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掉马

    白清扬安插在朝廷的探子来消息了,她捏着密信,心中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查出掺了毒的酒。怎么想李酬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因为自己离她最近,最有机会下手。


    这两天刑部一干人在曲江亭查案,看得很严,再加上女帝再三警告禁止乱说,探子传来消息时已经是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了,她在那天傍晚才得知,前日曲江的宴席上居然被下了毒。


    因为这个事故,说不定那个人已经发现自己不在宫中了……


    谢贽得知这个消息比白清扬还要晚一些,她的暗桩废了好大的劲才甩开亲王府的人。


    曲江宴上下毒的凶手到底还是没能找出来。


    不怪刑部无能,是凶手行动太过滴水不漏,他们这个底层部门又查不到皇后丞相亲王头上,惹了哪一边都够呛。


    谢贽又是同僚,难得女帝和瑜亲王都担保她清白,自然也不能查到她头上。


    这下可好,几个有嫌疑的人都被排了出去,刑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无从下手,晕头转向地在曲江亭现场查了两天也没查出结果来。


    李子酬本来也没指望刑部能找得出凶手,那个人敢在这种场合毒害大盛的官员,说明他有充分的准备,不会轻易让人查出下毒的人。


    退一步说,就算下毒的人揪出来了,也不能确定这个人背后没有其他主使。


    光靠刑部难以揪出幕后真凶,所以李子酬还另外派了人去查。


    至于忙得昏天黑地的刑部官员,因为明日就是状元游湖,李子酬就把他们全召回来了。


    另一边谢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急忙赶回家中,发现家周围的亲王府暗卫已经撤走,白清扬也已经提前回宫了。


    看来白清扬也知道了这件事,皇后消失两天,女帝差点遇害,不知道李酬会怎么想。


    谢贽联系上自己在宫中的人,叫他一定要保护好皇后。


    白清扬可不能死。


    除此之外,谢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她以为重来一次会顺遂许多,没想到中途出了这等岔子。


    明明回溯之前都没有的!


    白清扬那边也是心惊胆战的,直到进宫门时都还在胡思乱想。


    现在的李酬拥有一个全新的内核,她与暴君李酬的个性有着云泥之别,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吸引着白清扬。


    白清扬确实只把她当做自己逆袭路上的一个助力,目前的关系,只是算得上熟人之间的井水不犯河水。


    但毕竟李酬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女帝,蒙骗君主,其罪可诛。


    其实这些天来,李酬再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除了刚重生的那会儿,自己被她扯着衣领……


    白清扬的思绪突然开朗,难不成从那时候开始,李酬的芯子就已经换了?


    “参见陛下。”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宫人向帝王请安的声音。


    白清扬心中紧张,起身掀开轿子的帷缦,看到了独自立在宫道中央的李子酬。


    “臣妾参见陛下。”白清扬俯身行礼。


    “哦,皇后回来了?”李子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注意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她今天跟杨得瑾出去玩,跑得有点儿远,眼见着天都要黑了,才紧赶慢赶从皇宫后墙溜进来,还一不小心撞见了回宫的白清扬。


    白清扬心道果然,这个人一定很生气,她在跟自己说话时,语气中全然没有平时温和。


    恐怕是要被问罪了。


    事实上李子酬就是太累了,她是从皇宫外面飞奔回来的,刚喘了几口气,疲惫得不行,所以说话没什么精神。


    白清扬正要向她请罪,却听面前的女帝说道:“天色不早了,皇后请回寝宫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与百官一起游湖呢。”说完就转身快步走掉了。


    李子酬想快点自己的天枢宫,她可不想被白清扬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玉衡宫的附近。总不能说你宫殿附近有个出口,我跑出去玩了一天刚回来吧??


    白清扬就这么愣在了轿前,她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李子酬的身形没入一个拐角。


    白清扬的疑惑程度跟曲江宴上的谢贽有的一拼。


    这就,完了?


    她竟然不治罪,连个问责也没有?


    直到回了自己的寝宫,白清扬都还在茫然当中,小乐看见直呼不妙。


    自家小姐傍晚突然告别夫人,都没等谢大人回府就离开,刚才见过女皇之后又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别是中什么邪了吧?!


    主子不对劲,小乐很担心。


    杨得瑾那边,送了李子酬回宫之后也没急着回亲王府,而是转道去了谢贽家。


    马上就是状元游湖,她必须要把白清扬赶回宫去了。


    “啊?白清扬都已经回去了?”杨得瑾坐在会客大厅,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杨得瑾心里嘀咕:这暗卫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


    杨得瑾一整天不在亲王府,负责保护白清扬的那部分暗卫找不到人,自然没来得及传话。


    谢贽看着面前稳坐不动的瑜亲王,心中是又慌又疑惑,皇后偷溜出宫这事十有八九已经被李酬发现了,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喝茶?


    他真的如此有把握能把自己撇清吗?


    “陛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皇后擅自出宫的事了。”谢贽沉声道。


    杨得瑾一愣:啊?李子酬知道了?我怎么不知道李子酬知道了呢?


    不是说好装作不知道的嘛?


    李子酬这家伙难道演露馅了?


    杨得瑾表示都是小问题,她清了清嗓子:“哦,这事你不用担心,皇帝不会拿白清扬怎么样。”


    谢贽更疑惑了,难道这一切都还在杨得瑾的计划当中吗?


    谢贽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殿下到底算计到了何种程度?”


    杨得瑾:算计……


    杨得瑾也觉得自己太能演了,搞得谢贽对自己信任感薄弱,危机感十足。


    该怎么安抚这个人呢?


    她兀自沉默了一阵,把盖碗茶吹凉,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


    谢贽的注意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吸引,随后定在她滚动的咽喉上。


    看不见喉结。


    她瞳孔微缩,想起这人上次手伤了的事,谢贽好像有点明白过来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了。


    瑜亲王他……不……她是什么时候……?


    等等,难道说瑜亲王跟自己一样,自始至终都是个女子吗?!


    那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形似杨得瑾的人影……


    毕竟谢贽女扮男装的经验比杨得瑾更深厚,她刻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孤僻冷漠,不近人情的天煞孤星,挡掉了许多人的求亲和攀附。


    她在官场上少言寡语,除了有看不惯自己的人在背后嘲笑自己不男不女,像个太监之外,她还从没暴露过。


    她看着自己给自己倒茶喝的杨得瑾,眼神复杂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回溯之前的那个瑜亲王。


    她甚少接触回溯之前的瑜亲王,那个眉间总是阴云密布,郁郁寡欢的杨得瑾。


    她是先帝从民间找回来的烈帝后裔。


    谢贽曾见过刚入宫时的杨得瑾,因为营养不良,她瘦的像个猴子,皮肤又黑又糙,根本没人会想到她是男是女这个问题。


    先帝说她是烈帝和德妃所出的老幺,是十三弟,于是朝臣百姓都相信她是跟先帝同父异母的兄弟。


    尽管杨得瑾跟先帝差了将近两轮。


    如果杨得瑾的性别没有因为怪力乱神之事而改变的,而是同自己一样,从一开始就是女扮男装,那么谢贽有些理解从前那个杨得瑾的感受了。


    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身为女子,却不得不以男子身份站在朝堂上,时刻担忧着自己身份会不会暴露。


    就像当年刚被举荐进刑部的自己一样,与一群男人共事,整天担惊受怕,草木皆兵。


    那个杨得瑾是命运的牺牲品。


    皇室不需要她时,她被丢弃在民间,在乡野长大。


    皇室需要她时,把她带进宫里,给她皇族的教育。


    原以为终于不用受饥寒之苦,却是从一个沼泽踏进了另一个深渊。


    她回到了宗室,却不允许回归李姓。


    谢贽不知道先帝为什么要把她从民间找回来,只知道对那个孱弱的少女来说,那不是苦难的结束,正是苦难的开始。


    一入宫门深似海。


    当年的谢贽其实一直不理解瑜亲王为何那么轻易就受了白清扬的挑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离间计,是要利用她破坏君臣间的平衡。


    当初谢贽将其归结为瑜亲王野心勃勃却庸俗愚钝。


    现在看来,她谋反的理由,除了满腹野心之外,是否还有一丝羡慕呢?


    羡慕着李酬能够以女子之姿君临天下。


    即使明白这是个陷阱,还是抱着自己可笑的幻想跳了进去。


    可惜杨得瑾才能平庸,最终沦为白清扬的棋子,围困在钦州,被乱箭射死。


    当然,这些都是谢贽的猜想。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杨得瑾会成为一个阴郁缄默的人也不奇怪。


    如果,杨得瑾的性别是流动的,因为外部因素而改变的话……


    “谢大人?谢贽?”


    谢贽走神走得有些久,杨得瑾说了些什么,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毕竟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谢贽怔怔地看着杨得瑾,面前这个人最大的秘密已经被自己知道了……


    谢贽想,她是否可以反过来将她一军……


    一会儿是脑海中那个阴郁乖张的瑜亲王,一会儿是面前开朗自信的杨得瑾。


    她们,是同一个人,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喂!你有没有在仔细听本王说话?”


    杨得瑾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还以为她在认真思考,结果是在走神!


    谢贽回神也很快,她若无其事地颔首,接上刚才杨得瑾的一句叮嘱:“下官明白,王爷放心。”


    杨得瑾狐疑地盯着她:我是怕你不放心……


    “总之,谢大人你尽管相信本王,本王承诺了的事就一定能办到。”杨得瑾移开视线说道,她这诚意是够了吧?


    谢贽眨了下眼,隐晦地看她一眼,恭敬地回答:“是。”


    杨得瑾没什么要说的了,明日的游湖她也要到场,随意关心了一下,让谢贽留步,便回自己家了。


    谢贽在大厅看着她向外走,转身回自己房中休息。


    她躺在床上,阖眼想了很久,想得很杂。


    大盛的亲王是个女子这件事,牵扯旧事颇多,利害关系复杂,冒然揭穿恐引发大乱。


    谢贽想到老师家中的千金,如今贵为一国之母的白清扬,在心中权衡许久。


    还是先……保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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