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姚静檀又是一怔, 万没想到竟会有此提议,虽心下有怪,却也未觉不妥, 不过是敬酒罢了。
于是她站起身来,亲自从宫人手中接过酒,绕过席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太子。
孟砚泓自是觉着不妥, 虽说不出哪里奇怪, 但孟长佑此人向来无脑,对太子又不恭谨, 怎的今日反倒提起太子生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是事关旁人,他可以静坐在此处看着他们演一演戏,可事关姚静檀, 他坐不住。
“太子殿下!”——孟砚泓自席上站起身来高呼一声,将众人目光都引了过去,包括姚静檀在内。
姚静檀一杯酒酿离太子不过寸步,只差太子抬手去接。
“怎么了?”太子问道。
“这酒也不急着喝, 今日是年初一, 明日就是您的生辰了,不如我舞一剑为您加贺可好?”
反常。
今日一切都反常,不光是锦妃孟长佑,连素来讨厌这种场合的孟砚泓都跟着反常。
锦妃在席上微眯双眼,一双粉拳捏在广袖里, 秀长的眉目将人盯的死死的。
手中的玉盏微晃, 姚静檀瞧着似太子没有要喝这酒的意思, 于是稍往后退退, 给孟砚泓让出路来。
宫人呈上宝剑,孟砚泓接过,随着鼓乐之声同起。
孟砚泓身段修长,剑法虽不是顶极却也尚可,姚静檀知他年少时也曾习过几年,不过许久都不曾在人前露过,不知今天发的哪门子疯。
姚静檀独立一侧,随他如何舞,只静看地上落影,满殿中都在为他喝彩,唯有姚静檀一人观向旁处。
长剑收,众人再次鼓掌,时有夸赞之音不绝于耳,长剑收回,太子站起身来高声道:“好,砚泓,你剑法又精进了不少,这份贺礼,我很喜欢,正逢我前些日子得玉泉宝剑一柄,拿来送你如何?”
“玉泉宝剑早闻其盛名,此物太过贵重,砚泓不敢收,若太子您真的想赏,”孟砚泓一顿,目光飘向姚静檀手中的玉盏,“我偏爱桂花酿,不如太子将姚三姑娘的酒都赏了我如何?”
此言既出,锦妃整个人脸都绿了。果真他无事不会出头。
那厢孟长佑更是发慌,时不时看向锦妃,可锦妃现在正急,哪有工夫同他交递眼神。
太子心头也略有疑惑,目光不留痕迹的自姚静檀手中扫过,虽不知孟砚泓意欲何为,但知他对姚静檀的心思,二人共事多年,也算是有些默契在的,既然他开口,便应允下,“既如此,有何不可。静檀,你的桂花酿今日我是喝不成了,全给了砚泓吧。”
“谢太子殿下!”孟砚泓不肯给旁人说话的机会,又是一高声道谢,而后大步迈向姚静檀面前。
二人目光交汇,姚静檀分明瞧见他眼中没有该有的轻松皎洁,反而带了阴色的沉重。
“三哥!”孟长佑举着手中金盏站起身来,双手端前,“三哥方才舞剑当真让我大开眼界,我敬三哥一杯!”
话落,孟长佑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空杯朝外,杵立在原处眼望姚静檀正举在手中的玉盏。
孟砚泓知,这酒非喝不可,于是拿过姚静檀手中的玉盏放于唇边,才近唇边,便闻到桂花酿中隐隐夹杂着一抹奇怪的味道。
眉目一阵收紧,果真同他料想的一样,世间哪那么多的反常之事,不过是锦妃和孟长佑没安好心罢了。
他抬眸深望姚静檀一眼,这一眼中有太多复杂情绪,头一次事态朝他不确定的方向发展,若这一杯酒水下肚,他有没有命活着还未必。
不过为了姚静檀,他乐意一试。
此时连姚静檀也看不懂,不过就是喝杯酒水罢了,为何那神态似要上刑场一般?
仰头一饮而尽,桂花香气直冲鼻腔,眉头渐拧,隐隐可见喉结微动,做了吞咽的动作。
他微抿了唇角,而后快速抬手用袖口擦拭了唇角的酒渍。
这个角度旁人似瞧看不太真切,可姚静檀却亲眼见他袖口上湿了一大片,若非袖口颜色深重,还当真难以分辨。
又是一阵疑惑,怎么的送到口中的酒竟吐出来这么多,这酒到底是有多难喝?既不想喝何必又要?
“三哥,这桂花酒滋味如何?”孟长佑笑问道。
一脸明知故问之相。
“很好。”虽吐出大半,可仍有残余入腹,这会儿已经感觉到肠中腹内略有绞疼,他暗道不妙。
好在下一场鼓乐舞蹈接上,他趁乱离开此处,就在转身离开之际还不忘拎了那一壶酒,在路过姚静檀身侧时咬着牙低声道:“静檀,这地方你不能留,快些跟我走。”
说罢,他大步扬长而去。
瞧着他的背影,锦妃给孟长佑递了眼色,孟长佑自知该如何做
随着他出了大殿中,孟砚泓二话不说扯了她的腕子匆忙离开。
看他脚步匆匆,连捏在自己腕子上的力道也大了许多,攥的她生疼。
“你要带我去哪儿?”姚静檀很不乐意与他同行,更不乐意在此间拉扯,年节时宫里进进出出的耳眼众多。
前头的人也不说话,只是扯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近乎小跑。
在他身后,姚静檀自是瞧看不到孟砚泓的越发诡异惨白的脸色,还有唇角已经开始晕开的腥红之色。
他已经开始闻到了血腥之气。
腹内绞胀已到了极至,似肠子结在一处,又是有刀在一点一点的在他腹内反复切割。
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带着她来到停马车的长街处。
这一路上他对她的任何话都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些带她离开此地。
果真,见了长街外停的马车他眼前一亮。
姚静檀被他塞进马车里,随后他大步迈上,绅毅紧紧跟跑过来亲自驾车。
“回怡畅欣苑,快!”他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姚静檀抓着车椽想要下去,却被孟砚泓伸手拦住,“别!”
一个别字才脱口,紧接着孟砚泓便闷咳一声,一口黑血自他口中吐出,喷的前身衣襟到处都是。
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自狭小的马车中蔓延开来。
姚静檀被吓的傻了,“你怎么了?”
她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