去修补，好不好？”苏韵柔声安慰了小女孩几句，还控制着特别定制的泰迪熊拱手说了句你好。


    “可是，你的泰迪会不会被他们抢走……”小女孩在看到泰迪熊跟她打招呼时双眼明显是亮了亮，但一贯以来的被欺负记忆，还是让她不敢去触碰梦想。


    “不会的，因为我是泰迪的好朋友——泰迪受了欺负，那么我应该为它报仇。”苏韵把破烂泰迪熊放到一边，目光冷冽地回头看向挤在厕所门口的几个熊孩子。


    “嘿，玛丽，把你的泰迪熊给我，我妹妹很喜欢你。”一个个头最高的小孩站了出来。


    苏韵的神情越发温和，缓缓站直身体，在他们期待的目光里向他们走去……


    听到厕所这边的嘈杂声，比尔·芬格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但又有些无奈地止步女厕所门口侧边：“雅典娜？你怎么了？！”


    他的小孙女因为家庭原因，在学校经常被欺负他大致是知道的，只是向学校投诉了多次也不管用，反倒是让针对雅典娜的霸凌由明处转到了暗处，更不好为此讨公道了。


    有时看到懂事的雅典娜遮掩着伤势回家只怕他担心时，比尔都是无比心酸：难道他这一辈子的被欺负和背叛还不足够，还要将这种悲惨的命运延续到他唯一的孙女身上吗？


    可是他能做到什么？


    唯一一次在朋友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在纽约市举办的漫画大会上向世人表明他也是《蝙蝠侠》漫画多个角色的创作者，以及还是一直创作蝙蝠侠故事的编剧——得到的回应，却是早早在谈判里拿到了《蝙蝠侠》唯一作者署名权的鲍勃·凯恩的公开控诉。


    明明他们是合作者！


    但一个早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一个却是贫困潦倒得连医保都买不起……


    要不是幸运遇到了好心的小男孩救助，他可能就会因为突发疾病而倒在了那一个周五的早上。


    直到今时今日，他的抗争都还是没有得到成果和正名，只能靠为DC攒写一些零散的漫画稿件，艰难地养活家庭和家人。


    听到厕所里传来了雅典娜一声压抑不住的呼叫，比尔再也按捺不住，两步并作一步冲了进去：“雅典娜？！”


    这一次，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小孙女被一群熊孩子按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可怕场面……而是那群早就应该收到教训的熊孩子神情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的大快人心场面！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模样完好的雅典娜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连体服的东方小女孩。


    显然她也看到了自己，在不清楚来者身份的情况下，就面无表情地对这边说了一声：“HI。”


    逆着光，阴影似乎也为那身白色连体服镀上了一层暗夜的色调。


    但这似乎倒映着暗夜的人，却是如他笔下的那个黑暗骑士一般，代表着光明。


    顷刻间，那些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却又无法抓捕的灵感与律韵，仿佛都在这一刻闪现、汇合、交融、诞生。


    第三代的蝙蝠少女，理应就是这个模样！


    第83章 第83章：可怜的天才


    从小女孩雅典娜口中听闻进来的大叔正是她的爷爷, 苏韵这才放下了戒备，低头用眼神扫了一遍地上。


    被她的眼神扫到的熊孩子无一不打了个颤，身上被苏韵拿拖把抽出来的疼痛, 似乎也被这份发自心底的寒意而掩盖。


    谁能想到电影里面的小可怜其实是个超级可怕的功夫高手？果然华夏人都是这么深藏不露的吗？


    好不容易听到苏韵开口让他们滚, 这些熊孩子就赶紧互相搀扶着, 惊魂未定地往厕所外面冲去。


    特别是其中三个男孩, 冲得比谁都要快——毕竟这是女厕所，之前耀武扬威也是打着让小团队里的女孩把人拖出来拉去角落再动手的心理,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苏韵拿着拖把全给抽进了里面。


    心知这种拉帮结派的熊孩子才不会就此罢休只会更加记仇，自觉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的苏韵在和雅典娜二人走到了约定的角落之后，就开口建议道：“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给她换个学校吧。”


    比尔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在努力赚钱了, 主要是远的学校我们不放心，近的话……家里有些原因，同样不是很方便。”


    交浅不好言深, 所以比尔也没有把雅典娜最开始受欺负的原因说出来：雅典娜的父亲、他的儿子弗瑞德, 其实是一个同性恋者。


    其实弗瑞德最开始也是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取向, 因此在年轻时才会和女朋友生下了雅典娜。在分手之后, 他才逐渐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取向。


    但儿子和他如出一辙的内向性格，即使知道也不敢再去追求真爱, 而是努力在家做一些杂活帮忙养家——这年头人们的观念还没有那么开放，弗瑞德同性恋者的身份使得附近的居民或多或少都对他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抗拒，所以就只能艰难地从外头接点手工活来做。


    雅典娜也是因为父亲弗瑞德的原因，而被学校里面的熊孩子辱骂欺负。


    作为一名父亲, 弗瑞德也曾想撑着瘦弱的身躯为女儿讨个公道, 然而却是得到了对方家长更剧烈的辱骂, 骂他恶心、肮脏、疯狂……


    甚至还有那些厌恶此道的家长联名上书，让学校取消雅典娜的学习资格。


    虽然学校并没有答应，但雅典娜在学校里面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而且弗瑞德也被牵连得没了那点本来就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散碎工作，最后不得不背着行李告别了家人，前往无人知道他的外地暂住，以图让自己的父亲和女儿在家乡能好过一些。


    不知其中真相的苏韵，便也只能是抱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念头安慰了雅典娜几句，随后就打开背包，准备拿粉盒补补妆。


    看到背包里一点银芒闪过，比尔瞪大了眼睛：“这个是？！”


    “哦，这个是我一个住在新泽西的好朋友救助了一个突发疾病的大叔之后，那个大叔送给他作为报酬的，不过我朋友认为那些医药费都是我出的，所以就把这个东西给了我。”苏韵把因为要表演所以就解下来放在背包里的蝙蝠吊坠拿出来，“看，是蝙蝠侠的造型哦，挺可爱的。”


    “原来是你和你的朋友救了我！”比尔顿时激动了起来：他所住的曼哈顿的小公寓西邻新泽西，那天是为了赶稿到外面采风，才会在新泽西的小镇昏倒。


    “这个蝙蝠吊坠原来是你的吗？”苏韵也是十分惊讶。


    “是的——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比尔，比尔·芬格，这是我小孙女雅典娜。”居然在漫展里碰到了救命恩人，比尔立刻和雅典娜说了几句，一老一小的目光中都带着满满的感激。


    “你就是比尔·芬格？！”苏韵更是惊讶了。


    作为对美漫有一定涉猎的阿宅，自然是不会不知道比尔·芬格和鲍勃·凯恩的恩怨。


    DC漫画里面最受欢迎作品之一的《蝙蝠侠》，正是由比尔·芬格和鲍勃·凯恩这两个人合作创作而成。


    而且，因为比尔是主要写剧本，而鲍勃是负责将故事绘制成漫画的工作分类；可以说，比尔才是蝙蝠侠这一个人气角色的主要贡献者，蝙蝠侠最经典的形象、身世、性格和故事基调基本八成都是来自于他的创作。


    除了蝙蝠侠之外，罗宾、初代绿灯侠、小丑、猫女、谜语人、双面人等正派角色和反派角色，亦是有着他的参与。


    可惜，这么一个想象力绝赞的天才，却是一个性格十分软弱的可怜人。


    和号称为“蝙蝠侠之父”的鲍勃认识了之后，参考着那时大热的角色超人，比尔为鲍勃将他原稿几乎是照抄着超人外形设定的“红金配色蝙蝠侠”，改动了外形和设定，这才有了成为后世所看到的那个“黑暗配色蝙蝠侠”。


    然后鲍勃就拿着除了名字是他设计的其它都不是他设计的新蝙蝠侠稿子，拿去和编辑签了出版合约。


    接着，鲍勃就以“合作”为名，让比尔继续为他撰写蝙蝠侠的故事，却绝口不提给比尔署名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让比尔成为了他的代笔之一。


    这种代笔安排在当时来说是挺普遍的形象，所以生活拮据和好说话的比尔也就没有仔细计较，就这么被蒙蔽着做了名分全无的秘密合作者。


    随着《蝙蝠侠》越来越火，头脑灵活的鲍勃就开创了工作室，更一步加剧了请人代笔的行为，开始直接请来绘师团队来替他将比尔的故事改为漫画——而这些绘师，也同样被要求匿名工作。


    那些匿名的绘师在与比尔的工作接触中，也是逐渐认识到了鲍勃抢走蝙蝠侠所有名分的恶劣行为。


    一起捅到了编辑那边之后，比尔这才可以脱离了鲍勃的工作室，直接为DC工作。


    但《蝙蝠侠》依然没有他的名字。


    执笔足足二十五年，这一个在同事们眼中公认是他们这一代最杰出的漫画编剧，始终都没能将身份告知于喜爱这部漫画的粉丝们。


    在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下，编辑开始宣传比尔的创作功劳，比尔也鼓起勇气向世人宣称自己的蝙蝠侠合作创作者身份……可惜事与愿违，早早向DC要到了独享蝙蝠侠版权因而名利双收成为百万富翁的鲍勃，毫不客气地公开控诉比尔夸大事实，不仅怒斥他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还振振有词地放言道：“我才是《蝙蝠侠》唯一的创造者！不但如此，整个黄金时代的蝙蝠侠，都是我画的！”


    作为当时DC官方承认的唯一蝙蝠侠创作者，鲍勃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明眼人都能看出，黄金时代的蝙蝠侠漫画连载，不可能全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就算被鲍勃雇佣代笔绘画的代笔绘师没有署名的权利，不过漫画画风的区别，还是相当的明显。


    因此这个令人心寒的发言，不但引起一片哗然，还招来了同时代其他作者的抨击，甚至合作的主力画手杰瑞·罗宾逊听到之后，断然就和鲍勃决裂。


    但哪怕是不少被科普了内情的粉丝在私底下对比尔表示相信和支持，被鲍勃公开打击得心灰意冷的比尔还是再次缩回了蜗牛壳里面，不敢再为自己而战。


    于是他又继续埋头工作，直到五十年代著名的“漫画有害论”反漫画浪潮席卷漫画业。


    漫画业遭受重创之后，鲍勃靠着蝙蝠侠的补偿金活得滋润，而比尔依旧在替DC工作，赚取微薄的报酬养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比尔在和其他几名漫画作者在要医保浪潮的影响下，向公司申请医疗保险后，就是不但被拒绝还被无情解雇的结局。


    艰难地撑过了失业时间的比尔，在漫画业重新注入新的活力，DC试图重塑超级英雄形象却发现没有人能做到比当年的比尔要好时，就被厚脸皮地重新聘请了回去继续写剧本。


    至于工资嘛，反正比尔那么懦弱不敢反抗，而且还有了小孙女的拖累，照旧就行了，医保也不用买。


    资本家这种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吸血鬼的存在，就是仗着这些中年、老年人有着家庭的顾忌难以脱身，于是就能肆无忌惮地蚕食着底层打工人的血肉。


    苏韵越想都越是心酸：曾几何时，她作为职场新人时，也是碰到过那些“职场聪明人”和吸血鬼老板的利用和打压。


    还好她不是比尔这种软包子的性格，学完东西刷完资历就直接跳槽再接着自己创立工作室，然后喝着咖啡笑看那些搞职场PUA的煞笔公司自己把自己作到死。


    回忆完毕，苏韵翻找了一下记忆，结合起比尔在穷困潦倒和无法正名的暮年里意外逝世的消息，大致上也就分析出了正是当初汤姆的一时援手，才让本应在年初就离开的比尔挺过意外的剧情了。


    思及此，苏韵再次看向了比尔：“我记得，我的朋友说过——如果你能成功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话，到时我就可以拿着这只蝙蝠，去找你要报酬？”


    比尔神色一凛，随后又是一脸凄苦：“我经历了那一次意外，确实有了重新抗争的想法……”


    “可是，即使我到处去漫展里寻找粉丝的支持，也是没有多大作用。”比尔深深地长叹一声，“而且，时隔那么多年，当年相信我的那些粉丝，基本也联系不上了……”


    若是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发展，在比尔离世的十五年后，不知是考虑到一个死人已经无法争功，抑或是年老的鲍勃为了降低愧疚感，这才在自传里，为他正名为蝙蝠侠的合作创作者。


    但鲍勃是怎么写的呢——如果能回到十五年前，回到比尔去世之前，我会说，我现在要把你的名字放上去，这是你应得的。


    这种看似良心发现实则无语凝噎的话，不止是苏韵这种作为旁观读者的人在看到时心里一通黑人问号，当年和他决裂的暴脾气罗宾逊更是直接在媒体上开撕：从一开始比尔的贡献就远超于你，而你却不但奴役他创作还故意排挤他的功劳，最后还害得比尔在默默无闻中死去，在这件事上，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小人！


    但这再怎么引发热烈讨论的后续，已经完全和比尔这个可怜的天才无关了。


    “我相信你！”苏韵神色严肃地站了起来，“我也是《蝙蝠侠》的粉丝，在此，请让我对您表达最深的感谢——感谢您创作出了蝙蝠侠。”


    比尔见状，惊得手足无措地也跟着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是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就是这样——能写出了不起的战斗场面，却似乎始终不能为自己而战。


    即使年纪已经足够当苏韵的叔伯辈甚至爷爷辈，在人情练达和表达自我这方面，却远远不如苏韵这个“孩子”。


    “也许当年的粉丝已经无法再帮助你，但我这个现在的粉丝——也许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都会再一次帮助你！”


    “只要你敢为自己而战。”


    看到这个场面，大概知道一些事的雅典娜拉了拉呆住的比尔的手。


    苏韵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在未来，正是雅典娜这个孙女，在后世粉丝们的鼓励和帮助下，与DC开展谈判，最后成功地得到了DC官方在法律上正式承认比尔的地位，将比尔的名字将和鲍勃并列为“蝙蝠侠之父”的结果。


    同时，这一个纷争多年的署名，也将由“蝙蝠侠由鲍勃·凯恩创作”修改为“蝙蝠侠由鲍勃·凯恩与比尔·芬格创作”。


    “如果你再这样消沉下去，是不是要等十几年、几十年，在你逝去之后，让你的后人为你正名？”


    “你舍得让雅典娜继续遭受欺凌、或者是以后的一生都为她懦弱的祖父而奔走吗？”


    “爷爷，你不用怕，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帮你拿回你应得的东西的！”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爷爷受了多年欺负的雅典娜连忙再次拉了拉比尔的手，一副坚定的小模样。


    然而就是这副模样，促使了一个老人再次鼓起勇气，为自己、为后人而战的决心。


    “请问……我要怎么做？”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苏韵，咬着牙踏出了时隔多年后的维权第一步。


    第84章 第84章：世人皆逐利


    “搜集证据——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 有多少就搜集多少，以及一个靠谱的律师团队。”这种维权在后世多见，哪怕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苏韵参考着那些典型的例子简单给比尔讲解了一下, “法律那边的问题, 靠谱的律师团队会给予你帮助, 所以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快而多地搜集能证明你是《蝙蝠侠》合作创作者的证据。”


    “但是律师的费用问题……”比尔听到这个, 顿时那软包子的心理又有点冒了头：他要是请得起律师，那么当年也不至于医保要不到还被解雇了。


    “律师这边的问题不需要你担心，我会帮你解决。”苏韵大包大揽地说。


    “可是……”比尔欲言又止。


    看他那个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心里既感激感动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以至于冒出了强烈的不知所措。


    于是苏韵赶紧又开了口：“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也应该明白我在本质上是一个商人, 请律师的费用我出得起，但‘蝙蝠侠’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东西——除了我是作为一个蝙蝠侠的粉丝所以真心想要帮助他的‘父亲’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点, 也是想从你这里进行一次风险投资。”


    “我是类似鲍勃·凯恩那样的商人, 但我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他。”苏韵无比认真地看向比尔, “所以, 我亦绝对相信你依然是从前的比尔——不过是拥有了勇气的比尔。”


    眼看苏韵都用风险投资的说法来劝说自己了，比尔握了握拳：“好, 我也相信你。”


    听到比尔的回答，苏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好骗，难怪你当年被鲍勃·凯恩骗得那么惨。


    还好她真的是一个有良心的、想要帮助他的粉丝；而比尔也确实是一个即使见识过人间险恶，也依然愿意相信人间有善的老“少年”。


    “对了, 这段时间你还是在为DC工作吗？”苏韵又问。


    “是的, 因为我不太会别的工作, 白天帮忙小超市做售货员之外，晚上回家就是撰写漫画剧本赚取养家的钱。”比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雅典娜抱到另一边，“但是最近写故事没什么灵感，所以我上次为了按时交稿领工钱，交上去的是只画了一页的稿子，后面钉着的都是白纸……”


    好家伙，她才对比尔下了好骗傻白甜的定义，转头他又自爆自己是个骚操作的鸽子精了！


    果然，只要是混到了文娱行业，再怎么傻白甜的老实人都会基因突变成满身骚操作的鸽子精作者！


    面对苏韵看拖延症鸽子精的目光，比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着以后补上的——比如因为你，我有了新的灵感！”


    “我能不能以你为原型，构思一个新人物的故事？请放心，这会是一个正派角色，设定就是会打功夫的女孩那种……”比尔一说起创作，立刻就一反他之前三棍子打不出几句的交流困难症样，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OK，我没问题，到时让我看看稿子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就行。”苏韵大方一挥手，然后转头看向向这边走过来的林靖英，“暂时先不说了，我差不多是时候要上台表演了。”


    比尔和雅典娜这一老一小乖巧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了？”术业有专攻，林靖英走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苏韵身上那些被熊孩子挣扎时弄到的痕迹。


    苏韵扯了扯白色连体衣上的污迹和小破洞，有些无奈地把她帮雅典娜教训那些搞霸凌的熊孩子的事说了出来：“没办法，乱拳打死老师傅，被一群乱抓乱挠的熊孩子抓了几下。”


    “那你一会怎么上台？”林靖英是学戏的，最紧张就是戏服有问题。


    “没问题啦，既然是漫展，当然是要出一个特别版，一会麻烦你帮帮忙。”苏韵冲林靖英眨了眨眼。


    她坐在这里也不是单纯只专注地听比尔的往事的，那些零碎时间，她就一脸沉思样地启用了系统的后期剪辑功能，用从前系统拍摄的素材和现做的一点DC动画，剪了个三分钟不到的短视频。


    系统金手指就这点好，不需要像传统电脑制作那样从构思到建模到渲染等各种步骤花费一大堆时间，只需要苏韵在脑海里构思出来，它就一步到位。


    用想象力去设计的话，不需要为电脑配置而让步。


    构思得越全面，建模就越精细，画面也越生动——也就是说，苏韵现在的大脑，就相当于是一台自带后期制作全家桶的超级电脑。


    而这短视频的故事情节也是简单得很，就是承接之前拿来病毒营销式播放的剧情：小机器人和泰迪熊到处打工赚钱时，有一天泰迪熊被一群熊孩子欺负到变成了破烂熊的模样，小机器人玛丽为此而向唐人街的一群表面厨师实则功夫高手的人学习，经过一番训（ai）练（da），就成为了现在的功夫玛丽。


    那训练的视频，当然就是她当初被吕少龙带去片场时，那一群未来著名的功夫大佬对她的合力“追杀”了……


    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投影画面里小玛丽游刃有余地在一群功夫高手的追杀下各种闪避反击，还未来得及为此惊叹之时，提着一根长木棍的苏韵就和带着道具唐刀的林靖英一边对战一边跃出舞台。


    比起视频里的对战，这亲眼目睹的眼花缭乱对战，让人都忍不住惊叹出声。


    “那棍子和刀是我们借出去的，原来还能这样用！”被苏韵借了武器的两个COSER一脸的与有荣焉：本来是抱着助人为乐的心理借出去给小玛丽做舞台道具，结果这舞台效果太厉害，看得他们心里暴爽！


    香江的武术指导继承发扬了传统和现代的舞台效果，这一点是好莱坞都无法比拟的种族天赋优势，而且碰上功夫之王吕少龙才打热的功夫热度，可不是要惊爆观众们的眼球？


    一通对战完毕，苏韵感谢了作为“师父”的林靖英后，转头用与电影里造型相似但又完全修改了设定的模样，面向台下观众。


    “战损版！”一个一手捧着爆米花一手捧着可乐，手臂上还挂了好几个模型袋子的小胖子顿时惊叫出声，“哪里有战损版的模型卖？！”


    “请不要急，很快将会推出的，目前是漫展的提前宣传，只有圣地亚哥漫展会出现真人对打。”苏韵笑眯眯地凑到话筒前解答了小胖子的问题。


    果然，暖暖模式，人人皆爱。


    既然买了本体模型了，战损版、婚纱版、泳衣版什么的，都是明摆着的从粉丝口袋里掏钱的奸商套路。


    偏偏粉丝们还心甘情愿，甚至还可能是迫不及待地敲碗敲盘等投喂。


    当然了，苏韵也不全是那种把粉丝当成韭菜割的无良奸商，她既然想出了这个法子，到时新的特别版模型自然也是得把关一下产品质量。


    冲后台那边松了一口气的工作人员打了个OK的手势，苏韵正式下场：之前看苏韵的战损造型时，他们也挺怕搞砸这个节目的。


    没想到，苏韵当场就拿出了新设定的短视频过来，这刀光剑影的对战效果，反倒比之前原设定的乖巧卖萌更能引起热潮。


    比起设定严谨的其它展台，漫展算是最不拘小节的了，只要效果好够还原，其它一切都有得商量。


    “以后有时间的话，希望你还能来圣地亚哥。”圣地亚哥漫展的创办人希尔·多夫本质就是个终极漫画迷，梦想就是摒弃从前单一漫画展会的模式，将他创立的漫展打造成全球为之瞩目的年度盛会。


    于是他和苏韵友好地握了握手：除去一定的赞助之外，展子气氛热闹友好比什么都重要，苏韵这种同样喜爱这方面、手里有钱形象还好的嘉宾，必须是交一个朋友。


    而且，他也是十分喜欢苏韵的《人工智能》——这部电影开创了一个科幻新时代！


    解决了漫展的事情后，苏韵送别完林靖英，转头又回了洛杉矶，一头扎进《大白鲨》的后期制作里。


    蹲小黑屋里搞后期时，听闻到风声的斯皮尔伯格开口问道：“你打算为比尔·芬格正名？”


    “你也知道这事吗？”想起斯皮尔伯格以后好几十岁还能拍《头号玩家》这种讲述网游的科幻冒险片，苏韵是毫不怀疑斯皮尔伯格那与时俱进的奇思妙想。


    一看就知道是同样喜爱二次元的自己人！


    “我以前也听说过这事，可惜比尔·芬格没有继续抗争下去。”斯皮尔伯格感叹了一声，“那么多年了，是应该为他这个创作者正名。”


    “现在也正是好时机——前几年，漫威的斯坦·李和杰克·科比这对王牌组合同样是出现了裂痕，不过科比可不是比尔那样任人欺负的软柿子，直接就离开了漫威，转投DC。”


    苏韵点点头：美漫界两大巨头的作者各自都有着纷争，斯坦·李这个后世漫威电影里客串狂魔也是和合作者杰克·科比有着类似鲍勃和比尔的冲突——负责刊物过多的斯坦·李为了按时交稿，就想出了一个“漫威创作法”，将故事细节交给画手绘师，然后编剧只负责提供创意和大纲，这样就导致画手承担了很多编剧应该负责的工作。


    如此的酬劳与工作分配不均下，作为漫威高层的斯坦·李报酬丰厚，而杰克·科比作为画手的收入却不高。而且斯坦·李还经常在公共场合上镜发言，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于是被誉为美国漫画王者的科比直接就收拾包袱转投对家了。


    要是比尔有这魄力，何至于沦落到这个穷困潦倒到医保都交不起的地步。


    “之前蝙蝠侠的电视剧大热，所以去年在华纳那里拿到了大笔投资的DC，正在准备开拍超人电影，这个时期不好闹什么舆论风波，对比尔·芬格的正名谈判应该会很有利……别看我，当时制片方曾经邀请过我执导这部片子，结果薪水方面难以达成共识，所以我就接了《大白鲨》。”斯皮尔伯格摊了摊手，“接触过，自然就是知道得多一些。”


    苏韵仰了仰头：这可真是昨日爱理不理明日高攀不起的最佳结局了！


    有着华纳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东家，难怪DC那么好的一手王牌，在后来却都被差点破产的漫威反超。


    “之前为比尔·芬格出头的杰瑞·罗宾逊，现在正担任全美漫画家协会的主席，立意就是为作者争取权利。”斯皮尔伯格指点道，“你要是有意帮芬格，可以试试这条路子。”


    苏韵点点头：“谢谢你史蒂文，对了，档期那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部电影的档期很是能决定它的命运，所以我对你的提议还真的有点动心——但是中间这段时间，我们要怎么拖延过去？”斯皮尔伯格回问道。


    “这个容易，自从我拿了女配之后，华纳那边也想要我拍一部新电影……”苏韵一边把当时她和邹运华去华纳请求奥斯卡公关时，华纳那看人下碟的旧事说出来引发斯皮尔伯格的共鸣，一边又把自己的对策说出来，“我是华纳那边的合作者，却应邀过来环球这里帮你做后期；相应的，你这个环球的导演，是不是应该给予我一份作为我新电影导演的回报？”


    “而且后期这边确实制作困难，需要另购一批处理器。”苏韵说着又把她之前为了《艺伎回忆录》的后期制作向英特尔订购微处理器，结果英特尔还扎在改善MOS内存生产工艺的坑里挖都不挖出来，接微处理器订单接得很不情不愿的事再次提出，“机器不到位，我们再好的技术也没法做后期是不是？”


    想到之前因为大白鲨模型的问题所以工期一拖再拖投资也一加再加的事，斯皮尔伯格失笑：“的确是个好借口，不过，你打算拍什么类型的电影，或者说，你想讲述怎么样的一个故事？”


    “一个小孩子自称能见到已故之人，而作为大人的心理医生不相信这个说法，想要为他治疗，最终却是成为了被治疗者的故事。”苏韵也是对最近的事情有感而发，“相互聆听，这就是沟通最主要也最重要的方法。”


    第85章 第85章：生日


    “灵异片吗？”听到苏韵的剧情简介, 斯皮尔伯格问。


    “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是，最主要还是主角们的故事, 鬼魂的出场时间不多, 更像是悬疑片。”苏韵回答道。


    得到了斯皮尔伯格的回应, 苏韵在后期制作的法定工作时间结束之后, 又开始了新电影剧本《灵异第六感》的撰写工作。


    坐在台灯下一边写故事，一边想着角色对应的演员：因为是对照着原本的电影剧情修改, 所以阴阳眼小孩自然也得从男孩名的“科尔”改为女孩名的“可儿”，至于演员的话毫无疑问是她自己。


    而小孩母亲琳恩的演员则是可以联系一下简·方达，心理医生的妻子安娜也许可以用还在读研究生的梅丽尔，男主角麦坎的话……


    虽然她挺想用霍夫曼，一来是乘胜追击凑齐之前《人工智能》的阵容, 二来也是熟人好说话好办事。不过，打了个电话去问了一下，才知道霍夫曼已经签了另一部电影, 因此男主角的演员就空了出来。


    翻了翻通讯录, 一个名字跳入了苏韵的眼中：阿尔·帕西诺。


    看两人的照片, 除了气质略有迥异之外, 五官分布几乎都有点复制黏贴的意思——大概帅的人总是有种莫名的相似，这俩加上未来的小罗伯特·唐尼, 三个人看起来就宛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这个联系方式，还是当初奥斯卡颁奖礼时，苏韵从坐在她旁边的帕西诺那里要到的。


    说起来达斯汀·霍夫曼和阿尔·帕西诺这俩也算是奥斯卡怨夫了，前者第四次提名才获奖；后者更惨, 男主提名男配提名轮着来, 直到第八次提名才获奖……


    相对的, 坐在旁边的苏韵第一次提名就中奖，也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想。


    不过他当时只是拿了第二次提名，倒也还不算被对比得太惨，只是这未来的悠悠奥斯卡斗争战线，比众人调侃成表情包的小李子（第五次提名获奖）都多得多。


    也亏得他所在的时代早，否则网络盘点调侃的奥斯卡怨夫堆里，这位绝对的坐亚望冠……


    紧赶慢赶地赶在7月底把剧本写了出来，又花了几天时间和斯皮尔伯格请来的编剧朋友梳理了一遍，8月的第一天，苏韵开始着手准备《灵异第六感》的电影拍摄事项。


    因为这部电影没有太多烧钱的大场面，而鬼魂那些特效苏韵自己能搞省去了一大笔预算，所以拍摄资金暂定为200万美元——拿着一大叠文件，苏韵就郑重地把它们交到了前来洛杉矶的邹运华手里。


    当初她能一通骚操作唬住了华纳的人，最主要的还是靠超越时代的黑科技特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真要谈判起来，能在这个年代就能和华纳搭上线的邹运华才是真正的“谈判专家”。


    邹运华倒是对苏韵这么快就又有新电影计划的事丝毫不稀奇：按照香江那最快可达“七日鲜”的电影拍摄速度，苏韵这东插一脚《艺伎回忆录》西插一脚《大白鲨》，加起来就两部电影却磨蹭了半年多的时间，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超级慢工了。


    “这个故事真不错，我觉得有得做，只是你确定要用这么一个年轻的导演吗？”现在的斯皮尔伯格还算得是声名不显，邹运华有点担忧。


    “库布里克很欣赏他，而且他之前的《横冲直撞大逃亡》也拿了康城的最佳编剧奖和提名了金棕榈。”苏韵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他很注重电影商业性，比我认识的所有导演都更注重票房这一项。”


    听到最后一句，邹运华顿时就满意了。


    “好，我尽力帮你争取到计划上的东西。”既然苏韵又是打算拍一部能赚钱的电影，作为老板的邹运华绝对是不会有意见的。


    又是忙碌着后期制作和联系故人的一个星期，不过既然是有心有意，苏韵也很快就联系上了简·方达和梅丽尔。


    与此同时，邹运华也和华纳那边谈判成功，把刚刚拍完《教父2》的阿尔·帕西诺弄了过来。


    “我能和阿尔·帕西诺对戏？！”从苏韵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现在还只是在戏剧学院里一边学习一边跑龙套赚取学费和经验的梅丽尔瞪大了眼睛。


    “是的，你在这部电影里的角色，是阿尔·帕西诺所饰演的心理医生的妻子。”苏韵认真地点头。


    和高兴得不能自已的梅丽尔告别之后，苏韵几经辗转，终于也是等到了暂时结束巡回演讲的简·方达。


    “这个故事……”看到剧本里阴阳眼小孩母亲从一开始对祖母的怨怼，然后在小孩解释了祖母当初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一直在暗中表达着对女儿的深沉的爱时，联想起自己身上的故事，简·方达有些恍然。


    “没错，有点参考了你和你母亲的故事。”苏韵眨了一下眼睛，“有时候，作为孩子的，总是会觉得父母不在乎他们——但其实两边都深爱对方，只是是沟通方式有误，从而造成了遗憾。”


    “难怪你会再次找上我。”简·方达叹了一声。


    “除了这个原因，我和你比较熟、而且你现在很实惠，这也是我再找上你的原因嘛。”现在简·方达的主业还是跟随着丈夫做巡回演讲，别人除了很难联系到她之外，价钱的问题也是十分难解决的一点。


    给低了，她好歹也是著名的优秀女演员还有奥斯卡傍身；给高了，她因为反战事迹而引起纷争的问题还没有真正地解决——没看到当初《人工智能》里面，她号称是女主角，其实戏份也不算女主的级别吗？


    反倒是号称是女配角的苏韵，才应该是真正的电影女主角。


    不过因为年龄太小的因素和需要冲奖的关系，这才跟塔图姆一样，用主转配投机取巧方式去冲击最佳女配角的奖项罢了。


    这一次的《灵异第六感》，简·方达也是女二号的戏份，真正的主线都在苏韵饰演的阴阳眼小孩和阿尔·帕西诺所饰演的心理医生那边。


    不过简·方达倒是没有介意什么，了解了预定的拍摄时间和片酬之后，就也正式签下了合约。


    苏韵默默地收起了这份合约：她倒是明白简·方达为什么会自降身价演女二，除却故事打动了她之外，巡回演讲那边缺少资金，亦是很重要的一点。


    每一次简·方达重新出来拍戏，都是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


    一想到这对夫妻最后的结局，却是因为作为丈夫的海登厌倦简·方达沉迷拍戏赚钱，认为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而离婚，苏韵就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和憋屈。


    哪怕海登是个警醒了不少迷惘之人的社会活动家，苏韵也忍不住要鄙视一下他在家庭角色里的软饭硬吃行为。


    不过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韵现在这个年纪，也实在不好说什么。所以就只能是张罗着尽快开拍新电影，让被她拉来的所有朋友都尽快投入工作之中。


    紧张忙碌的拍摄工作似乎能拖着时光飞逝而去，不经不觉间，炎夏消退秋风渐起，9月末的大地一片落叶金黄。


    眨眼间，苏韵十岁的生日就在眼前。


    现在拍摄工作那么赶，肯定是不可能回香江过生日的了，所以苏韵想了想，只得翻着通讯录逐个逐个打起了电话。


    “是吗？你有一场很重要的球赛，没空过来啊？”苏韵按着远近顺序打过去，没想到最近的、前来几率最大的第一个人就开始了拒绝。


    当初计划拍摄《灵异第六感》时，其实也是可以安插一个给汤姆的龙套角色的，不过苏韵考虑到之前他对她打电话而心生不满的旧事，就打算晾一晾汤姆以免他“恃宠生娇”……


    没想到，这一晾，似乎把大家的友谊小船也晾得有点翻了。


    这可是她十岁生日，人生第一个两位数的生日，不能一个好朋友都不到场！


    于是苏韵赶紧又是一个国际长途打回了家：“哦，你请不到假——有没有搞错，我回不去你也过不来啊？来回机票食宿我全包啊！”


    “好吧，学业要紧，婆婆的身体也要紧，我明白的……”听到电话里王嘉遽和苏阿婆都不打算过来的回复，苏韵叹了一口气，又继续不死心地再来一个国际长途直达东瀛。


    “噢，电影剧情还没拍完，你走不开呀——行了，我明白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庄隆这一根最后的稻草，成功地压灭了苏韵那颗原本热火朝天信心十足的弱小心灵。


    认识的人都不来，苏韵也就没打算搞什么生日会了，10月1号的当天上午，还是兢兢业业地投入了拍摄工作。


    没想到的是，远亲不如近邻，中午休息之后，斯皮尔伯格并没有发布继续拍摄的指令，而是带领着一群演员和工作人员们，给她推来了一个大蛋糕。


    别看苏韵在这里算是半个老板的存在，但过分年幼的年龄和外形都是让人忍不住多宠她一点。既然知道了她今天是人生里的第一个十岁生日，众人也是合计着休息半天，给她举办一个简单而温馨的生日会。


    正好也能让为了赶拍摄进度而紧绷了许久的剧组放松一下。


    一边听着众人齐声唱起的生日歌，一边啃着生日蛋糕的苏韵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们……呜呜呜，蛋糕真好吃，再来两个、不，再来三个我都吃得完！”


    “你别那么心急，接下来还有惊喜呢。”看苏韵毫无形象包袱地吃了满嘴奶油，简·方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是不是有生日礼物收？”苏韵赶紧放下了蛋糕，手也毫不客气地伸了出来。


    “不是……”简·方达话音未落，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就响了起来。


    看到汤姆一家从车上走下，而且汤姆手里也提着一个大蛋糕的时候，苏韵双眼一亮：“原来是这个惊喜！谢谢你们！”


    看苏韵向自己这边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就一路小跑着往汤姆一家的方向跑去了，简·方达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地咽回了想要解释的话。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看苏韵满嘴奶油，汤姆只得从姐姐那里讨了一块手绢过来。


    “谁让你这么骗我！还说没空过来，原来是私底下问了简这里的地址，想要给我一个惊喜！”苏韵忍不住敲了他那颗金毛小脑袋一下，语气里夹杂着埋怨和惊喜。


    “什么问地址，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了——”汤姆疑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辆计程车也匆匆而至。


    “你在电话里说地址说得不清不楚的，害得我们好找！”这人未到声先至的，毫无疑问就是王嘉遽那个大嗓门了。


    “婆婆！”苏韵果断无视了提着蛋糕从车里出来的王嘉遽和王家大哥，一个疾冲就往着苏阿婆那边冲了过去，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扎到她怀里。


    这边的婆孙情深好不温馨，那边的两个小男孩互相盯着对方手里提着的蛋糕盒子，在心里却是有了别的心思。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口，又是一辆计程车在这里停了下来。


    “对不起，等拿生日蛋糕所以来得晚了……嗯？”庄隆笑容满面地提着蛋糕盒子从车里走下，结果一眼看到场上已经有了一个切开的蛋糕和两个还未拆封的蛋糕盒子时，当即也是收敛笑容沉默了下来。


    第86章 第86章：所谓惊喜（一更）


    这可真是标准至极的“惊喜”了……所以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苏韵倒是很想就这么埋在苏阿婆怀里装鸵鸟, 但是她也最是明白面对突发事件绝不能怂的道理，于是在勉力稳定下心神之后，就无声地探出了脑袋。


    与此同时, 她脸上的表情亦已经十分迅速地调整成了可爱的气鼓鼓包子脸：“不是说没空过来的吗？！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反倒是被苏韵给先发制人, 庄隆眉眼一敛,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 看到苏韵生气脸的汤姆和王嘉遽已经先开始了中英双语的解释：“不是的，我们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谁知道别人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去啊！


    “什么惊喜？！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当时一个又一个地接着打电话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有时间过来与我庆祝生日时……我是多么的难受！”苏韵仗着自己还是小萝莉的皮, 发起脾气来自然也是毫不客气，“今天我都打算努力工作不去想生日的事情了，要不是史蒂文和简他们暗中联合起来，给我搞了惊喜生日会……”


    也不知道是大龄中二少女戏太好导致共情，还是这些年以小孩子的面貌生活所以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一些小孩子的任性天真, 苏韵演着演着，自己还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起来。


    配合着刚才的感动之情，眼前的视线亦已经开始有了点水雾朦胧的意思。


    这半真半假的戏, 让原本只打算在一旁静观其变的庄隆在这刻都有了些动容, 那就更别说是已经开始手足无措起来的两个小男孩了。


    “对不起, 婆婆不应该听他们的话, 害得你伤心了……”然而没等其他人有所动作，苏阿婆已经凭借距离优势再次把苏韵搂到了怀里。


    王嘉遽也是连声道起歉来：“对不起啊苏苏, 我不知道会这样伤你的心的……”


    “玛丽，我很抱歉……”汤姆感觉也不甘落后地道歉道。


    听到这里，苏韵从苏阿婆怀里再次探出脑袋，目光轻抬, 看向还在一旁毫无表示的庄隆。


    明明是眼眸含泪却还扁着小嘴一脸委屈傲娇地瞪过来, 虽然心里多少明白了她这模样起码有一半是装出来的真相, 但庄隆还是无奈地笑了笑，上前了一步：“那我也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所以嘛，现在的人真的是好容易就能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反将一军可比逐个解释要容易多了……


    于是现在还有恃无恐恃宠生娇的苏韵唔了一声，然后这才大方地一摆手：“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们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好。”庄隆眉眼带笑地应了一句。


    那眉梢眼角里都洋溢着的包容熊孩子的宠溺调侃笑意，看得苏韵既有些被小瞧的不爽，亦夹杂着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有得必有失，要吃团宠的红利，就不能吃同等心理地位的尊重。


    不过，好歹是把心机相对更深沉的成年人糊弄过去了。


    解决掉庄隆这边，那么王嘉遽和汤姆这两个小男孩压根就不足为惧。而且在另一边的汤姆家人和王家大哥这两方，看这小孩子“争风吃醋”的场面顶多也就是会心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说到底，能撑住这个场面最主要的因素，还是目前苏韵的年龄有着极大的优势，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对她奉献出了带着喜爱之情的团宠优待——要是换了是有关男女之情那样的三方会面？呵，那可就是争风吃醋火花四溅兼亲友纷纷站队了……


    当然，现在也还是已经有一个小亲友站起了队。


    “你走开！玛丽是汤姆的女……”听到小妹妹玛莉安挥舞着小拳头嚷了起来，汤姆吓得急忙就一把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硬是把她后面没来得及说出来的那个“朋友”的单词给捂了回去。


    按理说王嘉遽其实也是有着无条件支持他的弟弟王嘉祥，可惜因为隔着半个地球，这次和他一起来的人就只有不明情况的大哥和苏阿婆，因此就在对上占据地理优势从而全家齐聚的汤姆一家这里，就无可避免地输了亲友数量。


    不过即使王嘉祥也跟过来，两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也是不好意思动手对付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小女孩了……


    被捂住嘴的玛莉安哼哼唧唧了几下，最后亦总算是在汤姆的眼神警告里安静了下来。


    “快来吃蛋糕吧，一定要全部给我吃完哦！”苏韵才不管这种熊孩子争宠心理级别的争风吃醋，跑到了小推车边上就招呼了起来。


    看着桌上的一个被切开的蛋糕和另外三个完整无缺的蛋糕，苏韵在心里默默泪流成河：怎么偏偏唯独是这个要更多蛋糕的随口许愿，却如何迅速地成功？


    这负心的世界，就不能实现她集邮更多漂亮美人的美好愿望吗？！


    苏韵忿忿地咬了一大口蛋糕，然后默默地往自己这边又划拉了一些：算了，蛋糕也挺好吃的，集邮的事就事在人为吧……


    由此可见，在苏韵这里，食始终排在色前面。


    “吃这个！上面的树莓全是汤姆特地去树林采回来的！”看苏韵到处扒拉蛋糕，玛莉安赶紧又凑了过来。


    “是吗？”于是苏韵又切了一块蛋糕到面前。


    桌上的四个蛋糕里面，汤姆拿来的那个蛋糕个头最小水果最多，而且模样也不如另外三个精致，看得出明显是手工所制，不是另外三个的蛋糕店定制。


    “你们还特地给我手工做了蛋糕啊？太甜了！”苏韵摸了摸玛莉安的小脑袋，然后又感谢了汤姆一声。


    汤姆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你挺喜欢吃妈妈做的曲奇饼，我想可能你到时也会定蛋糕，而外面的蛋糕都差不多，所以就想让妈妈给你做一个……”


    “蛋糕吃多了也不好，嘉维帮婆婆定的酒店旁边有中餐厅，到时婆婆借厨房给你煲点汤水。”看苏韵边吃着蛋糕边和汤姆说笑的场景，苏阿婆笑着说了一句。


    “婆婆你是打算在这里多陪我几天吗？”苏韵眼睛一亮。


    “你既然不怕花钱，那么婆婆自然要来陪你了。”苏阿婆笑着回答了苏韵的问题，“到时嘉维和嘉遽回去香江之后，让珍妮花过来帮忙，这样就能在这边一直照顾你到拍完电影了。”


    苏韵心满意足地耶了一声，然后又看向在旁边有些插不上话的王嘉遽：“最近的音乐成绩怎么样？”


    “你觉得呢？”要是问别的王嘉遽可能会怂，唯独是音乐成绩从来不怂，因此他眼神十分犀利地看了过来。


    “好啦，知道你叻了。”苏韵凑了过去，“之前在Manny琴行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在路边兜售马丁D-35的音乐家……”


    “你弹了吗？！感觉怎么样？”王嘉遽顿时就激动了。


    “到时你弹一下，不就知道感觉如何了？”苏韵并没有正面回话。


    被苏韵的回答先是绕得愣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的王嘉遽眼里光芒更甚：“你买了？！”


    “是呀，某人明年要去东瀛学音乐了，之前又没赶上他的生日，所以小妹就只能忍痛地让荷包大出血来赔礼道歉了。”苏韵意有所指地说。


    王嘉遽的生日在6月，正逢《大白鲨》忙着赶拍摄的时间，当时的苏韵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就只在电话里隔着千山万水，祝了他一句生日快乐。


    虽然他在电话里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但当时的语调，听起来还是不太开心。


    因此苏韵就惦记上了要补偿他的想法，连带着在7月初生日的汤姆也沾了这份愧疚心理的光——而且汤姆家因距离较近，所以苏韵就硬是挤出了大半天时间去了汤姆的生日会，并为他送上了一双名牌运动鞋作为生日礼物。


    “那把吉他要年底才能到手，到时我回家过年，就给你带回去。”苏韵想了想，又道，“对了，嘉祥的生日在11月，估计我也是回不去的了，不过我给他买了一大份名师辅导学习资料，你们回去时可以顺手帮我带给他……”


    “我想，他宁愿你祝他一句生日快乐算了……”王嘉遽和王嘉祥这两兄弟都是不怎么爱学习的主，但王嘉遽能靠音乐特长加分直接留学东瀛；而王嘉祥两边都不太靠，所以目前王家暂时还是打算让他再在香江的中学待几年，那么学习成绩就要求得更高一点了。


    “你也别那么幸灾乐祸的，日文学得怎么样了！到时嘉祥读完中学跟你一起去东瀛学习的话，你这个作为哥哥的，可得要好好照顾教导他！”看王嘉遽毫无兄弟之情地嘲笑他家傻弟弟，苏韵果断地呛了他一下。


    “我们还是再聊回吉他吗？新年带回来是吗？”王嘉遽赶紧转移了话题。


    仰着小脑袋看苏韵和王嘉遽头挨着头说悄悄话，玛莉安咬了咬手指，然后转头看向了汤姆：“玛丽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


    “应该是吧……”之前苏韵比他矮一点点的，刚才站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看得出是一样高的了。


    玛莉安闻言，立刻惊呼了起来：“那你还不快点长高！你看玛丽身边的那个男孩比你高了那么多！我告诉你，我们女人都是喜欢高大强壮的男人的！”


    现在还觉得自己潜力无限的汤姆差点被气倒：“他比我大了足足两岁！比我高是正常的！”


    “但你在你的同学身边也不高！”玛莉安不甘示弱地回怼回去。


    “那是因为我还没开始真正长高！”被戳中死穴的汤姆气呼呼地和妹妹闹了起来。


    没有亲友助力的庄隆静默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眉眼低垂，轻呼一口气，最后就只得自己过去桌子那边切了一块蛋糕来吃。


    第87章 第87章：世界第一美少女（二更）


    庄隆倒是能耐得住寂寞冷清, 不过，苏韵当然是不会就这么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地守在一旁遥看人间温情的。


    打发了王嘉遽去吃蛋糕之后，苏韵就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 快步来到了庄隆旁边打了招呼：“谢谢你特意抽时间过来, 为我庆祝生日。”


    “其实《艺伎回忆录》的拍摄也差不多完成了, 按照导演的计划，大概是会在今年年底上映。”庄隆低声解释道。


    苏韵点点头：明年黑泽明还要应苏联的邀请去拍《德苏乌扎拉》，所以是肯定会尽量把《艺伎回忆录》的上映时间和未来将要拍摄的新片子相隔开来，以免到时冲击奖项时自己打自己的。


    无独有偶，苏韵和斯皮尔伯格这么赶着拍《灵异第六感》来争取今年的圣诞节档期，也同样是为了避免和延后到明年暑假档的《大白鲨》碰上。


    因为苏韵两边都在忙, 所以庄隆这次前来，除了是为苏韵庆祝生日之外, 也是顺便帮黑泽明问一下她到时什么时候能有空再飞东瀛，帮忙跑一下《艺伎回忆录》的宣传。


    毕竟她既是主演之一, 又是电影插曲演唱者, 全程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元旦过后吧, 到时我在东瀛那边呆到除夕前两天，然后就直接飞香江回家过年。”苏韵想了想，道。


    “好，我知道了。”庄隆点了一下头，居高临下的视角看苏韵仰着头甚是乖巧的小模样, 再想到她丢下了另外两个朋友特地过来和自己说话，于是忍不住又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苏韵皱了皱眉, 却也没抗拒他的虎摸。


    “想要不被人当成小孩子, 那你就要快高长大才行啊。”庄隆原本遥看热闹的微笑更开怀了一些, “你这是什么嫌弃的表情呢？”


    “聪明的喵星人在看到傻乎乎的铲屎官在很努力地讨好自己时, 于心不忍，所以就只好无奈地让他们摸一下的表情喽。”苏韵耸了耸肩。


    庄隆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感叹着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帮她把被揉乱的头发梳理好：“你啊……”


    “有时候呢，固守清高当然是自由自在，但人间烟火，其实也不错。”苏韵板起了一张小脸故作老成地教训他起来，“别以为你取了个意为孤独的‘Lone’姓，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孤家寡人了。”


    “你这个年纪，还不懂的。”庄隆笑着摇了一下头。


    独在异乡的日子里，他没有家，没有家人，在风光的时候无人与之分享，在落寞的时候亦无人愿听诉说。


    不像苏韵始终有着最亲近的亲人仍然安守家中那代表等候的灯火，在他生命里那些最柔软最烟火气的一面，以及那些让人为之泪流为之心安的落叶归根、倦鸟归巢，统统都与他无缘。


    因为他是一个被血亲抛弃、被养母抛弃，最后自己也无可奈何地远离了家乡的孤独人。


    “我从来就不觉得年龄就是认知的限制。”苏韵不服地回话，“我觉得做人的事嘛，就跟照镜子一样——你让它看到什么，它也反过来让你看到什么。”


    庄隆心里一动。


    想起苏韵总是笑面迎人总是乐呵呵地渡过每一天，所以她这一路仿似奇迹般的生活，始终都是顺风亦顺水逢凶总化吉……也许，这就是常怀赤子之心的人，所得到的好报？


    比起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人性本恶，苏韵似乎一直都还是认定人性本善。


    难怪她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看庄隆陷入了沉思之中，苏韵心里一喜：他终于是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了么？


    在这个世界上，哪能准确地区分出好与坏？


    还不都是一直随着所站的立场而变改——立场相同或者目标相近的时候，那么大家就是朋友；立场不同或者目标相背的时候，不好意思我绝对不会留手！


    比起庄隆所脑补的赤子之心，其实苏韵的内心更接近于投机的政客。


    她所相信的并非完全是人性本善，更多的，是自己想不想去做这件事，以及要怎么样才能使自己在做完事情之后得到利益的最大化。


    这两人内心想法南辕北辙，但表面上却是和谐融洽得很，又接着闲聊了几句后，这才是混入人堆之中凑起了最后的热闹。


    这一次的生日会过后，说到做到的苏阿婆是真的就带着安排好了家里事情从而跟着飞了过来菲佣珍妮花，在附近的酒店式公寓暂住了下来。


    平日里，病情已经完全恢复所以身体十分硬朗的苏阿婆时不时就会带着煲好的炖汤、糖水等食物前来探班，要不是被剧组所有人看着和系统金手指的加持，苏韵绝对会被喂胖一圈……


    眼看苏韵因为工作而被限制了饮食，热衷于投喂晚辈的苏阿婆就又盯上了跟着比尔过来的雅典娜——看这孩子多瘦啊！


    平时一定是吃不饱！


    于是乎，那些苏韵吃不完的炖汤和糖水，除开给了剧组人员作为工作加餐的那些外，就是全喂给了雅典娜；连带着过来跟苏韵讨论漫画细节和证据搜集情况的比尔，都跟着被苏阿婆端着碗敲着盘开始了填鸭生涯。


    其实要不是语言障碍，苏韵倒是觉得让苏阿婆教一下比尔这个包子挺好的——要是比尔能学三成苏阿婆的魄力，到时真要上法庭和鲍勃那个谎话精对干，也不至于看起来和实际上都那么的好捏。


    不过，苏韵偶尔拍摄中途歇息时，总能看到他们在不影响到拍摄工作的角落那边：你一句美式中文“泥嚎”我一句Chinglish“黑佬”，嘴里各说各的，手脚并用肢体语言不断，对话基本靠猜和蒙……然后还能十分自信十分和谐地吃喝起来。


    果然吃和喝才是世界通用语言！


    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赶工了一个多月，飞雪漫天的十二月底，苏韵在美国那边带着亲朋戚友看《灵异第六感》首映；而蒲池法子也在东瀛这边，带着家人一起去电影院看《艺伎回忆录》。


    “看！这个就是我，这个是玛丽！”故事的一开始就是苏韵所饰演的小千代被艺伎馆主人仁田夫人从家中带走、引领入艺伎馆的场面，自然而然的，作为小千代师姐的小南瓜也就随之出场。


    年幼的故事在带着点回忆味道的昏黄画面里逐渐走过，两个被当成下一代艺伎训练的小女孩一边学习，一边还要承担起艺伎馆的各种杂务，那互相扶持互相鼓励的身影，就是故事最初的美好所在。


    但很快，这份平静温馨的美好被突兀而至的凛冽打破。


    艺伎馆里，由田中裕子所饰演的当红艺伎初桃逐渐察觉到了小千代的容貌天赋都更胜当年的自己，并且又得知了仁田夫人打算将继承人的位置跳过她而传给小千代之后，在心中的不甘和妒火燃烧之下，就开始了带着其他人针对小千代的欺凌行为。


    来自四方八面的欺辱打压使得小千代苦不堪言，哪怕是师姐小南瓜在夜晚时候的偷偷安慰和照顾，都似乎也挽回不了她放弃继续学习的自暴自弃心理。


    因此，在小南瓜继续学习的日子里，不想成为艺伎而放弃学习的小千代承担了更多的杂务，一天工作下来，累得忍不住趴在桥边的栏杆上，神色忧伤而茫然。


    苏韵之前拍《人工智能》的时候，就已经是无比出色的人形自走催泪神器。


    那时演小机器人，就是无限度地贴近人工智能生命体那无机质到透明一般的通透美感，全程保持着或微笑或忧郁的神情，没有一滴泪也照样和剧情一起手牵手地掌控着观众的泪腺。


    如今演小女孩，则是泪盈眼睫似坠未坠，那般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楚楚可怜，总是能撩拨到观众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


    看小千代委屈地趴在桥边的栏杆神色忧伤，不少观众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大概在这世上，往往是最绝望痛苦的时候，方才能遇到最动人的那一抹光辉。


    跟着艺伎前去欣赏春之祭所以路过这里的有志青年诚一郎见她哭得可怜，忍不住就出言轻声安慰了她一番。


    为了哄她开心，诚一郎还特意到旁边买了冰淇淋送给她吃。


    比起在《人工智能》里刻意用妆容使得轮廓更为深刻加深魅惑感和冲击性的旧貌，庄隆在这一部从故事到画面都更偏向含蓄的《艺伎回忆录》里，是照足了剧情需求而将那些魅惑和霸气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就是温和雅致的贵族公子气韵。


    这个模样，便最是青春少女豆芽梦中的完美幻想。


    不过，再怎么完美的幻想，终归只是作为一时惊艳的点缀；这一个故事、这一部电影由始至终，要成就的，就只有一个人。


    随着插曲《Take me hand》的轻吟浅唱开来，那号称人间最美的笑颜缓缓绽放于冬夜之中，一瞬间，竟仿似让人忘记雪冷冰寒，梦回春暖花开。


    东瀛对美丽的赞誉之词总是让人忍不住为之面红神往，但往往在亲眼目睹之后又多数会认为是夸大其词。唯二让人觉得名副其实心悦诚服的，除却从前被誉为“世界第一美少年”的那位，便是眼前这个对应被誉为“世界第一美少女”、成为了昭和时代无数人心中白月光的女孩。


    轻快悠扬的插曲已到尽头，神社的钟声悠远而飘渺，和夕阳余晖下那成百上千朱红色鸟居所构成的通道，一如神话之中的壮丽幻境。


    奔跑路过的斑驳光影掠过眼帘，小千代的小小身影就终将随着时光而去，化作未来窈窕舞伎的扇舞芳华。


    不过，伴随着故事里的春樱烂漫、暮光朦胧，那双眼眸所倒映的烟波浩渺璀璨星空，从此已经铭刻在了一代人的心里梦中。


    第88章 第88章：颜逢对手（二合一）


    大多数表示成长的换人方式都爱用奔跑的场景变换, 《艺伎回忆录》这一部电影也不例外。


    看着小千代的小小身影逐渐在逆光里化作了少女的窈窕体态，观众们正是期待之时，由山口百惠所饰演的少女千代微微抬头, 终于是将她的模样展示在了万众期待的目光里。


    看清楚少女千代的模样, 不少人心里就是一愣。


    若说苏韵和吉永小百合所代表的是一眼惊艳的绝美, 那么山口百惠所代表的就是沉潜耐看的纯稚——前者是冲击性极强的“放”，后者则是需要时光去懂的“收”。


    因此，看到少女千代时，有不少观众心里是有点惋惜的：也不能说小千代珠玉在前，少女千代的容貌和演技也是不差……但就是前面太过惊艳，一下子转换过去心理没接上, 那么落差感就有点大了。


    为了让观众接受少女千代的形象，苏韵当时也是和黑泽明费了一番心力, 将剧情设定成了这几年小千代都在承担着繁重的杂务，学艺则是在干活的间隙暗暗偷学。


    原版电影里, 女主角突击训练几个月就能胜过一众苦练多年的同辈的情节, 在这个更为注重真实的故事里, 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岩崎峰子也是对这个情节嗤之以鼻：所谓艺伎和舞伎，那些音乐和舞蹈的技术都是需要勤学苦练而成的。哪怕是再有天赋的人，也不可能在丢下学习多年之后，突击训练几个月，就能压过资质平凡但却一直坚持学习苦练的同辈。


    这简直就是对艺伎学习的一种侮辱！


    所以苏韵所设定的这一版电影里面, 就更多地展示了千代的暗中学习和偷偷在夜深时自行苦练的画面，同样也是给了少女千代容颜相较早年要略显粗糙的原因——繁重的工作和夜间的苦练就是最好的解释, 再怎么美丽的东西, 一旦缺乏保养, 就会被生活和时光磨蚀去光辉。


    这一段剧情里面, 靠得就是少女千代的出色演绎，让观众将从前的惊艳心理，转化为对她的怜惜之情。


    随着剧情的逐步发展，少女千代终于因为出色的舞艺再次打动了作为艺伎馆之主的仁田夫人，从杂役重新成为了一名舞伎，取艺名为百合子。


    这种主角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寰再到重新振作回归地位的爽文剧情线，就很是引得观众们在心理上极大的满足感。


    紧接着，百合子成为舞伎之后，总算是能在接待客人时，重新遇到了当年曾经让她重燃希望的有志青年诚一郎。


    两个年轻人从回忆过往交谈甚欢到暗中执手倾心相许，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而温馨。


    但剧情就总是需要起与落，与此同时，担心地位将会被百合子取代的初桃，将百合子的同辈师姐、已经取艺名为“初美代”的小南瓜收为妹妹，打算的就是联合起来抗衡百合子、争夺艺伎馆继承权的心思。


    早年在面对小千代时，初桃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将来必定会取代她的位置；后来小千代沉寂下来，她方才缓了一口气。


    没想到，成为百合子的千代，却是展示出了更可怕的力量。


    初桃和小南瓜联合其他被百合子遮掩光辉的艺伎和舞伎，总是在招待客人的不经意间散播污蔑百合子的谣言，甚至私底下还暗中动手攻击、在百合子的衣物里藏针……


    隐忍地抵抗着理应是同伴的人的攻击，百合子却已经想好，未来将会在到达晋升“艺伎”的21岁时，放弃舞伎的身份，与恋人诚一郎结合为夫妻。


    只是，诚一郎的家族并不支持两人的恋情，从两人几经挣扎到诚一郎意外离世，那个曾经温言笑语的俊雅男子，就终是成为了百合子心尖上永远都难以磨灭、轻微的触碰都会为之心疼的朱砂痣。


    这一场打击，几乎是又一次差点击溃了百合子那难得振作起来的心神。


    但是由诚一郎友人所带来的那封诚一郎未能送出的情信，那些诉说着对百合子舞艺的溢美词句，最终还是让百合子重新振作了起来，在更领仪式上以高超的艺术技巧压下所有同辈，成为祗园这一代最出色的艺伎。


    那些曾经欺辱打压过她的人，终究是被她用天赋和苦学，一一击败。


    自此，百合子便终于是完成了初桃当年的担忧，成为了取代她头牌地位的新一代王者。


    落败的初桃日渐消沉，终是在一场夜里突来大雨中，用绝望却又释然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执念多年的艺伎馆之后，就从此失去了踪迹。


    而小南瓜，则是在向百合子表达了一时鬼迷心窍枉顾同门情分的歉意之后，同样带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小包袱，离开了百合子所在的艺伎馆。


    百合子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前尘往事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身边作乱的敌人一一远去，周围艺伎馆的同辈也终于心服口服，认同了百合子的头牌地位。


    辗转又是春去秋来，本以为再也不会为什么而动心的成年百合子在一次茶道会中，遇到了对她一见钟情的年轻人高宫。


    同样的俊雅、同样的钟情、同样的……家世显赫。


    唯独百合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百合子。


    但高宫却是没有因为百合子的拒绝，而就此退出她的世界。


    为了获得百合子的垂青，一连三年，他都夜夜不落风雨不改地前来祗园等待相见。


    窗外一轮又一轮的春樱夏萤秋枫冬雪倒映出如画时光，百合子终于被高宫的诚心打动，再一次踏入了动人而浪漫的爱情之中。


    然而高宫的家族同样也开始出手阻拦二人的恋情，百合子不愿再次看到悲剧的重现，最后忍痛与想要坚持抗争的高宫分开，接任了艺伎馆继承人的位置。


    这时，距离她打败所有对手、正式成为艺伎的日子，尚未过数年。


    在与世隔绝仿似桃源的祗园之中，除却周围来去不断的同伴，时间似乎从来未曾变更过什么。


    但其实，在这新旧交替波折不断的社会里，既有离开了祗园到工厂谋生的人，亦有寻到知音爱人同度一生的人……


    当然亦有，如百合子一般，不能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也不能依附于他人而活、折中而踌躇，最后只得继续沉溺在时光静止的“桃源”之中的人。


    不过在最后，百合子终于也是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下，做出了她的选择。


    这个时候，由吉永小百合所饰演的艺伎馆主人、成熟优雅的第一艺伎于斑斓的光影里款款走来，便是让观众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的惊艳之意。


    不需要解释和介绍，观众都能明白来者何人：苦难和努力尽管会造就少女时代的一息黯淡，但是真正的明珠，始终只会在时光的洗礼后，更显璀璨光辉。


    那些遥远得恍如隔世的斑斓光影逝去，百合子最终是卸去了一身铅华，开始只为了自己而活的生活。


    选定了继承人接任之后，退隐的百合子就从京都搬到了纽约，并且在此地开了自己的茶馆，招待名流，欣赏艺术。


    同时，也在用她所能展示出的文字和光影，向全世界宣扬昔日的传统艺伎文化，去探寻那个终将会失落在时光里的世界的奥秘。


    她这一生，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艰难、挣扎和努力，也曾将生命寄托根植在他人身上来成就她的活力和坚韧；但最后的最后，终归还是应和了水的寓言，以自我的姿态流向了广阔的海洋。


    故事的最后，眉目依然的百合子静坐在茶馆里，等待着一位神秘的艺术家为其描绘肖像。


    赶时间的客人匆忙而去，却在门口时，不慎撞到了前来的艺术家。


    目光随之而至，那一本掉落地上的绘本被风吹得翻涌，每一页之上，都是昔日那位第一艺伎的模样。


    镜头从画中人往上移到如画中人的笑颜上，再转移到对面已经改变了装束的艺术家高宫的脸上，一切故事的结局，就都落在了两人的相视一笑中……


    比起《艺伎回忆录》的娓娓道来会心一笑，《灵异第六感》这一边，却是在结局的一个惊天反转里，催生了无数人的眼泪。


    知道《灵异第六感》票房基本已经稳了的苏韵，在送走了先一步回家准备过年的苏阿婆和珍妮花之后，本想按照约定转飞东瀛时，却突然又被一个措手不及的奖项给拉住了脚步。


    土星奖，旨在填补奥斯卡忽视科幻恐怖类项目的空缺，目标投放在相应年份电影及电视领域的科幻恐怖类佳作，或具有突破和创新意义的优秀作品。


    今年是这个奖项的第2届，《人工智能》拿了最佳科幻电影和最佳特效。


    值得一提的是，最佳特效那里，《人工智能》和《驱魔人》都有提名，但唯独是一个铁打的名字不变：因为无论是《人工智能》拿奖还是《驱魔人》拿奖，都是苏韵这个两部电影都参与了后期特效制作的魔鬼的荣誉……


    所有人都不知道，也就是这一年，开始了苏韵往后多年的视觉特效技术奖项的霸主生涯。


    当然，有得必有失，为了美国这边1月7日的土星奖颁奖，苏韵是没赶上东瀛那边《艺伎回忆录》的第一轮宣传活动了。


    不过除了接下来的第二轮电影宣传活动之外，苏韵还是有需要飞往东瀛这边的任务，因此在10号的时候，她又一次搭上了前往东瀛的飞机。


    认识的人基本都没空联系，在酒店里百无聊赖的苏韵，拿了那把准备带回香江送给王嘉遽的马丁D-35玩了一阵之后，就换了一身厚重的装扮，然后决定出门觅食。


    虽然现在已经夜深，但东瀛的深夜时分从来不缺那些成为故事一般的“深夜食堂”，况且苏韵还是不太爱那些酒楼大店典型雕琢味道的人，于是仗着现在是冬天装扮得严实加上夜幕遮掩，就这么灵活地往那些街边风味小店里钻。


    不作死不会死，吃得满嘴流香之际，竟然是被东瀛某眼尖又敬业的狗仔给瞄了个正着。


    发现敌情的苏韵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座位上弹起，一边擦嘴，一边动作迅速地扑入旁边的迪厅里。


    大概是这间迪厅今晚有着什么音乐对抗的活动，吵得连隔音墙都挡不住，在外已经是吵耳，进来就简直是震撼。


    那些摇来晃去的彩灯洒落四周，配合着强劲猛烈的音乐节奏，更是让人感到仿佛是一不留神就进入了群魔乱舞的混乱世界。


    苏韵这段时间靠着系统的支援，身高是直接窜到了将近一米五，这在后世都要比同龄女孩身高平均水平稍高的高度，放在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样的平均海拔里，努力点踮下脚都能冒充成年人了。


    特别还是在流行娇小可爱型女性的东瀛。


    靠着灵活的身形动作溜到后台那边，看到身边就是一排挂着的演出服饰和饰品，苏韵灵机一动，当即就摸了一套衣服和面具闪进了换衣间。


    等一会换了衣服戴上面具，大摇大摆地跳着舞蹦着迪从追进来的狗仔身边蹦过去什么的……就很完美！


    苏韵美滋滋地才换了衣服出来，几双手就扒住了她：“23号在这里！”


    “你们干什么？！”苏韵正要动手挣扎，没想到迎面就是一个吉他怼了过来，瞬间打断了她的蓄力。


    “快上台，你的对手已经在台上了！”那些匆忙的工作人员赶鸭子上架一般硬是把苏韵赶到了台上，“别害羞，大胆点！”


    苏韵猝不及防地被推出来，往前是群情汹涌的荧光棒和唤来了更多同伴游荡其中寻寻觅觅的狗仔，往后是守在门口的安保和后台里挤成一团准备后续工作的工作人员——这个形势，那就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苏韵抱着吉他，看向了舞台对面的那个对手。


    对面的小哥同样也是戴着面具抱着吉他，而且还染了一头色泽超级漂亮的金色卷发，那吹得蓬松优雅的造型，乍一看还真的挺有这个时代流行的华丽风美型漫画人物的神韵。


    至于那双没有被面具遮掩的眼眸，是亚洲人典型的棕黑色，不过眼睛的形状漂亮得很，瞳色看起来很深，观之颇有种深邃而高冷的感觉。


    苏韵所站的地方逆着光，两人距离亦远，眸中紫意深隐，倒还真的让她蒙混过去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互相一动手试音，两人就都发现对手绝不是善茬的事实。


    随着乐声渐起，苏韵就更深感对面的金发小哥实力强悍，顿时压力更大，只得加快了节奏，开口唱了起来。


    都说东瀛人说英文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然而想不到的是，在苏韵能以为可以用她的英文发音碾压对方时，对方同样开了口，以完全不像东瀛人平均质素的流利程度，不甘示弱地与她缠斗。


    “加入X吧！”两人正缠斗得激烈，一声异军突起般撕心裂肺的呼叫，硬是压下了场内的音乐声和呼喊声。


    苏韵下意识地低头望去，一个染着金毛带着面具的瘦高少年正扒在舞台边，手舞足蹈，喊得起劲。


    玩音乐的人多数另类独行，所以喜欢染各种颜色的头发彰显个性她能理解，只是这样另类独行到当面跑到舞台边到处挖墙角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那个当面挖墙角的金毛杀马特没喊多久，就被对面小哥的队友联合场内的安保人员一起整个架走了。


    略去这点小插曲，苏韵重新将心神放回舞台的比试上。


    这么优秀的对手实在难得一遇，更何况音乐碰撞只会越来越激烈，每一次的碰撞，都是仿佛燃烧生命般的对抗。


    任她招数百出，对方依旧紧紧跟上。


    苏韵咬紧牙关，誓不低头：对手实力很强，但她也不想就此认输！


    就在苏韵越来越奋力的时候，终于也在对方的细微小动作里，发现了对面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快要到达极限却咬紧牙关坚持不愿认输的真相。


    不用看也能清楚对方眼中的斗志，就在一曲将罢也许是快要分出胜负时，又是突如而来的一声高喊，硬生生地打断了这番燃烧生命和热情的对抗——


    “这个人不是参赛者，是假冒混进来的！”


    被发现了！


    眼看游荡的狗仔往台上看了过来，苏韵一个激灵，丢下吉他拔腿就跑。


    等等，对面那个家伙跟着我跑什么？！


    四目相对——确认过眼神，原来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既然都是冒牌货，两人心中似乎莫名就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友谊。


    不许多言，互相搀扶着牵紧了手，就这么踏上了“逃亡”的狂奔。


    出门时夜深如墨，奔出时俨然已经是晨光初曦，一路迎着风跑过街道跑过草地跑过水流，最后停在一处桥下的阴影处，确认已经甩开了追在后头的狗仔队时，方才松开紧紧牵着的手，互相看着对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起来。


    “呼，总算是甩脱了。”苏韵前段时间在美国呆得久，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脱口而出就是英文。


    “话说……你是因为什么被追的？”缓过来这一口气，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向对方。


    “不需要追究那么多，反正就是不想理他们。”苏韵摆了摆手。


    “我也是。”金发小哥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OK，那我要走了。”苏韵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可以感受到清晨初阳的温暖光辉时，便赶紧开口道。


    “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手突然再次被拉住，苏韵回头，正对上金发小哥那双深邃的眼睛。


    “在这里的话……我叫千代。”


    “我叫伯恩。”


    “你为什么取了个外文名？”苏韵来了兴趣：是混血？还是自小就在外国长大？还是其他原因？


    两人先前说话，全是因为苏韵最开始说了英文，然后就下意识地都使用了英文交流，这金发小哥英文这么好，实在是难得。


    要是长得不错的话……也许能捞过来演个什么角色。


    “这个……你看到我的样子，应该就明白了。”金发小哥的语气里突然带上了一些飞跃的微带着小恶劣意味的音调，似乎有种恶作剧的味道，“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我怕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之后，可能会吓一跳。”苏韵扬了扬眉毛：《艺伎回忆录》播出之后，打长途电话聊天时，蒲池法子一直说她成了东瀛这一代人的白月光，几乎是无人不识，所以让她过来这边要特别小心。


    苏韵当时不觉，现在认识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现实，这才是开始有了不听好友劝告的后悔心思。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金发小哥此时依然和在台上对奏那时一样毫不示弱。


    “那好，我们一起摘，看谁吓着谁。”苏韵说着就要动手。


    “先等等，万一我摘了，你却只是装个样子……”金发小哥突然提出了一个假设。


    “怕了你了，这样吧——你摘我的，我摘你的，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吧？”苏韵果断地提出了解决方案，同时一只手也举高起来，按到他的面具下沿。


    “好。”金发小哥同意了，同样伸手就按上了苏韵耳侧的面具边缘。


    “一、二、三……你？！”


    难怪对方会这样说。


    面具摘下的那一刻，不止是苏韵明白到了这一件事。


    对面棕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惊艳的神采不假，但苏韵自己大概也知道，她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遮挡了真相的面具摘下，眉眼透露着冷情凛冽的艳和魅就尽数被唇角微笑的纯情中和，那骨相俊秀却不失力量感，眼眸轻抬便流转去了清艳的梦幻。


    仿佛只此一眼就可让人心头一颤，魂断其间。


    此刻，她亦终于明白到，为什么眼前这人，会给自己有美型漫画人物神韵的错觉了。


    因为，他就是这个时代东瀛流行的所有美型漫画人物的原型，那个传闻中美得模糊了性别界限的——


    世界第一美少年。


    第89章 第89章：收获颇丰


    想不到会在东瀛碰到传说中的世界第一美少年, 苏韵捏着面具沉思了一秒，然后就踮起脚准备把面具再次扣回他脸上……


    “嘿，你干什么？！”伯恩被苏韵这个操作弄得一头雾水, 赶紧动手按住了她。


    “下凡太危险了, 你还是带上它吧。”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又瘦又高的时候，苏韵哪怕连人带鞋勉强是冲破了一米五大关，也是扛不住目测差不多有一米八的下凡天使。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伯恩哭笑不得地捏住了苏韵举高的手。


    “我才十岁, 确实是小孩子。”披着熊孩子的皮，苏韵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才十岁？！那部电影里和你现在看起来明明……”电影里看着像十一二岁, 现在更是因为这身浓妆视觉系打扮兼且又在东瀛人的平均海拔映衬下, 乍一打眼看起来都有十四五岁了……


    确认眼前人只有十岁，先前那点惊艳的小心思瞬间被浇灭。


    “好了，别闹了, 把我的面具还给我吧, 我也把你的面具还给你。”伯恩叹了一口气。


    苏韵把面具递了过去, 然后又干脆坐到了旁边的斜坡草地上歇息：“你怎么会在东瀛这边的？”


    “你都能在东瀛拍电影，我为什么就不能在东瀛做音乐？”大概是难得碰到了不为他容貌所动反而还略胜一筹的人, 伯恩多少在心里带上了点遇到同伴的感觉，于是也跟着坐到了旁边。


    在伯恩的解释里，苏韵这才得知了她为什么会在东瀛碰到他的真相：四年前拍完《魂断威尼斯》这部电影之后, 虽然电影票房成绩失败，但十五岁的他却突然就被誉为“世界第一美少年”而爆红。


    可惜的是，迅速成名的背后, 总是会伴随着别人的嫉恨。


    据传，《魂断威尼斯》中他所饰演的角色“塔奇奥”, 原定的人选是导演卢奇诺·维斯康蒂的同性情人赫尔穆特·贝格。不过维斯康蒂在遍寻多地突然遇到前来试镜的伯恩之后, 就毫不犹豫地定下了外形更适合的伯恩。


    赫尔穆特不满角色被抢和维斯康蒂对伯恩的关照, 又生怕维斯康蒂移情别恋伯恩，所以就屡次造谣污蔑他。伯恩不胜其烦，只得接受了东瀛那边的邀请，前来了东瀛拍摄广告、录歌，盼望能重新开始。


    “当时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想着难得有外国的导演来到了瑞典，而这部电影还是去威尼斯拍摄——那么我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免费去威尼斯玩一趟……”伯恩回忆起昔日的事情，有些唏嘘，“当时我还很高兴，接到剧组通知之后，还和朋友开了个小派对庆祝。”


    “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是，我靠这部电影红了之后，我就成为了人们眼中的‘塔奇奥’，而不再是安德森。”想到苏韵这个年纪大概还不懂那些成年人之间的肮脏心理，因此他也没有继续深入解说下去，


    看他那一副想要找烟却找不到只得翘着手指瘫在一旁的模样，苏韵倒是额外给他补充了那些没有说出来的东西：被人们追捧为美少年塔奇奥之后，好好的一个钢铁直男，就成为了人们眼中的同性恋。


    不过，根据后世传闻记事而理所当然地猜测伯恩是对谣言烦不胜烦，才会远离家乡跑到东瀛来发展的苏韵所不知道的是，导致伯恩远走东瀛的原因，除了演艺事业停滞之外，还有一个他深感羞辱隐而不宣的事故。


    倒也不是说在《魂断威尼斯》之后他没有片约，只是受到了纠纷和谣言的影响，来邀约他的角色不是美少年就是同性恋，所以满心困扰的伯恩自然是绝不愿意答应的。


    而伯恩那一个隐而不宣事故，同样也和性向问题有关：71年跟着剧组去戛纳电影节参展时，这么一个上到导演下到剧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同性恋者的剧组，竟然是带着那时还未满十六岁的伯恩去了gay club找乐子。


    剧组的人玩得很欢乐，却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无措——那时候的他，仿佛就是一块甜美的奶油蛋糕掉进了饿狼堆，被客人和服务生用让人难以忍受的、垂涎欲滴的目光紧紧盯着。


    在社交礼仪的规矩束缚下，别说反抗和愤然离场，他甚至连发脾气都不能。


    只能是艰难地忍受着那些恶心的目光，紧紧跟在剧组人员的身边，勉力熬过这一个可怕的夜晚，最后如愿完整无缺地从这个噩梦里逃了出来。


    本来以为远离了家乡前往另一个世界，他就能摆脱塔奇奥的束缚时，却又是无奈地发现，东瀛人欢迎他的原因，亦正是仍然想从已经逐渐长大的他的脸上，寻找昔日美少年的痕迹。


    但已经成年的他，还能被称之为少年吗？


    勉强着自己按照合约，装嫩一般穿着各种中世纪款式的繁复礼服拍摄了广告录了日文的歌，越来越觉得水土不服的伯恩，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这个给了自己一刻喘息机会的国度。


    意料未及的是，临走前在酒店的一次意外碰撞，翻滚的行李压到了一个乐队吉他手的手指——在因手指受伤暂时无法弹奏的吉他手和乐队成员的请求下，他就只能无奈地戴上了面具，冒充这个乐队的吉他手参加比赛。


    然后，就碰到了苏韵这么个比他年轻许多、也还比他能耐许多的妖孽。


    “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容易诞生天才。”听到伯恩的感叹，苏韵丝毫没有脸红地接了一句。


    看伯恩那个无语的眼神，苏韵摊了摊手：“我又没说错，最近的百年，发展的速度可是从前时代的好多倍，你迟早会为这些奋力追赶都追赶不上的变化而大吃一惊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要是真的如此，那么他身上那些难缠的纠纷和谣言，应该也会被时代的浪潮冲刷到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吧？


    “别那么灰心丧气嘛，希望在明天。”戴着金色太阳半脸面具的苏韵，此刻是完美演绎了一个小太阳。


    见她笑得灿烂，伯恩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正想要说些什么时，一只手突然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看到苏韵肩膀上也有一只骨节明显的手，伯恩猛地转头，便看到手主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紧紧按住他们两个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起话来：“可、可算找到你们了！”


    苏韵斜着眼睛看了他那头风中凌乱的金毛一眼——这位正是当初那个扒舞台边挖墙角，最后被整个架走的金毛杀马特。


    “你是怎么追上来的？”金毛杀马特说的日语，不过苏韵和伯恩都是学过的都能听懂，所以苏韵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在金毛杀马特喘着大气的解释和自我介绍中，苏韵二人这才得知了他叫林佳树，在迪厅里被架走之后，就一直蹲守在迪厅门口打算继续挖墙角大业，结果冷不丁看到目标双双携手跑路时，立刻就第一个跟了上去。


    比狗仔都要反应迅速！


    “我和朋友组建了一个乐队，现在正缺人，你们要不要加入？”林佳树双眼亮闪闪地瞪着二人，言语上说着是要不要加入的询问，手上的动作却是大有你不加入那就别想走了的强迫力度……


    苏韵和伯恩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握住了面具边缘，再一次把重新戴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太好了，你们又有名气又有技术又有颜值，正是我所需要的队友！”本想想着是让他知难而退，谁料他却是更激动了。


    “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实在是没有办法加入你的乐队。”别看伯恩看着笑得挺软萌的，实际上他也是典型的七十年代文艺青少年烟不离手酒不离口的桀骜性格，在眼角余光看到这张天使面孔已经在暗中握出了恶魔的拳头，苏韵连忙出手兼出口阻拦住二人的接近。


    比起伯恩安德森这种远古天使，林佳树这样活跃到了现代而且保鲜期超长的“花美男”，她倒是要更熟悉一些。


    当然，这位未来的东瀛摇滚巨星也不是全靠他那张脸，人家是实打实的有实力。


    “我有个朋友很快就要过来东瀛读书，他的吉他比我好多了。”苏韵语重心长地解释了她和伯恩目前都是专注演艺事业的做法，然后又果断地把王嘉遽推了出去做挡箭牌。


    未来都是搞摇滚的放荡不羁人，他们两个应该会很聊得来……


    生怕林佳树不相信，苏韵又添上了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他的技术太好，我不得不特地为他弄来了一把马丁D-35。”


    “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听到这个吉他型号，林佳树立刻追问道。


    “他还在学习日语，大概还需要一年左右吧，留个联系方式，到时我一定会联系你的。”苏韵笑道。


    “好，我的乐队暂时叫X。”林佳树大大咧咧地接过苏韵随身携带的小本本，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其实他的乐队之前还用过DYNAMITE和NOISE……不过玩音乐的人嘛，喜新忘旧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别说乐队名，队友都是来去如风。


    要不然，他这个身为队长的“大佬”，至于到处扒人家舞台边挖看得上的墙角吗？！


    苏韵静静地看着他写东西：也是现在的科技所限没有智能手机，弄得她只能学郑sir那样随身背着挎包装着记事小本本和一大叠名片方便联系朋友们……等等，这家伙比她还要小一点？！


    看他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哦，可能是那蓬松的金毛帮他增了几厘米。


    果然人与人确实是有着差距，就算她靠着系统帮忙努力长高，也照样会输给发育得早以至于身高很离谱的同龄人。


    “别看我年纪小，我四岁就学古典钢琴，今年更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架子鼓！”林佳树看到苏韵那表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急忙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财力，“我妈咪可是开和服店的，不用担心乐队的资金问题！”


    接过他带着的名片一看，苏韵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之前拍戏看夜樱时，她和蒲池法子去租和服的那间和服店的老板娘的儿子。


    还挺有缘的。


    “资金这个问题我自然也不用你操心，主要还是玩音乐和学习的问题……”苏韵既然“卖”了好兄弟，自然也是不会就这么甩手。


    “我学习成绩很好的，这个你更加不用担心了。”作为学校里有名的学业优秀却行为偏激的不良少年，林佳树很是自信。


    “那好，等我朋友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苏韵笑着点头。


    在旁边看苏韵三两下操作就把林佳树从紧缠不放的上位追赶者变成了等待联系的下位面试者，伯恩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试图擦拭去拿不存在的冷汗：还好之前没完全把自己的事情抖出来，也没有真的在舞台上和她力争到底……


    看苏韵用一张东瀛版《灵异第六感》的首映赠券作为临别小礼物送走了林佳树之后，又转头看了过来时，伯恩急忙连声推却起这又一张的赠券来，生怕被它给套牢了什么。


    他可是见过黑的人了，才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傻乎乎地卖了自己！


    “那好吧，要留个联系方式吗？”苏韵慢悠悠地把赠券往挎包里面塞，一副似是不经意又似是刻意地大敞着挎包内部面向对面——于是那一大叠印刻着各种各样耳熟能详的名字和贴上了小照片或标注了职务方便辨认的名片，就带着无懈可击的力度撞入了对方的眼中。


    华纳、环球、WMA、佳和……


    库布里克、黑泽明、弗莱德金……


    “把你的记事本给我吧……”终于记起自己现在急缺工作的贫穷美少年声如蚊呐。


    第90章 第90章：请君入瓮（二合一）


    作为一个热爱集邮的海王, 这一招请君入瓮的阳谋，苏韵使得很是熟练。


    伯恩倒是挺想再多问几句，看看能不能从苏韵这里套到新工作——早些年的思想解放浪潮里, 造就了不少本应没有父母资格的父母, 也同样造就了不少不被期待而无奈地到来了这个世界的孩子。


    他生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而母亲则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自行了断，让孤苦无依的孩子, 从此只能跟着继父一家生活。


    这样混乱艰难的家庭背景，才会致使他早早放弃了在学校完成学业的想法, 投身到演艺圈里赚钱。


    可惜最早拍的几部电影既没有名气又没有票房, 唯一让他红了的那一部，却又差不多毁了他本来就前途不太明亮的演艺事业；最后，不得不重拾起开始到处拍戏跑龙套之后忍痛放下的吉他, 想要转型。


    结果这次转型, 却只不过也是一次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他唯一一次下定决心不再勉强自己的事, 就是打算辞去在东瀛的歌唱事业，重新奔赴演艺圈——结局是意料未及的, 原本预想着的最后一次在东瀛“冒名顶替”的登台演奏，却是遇上了苏韵这个似是敌人又似是同伴的朋友。


    看到苏韵那大咧咧的行为，伯恩这才惊觉自己这份决心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在东瀛这边拍广告和录的几首歌并没有让他赚到多少钱, 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买完机票去好莱坞之后，估计就没几天的生活费了……


    而且好莱坞对非本国人来说到底有多难闯, 有目共睹。


    不得已，最后伯恩也只能放下骄傲, 向已经在好莱坞闯出一席之地的苏韵请教。


    既然已经从被动方转化为主动方, 苏韵当即也就吊高了姿态, 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方才开口说道：“你随便表演一段我看看。”


    看伯恩表演时那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苏韵一拍掌心：果然不出她所料，眼前人现在还是个大花瓶……


    伯恩有些委屈，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苏韵的点评确实一针见血：他从前拍的电影角色多数都是戏份不怎么样的小配角；担正的《魂断威尼斯》又是台词都不用怎么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只需要安静地保持一副暧昧的表情，全程晒脸展示自己的年轻美丽，纯粹就是把自己当成一幅艺术画。


    最大的演艺经验就是饰演仿佛纸片人一般扁平的花瓶人物，他能有多少演戏经验积累，从而反过来提高自己的演艺水平？


    “这样吧，我让朋友帮忙联系一下，给你找个剧团跟着。”苏韵想了想，已经开始给他谋划起了一条去路，“一来你可以跟着剧团到处演出磨练演技，二来剧团也会保证你的生活住宿，不过可能就是要帮忙做点杂活就是了。”


    看他这模样估计是不怎么爱读书的，也省了她在他身上下一笔供其读书的风险投资。


    不过心里想是这样想，苏韵还是也给出了第二个建议：“或者你选择另一条路——我可以先资助你去读演艺学校、戏剧学院等学习演技的费用，等你学习完成，再分期把钱还给我。”


    “在这期间，我如果有合适你的角色，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与此同时，我这边需要你的角色，除非实在谈不拢，否则你都不能拒绝参演。”苏韵握着笔就这么给他算起了帐来，“至于片酬方面，则是会相应地扣除一部分，作为分期费用的偿还。”


    “我们才刚刚认识不久，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我？”伯恩有些提防。


    “大概……是因为自然大笑着的安德森，要比端着微笑的塔奇奥更让我喜欢吧。”苏韵看向了他。


    伯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落在苏韵身上，等待着她的补充。


    “当然了，你也应该明白，非美国人在好莱坞很不好混……”苏韵沉吟片刻，把自己学习师父吕少龙养配戏演员的事说了出来，“不止你一个，我还养了一个看起来挺可爱的小伙子。”


    “只要不是长得太过画风突变，以后我拍戏，都会优先考虑让这些养熟的配戏演员，好用、听话、互相熟悉，省很多事。”苏韵最后解释完，又看向了他，“那你现在的想法是？安德森？”


    听到这种近乎市侩的“商业”思想，伯恩倒是放下了先前的戒备心：“叫我伯恩吧——你提出的条件和待遇的确都很优渥，不过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目前会在东瀛这边待一段时间，这是我所住地方的电话。”苏韵撕了一页纸把酒店的电话和地址都写到上面之后，就大方地把它塞到了伯恩的手心里。


    “最后还是赠你一句吧，我之前也和别人说过，你和我那个朋友在为人处世方面其实很相似。”不过好歹是有着继父一家照顾的伯恩要比从小孤儿的庄隆幸运那么一点点，因为前者是心理创伤生活基本无忧，后者是生理心理两个方面都只能靠自己。


    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苏韵就继续说道：“做人的事，就好像照镜子一样——你怎么看它，它也在怎么看你。”


    “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只是希望你能在有人想要帮助你的时候，多放开一些，也许从此世界就会不一样。”


    看板着一张小脸的苏韵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在叮嘱教育着自己，在联想一下她现在的年龄，伯恩就忍不住想笑。


    “我说的是真的，你严肃点！”苏韵把笔记本摇得噼里啪啦响。


    “好。”伯恩这会儿难得露出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小恶劣笑容，一手按住苏韵的脑袋让她蹦不起来之后，就低下头看着她，“我会尽快回复你的。”


    “放心吧，不急，我会等着你的。”苏韵灵巧的一个矮身侧翻避开按压，反倒是让猝不及防的伯恩差点摔了一趴。


    “看来我还得告诉你最后一件事……”苏韵几步挪移闪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好不容易才站稳的伯恩，“老板始终是老板，哪怕小你一半，你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看苏韵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的背影，伯恩按下了对华夏功夫深不可测的惊叹之后，方才有些疑惑地在心里嘀咕了起来：到底谁才是没大没小的那一个？！


    被苏韵的古灵精怪无语到，翌日在酒店醒来，看到对面的电影院挂出了东瀛版《灵异第六感》的电影海报时，伯恩恨不得想抽自己一下：好奇什么！当初免费的票不要，现在还自己掏腰包去买票看？


    半个小时后，收拾好自己出门跑到对面电影院买了一张电影票的伯恩沉着脸进了场。


    比起别人沉浸在故事中的陶醉，好歹是有过演艺经验的伯恩，看的除了故事之外，还有电影的其他东西。


    一开场，就通过男主角马尔科姆和其妻子安娜为了奖状而开心庆祝的场面，交代了这两个主线人物的大部分信息；紧接着男主角从前治疗失败的情绪失调症患者突然闯入，以男主没能拯救他的为由，开枪击倒了男主，然后自杀。


    这样带着悬疑和恐怖的拍摄手法很是抓人，伯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票上的信息：导演叫做斯皮尔伯格，没怎么听说过的一个新人导演。


    但拍摄手法已经十分老练，未来非常可期。


    靠着当初大导演维斯康蒂在拍摄《魂断威尼斯》时对他的关照，伯恩也是有了一定的鉴赏水平。


    电影剧情走得很快，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恢复过来的男主盯上了一个叫可儿的小女孩，一路跟随她前往教堂。


    据说可儿这个孩子很是古怪，总是自言自语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根据男主多年的心理治疗经验，他很快就给可儿下定了同样的“情绪失调症”诊断。


    但没想到的是，可儿要远比他之前的那个患者难缠，一向能用温和姿态拉近患者好感、从而和患者建立起友谊的男主，第一次在可儿这里吃了瘪。


    可儿甚至表现得还有些怕他，在他靠近过来时，匆匆就带着东西离开了教堂。


    籍着可儿的动作转场到可儿家，可儿母亲琳恩正忙忙碌碌地为孩子准备早饭时，突然就发生了不少奇怪的现象。


    从突然被全部打开的柜门到桌上突然出现的手印水迹，这些乱七八糟的增加工作量的怪异现象，齐齐在这日的早上袭来。


    但琳恩始终都没有责怪孩子的“恶作剧”，而是让可儿赶快背上书包和小伙伴一起去上学。


    等母亲琳恩的身影消失在窗户那边之后，可儿就和看着挺亲密的小伙伴分开了：在母亲拼命让孩子放心的同时，孩子也在努力让母亲放心。


    放学之后，可儿回家后看到前来拜访的男主，照旧还是满脸提防。


    两人通过做游戏互相试探，男主对可儿在学校里是个乖学生的推测，在两人的问答里全部被打破。


    相反，可儿很不愿意上学，只是为了母亲，不得不装出一切都很好很喜欢的样子。


    被可儿这个奇怪的孩子吸引住，男主忙于治疗工作，最近似乎都一直忘记和妻子交流。


    于是，在约会迟到后，妻子一副当他不存在的样子自己付了餐费，徒留他一个人呆坐在座位上苦恼。


    但家庭和工作两个方面，男主还是分得开，因此他的打算就是先帮助了可儿之后，再去修复夫妻关系：因为他认为妻子对他生气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一年前没能拯救那个患者。


    妻子一直都认为他无所不能，这一下当面跌落神坛，自然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为了尽快治疗好可儿，男主一直在努力与可儿交好。


    在这一大一小的距离好不容易拉近了一些的时候，可儿母亲琳恩忽然就开始发现了可儿从小到大的记录照片里，都有着一道奇怪光斑的怪异现象。


    而男主这边，也发现了妻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男人暗中追求的事……


    “难道可儿是真的能看到鬼魂？所以才会被人排挤，而男主其实一直都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在帮助她？！”联想到电影的名字和展示出来的灵异剧情，观众们开始议论起来。


    “只顾着工作不顾妻子，难怪男主落得这个下场！”


    “男主已经很努力了，可儿那么可怜，他想要拯救她是当然的！”


    “说得对，作为妻子的安娜不理解丈夫才是最不应该的！”


    议论到这里时，剧情刚好也播到了妻子安娜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地反复观看二人当年的结婚录像的场面。


    看来这对夫妻的关系还是有转机的嘛！


    观众们纷纷放下了心。


    在男主和可儿的日渐亲密的交流里，可儿总算是开始卸下了防备，偷偷告诉了男主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鬼魂”的特点，以及他们无处不在的事情。


    这一番看似温情的交流过后，男主却是暗中录下了新的诊断录音：他判断可儿所患的其实是幻想症和精神分裂症，也许自己已经帮不了她。


    而且，他也想空出更多的时间去和妻子恢复感情：自从那个治疗失败的患者离世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差了，甚至他还能在家里看到抗抑郁的药物——大概是妻子安娜无法接受他这个丈夫的失败，又在两人的难以交流下患上了抑郁，所以有了异心让别人乘虚而入……


    越发诡异的各种灵异现象伴随着男主角的帽子颜色逐渐加重，观众们正是看得紧张的时候，男主却在总结可儿和之前那个治疗失败的患者的录音带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自此之后，男主一转态度，尽全力去相信了可儿所说的话，并且和可儿一起处理了鬼魂的求助，让他们得到了冤情的平反和安息。


    校园节目又一次开始，这一次，已经在男主的鼓励和陪伴下勇敢面对学校灵异现象的可儿成为了主角亚瑟王，在同学们的掌声里，拔出了那一把需要心灵纯洁的人才能拔出的石中剑。


    节目结束后，站在黄昏教堂的彩窗前，可儿看着满脸欣慰的男主，忽然开口告诉了他，一个能让他和他的妻子交流的方法。


    “在安娜熟睡之后，在她耳边说话，她就能听得见是吗？”言说至此，这一刻，男主和可儿都意识到，今日之后，也许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我们能不能假装明天还见面？”可儿试探着问。


    男主答应了她，然后和昔日可儿匆匆离去一般快步离开了教堂，徒留可儿站在彩窗前，面容带着平静和迷惘。


    五彩斑斓的色彩和娇小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交汇出了诡丽却又安宁的画面，仿似一副温暖的油画一般动人。


    后来，因为遇到一场小型车祸所以赶不上可儿节目演出的母亲琳恩，前来接走了她。


    在车上，面对母亲的连声道歉，可儿并没有责怪，反而是大胆地开口告诉了母亲她一直都能看见鬼魂的事情。


    “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怪胎？”从前在学校里，所有人都这么说她，所以她抗拒上学的原因在于两个方面：一是从前曾经是法院的学校里时不时总能看到许多吊死鬼，二是她说的话都没有人相信，反而是被老师和同学嘲笑、辱骂她胡说八道，是个奇怪的孩子。


    但是这个在外人眼里口中都是怪胎的孩子，为了成为母亲眼里懂事的孩子，即使再艰难，也还是坚持着上学。


    “我永远都不会这么想！”母亲琳恩语气坚决地回答道。


    可儿终于是笑了起来，然后小声地告诉母亲，外婆在向她问好——那个一直陪伴在可儿成长记录照片里的奇怪光斑，正是已经离开了她们多年的外婆。


    “外婆跟我说，你曾经为了一场舞蹈表演跟她吵了一架，因为你以为她不想去看女儿的演出……”可儿平静地说，“其实外婆去看了，她躲在后面，你没有看到她。”


    “她说，那时候的你就像一个天使。”


    说完这一句之后，可儿再次仰起头问道：“妈咪，外婆让我告诉你，那天你在她墓前问的问题，她的答案是‘每一天’——你那时问了她什么问题？”


    琳恩一愣，随后眼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我当时问她，她……她有没有为我感到过骄傲。”


    一个认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爱”的孩子，在执着多年后忽然在某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那些一直被自己所无视、所忽略的来自亲人那份深沉的爱意，不可能不为之激动心疼。


    因而在说到这里时，戏里泣不成声的琳恩紧紧抱住了可儿，戏外同样泣不成声的简·方达也紧紧抱住了苏韵。


    简·方达早年就是认为自己缺乏父母的爱而拼命活成了讨好型人格，和戏中努力工作坚持养家的琳恩颇有共情之处。当初拍摄人工智能时，虽然找到了丢失的记录解开了她的心结，但她其实始终都还是沉溺在眼前的拼命讨好他人拼命付出的生活里，难以真正地走出来。


    直到苏韵用电影剧情，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那一个紧紧的拥抱，让苏韵似乎能感受到，为了他人的爱而活的简·方达终会成为过去；而未来那个将会成为传奇的简·方达，开始在得到了爱的前提下，准备新生。


    连着三部电影都是催泪神器，观众们好不容易擦完眼泪时，最大的反转，终于是跟随着男主的活动而走入了他们眼中。


    原来，男主早就已经在一年前的枪击意外里去世。


    但又因为他放心不下妻子，所以就成了一道执念于此的鬼魂——这也就解释了最开始，可儿为什么一直表现得十分抗拒他的原因。


    不是害怕治疗，而是可儿从一开始，就知道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的“心理医生”，其实只是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可怜鬼魂。


    因为男主的执念，他的妻子也被困在了家中，沉溺于过往，一日又一日的回看两人当年的结婚录像不愿醒来。


    长久下来，妻子就被折磨到得了抑郁症。


    “睡吧，明天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男主最后和看着结婚录像而睡倒在沙发上妻子告别，“我想帮助的人和事，都已经做到了……”


    “而我最后还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你对我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


    所以，他选择放手。


    可儿说鬼魂出现在身边时，人类会感到寒冷——但睡梦正酣的妻子却浑然未觉，而是仿佛回答地呢喃了一句：“晚安，马尔科姆。”


    至此，影片谢幕。


    无视了电影院里面的对剧情的掌声和惊叹，伯恩径直穿过热闹的人群，一身冷清地走在大街上。


    他想，他大概明白当初苏韵为什么想要送他这部电影的电影票的原因了。


    救赎和被救赎，从来就只在自我一念间。


    苦苦守着执念，反而是作茧自缚。


    正当觉得自己有点想通了的伯恩，循着地址找到苏韵所在的酒店时，却是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明明说好会等他的……


    记忆里那种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抛弃了的窒息感，瞬间就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


    “先生？你没事吧？！”带他上来房间的服务生见状立刻就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指向书桌那边，“那位小姐说了，她临时有事离开了，不过房间还是留着，如果是一个叫做伯恩的人过来找她，就让我告诉你去看桌上那封信……”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伯恩一下子扑到书桌边，拆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了内容。


    信上说，她在有些事需要临急飞往美国处理，等处理完之后，就会尽最快的速度回来。


    “我以后一定还会来找你的，所以请不要担心被抛弃哦！有什么事，就写信到这个地址，我会尽快回复！”


    印刻着早樱淡粉点缀的洒金信纸上，落款处的签名后方还跟着一个简笔小太阳，表情是眯着眼睛的大笑，看得人心情似乎都要跟着这番小艳阳而晴朗开来。


    这种由心底里直接迸发的情感，比之爱情更加浓烈，比之亲情更加温润，比之友情更加深刻——那是在遥无边际的黑暗里，终于寻到了一点光明的心安。


    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没有再一次遇到无情的抛弃。


    反而是有人告诉他，不需要担心，无论她去了多远多久，都一定会回来他身边细说那些年月路途的痕迹过往。


    这一刹那，心里那颗埋葬着孤寂的种子，似乎就要破土而出重获新生，尽最大的努力开出那经历了风雨洗礼后再见艳阳时的生命与希望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